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春天了.
阳光象一位睿智的长者,微笑着,任由春风这样一个顽皮的孩子,去叩响所有的门.
母亲,您也感受到了吧?透过窗户的阳光,热力虽减,却闪了七彩的环;在外游荡的风,总也不能在室内演绎完整的传奇,可是一曲曲配乐也不失时机地缭绕着不安份的心.这些都是春天的信息
呢.有时候,一种信息.可以不用视觉听觉,独自用心来感受的.
三年前的一仲秋的夜,清亮的月色在浓厚的云中浮沉,又慢慢在积厚的云中窒息.秋空幽暗,如深不可测的黑洞,可以把一条生命吸进去而万劫不复.就在那一晚,母亲的生命气息被一点点抽走,最后只剩下干枯的躯壳.我不知道,是您抛却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抛却了您.
为您的泪,就是在那一刻流干的.
1968年的一个明媚的春阳下,21岁的父亲把20岁的母亲娶到了家.那时的父亲,满含对未来的憧憬;而母亲,年轻美丽犹如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2006年一个凛冽的寒风中,父亲把母亲从医院接回了家.这时的父亲,一脸的凝重沧桑;而母亲,已经是一个没有知觉没有思想的躯壳.
"咱们,到家了!"父亲轻声说.怕惊醒了沉睡的母亲似的.
我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的腔调说话.他是一位教师,语气通常干涩而令人生畏.忽然明白,父亲心中,原也有一份柔情的.
我不敢确定,现在的母亲是否还需要药物,但想想,还是需要的吧?
母亲从三十几岁就开始服用降压药物,二十多年来从未间断.药物维持了母亲的生命,而母亲,就用这种药物维持的生命,为家庭撑起了一片蓝天.
母亲是一位商人,为人干练而潇洒,连吃药也是如此.从各色小药瓶中取出的药丸,足有二三十粒的,喝一口水就咽了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母亲一直在短自己吃药,直至中风病重.当攻生问起,父亲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母亲在吃些什么药.那一刻,父亲有一丝惭愧.
母亲再也不能自己吃药,甚而连水也不能.母亲现在吃的药,都是父亲研细了溶在注射器中,通过鼻饲输进母亲的胃里.父亲会把时刻记得很准,即使是在半夜,他也会准时醒来.
父亲喂的哪里是药,分明是心底一种希望!虽然这希望,在三年多的磨损中已薄如蝉翼,千疮百孔.但毕竟是一种希望.奢侈的希望,更需要小心的呵护.
父亲的身体并不太好,腰椎\腿骨的疼痛,经常折磨到他.
父亲是一位老师,但开始是民办教师,地里的农活还是要干的.浇水\施肥\耕犁自不必说,单是收获的季节也要靠人力来拉的.
记得有一块地还特别远,现在看来在约有七八里有样子吧?单走路已了不得,何况还驾有一辆装满粮食的车?父亲是主驾,有时母亲会用一根绳做副驾,幼小的我们,也会坐在粮食的上面,随着车子的起伏,做着属于自己的似是而非的梦."吱呀呀"的响声,也在我的童年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可是我不曾想过,父亲母亲的青春和健康,也在这岁月中被磨损被消耗了.
有时我也会回家,帮父亲清洗母亲换下的尿布,或者用毛巾拭去母亲口角流出的涎水.
我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些,因为,我也有了另外一个家庭.
想起儿时有时会跟父母吵架,气急了就会流着泪发誓:长大了要把欠他们的全部还给他们.可现在才明白,这份债我根本还不起。因为我至今不知道,我到底欠了有多少?甚而,我根本没有算过,也没有还过。
曾经以为,我是姊妹几个中最令父母讨厌的一个。可那次我暑假过后返校,我和几个同学一块儿走,走到街口偶一回头,竟发现母亲仍在家门口望着。我不知道,我几次离家,父母有没有目送远去的女儿的身影?
时间是神奇的,也是残酷的。因为有那一刻的存在,因为有那一刻的存在,节间多了一份美好和感动;也因为那一刻的存在,发生了诸多不幸和悲剧。
时间不会停滞,因为还有许多故事在等待发生。但也许我们某些人,已不是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