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其人》（又名半世孤独） 第四章 汉光的计较

                                                  一、付账方式与艺术的夸张

      西方人有西方人的习惯，东方人有东方人的传统，拿来的东西未必不好，传统的东西未必都是糟粕，关键在于辩证的，更重要的是在于发展的汲取。西方人付账喜欢AA制，这是他们的道德传统，文化特质衍生的。中国人喜欢要面子，喜欢从形式上拉近朋友之间的距离，而不愿意在心灵上做更多的沟通。中国人讲究“逢人便留三分意，不可全抛一片心”，这就是文化传统在决定行为习惯。作为中国人是不是只要西方的东西更实在些，好用些，我们就拿来取用呢？我觉得不是。中国人尽可以坚持自己朋友聚餐一人付账的习惯，但重要的是应该去伪存真，剃除那些虚伪的面子，量力而行且发自真心的愿意款待朋友。如果真遇上几个聚餐的朋友不巧近日都不宽裕，那不妨“拿来”AA一次，但前提还是要去掉虚荣。汉光认为，这才是中国式的发展，而不是机械的模仿，聚餐付账方式如此，其他事亦如此。

      艺术的夸张是伟大的，夸张出的人是众人人性结合出的灵魂，夸张的事是诸事集合的合乎自然的近乎完美，夸张的物是百物契合物物相通物理的灵性，它绝对有别于盲目虚伪的夸大。有时候作者是在浓缩生活，而只有真情流露，实感而发，合乎自然比例的浓缩才是真正的艺术。例如，《悲惨世界》中冉阿让失去珂赛特的一年，他由五十岁的人抖变而成八十岁的人，外貌上、精神上以致濒临死亡。短短的一年他告别了昔日的强壮（肉体的，精神的），一年的时光，由强壮走向死亡，现实中即使承受很大精神打击的人，也是很少见的，但雨果的浓缩、夸张是艺术的，是成功的。

                                                            二、计分

      几十分对于别人来说确实是小事，可以说都算不上什么事，但对汉光不成，他是汉光回家的里程表，他是汉光回家的计数器，他是汉光的刑期。有人会说，这么明白，早干嘛来着。不错，以前汉光是糊涂，因为糊涂所以走到了这一步，就是今天，汉光也不敢说自己明白了。“但是我得告诉你，我减刑不是为自己，为自己，我宁肯在这里读十几年的书，也不来求你。许多事你不会明白，你干了几十年也永远理解不了，因为你是旁观者，这不是你的经历。你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见孙子的奶奶心里怎么想，身患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三病缠身的父母为什么还苦巴苦业的做小买卖赚钱，你更不明白一个三十多岁满身活力的女人为什么要像尼姑一样把自己封锁起来带着孩子等一个劳改犯。”“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三件事我都赶上了，我是为了他们在拼命往回奔。为什么？因为他们都在为我活着，因为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是我一生的责任，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现在我有愧，但我要尽全力去缩短这惭愧的旅程，让他们将来有一天为我而骄傲，其次才是我自己的今生无悔。我请您，把这四十六分，给我吧！虽然他本来是我的，但您今天给我，我是知您这份人情的，我替我的亲人谢谢您！举手之劳，我求求您了！”汉光觉得自己已经很不要脸了，很没有羞耻了：“就请您抬抬手吧！”对方一语不发，愣愣的目光茫然地望着汉光。汉光本以为自己发自肺腑的话可以打动他，然而他的眼光逐渐集聚横横的指向汉光，汉光失望了。“该找谁找谁去吧，你不是找了许多人吗？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汉光惊愕了……

      后来情况突变，一下子好了起来，“托儿”到了……

                                                           三、计较与计划

      汉光聪明，以至于无论任何事情只要他一接触，便能悟出其中的奥妙。他聪明的叫人害怕，似乎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他介入，就不再有隐私和秘密了。他的聪明是带在脸上的，他那端庄郑重的脸使人一见便有一种亲切可信而带有权威性的感觉。有人开玩笑说，好像见到了中央领导，虽是一句玩笑话，汉光有时确是表现出一种伟人的气质与襟胸。他很少计较生活中的凡人小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是当仁不让的，而他心里的大小天平就是人性良知，凡是不违人性的人他都可以容忍，凡是不泯灭良知的行为他都可以理解，即使是好心办了错事。但反之他则疾恶如仇，不予丝毫的忍让，这也正是他有大家风范而缺乏成熟的一面。他还没有至高至上的权利，他还不能主宰周围的是是非非，更不要提再大的范围，何况即便是伟人有时也是需要圆滑的，在以后的生活中，汉光是逐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周围朋友的赞誉中，在一次次的人事失败的惨痛教训中，他通过反思给了自己一个相对客观的评价——伟大而幼稚。的确，他需要成年人的城府，需要经验来丰富完善自己，没有生活的磨砺他的伟大是无以发挥的。

      他常常以圣人的目光审视周围的小人、小事，当他对其中的某人某事发生兴趣时，那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人这事与他的回归有着直接的联系，他就会开动他灵敏的机器去修造这人这事，让它成为自己的产品，按照自己指定的市场再销售出去，最终，他是要获利的。他没觉得这种制作有损他良知的伟大，因为他认定回归是他重振王国的基础，为了这唯一的路径他是不惜一切的，他相信天道轮回，他给自己留有弥补的余地，那就是功成名就以后的慈善行为，抑或权柄在手时，为人民谋利益的善举。

      这是汉光在这里唯一的计划……

                                                           四、真实与虚假

      自然也有虚假的时候，那是它过于自然的时候。今天的早晨灰色笼罩着天体，旭日悬挂于东方，仿佛离我们很近，但那颜色不是通红通红的，而是染上了些许淡淡的橘黄色，但鲜明透亮是一如既往的，虽有几许灰影掩映其中，但却不像是它自己的灰迹，而只似它精薄透剃的泛着橘红的身体没有遮住背后的灰灰的阴郁。这太阳太像假的了，它像电影场里的道具，而却是一个做得几尽完美的道具，也正是因为几近完善才有这逼真的境地。汉光喜欢今天的旭日，虽照阴霾的天空让人多少感到抑郁，这灰的天空也如灰的人生，那初升的曙光离我们很近，而那美丽的几近虚假的看起来就在眼前的橘红的发光的本体，却离我们很远很远……

      人生其实就是在追求那发光的本体，不管是灰色的，蓝色的，绿色的，还是与旭日相同的橘红色的，哪一种人生都会在追求中展现绚丽。那虚假的亦如道具般的自然的天体，当你不经意时——他存在；当你凝视他的时候——他存在；你说他虚假时——他真实的存在；当你觉得他绚丽美好轻而易举的在你眼前时，他会摇着头，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跟你保持永远的距离。

      自然的虚假是纯粹的自然，人生的虚假是保持纯真的本能，所以人类才创造出一个兼收并蓄，善恶皆存的无所不包的耶和华神。耶稣的殉道在精神的伟大悲壮中自有现实的愚蠢，因为完美等同虚假，因为至善等同邪恶，至尊等同孤寂，至上等同卑下，至爱等同憎恶，至亲往往是我们毫无顾忌冒犯的原因。所以自然创造了万物，让他们相生相克，优劣互补，美丑相间。她创造的这种希寄于均衡的和谐辩证的完美给了人类一个现实的明证，你应如耶和华一样生活，化育万物而不忘反求诸己，崇尚伟大高尚而体恤卑劣庸俗，你应以仁爱之心待人，你应爱你的敌人，但你也要保护你的家人亲友使之不受“豺狼虎豹”的袭击，你应追求事业成功，而你在匆匆奔走中可能不经意中犯下过错，但你只要重新调整好自己，扬善抑恶，上帝依然升你入天堂，他是会派维吉尔来接你的。

      自然的虚假是必然的，是契合于天理的，不完美而追求完美，这才是人生的工作。

      汉光想到这儿，感到精神为之一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