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古城时光里的碎片(二)

皇家寺院大佛寺

弯月如勾。

在淡淡的月光下,古寺的四周渐渐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岚霭,远处的祁连山,则更显得莽莽苍苍。大地熟睡了,群山熟睡了,先前还闪闪烁烁的几点农家灯火,也相继睡了,一切都是沉寂的,偶尔有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更增加了夜的静谧。

  突然寺内一声初生婴儿的嘀哭,打破了这夜的沉寂。伴着哭声在寺内呈现的是佛光缭绕,瑞气飘飘。这是公元1320年的初秋的一个晚上,在大佛寺内诞生的这个小孩,就是后来的元惠宗。史载,南宋灭亡后,年仅六岁的小皇帝赵显被俘,被忽必烈带到大都,封为瀛国公。一日,忽必烈夜梦金龙绕殿柱,十分蹊跷,第二天早朝时,恰好赵显正好站在前夜所梦柱下,忽必烈疑虑顿生,想除掉这个后患,聪明的赵显为避祸而削发为僧,随后移居张掖大佛寺,因其身份特殊,娶一回族女子为妻,并生下一男孩。一年后,元仁宗西巡到了张掖,在大佛寺拜谒时,忽见殿内一角香烟袅袅,五彩纷呈,一僧手托孩子,头顶有紫气笼罩,元仁宗觉得蹊跷,唤来问明原由,当即认为义子,并带母子回宫,仁宗回朝不久便驾崩,经过朝政更迭的潇潇血雨和旖丽风华,这个小孩终于走上皇位,成为了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元惠宗。因此有了“元朝天下,宋朝皇帝”的说法。这些传说故事给大佛寺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后人为记这一故事,就在大佛寺塑了一条绕梁金龙,涂以金粉,格外耀眼。这就使大佛寺也成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皇家寺院。

  民间有另一传说:元世祖忽必烈的母后别吉太后来到甘州时,闻听卧佛寺有应必应,十分灵验,她带着身孕前往朝拜许愿,岂不知没走出山门就开始腹疼,只好在僧人照料下在寺内分娩了,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元始祖忽必烈。史传,忽必烈母亲别吉太后死后,也埋葬在张掖大佛寺内。《元史》载:顺帝至元年三月,“中书省臣言甘肃甘州路十字寺奉安世祖皇帝母别吉太后于内,请定祭礼,从之。”寥寥数语中,竟记录着一段生动的传奇。当然历史上关于元代王公大佐前往大佛寺朝拜的记述不少,这是历史的真实,还是虚妄的构想,我们无法考证,传说归传说,然而从西夏到清代,历史上有四位皇帝来敕赐寺名,这确是不争的事实,也足以证明历代王朝对大佛寺“恩宠有加”:

 

 公元1103年,西夏乾顺帝赐“卧佛”之额;

  公元1419年,明成祖赐“弘仁寺”之额,

  公元1427年,明宣宗赐“宝觉”之名;

  公元1678年,清康熙帝赐“宏仁寺”之名。

  这足以说明,大佛寺与皇家有着很深厚的缘渊。

  “万道霞光遮凤辇,千条瑞气罩龙楼”。在近千年的岁月流转中,拨开历史的帷幔,翻捡一个又一个前朝旧事,其中有多少已被时间搅得支离破碎?当我们试图拼接,一定会还原为历史的真相吗?猜测这座寺院遥远的故事,谁又能完全地剥开岁月的斑斑锈锁呢?据十六世纪到过这里的波斯商人哈智莫合美德记述“该寺有僧人四五千人”,过往僧众,成群结队,牛车马帮络绎不绝。由此可见早在500多年前,大佛寺气势恢宏,香火繁盛。而它的“三绝”更是名冠神州:国内唯一的西夏寺院建筑、亚洲第一大室内卧佛和保存最完整的《北藏》佛经及般若金经。

  历史真是太沉甸,行云流水只瞬间,青史蜗喘却千年。东去西往的商旅,铃声响彻黄沙,流动的旌旗与颠簸的木车,共同于风沙之中鸣奏着粗犷和旖旎的音乐。所有的兴盛和繁华都是暂时的。大佛寺也是一样,在今天,早已没有了史书上叙述的金碧辉煌。院子里有几棵年逾百年的槐树,树干粗壮,要两人合抱,绿叶葱茏,鸟鸣啾啾。巨大的树冠如张开的巨伞,枝节横生,如同一座特别的建筑。

  作为大佛寺的主体建筑的大佛殿,为重檐歇山顶的两层建筑,造形与古宫太和殿极为相似,殿宇巍峨壮观,飞檐斗角,周围木构廊庑,古木森然。大佛殿正门有楹联曰:“创于西夏建于前明上下数百年更喜有人修缮果,视之若醒呼之则寐卧游三千世界方知此梦是真空。”正门的两边有两块珍贵的砖雕,为清代早期的雕塑。这两方砖雕和别的砖雕又有区别,它是由50块小方砖雕刻在一起,每一幅都成为一幅比较完整的经典国画。分别为《西方净土变相》、《释迦柢圆说法图》,精巧逼真,彼俱神韵。谁能说这只是两块僵硬的砖雕呢?这里分明澎湃着生命的激情,这种题材和风格显得相对宽松,较好的凸现了艺术家们的自我创作意识,这时候,他们不只是按图雕琢的操作工,而是一群富于艺术个性的创作者,他们的气质、才华和时代的精神氛围取得了某种和谐的统一,相当顺畅的流进了砖雕那栩栩如生的线条之中,透出了一种佛家文化和西部文化相融合的精湛之气,流溢出了一种鲜活而生动的生命质感。

殿中彩绘泥塑31尊,正中佛祖释迦牟尼的涅磐像。卧佛安睡在大殿正中1.2米高的佛坛之上,佛身长34.5米,肩宽7.5米,耳朵约4米,脚长5.2米。卧佛为木胎泥塑,金描彩绘,面部贴金,头枕莲台,侧身而卧,两眼半闭,嘴唇微启,造像丰满端秀,怡静安详。右手掌展放在脸下,左手放在大腿一侧,胸前画有斗大"卐”字符号。造像精美,比例协调,线条流畅,神态自然,相貌祥和,栩栩如生。站在睡佛面前,很难用几句现成的话来概括其中的内涵,我只觉得,那中间洋溢的是一份佛家才有的大安详、大自信。

  把目光转向藏经阁,内有明英宗颁赐的佛经一部,计356种、685函、3584卷,分藏在殿内12个巨大的经柜内。另外还有明代正统初年泥金书写的佛经600卷,其中《大方广佛华严经》、《大方便报恩经》、于阗国三藏沙门实义难陀译的《大方广佛华严经》等,均陈于展柜之内。其经卷书法,结构严谨,笔力雄健,装饰典雅庄重,是经书之中的上乘之作。各经卷首、卷尾处,多有描金重彩插图,其风格有中原式与藏密式两种,尺幅虽小,但所绘人物、天神、莲台、宝顶建筑装饰等却精细准确,形神兼备,气韵流畅。置身其中,竹帛腐变的味道,使人呼吸沉重。在这里,每一幅图画,每一卷经书都是一曲生动壮美的乐章。

  此时,正值盛夏,高大的殿宇之上,蓝天白云,似有瑞气缠绕。有鸟鸣从树冠上轻轻滑过,土塔高耸,风铃摇晃。寺内游人络绎不绝。当然大多数只是走走看看,散散心,既没有参惮悟道的灵性,也没有虔诚求佛的意愿。遥想当年,这儿留下过多少皇亲名臣的脚印。现在,陈音都已远去。在大佛寺的步行街上,我看到有一个妇女坐在门口专注的绣十字绣,夏阳慵倦,树影婆娑,那动作和神态,安闲的令人心折。还有几个文物店的店主们聚在一起打着牌,大声的嚷嚷和说笑,他们当然不知道,在身旁的这座寺院里,曾发生了多少荡气回肠的故事,那一声孩提的哭声,曾惊醒了多少人的梦。

日出日落,这座有着皇家意韵的千年古寺是古城厚重人文底蕴的标志,更是古城风云际会的历史见证。它像一个静寂的惮者,默默地向过往的人们述说着它曾经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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