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脸庞依然在我眼前闪现,清晰的好像就在身旁,可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不曾被母亲陪伴过。
我不记得很小时的所有事情,我的记忆是从逃亡那天开始的,如果不是母亲?那是谁养育我们长大?
我记得两个妹妹四五岁的时候,我也七岁了,我们住在一间狭窄的木板房子里,由族人照顾着,没有哪个固定的人,大家相互照看,仅此而已。
母亲和父亲偶尔回来,并不一起,总是一个先一个后,至于谁先谁后倒没有准头。我看得出来,他们在各做各的事情,很少有交集。
母亲很漂亮,举手投足温柔可人,却完全不会洗衣做饭,即使回到家里,也还是大家照顾我们,就好像她不属于这里,她过的生活不需要她做这些。
“怎么样?”有人问。
我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关押我们的栅门前,月儿立在门边默默的看着我。
“我没事,不过……”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迟疑起来。
“看那边。”微儿走过来对我努努嘴。
也好,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不如就别说了吧。
穴雨正望着我,脸上的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有高兴,有难过,有希望,又有绝望,每一种都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让人无法分辨到底哪一样占了上风。
“看守走了。”微儿提醒说。
“翠雪!”穴雨轻轻叫了一声。
我望着他,看着他五味杂陈的脸,看着他闪着微光的眼睛,以及那说不下去的话,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有一万种委屈,一万种伤心,一万种开兴,却无论如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翠雪,好久不见。”穴雨又说。
我点点头,背过身子,本想用手抹一抹眼泪,却又觉得那样显得太娇弱,于是便用尽全力闭上眼睛,把眼泪从眼眶里挤落下去。那些泪珠子摔落在石板地上,印湿了一大片地板,让人看的更清晰了。
月儿走过来,轻轻扶着我的肩,温柔的叫了声“姐姐”。
好一会儿,我才转过身,眼泪已经止住了。
“穴雨,你还好吧?”我说。
“还好。”他镇静多了,神色已经恢复自如,只眼睛里透出喜悦的光芒。
“我们该怎么办?”穴雨的到来,让我心中的委屈与艰难有了盛放的地方,我像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终于可以卸下面具以真实的样子呈现。
我知道不能这样问月儿和微儿,我是她们的依靠,却可以对穴雨说,只有他才能承受这份重压。
“别着急,我们慢慢商议。”
说话间,有一股不急不躁的气息让我渐渐平静下来,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领袖气质?我心里暗暗佩服。
“这是哪里?”我问。
“我也不知,他们带我出去时会蒙上我的眼睛。”穴雨说。
“我完全没有办法了。”在我心里,穴雨像长辈,像哥哥,像依靠,我不需要瞒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穴雨柔声说,像在安慰我。
“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对这里稍有了解。”穴雨又说。
“我以为你今天才被转移过来。”
“不,一直在。之前只是被提审到别处去了。”
“提审?”
“他们会严刑拷打,为了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那你?”我担心的问。
“有一间房子,里面有口深井,我在那里受了点苦头。”
“深井?”
“对,他们把人推进井里,过足够长的时间再拉起来……”穴雨停下来,虽面色如常,我却感觉到他声音里强忍的痛苦。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口井…
“什么?”穴雨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你受苦了,我们此行就是为了你,可如今……”
“我知道一个办法,但找不到机会。”
“什么办法?”我心中一阵窃喜,难道他已经想好了出去的办法?
“这里机关重重,除非有内应,否则很难出去。”
我摇摇头,无话可说。
“我们对外面也一无所知,就算出去了,万一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情形,该怎么办?”他又说。
我还是摇摇头,里应外合,谈何容易,我们连一个援手也没有。
“穴雨,我记得你懂机关的。”我突然记起穴雨小时候教过我几招。
“嗯,有些研究,后来族长又教了我几年。”
“好!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那口深井,当我掉进去足够深的时候,我看见井里有个弯道,有阳光透下来。”他眼里露出了希望的光,“但如何安全到那里,并安全出去,到了外面不受阻击顺利脱身,这几个条件都很难。”他低下头,似乎在思索。
“深井?”我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有些回忆再度重现,我竭力克制着那些让我感觉耻辱的记忆。
“那个张公子,人手最多,他爹宠他,把高手都派给了他,他离我们最近,事发以后肯定是第一个赶到的。”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
“刚才他带你做什么?”穴雨突然转开话题。
“刚才?”
“就是……”
“他们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没说。”不知道这算不算骗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穴雨一幅了解的样子点点头,目光里透出些安慰,好像怕我受伤害。
“张公子到!”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
我们赶紧各自回到乱草堆里坐下,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