十日一书.诗歌 | 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读诗是一件相对很私密而又没有道理的事情，就像爱情一样，青春期的少年爱上对方的原因往往是夏日阳光下的一颦一笑，因为笑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但往往这种爱却又是最纯粹的。

诗歌是一门艺术，和绘画、书法、音乐、文学一样，艺术往往是和人内心深处的灵魂产生共鸣，当这种共鸣发生时，会有天人合一、超脱自我的感觉。就像是《云雀叫了一整天》中乙辑所说，文学是一字一字地救出自己，书法是一笔一笔地救出自己。

当我们在谈论艺术时，我们既不是讲道理的理性，也不是完全放任的感性，而是超脱两者的悟性。我们追求艺术、阅读诗歌如果丝毫不带情感，仅仅是为了获得谈资，以便在众人面前能够侃侃而谈、显摆自己的学识，那这就是标准的功利主义；如果放任感情流淌，像是黛玉葬花一般寻找感情上的共鸣，那可能会无法从艺术回归生活并服务于生活。

读诗歌，应当设身处地的感受、悲悯，也要能及时的回归生活。

回到《云雀叫了一整天》，这本诗集语录是木心先生晚年时出版的一本书，全甲乙两辑分别收录了木心的诗作、箴言和俳句（俳句是日本的一种古典短诗，由十七字音组成，它源于日本的连歌及俳谐两种诗歌形式）。木心先生本人1927年出生于浙江，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毕业，1982年定居纽约，2006年回到乌镇。

在这本书中，木心就像是我们生活的一个让人惊叹的网友，他总能在网络上发布一些看似简单诙谐的句子，让人眼前一亮之余却又觉得很有深刻之处，忍不住将他的话截图保存到自己的手机当中，不时的翻出来重新回顾。

我和很多人一样，知道木心是源于从前慢这首温暖而充满烟火气的文艺小诗，之后搜索了木心的信息，直到最近，才开始读《云雀叫了一整天》这本书。

 

从前的日色都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从前慢这首诗收入在《云雀叫了一整天》的甲辑当中，甲辑前后共收录了木心先生的诗作百余首，大多为木心旅居欧美时根据所见所闻所想而作。

摘录部分如下：

论诱惑：“我能抗拒任何事物除了诱惑（这是王尔德写的）我能抗拒任何诱惑直到它们被我所诱惑（这是木心的回应）”

帆船颂：“破旧的帆船搁在岸滩上，住着一家诚实的善心人，帆船能驶进童话、神话，轮船就驶不进”

梦中赛马：“那种斯文，那种顾盼自雄，屡败，屡战，前途茫茫光明”

路菜：“人生在于体会今时哪及昔时”

农家：“大家都讲话，同时讲同样的话”

春：“迎春、送春是说说的，春天又不是一个人”

 

乙辑则收录了木心的百余句箴言和俳句，大多为木心生活中的随笔，其中最让人所熟知的，应当是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现摘录部分如下：

遇事多与自己商量

 

从明亮处想　死　是不再疲劳的意思

 

口才一流　废话百出

 

我追索人心的深度　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

 

监狱的墙上不挂画

 

旅馆中的一切陈设　无非告诉你此处非君家

 

我是悲观主义么　我何止是悲观主义

 

北方人的假豪爽　至少还知道豪爽是好的

 

整本书读完，很有一种看了知乎生活专题高赞回答的感觉，收获满满。成长感之余，更有一种在夏日的树荫下听着歌独自散步，悠哉而又平静的充实。回到书桌前甚至忍不住想要将书中的几句箴言用自己的语言和想法去扩写成一篇篇故事。

 

回头再看《云雀叫了一整天》这个书名，心里更起诸多波澜。云雀，也叫百灵鸟，是少数能在飞行中歌唱的鸟类。我想，木心先生是不是将自己比作歌声婉转的百灵，虽然大半生都奔波在外，却始终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当生命走到尽头，他像鸟儿落叶归根一样回到乌镇，为自己的作品取下《云雀叫了一整天》这个书名。

这不仅是一个书名，也是木心先生人生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