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我

    我是不好欺负的！我是记仇的，天蝎嘛！但我记性不好，遇事了只知道谁谁是怎样的，以后就跟谁谁保持距离，礼节性的往来就行。

    我不喜欢暴力！小时候被我爸打过，倒不记得了。但我大学了，暑假回家嫌弃老家院子里的核桃树有带刺的毛虫（小树是我爸前几年栽的），爬的到处都是，就拦腰把它的树冠给砍了。我爸回来一看，自己的树被砍了头，怒火中烧，当下就想砍了我的头！我只记得自己正趴着看书，冷不防后背挨了重重一拳，当时差点背过气去，好一阵胸闷气短，这一拳大概预计是想让我送命的，跟他的树比起来我的命仿佛不足挂齿。我那会反应过来就是别骨折别瘫痪了（学医的通病），不过转念一想死了倒好了！从此我对我爸心理上就更疏远了。我总觉得自己上辈子修行不够当了他家孩子，饱受了很多委屈，我以后结婚找一个这样的人还不如孤独终老呢！那会也是恨恨的很！我其实以前是崇拜我爸的，总想多赢得些大人的关注（我们姐妹弟三个，两女一男，我是老二，我妈生气时常说我是多余的）。后来大学交学费时又可怜我爸（我父母都是人民教师，那会教师工资不高，我快毕业时教师待遇才提高了），辛苦挣的钱都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人花了（我大学并没有多么认真努力，发奋图强，也许叛逆吧……）。后来看张爱玲被他爸打，囚禁半年，心里对父亲的爱也因此彻底被斩断，就很能理解她的绝情。父母心狠起来，大概没想到孩子也是心狠的！父辈还想着生你养你哄你吃穿还不能打了，而我们下一代已经要么与你决裂要么狠下心来从此对你冷淡，亲情变成绝情，多悲惨，仿佛养了白眼狼。我倒还不至于绝情，毕竟我也不是张爱玲这般的天才，也就是个凡夫俗子罢了。生了孩子后跟父母关系曾一度恶化，大概积怨已久终于爆发。跟我妈吵了几次，总是纠结着自己的过去，抱怨如何被他们轻视像养在狭缝里一般自卑渺小懦弱……可能跟产后抑郁有关，后来终于慢慢挣脱出来。像放电影一样从旁观者角度看他们的成长经历，慢慢理解他们为人父母的束手无策，也更加明白自己应当如何为人父母。回想自己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毕业工作结婚生养孩子，这期间都在反复的跟以前的自己和解，这两年终于逐渐治愈了自己童年的哀伤，心里的那道防线一层层修筑完善了，猛一回头三十几个年头都过去了。成熟了成长了，时间也消逝了。唉，真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经历这样的童年。希望我给他的是以后可以负重前行的动力和信心。

    然而我也被我老公打过！月子里吧，我婆婆来照顾我（我妈不来，生孩子也没来，这个事我后来跟她吵架时会提起来，也算翻旧账，但我知道我爸妈重男轻女，知道他们总是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挡箭牌。我戳旧伤疤无非就是要借此说明我深知他们对女儿的无情），负责做饭洗漱之类。我一晚上哄娃喂奶很累，早上五点刚闭眼我婆婆喊我吃早饭（给我的加餐），无非是土豆丝鸡蛋羹面条一类的，我月子里每天都吃土豆丝（不是我喜欢，是我婆婆喜欢做这个菜，因为简单）。我忍了很久，有一天很累，她喊我时我不动，再拽我衣袖时，我翻身说我想睡觉，不想吃，从此我也就再没了加餐。我婆婆从此就不太高兴了。越发爱唠叨了。本来就跟他们没一起住过，很多不习惯，平时很多事情已经很不想搭理了，不晓得还得忍多久。一早又听见婆婆为什么唠叨，我脑子里嗡嗡叫，莫名的恼火，在厨房洗碗时气不过故意摔了两个盘子。事情就这样了发生了。大概我被告了状，我老公晚上当她爸妈面就要审问我。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我话刚说完他就煽了我耳光，我想都没想就本能的回抓他的脸抓他头发抠他眼睛。他爸妈还要护着他，气的我顺手掀了饭桌的桌布，盘子碟子摔碎了一地，接着我就大喊一声杀人了，抱着正睡的孩子冲出门就要走，被拦在楼道里，于是我清醒敏捷的打电话报警，准备买火车票回我家。其实心是慌的手是抖的，手机也被夺了，幸好警察来了。我说我被家暴了，我让警察登记他的单位，举报他！鱼死网破，我如今碰到这等货色，真是瞎了眼了，心下只想着如何要让自己逃离魔爪，从此不相往来！（但就是这一刻我也没想着能回去靠父母，我没有父母可依靠。我爸妈会说这都是我的错，日子还得过之类的话。唉，还是自己上辈子修行不够！）

    我老公出生农村，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还在，好听点就是愚孝。生孩子时我全职在家，那会我觉得我在家里的地位自然是排在他父母以下的。家务之类我全包揽了，在家久了这些就是我应当的，我婆婆公公生孩子之前一月名义说来照顾我，其实是我照顾他们，吃住玩了一个月。我平时变着花样的给他们炒菜做饭，等我生孩子了，却天天吃炒土豆丝！我就是那会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再也不做月子了，这大概是土豆丝教我的，好在我不恨土豆丝，我也继续吃土豆丝！跟公婆这么撕破脸皮后，我觉得自己心也凉了。什么是爱，我只爱自己和孩子，我跟我老公也就是孩子的父母而已，我不怪他我也不恨他，我只怪自己不清醒，我开始看亦舒，看独立女性之类的东西，投简历找工作，时常想着离开，离婚，有一段时间除了喂奶上班心里很是麻木，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也都很没精神很累。孩子慢慢长大，我跟公婆也再没有过那样的事，有些痛苦愈合了却留下了抹不掉的伤痕，过往不提，更不想重来，只是必然的跟他们亲近不起来。我也是偶尔从旁人嘴里听说我公公的对外言辞，总是夸夸其谈的一堆炫耀，镜花水月般地虚假。老人总爱讲面子，自以为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是一种幸福。而我们更注重实际，只给自己活，有些关系就是捂不热，何必强求。

    看《大小谎言》里尼克基德曼饰演的角色，被家暴还自欺欺人，内心痛苦又挣扎，想找咨询师却一次次妥协退让无疾而终，长期下来愈发变得懦弱没有底线没有原则，逐渐有种被虐倾向，总觉的会好的会好的，让自己一次次被现实打脸被暴力升级被无情挑战。第一季虽以恶有恶报，恶人终尝恶鬼结束，但过程仍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肉跳，这个丈夫太暴力了太吓人了……

    都说一次暴力之后还容易再有，是的。我跟我老公也还吵架，冷战，但都尽量保持距离，因为孩子逐渐大了，也怕影响他。我虽然原谅我老公愚孝，但我心里总还记着，对他再也不会一味体谅一味忍让。我从此家务之类该忙忙该干干，不相想干也不干，比之前任性起来。反倒他知道该买菜了，该做饭洗碗，该接送孩子了等等。其实都在成长，我也不是离不开他就过不下去，也就是搭伙过日子，凑合不彼此讨厌就行。

    我不喜欢男生打女生，更不喜欢男患者冲女医生大声吆喝！之前有个患者一进门就嫌我态度不好，而且说我对上一个患者态度不好，我去（想来我看上一个患者时他在外面没好气的等着，有点不耐烦。上一个患者是一对母女，一来就颐指气使说孩子什么病，你们能根治吗，有什么什么药吗，这不是来看病的，这是来考医生的。我大概说了几个没有被他听见，因此觉得我态度不好。纯粹个人猜测）！非要开眼药水（我耳鼻喉科好不好），说眼药水我们开不了，得去眼科。他立马就开始指着我鼻子咆哮说我服务态度不好，我只觉得今天碰上疯狗了！（我去年被喵抓打的狂犬疫苗好像过期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眼药水没有，要什么服务，哪种服务，要不要先来杯热茶？！谁料想他继续咆哮，来来回回也就是什么态度没有医德什么医生之类，这个男人外强中干可见一斑！欺负我们老实一线干嘛（想想我昨晚夜班，今天还在支撑自己仅有的那点意志力出门诊……）！最可气的是碰上一个积怨已久的咽异物，声称嗓子扎了鱼刺去了好几个医院说无果，碾转到你这里了，检查后确实没有，他一下子就引爆了。多么理直气壮，多么师出有名，这已经是革命的性质了，一定要弄个你死我活出来，全数的抱怨愤恨劳累全要你来承受，气焰嚣张的叫骂着什么烂医生什么破医院，分分钟把你给投诉了！凭什么呢，我还想去投诉呢，我能投诉患者言语暴力医生吗，能投诉患者心术不正，一边倒，有问题全怪医生吗，能投诉患者看病等急了一肚子火拿医生出气吗，卑微的我可以申请医务人员职业涉及的人生安全保障吗，医务人员的心理健康可以被咨询和帮助吗等等……

  有时候这些种种，我竟然不自杀（怕死不了），不跳楼（怕骨折疼，死不成还得苟延残喘，成了拖累），怕被砍（怕上新闻，死了也只是一条负面新闻）……我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顽强，睡一觉醒来还继续忙活，不哭不闹，越发麻木愈发理性愈发超脱。人怎么可以如此皮实，又有韧劲呢！活脱脱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这是二吗……

    但我还是容易被引爆，不喜欢被患者说年轻误以为不可靠，不喜欢被觉得好欺负得寸进尺，不喜欢不信任医生还来找医生看病，又不是强买强卖，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别人……

    我悟性不高，天资愚钝，三十几年下来长进缓慢，只知道起初不喜欢的事比较多，可后来喜欢的却渐渐多起来。大概生而为人，总是要有所期待吧。喜欢的比如孩子，两猫，各种书（买得起的），胡乱喷的文字（也是一种创作），所谓梦想，赖以生存的生活（包括我的同事），在乎的家人，还有未知的未来……（死有全尸；不再值夜班；期待2035，2050，祝我好好活着！）

    就这么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慢慢吞吞、不愠不火、无关名利及痛痒的，毫无波澜的踽踽前行……好坏都是命，且边走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