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16 13:41:00
母亲肺心病骤发,深度昏迷,送往医院抢救。
种种楼上楼下的各样检查后住进了405病室,我的腿已跑细了一圈。还好姐姐也在。
时候是正月,元夕刚过。一个春节的人心不安,母亲的病时好时坏,三包两包的药无效,终于撑不住住了院。
氧气欢快地冒着泡泡输进了母亲的鼻,高悬的药液一滴一滴点点滴滴顺着干枯的手臂流向周身。母亲在昏迷,抑或是安睡。终于如此近距离看着母亲,药和氧使她安详,浮肿的脸有点紫,头发还茂盛但有几绺白,显得乱,年轻时镶的两颗假牙也光荣下岗了。
病房大楼新近落成,电梯、中央空调俱全,若不是生病母亲怕是今生也难住上这样的房间。就是病人太多,405室住4个病号。母亲2床。
感谢医生,在两天后母亲神智清醒过来,我在一张塑料凳子上端坐时刻听候母亲的召唤。她嗫嚅着唇,我和姐姐忙凑了过去,轻轻对我说:儿啊,今天你生日······
我点点头,背过脸,泪不争气地决了堤涨了满眼满脸,汹涌澎湃。
长大后生日是年年记得要过的,也好记,就在元夕之后,每次还有妻儿的祝贺。而今年,纵使记着怎好在这样的心绪下提它呢?而母亲从昏迷中醒来仍固执的记着。儿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所以,所以母亲记着。
待再转身过来,母亲已变戏法似的从她的包裹里拿出一只煮熟的鸡蛋,微笑着说:吃了吧!
我剥开蛋壳,递给母亲,她轻摇了头。我仔仔细细吃起了生日的鸡蛋,那味道只在儿时的记忆里有。
母亲的病在好转,渐渐有了食欲,不过她点的食谱叫我有点为难。她想吃芝麻叶绿豆面条,想吃我们姐弟小时候,只有母亲自己才能烙出的那种软软的锅盔馍馍!芝麻叶绿豆面条我会操刀做出母亲的口味,可这锅盔馍······
骑辆破车在寒风中满街寻找母亲点的馍馍。深蓝乐队《二月十四日的玫瑰》无处不响,大街上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玫瑰泛滥着芬芳。哦,2月14日,今天是情人节。驻足在花店门口,探头于几对情人的身后,想买朵花,买朵康乃馨,虽然今天不是母亲节。
康乃馨断货,只有各色玫瑰!老板说。
罢了。母亲是不识康乃馨的,她只知春节、元夕、端午、中秋这些中国节日。买花,她一定埋怨胡乱花钱的。不过巧的是,今天正好是哥哥的生日!
在城市的一隅里终于找到母亲的锅盔馍,摊主是一个七旬的老太太,现在,怕只有她才能做出母亲的口味吧。
一脚踏进405病室,母亲正和姐姐说着哥哥的生日。看到我,说:你哥哥比你大四岁,生日却比你小两天。
我说,打个电话给哥哥吧?母亲说,打吧,只是不要说我病了。
电话打给远方,我说:哥哥,今天是你生日,父母、姐姐还有我在一起祝你,母亲还为你预备了鸡蛋······
我们三人都快乐着,姐姐还露出嫉妒的笑。
门口的1床住着一个30左右的男病人,昏迷到胡话连篇。从查房医生和家人的话语中知道是精神障碍,吃错了药。探访的大都穿着高贵,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气质不凡,珠光宝气,是病人的母亲。在医生面前大肆议论儿媳的失职失责。
就是那个着红羽绒服的少妇,在家人的咄咄目光下不辩一句。家人走后,殷勤地用湿热的毛巾擦男人的身。不顾满病房的人,宽衣解怀,拥丈夫在胸,像抱三岁的娃娃。一边回答着爱人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
感动。
3床的女子是一先天脑血管畸形病人,30多岁已破裂住院两次。丈夫小心护理,像爱着一只小猫。两人在外打工相识,婚后在乡下集镇买一间门面房做小生意。家里大儿子12岁,小女儿1岁。正值春节住院,正值生意旺季来住院。男的是个乐观的人,早晚未开口先笑。他笑着对母亲和我说:儿子打来电话,他一手抱妹妹,一手卖东西,元宵节一天见了1200元!乐观男人一脸的自豪。
405室靠窗的4床是一个心脏病患者,男,60岁上下。陪护的是一对青春男女,从亲密而矜持的举动似是新婚不久。女的来来去去,男的始终不离床头,端茶倒水,取药买饭,走路轻来轻去,夜晚趴在病床另头打盹。
你真有福,儿子那么好!母亲羡慕地向4床说。
这是我女婿!4床回答。我看到那个小女婿害羞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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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起了雪花,405病室却暖意融融,不是因为暖气,而是因为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