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恋歌(84)

秦小新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美丽的乌托邦式的氛围之中,他明知楚大风根本就不在这里,却仍念想着她那娇俏倩兮的身影就在自已身边盘桓,从不曾走远…这不能不说这就是人类思想意识的力量。当年,明代大思想家王阳明先生在云贵深山老林里独创心学圣典理论,提出心若在万物皆有的宏大理念时,有谁人肯认同?当王氏心经学说历经千年传至今日之时,又有多少道貌岸然的君子们堂而皇之地诋毁他是唯心论的鼻祖,甚不负责任地诬蔑他是一派胡言?然而,现对于并不博学又更事甚浅且十分幼稚的秦小新来说,他将深信不移,并不由自主地在切身运用着体会着王氏那一深奥的学说来了。

秦小新置身物外,正心无旁骛地流连着与楚大风的温馨过往,忽听到有人在喊叫他:"心儿,妳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妳老记着往这池塘边来干什么?…这水塘里丟有妳的魂还是失了妳的魄…恁的怪了?"

秦小新一愣神儿,惊慌失措,心想糟了完了…让父亲逮了个正着.…挨一顿严厉的训斥肯定是少不了啦!

秦小新自知理亏,也不敢象早晨与父亲一起从家来龙泉的路上表现得那么嘻溜哈哒有说有笑了,便低了头,踽踽地从亭子里移出来,小心冀冀地趋到父亲跟前,实不敢直接承认自己在寻觅着往日玩伴儿的踪迹,那样会被骂得更惨,甚至受皮肉之苦的可能性也大大的存在。于是他小脑瓜子灵机一动,开始编弯儿抹圈儿说秃对瞎儿,捏弄着小腔儿说:"爹,我就是在屋里一直等妳不回去…才出来找妳的!"

"嗨,真是个傻孩子!妳要找寻我也不能这么漫无目的地来回摸索呀!再说,我也不会来这个二月春风似剪刀的空旷地方凉臊呀,简直是白受冷。春意料俏乍暖还寒时节,人的心情最是无处安放。爹来龙泉第一要务是教学是为人师表的,不是游山逛水的…也无那闲情逸致吃饱撑得不耐烦做那些风花月雪的闲事儿!儿呀,妳要找我妳应到学校办公楼物理教研组找我…是正常开学时,妳最好到初一两班教室里找我…找人要有目的要有方向,不能象绿头蚂蚱一样八下扑到处蹿…那不行!…这都夕阳西下了,再过一会儿,眨眼夜幕就降临…天一夜,若是在大街上,人头躜头熙熙攘攘…妳说妳是在找我呢,还是要我慌着去寻妳?真是忙中出乱,尽帮倒忙…快给我回来!妳若弄丟了,让我怎向妳娘交待呢嗯?"秦满金说着,伸臂一拦,拐着秦小新的脖子,父子相依相偎着向住室返回。

秦小新心里甚是感动,一股暖流在胸中升腾,往周身传递。秦小新知道,当父亲用温情的臂膀接纳他时,父亲己对他放弃了苛刻的斥责。尽管父亲言之切,引深的道理远了些,但对儿子的用情施意,仍无歹念,反显出最是一位良善慈父的胸襟。秦小新倚在父亲的怀里,体会着生身之父的好处,一切不该有的多余顾虑,顿时就消散释然了。

秦小新随父亲一同来到住处,见父亲在门后摸索了一下,仿佛抓扯到了什么东西,只闻得咔嚓一声低响,黑蒙蒙的屋内顿时变得亮堂堂了。秦小新仰脸儿看了看,喜道:"哟,这屋里都使上电灯泡照明啦!"

其父不以为然地说:"这孩子…真是少见多怪!大城市里的行政机关工矿企事业单位和各家各户的居民哪还有不用电照明的?"

秦小新嘿嘿低笑了一下,说:"奇怪倒是不咋奇怪。…在咱村儿见也见过别人家的窗外有亮光射出,可就不知咋么用的…还不是就咱家没扯上电…还一直用着几百老朝年前的破旧煤油灯盏么?"

秦满金展了书与本,坐在椅子上,准备读写东西,头也不抬地说:"别扯恁远…这不是用上了么?村里的…甭提村里的,那都是有头有脸儿的极个别户才用得起的!心儿呀…妳弄那个吧,也站这桌边读会书…别浪费了这大好光阴!"

秦小新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态度,是爹分明把这一间住室当成家了。至于说村里有头有脸的…那楚大风的家里就用着电,她的父亲是大队书记…那她的家人就是父亲说的有头有脸儿的人了!…秦小新陡然暗生警惕,怎么自己逢一点小事儿就思绪到楚大风那里去了呢?刚才在池塘边没挨父亲一顿责怪己实属侥幸,若现在立于父亲眼皮儿底下仍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话,只要父亲抬抬手,连挨耳瓜子的机会就有了…于是,暗自提神,倍加谨慎,翻动书包,找了课本,装模作样读起书来。

秦小新倚桌子读了一会儿书,身子就有些象卧不稳的兔子,手脚乱动着,没有安生的时候。书是上学期的旧书,秦小新翻过来抖过去,把一本书页拨拉得哗啦啦地响,前后净是些老内容,他左右再也读不出些新意来,从情绪上就产生了倦怠之感,不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摇头晃脑,显出恹恹欲睡的的神情。父亲看书写字很专注,连抬头的动作都很少有,最多低咳两下,就又深入到忘我的工作当中了。

秦小新年少,顶不住熬夜,立在父亲身侧,两人同样是读书,父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手中书。可秦小心就有些三心二意心猿意马…故而读不大一会儿就陡生睡意。可面对无言的父亲,他又不敢擅自提出睡觉的想法,怕挨父亲的责怪。怕挨怪就不吱声,不吱声就那么硬抵牛一样地呆立着,六神无主,七佛出窍,晃晃荡荡,摇摆不定…。父亲咳一下,他便惊颤一下,打起一点精神…如此三番五次,他的身子就逐渐退却到床铺边缘了,还在那里勉强坚撑着腰身儿没得倒下。

父亲一气读了十几页书,又圈圈点点后,才抬起头,搭眼一瞥,发现儿子并不在身边,再一望,见儿子己在床前仄仄歪歪不象正常人站立的模样,就赶忙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扶着儿子说:"心儿,妳真顶不住熬,就脱脱衣裳拱被窝儿里睡吧!"

秦小新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床边,脚跟对脚跟儿,十分慵懒地打摸着把鞋子退掉了,两只手工做的黑布鞋,己东倒西歪撂在地上,兀自象两只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小船,随波逐流,没有正向。秦满金看不过去,哭笑了一下,屈身伸手把儿子的鞋子并列着放整齐了,叹口气,站起身。秦小新己脱得光溜溜地钻进了被窝,扁着头己有了均匀的呼吸声。黑油油的头发在那里一起一伏,特显黑得明亮。

秦满金给儿子搭展括衣服又掖好被角,正要转身,己入眠的儿子忽然梦呓似地说:"爹,妳也睡吧!…再熬就熬到天亮啦…熬多了对身体冇啥益处!"

秦满金心里一热,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心底儿太柔软,小小年纪就知道体贴老爹来啦!嘿嘿嘿!"

      <未完…待续>

21,1,28午后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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