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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1日,新年第一天,大丰区委、区政府举行重点民生实事工程建成启用活动,新时代大道延长线、大丰博物馆新馆、区妇幼保健院等民生实事工程建成启用。
新时代大道延长线东起新时代大道现状终点处,西至226省道,长2120米,建有跨斗龙港航道桥梁一座。作为连接大丰“北门户”与盐洛高速大丰北出口的重要通道,新时代大道延长线对于进一步完善现代化综合交通体系、织密“快进慢游”旅游畅游网络、加速盐丰一体化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站在刚刚通车的大桥上,我久久凝望着斗龙港西岸的这片土地——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衣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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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斗龙港的西岸,那时这儿是大丰县龙堤公社同玉三队。
我家东面南北方向的河流是斗龙港,曾经多次在文章中表达过,在我小时候那就是我心中的“一条大河”。家门口(南面)东西方向的河道则是陈家桑,小时候感觉河面也挺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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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大约七八岁光景的一天清晨,父亲与邻居伯伯专门雇了船装着自家养的肥猪到新丰食品站去卖,我当了一次“跟屁虫”,乘机看看“外面的世界”。
从家门口的陈家桑河上船,向东驶入斗龙港。这几条河都不算小,特别是斗龙港,沿途风景秀丽——清清的河水,肥美的水草;沿岸生长着茂密的芦苇,以及婀娜多姿的扬柳;河面不时有野鸭出没,偶尔会碰见放鸬鹚的小木船以及成群的鸬鹚…….
我倚在船的栏杆上,张大一双好奇的双眼四处张望,哇,原来我们这儿有这么多的大河!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对于卖猪,我不太感兴趣,留下印象的就是食品站有人给猪称重量,然后用剪刀剪毛标注等级记号。
卖完猪,父亲带着我到新丰小街上逛逛。俗话说,“乡下人上街,不是咬饼就是相呆”,其实咬饼、相呆都不错,物质食粮、精神享受双兼顾、两不误。
在新丰镇最繁华的一条南北向街道上,父亲带我到一家小馆子吃豆腐花和烧饼。吃完后,我没有立即离开,好奇地看人家用小勺子一层一层、薄薄地舀豆腐花,感觉很是有趣而且颇有美感。
看完离开时,我抬起头四下张望,却不见父亲的身影。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我着急得大声呼喊起来。
“三子,我在这边呢。”我循声望去,马路对面,父亲在向我招手。
“嗯,爸爸!我过来。”我依然大声回应并抬脚奔跑起来。
意想不到的是,一辆自行车冲了过来,我楞了一下,想收脚却已收不住,自行车几乎是擦着我的身子过去了……
更意外的是,我的一只脚踏进了自行车的大脚撑(一个完整的小铁框)中,整个人立刻被拖得重重摔倒在地。
“自行车快停下来!快停下来!我孩子被你撞了!”父亲大声喊道。
自行车停住了。我想赶紧站起来,却做不到,因为一条腿套在自行车大脚撑里,人使不上劲。
骑自行车的人想帮我却帮不上,自行车脚撑没法用,他又不能丢下自行车。
父亲冲上来,连抱带搀将我扶起来。
“爸爸!怪我、怪我不小心!”我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一边努力站起来一边怯怯地说。
“乖乖!不怪你!怪爸爸没有等你。见你在小馆子里看得那么入迷,我没忍心喊你走。我想先去外面买点东西,马上过来接你的。是我太马虎了!不怕,乖乖,我们不怕啊!”父亲轻声安慰我,并小心将我的腿从自行车脚撑中慢慢拉出来。
为防止我被吓着了,父亲用指头在地上快速抹了几下,然后轻轻在我鼻尖点了点,并悄悄念叨了两句。我知道,这是用我们乡下的土法子在作法呢。
然后,父亲轻轻地撩起了我的裤管,哎呀,我的妈呀,脚踝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破了皮、流着血……
骑自行车的人受到惊吓,虽然认出我父亲是熟人,还是左打招呼、右说抱歉,坚持要带我去医院检查。
我可不喜欢去医院!已经缓过神来的我,打起精神在路边走了几步、转了两圈,又跺了几下脚……虽然疼得厉害,但能走、能跺脚,骨头应该没断。
后来,我们一起到附近药店买了几贴膏药以及一小瓶红药水。那人掏出钱来要作为赔偿,父亲怎么也没肯接受。
这等稀奇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不是太笨了?猪一样!但当时摔得那么突然、那么重,我既没哭也没受太大惊吓,更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我还能说什么呀,请叫我“猪坚强!”
4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苏北农村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墓,常常是一两个生产队有一个相对集中的墓地。
我的爷爷和大伯去世后就葬在斗龙港的西岸,那时候我们生产队去世的人都葬在那儿。
记忆里,我爷爷的着装大多是传统的中式服装。以冬季为例最能体现特色。头戴老式的绒帽,叠上去是双层,放下来则是单层,放下来可捂到鼻子和嘴巴,中间有细长的开口,便于露出眼睛。上装一般是藏青或灰色粗布的,小立领,有很多好看的盘扣,外贴口袋。裤子腰围比较肥大,通常用根长长的蓝布带在腰间缠绕两圈再打个结,小裤脚,有时用带子系着。脚着方口布鞋或棉鞋。
那时总觉得爷爷这样穿很有趣,也好看。从另一个角度说,感觉爷爷似乎从没有年轻过,除了那时我们年龄太小,跟他这装扮应该不无关系。
查过家谱,我的太爷名叫彩福,他生了七个儿子,也就是说我的爷爷辈有兄弟七个。我爷爷,名字“奎官”,在七个兄弟中排老六。其实奎官爷爷还不是我的亲爷爷,我的亲爷爷是他的弟弟“奎仁”,应该是七兄弟中的“老巴子”。
奎官爷爷没有儿子,而奎仁爷爷则有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三个儿子,我父亲就过继给了奎官爷爷做儿子。
奎官爷爷原来有个女儿,我当然应该喊她姑妈,可这个姑妈四十岁没到就不幸去世了。从我有记忆起,和姑父一起来看我爷爷的就是后姑妈,一个生活中特别讲究卫生、对姑父非常体贴的女人。记得那时姑妈来我家走亲戚时,都要带上自己的牙刷、毛巾以及雪花膏之类生活用品,这在当时的农村是极为罕见的。加之姑妈说话慢声细语、非常温柔,因此大家都觉得她比较“格色”。
印象中爷爷最喜欢吃白水肉。将猪肉洗净,切成小块,待锅里的水烧沸后将肉放进去煮。煮熟了起锅时洒上些蒜花,吃的时候蘸点儿酱油,可真香啊!想想也是,那时候猪都是吃野菜和山芋藤之类食物长大的,一年时间才长到一百来斤,猪肉怎会不香呢。
爷爷乐于将香喷喷的猪肉分给我姐姐吃,而我们三个男孩子能吃到的时候就不多了。别人家一般重男轻女,爷爷正好反过来了,可能因为自己生了个女儿,潜意识里对男孩子有点嫉妒心。
爷爷的另一个嗜好是抽烟,一根旱烟管上挂着个烟袋,吧哒吧哒抽起来,吞云吐雾就像是电影中的老区老农一个样。
我们兄弟几个都喜欢为爷爷烟斗里装烟末。手握烟管,用烟斗往烟袋里一挖,填满烟末,口朝上抽出来,再用指头轻轻将烟末压实。然后递给爷爷,找火柴为爷爷点烟。我们将燃烧着的火柴头靠近烟末,爷爷赶快大口大口地吸,没几下就点着了。
有时候,爷爷逗我们,“要不要吸一口?”同时将旱烟管伸到我们面前,我们立刻做出痛苦的表情,同时用手将烟管往远处推,爷爷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年冬天的一个下午,爸爸妈妈到新丰镇小街赶集去了,我和弟弟拿青花小碗盛着存放时间稍嫌长了的熟茨菰到小河边去清洗。当时我跑得太急了,收不住脚,直接冲进了河里。弟弟连忙伸手去拉,也掉下了河。好在冬天棉衣厚、浮力大,不长时间后我俩得以成功自救。
当爷爷发现浑身湿透、坐在河边码头上直打哆嗦的我们时,急得直接把我们打了一通,“你们、你们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向你们爸爸妈妈交代!好在没淹死!”
可是,爷爷啊,这么寒冷的冬天,我们也不愿意下河“洗澡”的。
72岁那年,因为意外跌了个跟头,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那时候生活条件差呀,没有好吃的食物,没有牛奶,更没有什么白蛋白之类。爷爷渐渐吃不下食物,我们只能在白开水里放点砂糖,用调羹慢慢喂给他喝。
夏天,人不能动弹,身体容易有异味,引来苍蝇在爷爷的脸上、头上飞来飞去。为了保持清洁,我们需要不时驱赶苍蝇,用毛巾为爷爷擦脸和身子。
弟弟那时才八岁,除了不时拿湿毛巾为爷爷擦脸,还常常拿棉签为爷爷清理耳朵,以避免苍蝇留下秽物滋生蛆虫。弟弟总是那么认真、那么用心,小脸经常几乎贴着爷爷的脸,可他一点儿不嫌脏、不嫌恶心。
一天上午,我们还没有放学,邻居跑来学校通知我们,爷爷不行了。
我们立刻赶回家,拼命地喊他,爷爷已经没有了反应。临近中午,爷爷停止了呼吸。那天,正是大伯去世三周年的日子。
出殡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们跪在屋外铺着玉米秸杆的泥地上,任全身被雨水淋湿。秸杆上的蚂蚁不时咬我们一口,我们也浑然不觉。
爷爷葬在斗龙港河边,坟墓紧挨着大伯的坟墓。
5
前面已经提到我大伯,离开我们四十多年了。他是我记忆里第一个葬在斗龙港河边的亲人。
大伯家门前有一棵毛桃树,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大伯会将我们抱上桃树,扶着我们在树枝上快乐地挪来挪去。我们长大一些后,大伯就在一边看着我们爬树,需要时帮我们一把。再以后,大伯往往叮嘱一句“小心点儿!”让我们自由自在地上上下下。
也许因为大伯家生了两个女儿,他对我们男孩子特别宠,有时候甚至有点儿放任。无论我们在毛桃树上怎么玩耍,也无论把树枝折成怎样,甚至因为沿着某根树枝爬得太远而将整根树枝折断,大伯都不会骂我们,更不用说打了。那时候,大伯家的这棵毛桃树,就是我们快乐的天堂!
大伯家比较爱种花,有一种在乡村比较多见,我们那儿叫作“馒头花”。后来知道它的学名叫“蜀葵”。这花的花盘大,花瓣多而丰满,像只大大的馒头,非常好看,花期也特别长。
大伯家厨房的西墙根,很多年一直种着一丛丛馒头花,花杆最高的高过屋檐。
五月底,馒头花逐渐开放。尽管那时年龄小,我们对于最初仅开的几朵也懂得爱惜,只围着看,不动手。及至大批的花朵顺着细长的杆儿开得密密匝匝,我们就按捺不住了。挑盘儿最大的花朵摘下来,采下一片片花瓣,从嫩白的底端对半剥开,一片一片地往额头上贴、往鼻尖上贴、往两腮上贴……直到贴满整张脸,像只美丽的公鸡,四下乱窜,并“喔喔喔”、“喔喔喔” 地叫个不停。
长在高处的花朵,我们个头矮、够不着,大伯会过来为我们摘。他总要挑最大、最美的摘给我们!当我们满脸花瓣、公鸡似地四处叫唤时,大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每年整整一个长长的花季,大伯家的馒头花,很多都开在我们的脸上。
在我六、七岁时,大伯时常送新袜子、新帽子之类给我穿戴。上学后,给我买新书包和文具盒。
一天下午放学后,大伯突然通知我,让我和二姐(堂姐)一起到裁缝家去量衣服尺寸。待裁缝打开布料,得知是我们两个孩子做衣服时,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反复询问家里大人是怎么交代的,是不是我二姐搞错了。原来,那厚实、挺刮的布料名字叫做“的卡”,又叫“的确良卡其”,在我们当地,尚没有一个孩子来做这么好料子的衣服。
在我七岁那年,大伯得了重病,喉咙渐渐难以顺畅地咽下东西。父亲陪他去上海大医院检查,结论是食道癌。
听父亲说,在上海医院里得知自己患上绝症时,大伯难过得流下了眼泪。
按照医生的要求,大伯吃了很多药,特别是中药。有时我也帮着大妈和姐姐们用那种专用瓦罐煎煮中药。煎好后把药汁倒出来,再很虔诚地把药渣倒在有行人经过的路中央。当地有习俗说,踩药渣的行人越多,这药就越灵。
当时还有一个偏方,是用蛤蟆蒸汁水喝。那年夏天的很多个夜晚,我和哥哥、弟弟一起,举着手电筒在田地里、在墙根下、在小河边等各个地方,到处找蛤蟆。本来胆子不大的我们一下子变得那么勇敢,不怕天黑,不怕蚊虫、不怕毒蛇……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大伯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了。他常常倚在门边看我们玩耍,仍不时叮嘱我们注意安全。毛桃树依旧结满毛桃,可大伯已经没有力气来扶我们爬树;馒头花仍然开得很旺,大伯看我们往脸上贴花瓣时,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在一个我还睡眼惺松的早晨,大伯永远离开了我们。大伯是那么喜欢我、那么爱我!虽然我没能如他所愿做他的儿子,但我来为他披麻戴孝,剪我一缕黑发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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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来,斗龙港水质稳定达三类。老斗龙港全力建设成为“河安湖晏,水清岸绿,鱼翔浅底,文昌人和,公众满意”的“幸福河湖”。九曲十八弯的斗龙港焕发了新的生机!
斗龙港旅游度假区已经创建成为省级旅游度假区,利用斗龙港裁弯工程生态修复建设而成的梅花湾早已是游人向往的4A级景区,而名扬海内外的荷兰花海创成5A级景区指日可待!《只有爱·戏剧幻城》诠释了全域旅游的新内涵,填补了江苏大型文旅项目的空白,成为长三角地区独具特色的文化新地标。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 站在斗龙港大桥上远眺,我仿佛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脸,他们都在欣慰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