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歌创作美学观的先导

    ——简述孟浩然的诗歌审美观和艺术风格 

                            刘阳

        李白在《赠孟浩然》一诗中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西北大学房日晰教授认为,李白的仰止心情不是来自孟浩然的诗歌,而是出自对一个隐士高风亮节的人格的崇拜(见《李白崇尚孟浩然的缘由》)。房先生说李白倾服孟浩然有以下几点:首先,在养望待时上,李白与孟浩然有共同之处;其次,孟浩然有侠义之风,所谓“救患释纷以立仪表”,这一点颇与李白同调;第三,李白与孟浩然的性格非常相似;第四,两人都飘洒风流,具有遗世独立的风韵;第五,两人的部分诗歌在风格上有相似之处。

        同时代的著名诗人有很多崇拜和赞美孟浩然的,实属难得。张祜在《题孟浩然宅》中说:“高才何必贵,下位不妨贤。孟简虽持节,襄阳属浩然。”皮日休说:“呜呼,先生之道,复可言耶?谓乎贫,则天爵于身;谓乎死,则不朽于文,为士之道,亦以至矣”(《皮子文薮》卷七《郢州孟亭记》)。王维在其诗《哭孟浩然》中说:“古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州。”白居易在《游襄阳怀孟浩然》中说:“楚山碧岩岩,汉水碧汤汤。秀气结成象,孟氏之文章。今我讽遗文,思人至其乡。清风无人继,日暮空襄阳。南望鹿门山,蔼若有余芳。旧隐不知处,云深树苍苍。”

        以上可以看出,和孟浩然同时代的著名诗人对孟公评价是极高的。他们有的是他的至交,有的距其生活的时代很近,他们对孟浩然人格和诗歌成就的评价自然是可信的。

      我们这里仅从孟浩然诗歌的美学观及其诗歌创作实践,谈谈其在唐代诗歌美学观中的先导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陶文鹏研究员在《论孟浩然的诗歌美学观》一文中,对孟浩然的审美观及在诗歌美学观指导下的创作实践作了精辟论述。将孟浩然谈诗的诗句钩辑整理后,我们便从中见到一个相当完美的诗歌美学观。看来,这位终身布衣的盛唐山水田园诗人,是在明确的诗歌理论指导下进行创作的。是他,最先以诗的竖琴,弹奏出清新美妙的盛唐之音。

                要重在用心灵来抒发情感

      诗是心灵的写照,表现的艺术。诗人富于音律和图画美的语言文字,通过抒写感情和情绪反映现实生活。孟浩然作为一个诗人,也很重视诗歌着重写心灵,抒发感情这一美学特征。他在《韩大侯东斋会岳上人诸学士》诗中明确写道:“翰墨缘情制,高深以意裁。”他在诗中说:“云山阻梦想,衾枕劳感咏。”(《晚春卧寄张子容》)“何以发佳兴?阴虫鸣夜阶。”(《奉先张明府休沐》)“夕阳开晚照,中坐兴非一。”(《登江中孤屿》)“秋入诗人兴,巴歌和者稀。”(《同曹三御史行泛湖归越》)“愁因薄雾起,兴是清秋发。”(《秋登万山寄张五》)“款言忘景夕,清兴属凉初。”(《西山寻辛谔》)“风俗因时见,湖山发兴多。”(《陪卢明府泛舟回岘山作》)“逸思高秋发,欢情落景催。”(《和贾主薄弁九日登岘山》)孟浩然一再宣称:他的诗都是感物动情,因情萌兴写成的。孟浩然反复标举一个“兴”字。他所说的“兴”不是传统视为诗的表现方法之一,同“比”、“赋”相并列的那个“兴”,而是感兴、兴会、兴致。其涵义,当指诗人强烈的创作冲动、灵感的勃发、诗情的喷涌。孟浩然标举“兴”,说明他已深刻地体会到:感物是诗人抒情言志的前提,而诗人的创作构思既是物与情的交融。因此,可以说“兴”是孟浩然借以表述诗歌创作形象思维的美学概念。“秋入诗人兴”、“湖山发兴多”的命题告诉我们:孟浩然的诗歌美学观是建立在朴素唯物论基础上。

            在感情的触发下形成审美意象

      没有想象就没有诗。孟浩然直接运用“想象”这一概念,来说明诗歌创作的形象思维特征:“想象若在眼,周流空复情。”(《陪张丞相祠紫盖山途经玉泉寺》)这两句诗,原意是描述诗人自己在玉泉边触景生情、浮想联翩的内心活动,却有意无意地揭示出诗人创造性想象的特征和作用,即是在感情的推动下,使审美意象形成并使之鲜明跃于眼前。

      中国古典诗歌美学十分重视“意”的主导、统摄作用。孟浩然有“高深以意裁”之见,正与之相合。

      在《和判官登万山亭因赠洪府都督韩公》诗中,孟浩然还提出一个“物情多贵远”的美学命题。

      孟诗“结构意不浅,岩潭趣转深”。这里蕴含着一个重要的美学思想:意趣的深浅,与结构密切相关。诗人如能将感兴的物象予以精心安排和结构,作品的意境就浑然一体,趣味浓郁深远。

        孟浩然关心静心观物、感物动情、因情起兴、以意运思、驰聘想象直到精心结构这一系列问题的美学见解,正是从生活到诗歌,从现实美到艺术美的整个创作过程。孟浩然的诗,就是在上述诗歌美学观点指导下的实践成果。         

            在多样性审美情趣中最爱清美

      孟浩然的山水诗具有多种色调和风致,正是他多样性审美趣味的反映。孟浩然既爱好“优美”即“阴柔之美”,比如:“山水观形胜,襄阳美会稽”(《登楚山最高顶》),“是时方正夏,风物自潇洒”(《宴鲍二宅》),“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洗然弟竹亭》);也爱好“崇高”即“阳刚之美”,如:“洞庭秋正阔,余欲泛归船”(《洞庭湖寄阎九》),“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望洞庭湖赠张丞相》)。在万象纷呈的自然美中,究竟哪一种美是孟浩然最感兴趣的呢?诗人明确的告诉我们,他最爱好清美。请看:“松泉多清响,苔壁饶古意。”(《寻香山湛上人》),“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宿来公山房期丁大不至》)。

      孟浩然追求五种清新的诗美,即清真、清幽、清空、清旷、清淡之美。这种以清真为核心,在清空、清幽、清淡、清旷的多种美感中洋溢着清新气息的山水诗,是孟浩然在学习、借鉴陶诗基础上创造的。

      闻一多先生是以诗人之眼光来看孟浩然的。他说:真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的筑在一联或一句中,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的分散在全篇中,甚至淡到令你疑心到底有诗没有。淡到不见诗了,才是真正孟浩然的诗,不,说是孟浩然的诗,倒不如说是诗的孟浩然更为准确。有许多旁人,诗是人的精华,在孟浩然诗纵非人的糟粕,也是人的剩余。超过了诗也好,够不上诗也好,任凭你从环子的那一点看起。反正除了孟浩然,古今并没有第二个诗人到过这境界。东坡说他没有才,东坡自己的毛病,就在才太多。

      陈贻焮先生在《孟浩然诗选后记(节录)》一文中说:陶渊明是“古今隐逸诗人之宗”(钟嵘《诗品》)。继陶之后,大力写作田园、隐逸题材,并将之与谢灵运所开创、谢脁所发展的山水、行旅题材结合起来,开盛唐山水田园诗派风气之先的,首推孟浩然。杜甫称赞孟浩然:“赋诗何必多,往往凌鲍谢”(《遣兴五首》),又在《解闷十二首》中说他的诗“清诗句句尽堪传”。

        孟浩然学习陶渊明写诗的经验,重视清新而浑然一体的感受,通过一系列的诗歌创作,以襄阳江村和本人为原型,经过艺术概括,竟成功地创造出一个幽雅、恬静的意境以及与此意境相协调的“风神散朗”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从而形成了清淡的独特艺术风格。

      西南师范大学李景白教授在《孟浩然诗歌艺术风格的再思考》一文中说:总观孟诗,如果从题材上看,多写自然景物(当然包括山水),无论漫游之情,抑或写隐逸之趣,甚至赠答、送别,大都离不开山水自然,这便是他被称为山水诗人的原因;如果从艺术境界上看,这些诗歌大都表现出清幽雅淡的艺术风格,成为孟诗的主要特征,与王维近似,这便是王孟合称的主要原因。他的山水景物诗,虽间有雄浑之作,但为数极少,不能代表孟诗的主要倾向。如果从写作构思、语言使用上看,则显示出平易自然的风格,这也是孟诗的一个主要特色。

      孟浩然诗歌美学观的形成固然受到了陶渊明的影响,也不可能不吸收谢灵运以来山水诗人的创作经验。但他同谢灵运的阶级出身、思想志趣和生活经历很不一样;他崇尚清真自然的美,也与谢灵运追求绮丽、精工雕琢的审美趣味不一致。因此,尽管他致力于山水诗的创作,却从未提及山水诗的开创者谢灵运。事实上,孟浩然主要从陶诗中学习那种清高绝俗的情趣,恬淡潇洒的风度,以及用白描手法创造清新浑整意境的表现艺术,从而创作出清旷淡远的新山水诗。孟浩然的诗歌美学观较早的反映了盛唐时期审美风尚的变化,并体现了当时诗人们共同的美学追求。作为王维的先导,开盛唐山水诗派风气之先,对于我国山水诗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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