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风情（四）

除了吃，就是玩了。下了班十几个大学生经常成群结队，唱着歌去厂区后面不远的新安江畔游泳。经过田野，来到江边，青草盈盈的缓坡底下就是新安江的清澈流水，有几十米宽。

放眼望去，经常能看到牧童放牛、木匠锯园木（一棵大树段横着架起，二人赤膊水平  拉锯，锯成一片片板材）、渔夫 撒网、鱼鹰叼鱼，倒也是野趣    浓浓、桃源胜景。

写到这里，忍不住作诗一首，将记忆中江边如诗如画的情景固化：

“骑牛缓缓岸边行，细草白沙锯木声。暮色江里舟还在，孩童声声唤乃翁。”

在田野里抓过小松鼠，在新厂车间里还抓到过一只山鹰，通体白毛，闻所未闻。在公路边居然还看到过啄木鸟若无旁人地啄着树。

有一次发大水，我们在遍体鳞伤的新安江大桥上抗洪抢险。上游滚滚冲来的断树残枝上色彩鲜艳、形状怪异的各种蜥蜴着实吃惊，这一定是大山深处栖息的物种，山洪暴发打乱了他们的宁静，带着和我一样的惊讶，瞪着这不一样的世界。

一天傍晚，在新安江畔还看到农民围捕山里跑出来的四不像。后来杭州动物园来人看过，说是苏门答腊羚羊。可惜一公一母，只抓到一只，不思饮食，不到一星期就郁郁而终，最终没能送到杭州去。

这里是富春江的上游，比起当年严子陵春江独钓来，五花八门的捕鱼方法足以让严老先生后悔自己早生了几千年，却让后来者的我眼界大开，至今难以忘怀。

对付田间小水沟里的鱼用的是竭泽而渔法。

把水沟两端用泥堵死，拿个脸盆一边舀水一边泼出去，直到水干了露出一条条挣扎的小鱼来，笑逐颜开地尽收囊中回去饱餐一顿。

抓泥鳅更有趣，用的是一剑封喉术。

每当天气闷热，到了晚上，我们就背着鱼篓，拿着长长的铁夹钳，沿着水塘、顺着田埂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往水面上照。只见一只只缺氧的泥鳅正露着头、张着嘴大喘气呢。受到强光刺激，这泥鳅就不会动了，傻傻地等着就范。我们可以从容伸过夹子去，对准头，用力一夹，‘嘶“的一声就夹住了脖子，顺势往后一甩，丢入篓子里，任它在篓子里扑腾。

整个过程一环扣一环，从期望到实现就在举手投足的一瞬间，声情并茂、一气呵成。不由得想到了侦查员深夜抓舌头的情景，顿时身价大增、情绪高涨。就这样如法炮制，一晚上能装满小篓子，回去可以大摆香喷喷的泥鳅宴了。

如果说前两种捕鱼还算是雕虫小技，在新安江里抓鱼就是大手笔了，这可归入守株待兔法。

常常见到江边的搬网，这是一根粗大杆子斜伸入水面上，下面吊一个大网兜。这杆子可以升降，降下去网就沉入水中，静待鱼儿入套，隔一段时间再升起搬网，就会看到鱼儿在往里挣扎蹦跳。小的网就直接取出鱼儿，大的搬网就需用一个带长柄小网兜，伸过去捞出猎物来。

每当发大水，急湍的江水把鱼儿都赶到江边。这时江边突然会竖起密集的超大搬网群，像港口岸边的起重机，不停地起降作业。那些可怜的鱼儿，特别是通常见不到的大鱼，纷纷落网。

发大水时，拿鱼竿钓鱼的也来凑热闹。但这里钓鱼竿并不特别，后来在武汉东湖见到那才叫厉害，在雨中一字儿排开地支着十五米甚至十八米的长钓竿，带着支架，使我想起了阿基米德想要撬动地球的杠杆。武汉的阿基米德们专注而悠闲的神态让我神往，可惜不能上前一试身手。

屯溪没有这么大的家伙，大部分是严子陵级的散兵游勇，不过小钓竿也能钓到平时难得见到的桂鱼。眼红鳞白，难得的新鲜。

这就出现了类似古诗里的意境：“小楼昨夜听春雨，明朝小巷卖杏花”，不过这里应该是“江边昨夜发大水，明晨厂里卖鲑鱼。”

每当拿鱼到厂里来卖，大家就一哄而上，抢购一空。不一会儿，家家厨房里就会散发出诱人的鱼香。我吃过几次，对张志和的“桃花流水鳜鱼肥”有了真实的体验。后来还真看到白鹭在江边飞翔，淡泊飘逸的感觉油然而生。

平时还能见到在船上撒网捕鱼的，这算是天网恢恢法。

每当夕阳西下，朦胧中看到渔夫在水波粼粼的逆光中矫健的身影和网撒开时流畅变幻的剪影，我平淡的生活就平添了几分诗意，常常坐在江边，忘情地观看，陷入遐想。船上还有帮凶，那就是鱼鹰，不时飞起来观望着，一旦发现目标就箭隼般地插入水里，等再飞回船上，嘴里已有猎物，牠会吐出来再去执行任务。

最震撼的是一种甩钩钓鱼，这属于集群忽悠法。

看到几次都是在在暮色将临、水色朦胧时分。渔夫背一背篓，面对夕阳，健壮的背影被镀上了一道金边。站在齐腿深的水中，面对水波粼粼滚滚而来的江水，他频频甩出鱼竿，旋即再提起来，匪夷所思的是竟然大都能钓上鱼来！他赶忙取下鱼来扔进篓里，再急忙把钩甩入水中。一甩、一提、一取，随着这种连贯动作快速重复，鱼儿不断地被扔进篓中。

我惊叹世上居然还有这等钓鱼法，得来竟全不费工夫。后来回去打听，才弄明白，原来不是每天都有这种机会，只有遇到鱼群时，又恰巧是在傍晚或清晨水色朦胧时，就可以用特殊钓竿来密集钓大鱼。

鱼线下方有铅坠，上面装一只钓钩，紧挨着吊钩是一片银白色的鱼形金属片，用作鱼饵。在水流冲击下，鱼饵不停地旋转，好似小鱼在游动。大鱼们在朦胧中看到猎物，狠狠一口咬在钩上，随即被甩出来。这些傻子们饥不择食地蜂拥而来，不断上当受骗，很快就填满了渔夫的鱼筐。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我不由想起另一种类似的钓鱼，那些不良股评师口沫横飞诱导股民买股票，将设定股票说成了聚宝盆，说想发财就要赶早。股民犹如鱼群，不要命地蜂拥而上，害得股评渔夫们数钱数到手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