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远方，家在远方

              梦在远方，家在远方

                          文/楚木

为了远方的梦，我背起行囊从家出发，从此每向梦迈进一小步，家就背离我一大步。

                                                ——题记

        那是你在家乡那所破败小学读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学校离你家不过五百米，那时候的你还没有讲桌高，那时候老师第一次给你讲《静夜思》。你不懂这个醉酒的李白借明月想表达什么，你只认得那二十个在李白笔下生花的汉字。后来，等你比讲桌还高的时候，你已经明白诗仙低头思故乡是何意了，台上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这是你人生中第六个语文老师，这个老师教你“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教你“志不立，行不远”，你懵懵懂懂地揣着自己小小的梦想小步前进着。

        小升初一张考卷带着你来到了一个新学校，这是在镇上的初中，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五千米的距离，那也是你第一次住宿。那天晚上，你兴奋又紧张，你想你初中三年的梦想是把成绩保持在年纪前五，三年后考上市重点高中。你百感交集，但你并没有想家，就像面对你爷爷去世一样没有悲伤。新学期上课，你特别认真，你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真的会徒伤悲，你明白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么用功，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成绩，得到了语文老师一句“心远地自偏”的赞美。为了更上一层楼，你每周回家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做更多的题，看更多的书，房门外是家人，房门内是你，每天和家人的交流就只是他们叫你出来吃顿饭。餐桌上只有吃饭的声音，明明有三个小孩。某一次吃饭，他问你新学校怎么样，你不耐烦便不吭声，他问你新同学怎么样，你不耐烦又不吭声，你只盯着父亲身后的斑驳的墙壁，你心想一定要用奖状把它装饰一遍。

        三年下来，你果然拿到了很多奖状，果然将墙壁贴了大半。临近中考，你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在家你依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你忘了，甚至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和你父亲笑过了。那年中考，你考砸了，没有进到市重点高中，也没有进到县高中的重点班，你当然不敢和你父亲说，所以你父亲依然觉得你考得很好，他逢人就说你有多厉害，但父亲的欢喜从不会直接表现给你看，你也难以对他开口你的愁思，难以开口否认你不是他的骄傲。

        中考一张考卷送你到县上读书，你父亲送你到车站，你们在车站对面饭店吃早餐，六点多的阳光暖暖地躺在餐桌上，父亲不说话，你也不说话。同样的车站，同样的父亲，同样的别离，你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吃过早餐，父女俩沉默地等了一会儿，车发动了，父亲赶忙掏出一个红包给你，你知道这是他祝你一路顺风的意思，你收下，上车，戴上耳机，没去看父亲，后来车走了。

          这次你离家二十千米，你一个月回一次家。高中住宿第一晚，你看着月亮，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想起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九月一号的月亮还不是很圆，无法盛满李白的思乡之情，也装不下苏东坡的羁绊，但这一小弯的月足够容纳你的思家情绪。

        高中的学习让你觉得吃力，你的成绩大不如前，但是勉勉强强地，第二学期分班时，你进了重点班，来到这里，你发现很多人并没有特别用功学习就可以取得很好的成绩，你觉得你也可以，于是你懈怠了，你开始沉迷于小说。又一个学期的结束，你面临着文理分科，你选了理科，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新学期，你的弟弟妹妹们也在外住宿上学了，而你也开始了你的理科学习历程。依然每次回家待在房间里，不过不再是学习了，房门内是看小说的你，临近假期结束前几个小时你才开始做作业，从前班级倒数的压力已经让你麻木了。那天家里大扫除，你对着那面贴着奖状的墙壁，那面许久没有贴过新奖状的墙壁，你撕掉了那一张张发潮卷边的奖状，你父亲回到家对着这墙什么话也没说，就跟他每次回家对着空无一人的家一样，什么话也没说。

      大概是有一次你发小告诉你一件事，你才觉得你离家其实不止二十千米。为什么仅仅只差自己一岁的亲堂妹已经去世一个星期了，你才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一次，你清楚地明白家人绝对不是因为怕影响你学习才不告诉你的，仅仅只是因为你和这个大家庭不亲。你后知后觉有些人早就离开了，像你爷爷一样，等你懂事了，明白死亡是什么了，你才知道这中间空缺了一大段思念，就像书上说的一样，这段空白的思念将会被释放到以后的岁月中去。

        那天晚上你又看月亮了，刚好那天是十五，月圆人散。那晚你想了很多，发现一直以来你都在往前走，为了远方的梦，而现在呢？你还看得到远方的梦吗？甚至背后的家都越来越远了，你到底得到了什么？你已经很久没让你父亲引以为傲了，你想起了遥远的岁月里父亲把你的手揣进口袋里背着你走，你想起你和父亲一起数过的火车，你想起父亲和你一起装的七月七水，你想起了你最后一次把中风的爷爷扶到床上，想起那天爷爷让你努力学习的话，想起那天父亲红着眼从爷爷房间出来的模样，你想起和堂妹一起的那些日子，你想起你真的很久没和父亲笑过了，你想起你和父亲之间从未开过玩笑话，你想起家里那张全家福，全家福装下了爷爷六个儿女，六个媳婿，十九个孙辈，六个曾孙辈，以及一张爷爷的遗照，一张奶奶的遗照……你离家太远了，这久远的点滴是你仅能想起的。

      这些许的温情化作点点星灯照亮在追梦长路上跌倒不起的你，你从原地爬起，握握拳头想着得快点去远方走一遭，再快点原路返回找回你的家，要快点，至少要比岁月剥夺父母年岁的速度快。

      一张志愿表，你来到了距家两百八十五千米的学校学习。

        这一年中秋，你距家那么远，离梦这么近。你看着月亮这么圆，看着苏轼笔下的竹柏影，看着李太白纸上的明月光，想着家里那些人应该也在看着月亮，你拿起了手机，电话被接通，十多年了，你终于说出了一句祝福一句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