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为空白

  雨为空白

“水国楼台晚，春郊烟雨收。”大抵是对江边一带细雨绵绵时节最好的描述。

绵密的雨丝一行行，蒙蒙雨丝下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正是画家笔下描绘南方的水墨画，只有浅浅勾勒的几笔轮廓，画布上多半还是动也不动的纯白。我年幼时不解呀，曾晃着奶奶扎的两个乌黑的燕尾般的小辫儿问她：“为什么这些人不把纸画满呢？他们在浪费呀,我要告诉老师！”奶奶彼时愣了愣，她没怎么念过书，她不会评价这种极具意境的画画手法，但是紧接着奶奶说：

“空白的才是真正的雨呢！伢伢哦——”她伸手拨弄了一下我的燕尾辫儿，“改明儿带伢伢去江边去。”

我尚年幼，后来只看到烟雨一片的江岸，青天白江绵雨缠成一片，指不出谁是谁，雾气氤氲，像在眼前蒙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多是看不清的朦朦胧胧的，隔着岸能看到对面的青砖白瓦，像极了画里唯一的色彩和落墨的样子，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中华再经典不过又是任何别的形式都无法表现出来的——留白。

妙在意境，胜在不言语，美在留白，大抵可以粗略形容这种奇妙的艺术表现形式。

而在儒家思想中也是随处可见留白的踪影。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认为，能够“中行”的人是理想中的合乎中庸之道的人。这种思想一言以蔽之可以解释为能进能退，人生高度可高可低，正如碗中只有一半水，可以往中加水使其满溢，也可将其倒出使其空乏。这种对人生的留白是一种智慧，而这种智慧大抵可以分为三层。“中不偏，庸不易，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是指我们不变换自己的目标和主张，不失为一个持之以恒的成功之道。孔子有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其次，人需要保持中正平和，如果失去中正、平和一定是喜、怒、哀、乐太过，治怒唯有乐，治过喜莫过礼，守礼的方法在于敬。最后，庸同用，即中用的意思。指人要拥有一技之长，做一个有用的人才，又指人要坚守自己的岗位，要在其位谋其职。

除去思想，留白在中国传统山水画中体现得更为明显。画中是一半山水一半空白，这里的空白需要自己体会领悟，是风是雨是雷是雪是世间万物也可能是爱。要问我爱是怎么领悟出来的，大抵是每次跟奶奶分别时她波光闪闪却尤有笑意的眼眸，她说：“伢伢，一路顺风。”她从未多言，但是我知道她别的未说出口的话语，

“伢伢，要注意安全。”

“伢伢，我一直很想你，有空回来看看我，我会很欢喜。”

“伢伢，奶奶很爱你。”

在我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空白的是真正的雨，也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