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偷闲记

老文，难得出国一次，也算是蜜月，可惜当时的照片都找不到了

2017-07-20

下午开始按部就班地把工作一件件交代给别人，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好几次误以为已经周五了。回到家、吃过饭、理了发，在打包行李的老婆身边装傻充愣，感觉和从三十七度高温的室外走进空调房一样，唯一要苦恼的，大概是怕找不着被老婆收入旅行箱的七条五彩内裤。朋友圈里果然很多人留言了，很快，我要过上比他们慢六个小时的生活了，祝他们工作愉快。

2017-07-21

广州是北欧的前哨战，明天将从这里出发，越过大陆汪洋，追着时间和太阳，光临奥丁守护之地。虽然只有半日，但没人愿意窝在小旅馆里，坐上这座城市纵横交错的地下铁，去大概领略花城魅力，是大家一致的选择。不过夏日盛情艳阳高，眼下并非赏花的时节，几经商讨，决定先逛天河地下商城，再吃顿本地特色，走一个经典的游客套路。我住的城市没有地铁，所以对这个可以称得上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庞大枢纽心存一丝好奇和敬畏，蛰伏在地下的铁龙们仿佛城市自己延伸而下的暗色血管，轻而易举地让原本沐浴阳光的人们自愿地穿行于地下，无时无刻不在吞吐汹涌的人潮，带着风的呼啸。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个体都脚步坚定，但个体组成的人潮看上去永远漫无目的。扯远了，还是说回商城和吃食吧。作为历史悠久的港口城市，广州依旧保持着旺盛的商业生命力，好像一位总是神采奕奕的微胖商贾，说着白话，一团和气，左手拿钱右手提货的功夫却从不曾落下。天河地下商城道路两侧十几平米的铺子一个挨着一个，女装居多，兼有男装、童装、皮具每天都有一半的铺子都打折，还有一半在扫尾货。这样的布局对我而言其实是常见的，毕竟家乡有“小广州”的名头，不同的是人，是那人推着人向前走的川流不息，格局不一样的。在人声鼎沸里，钱变成了水，从你的钱包涓涓细流般溜进了两旁的店铺。老婆兴奋地讲述着这里的物美价廉，眨眼功夫手上就多了三个袋子。而我觉得这并非她兴奋的主要原因，主要是，这里实在是一个适合女人搏杀的战场，她是在追求收入囊中的快感。逛够了，肚子空出来正好，食在广州，来了不吃些特色怎么行？第一自然是要喝靓汤，喝了虽然不能变靓仔，舌头上多少得了一个鲜，然后便是各色糕点、玲珑小吃、烧鸡烧鹅，一道接一道地吃下来，过足了尝鲜的瘾。但要是长久地吃下去，也得要一段时间适应，我的胃比我以为的要念乡土旧情。

2017-07-22

离开地球表面十小时，疲倦像蚂蚁在身上爬。在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降落，双脚触碰大地，一股子强烈的不真实感在走出机场的刹那达到峰值。迎接我们的，除了许多双湛蓝色眼镜投来的目光，还有一场凶猛而急促的雨，以及一水儿的奔驰出租车。我们的旅游大巴在雨里穿行，送我们去吃今天的第四顿饭，我们在这一天拥有二十九个小时。导游在车上介绍沿途风光，穿插着这个国家算不上悠久的历史和算不上辽阔的国土，他用慵懒的嗓音讲述北欧人不开店的周末、出去旅行的八月和周九晚五的悠闲生活。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样式简单的浅色建筑点缀在有些破旧的道路两侧，都算不上高，路上干净得连人也很少，导游说这里就是市中心了。吃了饭太阳就出来了，附赠了一条漂亮的彩虹。太阳在正中偏西的方向，仿佛晌午，可看来眼时间，已是当地下午五点有余了。车子又绕过许多个弯、上下许多个坡，停在下榻的酒店。我们为了倒时差不能顺着已经泛起睡意的身体躺下，就在酒店四周闲逛，顺道见识下这里的超市。街上空寂，少车少人，阳光明艳，空气微寒，夏天的傍晚带着认知中初冬清晨的气息，而此刻的中国已是深夜十一点，我的家人朋友大都安眠。如果乐意，在当地时间的夜里十一点，我依旧能晒到太阳，这里的太阳在这个时节只在后半夜下班三小时，比绝大多数维京后裔勤劳。

2017-07-23

空气是冷的，食物是冷的，只有太阳照耀到的地方才不是冷的。说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抬头看确实是纯白的云和蔚蓝的天，和这个国家随处可见的湖光水色相映成趣。先去了一个记不住名字的公园，以芬兰国歌的作者命名，里面有铁制的雕塑、暖橙色的小食屋，还有满地的鸟屎。不知道是这里的鸟屎多，还是巴黎的狗屎多。还见到了某类在中国列为禁语的人，操着纯正的国语，和鸟屎一样恶心人。再去了参议院广场，场子正中央是沙俄亚历山大二世的雕像，这片土地从来就和俄罗斯纠葛不断。雕像背后是赫尔辛基大教堂，俗称“白教堂”，希腊和罗马建筑风格的混合产物，欧洲的精神和武力凝聚于此。教堂的前面和接下来的几个道旁，有北欧人以提琴为主的音乐演奏，欧洲自古以来的风情在他们的琴弦上跃动。上午最后的自由活动里，老婆和同事在波罗的海的边上，吹着不算咸的海风，吃凤爪。然后时间仿佛快了起来，吃过特色的驯鹿肉午餐，看了岩石教堂，大巴带着我们飞掠过已被微软收购的诺基亚大楼，直奔图尔库，在这里，我们将登上甲板。登船花了不少功夫，难得得拥挤了，摸清上头的路径倒是简单，除了到最高那层的甲板上。我们在船尾的最顶层，看见波罗的海深蓝色的海水被公主号轰鸣的引擎推开，留下一道曲折而深沉的伤口，远处的沉默山脉渐行渐远，海风急吹，坠向西方的太阳还没有把余晖洒向大海，只是在苍蓝的天空点缀一处光亮，让迎风而立的人们留下一个衣发飞舞的背影。在微微摇晃的船上酒吧，光亮在窗外化作最后一丝温柔的橙红，最终沉入大海，台上的乐队唱着听不懂歌词的温柔曲调，台下三三两两的男女轻柔相拥，伴着歌翩然起舞，在这个缓缓跨越少女之海的短暂栖息地上，人们举起酒杯。“再见了，芬兰。”

2017-07-24

没有太阳的早晨，斯德哥尔摩的晨风比赫尔辛基更为阴寒，这座瑞典的首都之城还未完全苏醒，道路两旁的建筑透露出更为浓郁的欧洲气息，繁复花纹的墙壁，弧度柔和的穹顶，还有历经百年的岁月驳痕。但苍老的外表下是现在的生活，即使在曾经斩下一百颗头颅的老皇宫广场，血腥也早已洗净，周围的居民区变成了游人驻足的商业巷。欧洲的街巷都不大，来回勾连，上下游步，但胜在一个干净，没有像脓疱般凸起的外扩再建和满天的光缆电线，一眼望穿，视觉上打开了所有空间感。早上先驱车前往市政府办公厅，也就是诺贝尔奖的颁奖地。远远就看见楼顶上的三朵皇冠，象征着北欧三国（瑞典、丹麦、挪威）在经过战争年代后的友好和平。到的时候太阳正好在此时露出头，办公厅前正对着的梅兰湖波光潋滟，蓝天绿地夏日如春，适才的一派萧瑟被一扫而空。我们被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女讲解带入其中，诺奖吸引全球目光的那个夜晚所云集的一流人物和王室贵族自然不在里面，在他们吃饭的蓝厅和跳舞的金厅，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普罗大众。蓝厅一点儿都不蓝，解说讲是因为设计师在建造过程中改变了十二年前的初衷，可最初定下的名字早已为人熟知，于是只好将错就错下去。金厅真的金光闪闪，金箔贴就的马赛克纹铺就整个大厅，最大的图案是迎面墙正中的梅兰女神，对面则是因数学不好导致设计失误而出现断头骑士，解释为瑞典的第一任国王，再来就是历史典故和知名人物，在剩下两面墙上。所有的图案都带着一丝抽象风格。两厅之间，还经过市议会厅，大厅顶部如同一只倒扣下来的漂亮船身，提醒着政客们这个国家源自海盗的历史，这座城市来自七个政党的百余名议员每月一次聚在这里议政，而这才是最初的百名议员建造这里的初衷。他们同样被铭记了，记念他们的百拱之间有着同样令人惊叹的倒顶。议员不在的日子，其他公务员在这里办公，因为极透明高效的监督，瑞典的清廉世界知名，公务员在这里的社会地位并不高，每天来来往往的游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工作，也许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在休息时，透过游客上不去的楼层往下望去，把游客当作风景。中途车出现了故障，不得不改变行程，在徒步到达商业街，然后像在任何一条商业街那样闲逛近一个小时后，我们靠着两条腿，经过国王街，走过为同性恋者挂起彩带咖啡屋，回到最初来到的老皇宫广场，在早已拥挤起来的人群中艰难找到一个角度，观看皇家卫兵换岗仪式。刨去冗长的开场白，仪式近二十分钟，我在老婆热切期待的眼神中录了大约十五分钟，两臂发酸，眼睛被阳光晃得生疼。大概看出了个军威雄壮，但里面有男有女、高矮不整，很难符合国人的阅军标准。中午就餐在一家名为“将军”的餐厅，名字和店内风格都是日式的，却是中餐馆，颇为有趣。吃完和老婆互拍为乐，还发现边上有一家理发店，白头发的老人正在为一名金发少年修剪，用的只是剪刀和梳子，动作不快，但分外娴熟，一道阳光正好洒在店的门口。这时新的旅游大巴驶到对面街口，午后暖阳人饱食，正是坐在车上发困的好时间。

2017-07-25

昨晚酒店出现了问题，导致不得不更换下榻地，从卡尔斯塔德市中心的国际游客酒店换到郊区的当地度假酒店，耽搁了四十余分钟，车程又增加了半个小时，这自然不是让人开心的事，我又弄丢了牙刷牙膏，万幸酒店前台有备用的一次性牙具。十点左右就早早睡下了，带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的心情。今天五点半就醒了，精神不错，出门跑步。外面绿藻如茵，有一边广袤的田地和一块供游人使用的高尔夫球场。天气轻寒，但阳光已在，跑了一段微微冒起热气。光照下的北欧第一大湖维纳恩湖湖面如镜，泛起细碎的金光，有当地男人在里头裸泳。还找到了几辆没有锁的自行车，在坡道上极速而下，希望能把昨日的霉运甩到身后。下午便到了挪威首都奥斯陆，连续三个大晴天，气温微高，脱了早上御寒的毛衣。这里的建筑又现代了些，不变的是商铺小小的门脸。维格兰雕塑公园里游人如织，白人居多，百来具青铜雕塑形态各异，生命之柱高耸入云，这些青铜裸体背后的思想哲理是领悟不到，但总觉得只有把这些姿势都学会了，就能习得威震挪威的一套绝世武功。公园绿化很足，绿荫上是当地享受难得阳光的男男女女，衣着稀少，泰然自如。接着去北欧最古老的滑雪跳台，也是冬奥会的比赛场地之一。其实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挪威的冬天比夏天好玩，有许多雪上运动，当地人酷爱此道，夏天没雪也滑草、滑公路解馋。盘山而上，气温骤降，银灰色的滑雪台像一段舞动的丝绸指向天空，在电视上看没感觉，亲眼所见才知这项运动的魅力所在。此时无雪，滑台上空拉起一条索道，供游人体验俯空冲下的刺激。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一路过来的鸟儿都不怕人，你走近了，它敢再蹦过来几步，经常还占据那些雕像的头顶，大声鸣叫，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派，嚣张得很。接下来好几天，都要有半天的车途，舟车劳顿之感渐生。

2017-07-26

深翠的山脉连绵，绿中透白，那是经年不化的积雪，铁灰色的云层压着山，铺满整个天穹，山脚下的浩大湖泊从山上望去如同碧青的翡翠，及到近处，又发现湖面一直在泛起细碎的波纹。隔上一段就能看见孤零零的小房子，和叠嶂山岩、连茵绿草组成天然的明信片。当地人开着房车从大巴边上经过，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我们在车上听着应景的歌，老婆说，到底是挪威的森林，还是挪威的深山老林啊！再好的景坐车上看四个来小时，也会困乏的---直到我们玩上了雪。一大片雪，在七月的夏天，白晃晃落在山体之间，一下子就打破了沉闷，激发起童心。回到车上，手指发烫。峡湾景色不差，只是人闷在车上那么久，再加上雨丝飘落，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细致欣赏了，基本上都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下山路上，经过一段又一段长长的隧道，思绪也随着起起伏伏，耳朵里突然塞进来耳机，伍佰沙哑的声音灌入耳膜，带着另一只耳机的老婆用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她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影子。倒是晚上到了小镇上酒店住下后，有了更多的惬意。沿着海岸线漫步，处处都是碧蓝的景致，出于好奇还极小地尝了一口，嘴里留下长久的咸味。有当地的小男孩愿意用自家的游艇带我们环海一周，每人十五欧，有四人去了，尝到甜头的他腼腆问还有没有别的人。累了，就写到这里吧。

2017-07-28

昨天实在太累，一整天坐车坐船再坐车，从峡湾到城市，中间只匆匆吃了个汉堡，又加上下雨，身子受寒发虚，脑袋一点枕头就不醒人事了。今天竟又出了太阳，看来运气真的不差。在哥德堡的市中心逛了一下午，来回穿梭于大小店铺，手上的纸袋子渐渐多了起来，尽显国人本色。我一直在看那些假人模特，没有发现之前遇上过的那种只有一个头的，那玩意儿真挺吓人。晚上入住的是导游反复强调不错的酒店，确实不差，只是游期将尽，没来由地泛起一股离愁别绪，兴致没法子特别高了。明天，最后一站，哥本哈根。

2017-07-29

中午时分到了哥本哈根郊区的哈姆雷特堡，正经名字不叫这个，但莎士比亚老爷子的名著就是以这个城堡为原型，老哈家那个被全世界演了又演的复仇记可以说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因此得了这个名儿。城堡在海边，阴天风大，波涛汹涌近在眼前。绕着走一圈，海风四面八方灌过来，别说发型，脸都快给吹没了，但经这么一吹，整个人是精神了不少。下午是最后的自由活动，在童话王国的首都沿长长河铺开的酒吧一条街漫步，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结束了。2017-07-31飞机窗外是日出层云的景象，下面是厚厚的棉花糖，上面盖着橙黄的鸡蛋酥，好看。迷迷糊糊了几个小时，隔着大陆的两个时间终于合二为一，等待会儿下了机，熟悉的黑眼睛将取代这几日的蓝色眼珠。从哥本哈根的下雨天里出发，一路总是匆匆，好像什么准备都还没有，就已经回国了，不像去时那样有各种心思翻动，花的时间好像也短了许多。回去再睡一觉倒好时差，就回归自己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