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跟儿子关系有点紧张。
都说儿大不由娘,这小子是从小倔强,还没等长大就由不得娘了,动辄就质问我:
凭什么在这个家里都得听你的?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妈,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我又没要求出生,是你自己愿意的。
——我愿意管你,是为你好,换别人家孩子,谁稀的管!
不用你管,小孩也有自主权和隐私权。
——什么隐私权?你第一次到我跟前就光着屁股来的,有本事你出生的时候穿条裤衩啊!
类似的嘴官司,基本属于开场武之前的热身。以前,当妈的还能占个主场,孩子只负责衬托家长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发现,你不是他的对手了,用力推他一把,他纹丝未动,自己却差点被反作用力甩出去。
说教成了陈词滥调,武力相向又不是对手,有时候不得不反躬自省。
说良心话,女人这辈子,除了孩子心里还有什么?结婚前是长着翅膀的天使,结了婚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整天只想着窝里的蛋和崽,没人捆绑,孩子就是最有效的万能胶,叫你寸步难离,自动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安心对着孩子修炼《好妈妈养成记》。
每次去开家长会,就跟去忏悔似的,觉得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心灵拷问,回家不敢打孩子,怕伤了自尊,怕挫伤积极性,自己先在心里写好了检讨书,发誓在当妈的岗位上再接再厉。
可是一片良苦用心没人认领啊!
煞费苦心想表达的好,到底是想帮助孩子,还是在弥补自己的童年缺失?
想当年,因为父母超生被罚款,为了给家里还债,我被迫中途辍学打工,这么多年来,未能完成学业简直成了我一块心病。如今自己当家做主了,发誓不让孩子重蹈覆辙。
可惜,就像成功不能复制,苦难也没法重演。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只属于我一个人,对孩子来说,那个时代早过去了。他们有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正确的,不一定是适合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复制品,不可能照着既定的模板去刻制。
想起前几天朋友约我去给她们的一个活动拍照片。那个活动的现场气氛让我印象深刻。
他们同事之间见面的称呼都是XX老师,文雅又尊重。不管你是来自哪个行业,曾经的身份是什么,在这里都被热情地礼遇。人与人之间团结友好,洋溢着一种干大事的豪迈气氛。
现场一位脸堂黑红、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大妈,烫着卷发,身着一袭粉红色的暗花旗袍。说实在的,她的粗糙的面容和略显拙重的体态,与那鲜嫩的粉色系真的是不搭。但是她热情高涨,在那宽敞的会场里,她的座位居中,直到正式开会之前,她一直都鹤立鸡群地站着,左顾右盼,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亢奋状态。
我想,如果出了这个“英雄不问出处”的会场,在外面世俗眼光的注视下,她是否还有勇气穿出这身打扮?
大会开始的时候,动感十足的音乐劲爆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随着节奏群魔乱舞般的举起手打拍子,音乐的动感和着心脏的律动,让人热血澎湃。一群渴望被尊重,渴望个性解放,渴望遇见生机的普通人,在这种抱团取暖群情激昂的气氛中,就像被注入了兴奋剂,迅速脱离了现实的苦海。
被人接纳承认,有成就感和存在感地活着,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吧!就算自掏腰包买一块挂在嘴边永远吃不到的肉,也在所不惜。这也应该是商业诈骗一直有割不完的韭菜的主要原因吧!
想到我那独居在老家的老妈,弟弟妹妹强烈要求她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担心她年龄大了,吃不好,一个人过安全没保障,跟着我们一起,最起码我们心里踏实,不用一边上班一边分身乏术地惦记回家。老妈也不用再干那么多体力活,让她老人家享享清福,也算是我们做儿女的一点孝心。
没想到当我们提出想法要实施的时候,她老人家却哭了。她不愿走,不愿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场地,这里有她施展技能的田地,就算劳累,也是被需要的成就感,我们想给的享福,对她来说是受洋罪。
每次回家,老妈差不多都在地里干活,浇菜、薅草、播种、收成,她的劳作,也许产生不了经济价值,但那是她个人价值的体现。用自己的汗水,实现着自己的愿望。
每当我看到苍茫的田野里老妈那孱弱的身影,心想,也只有在这里,她的内心是充足的,心情是旷达的。她没有生存压力,不必跟土地斤斤计较,这些活动,只是她的习惯和喜好。处在这种状态下的老妈,与纵情山水的文人墨客又有什么区别呢?
尊重,才是启动人心的发动机,外力的施压,终究不会长久。他人的帮助,最多也就是那十字路口的交警:这边没有车,可以安全通过;那边来车了,先等一等;是大方向的指引,别闯了红灯,别走了歪门邪道。至于谁的车去哪里,那是各人的选择,每个人的方向盘,都要靠自己来把控。不论是作为孩子的妈妈,还是作为妈妈的孩子,都不能越俎代庖。
孩子不是父母赌未来的筹码,最多,你只是他临时的代驾,你陪不了他一生,他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