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解药没问题吗?”自从那个福大人走后,众人的情绪都比较低落,骆元玉首次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梅红绮打开黑球,里面是一盒黑色粉末,阳光下粉末不停地闪着光。
她将略厚的鼻梁凑到粉末前嗅了嗅道:“不用担心,没有问题。”
”村长,你最后见到木得了吗?他对于这事是什么态度?“段思平问道。
梅红绮抚摸着青儿的小脑袋,神色黯然道:“木府正忙着木天王的八十五岁生辰大寿,没有空接见我,我待了许久见没有回应只好回来,没想到会遇到伏击。”
“这些年来咱们连连给大研镇供应粮草,从未缺过一天,现在有难了,他们问也不问吗?”骆元玉紧握手中长棍,神色不悦道。
“木天王老了,很多事或许不由他做主……”
“真是越老越糊涂,只管自己锣鼓喧天,不管外界战火硝烟……”骆元玉呸了一声继续道,“但是木初人很好,他怎么也不管这事?”
“木初是谁?”赵鹤问道。
“他是木得的长子,为人信奉儒术,曾在赋闲书院进修过,大研镇儒风盛行,有他的一份功劳。可惜他有事外出,如今大研镇的事务由木奎做主。”
梅红绮秀眉轻蹙,显然忧心如焚,却不再多言。
“那个木奎又是谁?他不是个好人吗?”赵鹤从她神情中明显看出她对木奎的不满。
“他是天王的二儿子,武功尽得木天王真传,枪法名动大研镇,但是城府极深,不容易被说动。”
”木得有多少个孩子?”赵鹤问道。
“他有三个儿子除了木初与木奎外还有一个叫阿得阿克。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其他两个都跟随木得姓木,而阿得阿克却不姓木是吗?”
“是的。”
“阿得阿克认为名字应该是父母赐予的,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很反感朱元璜赐名这个举动。”
“看来他还是个有个性的人!”赵鹤心里也赞同他的想法。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帝的姓氏就很好?
“可惜他醉心弓道,在玉龙雪山上成立了一个猎鹰人部落,力图弘扬纳西族弓道。”说到这里,梅红绮叹了口气。
”村长,你对他很失望吗?”赵鹤不解地问道。
“谈不上失望,但想到他们三兄弟不能同心共事木府,总觉得很遗憾……”
”的确,木天王现在已垂垂老矣,百年之后大研镇的安危究竟可以托付给谁?如果木府群龙无首,西川兵马使黄裳会不会插手管理?”段思平也忍不住露出深思的表情。
“黄裳现在行踪成迷,哪有时间来管我们。”梅红绮摇头道。
“黄裳出了什么事?”
“徐暇客告诉我说一年前黄家突然被灭门,只有他一人突围而出,直到现在也不知下落。”
“什么!那现在的西川兵马使是谁?”段思平忙问道。
“是他的部下皇甫登云。”
段思平点了点头,似乎这答案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听闻此人曾随朱元璜南征北战,在统一中原这件事上立下了不少功劳,而且他性格沉稳随和,黄裳在任时就很受手下将士的爱戴,如今当任兵马使真是实至名归,只是……”
段思平还欲再说,梅红绮却插嘴道:“段将军是否想说,他的风格太过沉稳,凡事思之再三,不会及时给予支援?”
段思平苦笑一声,算是答复。
骆元玉岔开话题道:“不管怎样,自家管好自家事就够了,管他兵马使是谁?只是那些黑衣人真的不得不防。”
“听闻他们来自’不赦楼’这个组织,村长你可从南闲那里听到关于这个组织的消息?”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从多次交锋中可以看出豹王寨绝对不止是一般的流寇这么简单,真不知他们处心积虑地想做什么。”
说完将目光投向被点穴的万山身上。到目前为止,他始终闭着眼,不发一语。
梅红绮向门外望去,黑夜依旧,但天空中的一颗星辰格外耀眼。启明星出现了,黎明还会远吗?
“时候不早了,咱们赶快赶回坞堡吧。”
“等等,咱们就这样走了吗?既然深入贼库,说不定这里藏有大量黄金或珠宝,那黑衣人只要我们放过这些人,没有要我们放过他们的物,要不咱们当一次侠盗,把这里洗劫一空,等冯观戏回来气他个半死,好不好?”
当着强盗的面说打劫他老家,赵鹤想想就觉得有趣,特地看向万山,想要瞧瞧他听到这话的表情。
果然他睁开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等着他,还好被点了哑穴,否则便要听到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了。
“这样做未免不够光明磊落吧。”段思平蹙起眉角,看上去并不赞同。
”我赞成,不只是要他们体会下被打劫的痛苦,我们也要体会下胜利的快乐!毕竟咱们是靠实力取得的胜利。”骆元玉在赵鹤肩膀上重重一拍,随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是啊,那个福大人虽说有意让你们取得胜利,但是如果你们能力不足,也不能以三人之力将四百人赶回老家。”梅红绮也表示了肯定。
”既然村长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赵鹤和骆元玉开始了对豹王寨的扫荡。
赵鹤心下感到十分坦然:即使这次胜利是一个圈套,但是也要摆出胜利者应有的姿态!
没过多久,青儿,梅红绮也加入他们,开始对豹王寨上上下下进行一番彻底的扫荡。
赵鹤搜索许久后发现除了武器库的各种兵器外,就只有马厩里的几匹良驹还算有点价值,可是他幻想中的黄金珠宝一点影子也没有,不禁有些失落。
“你们把这些年来搜刮的金银珠宝放到哪里去了?”
赵鹤举起黑剑指向万山。
万山瞧也没瞧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兄饶过他吧。”段思平用手指隔开黑剑道。
“总不能白来一遭吧!”赵鹤有些气馁地垂下头道。
“不如我把他这对铁锤扛回去,让他无锤可用,你看怎么样?”骆元玉朝赵鹤挤眉笑道。
“这个主意好!”赵鹤伸出大拇指赞道。
“小兄,骆兄,兵器是武者的生命和尊严,他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武者,希望你们能够尊重他!”段思平眉头越皱越紧,看上去很不高兴。
“段兄弟,何必这么严肃,咱们不过是说笑而已。”
骆元玉嘿嘿一笑,耸了耸肩,打消了去取双锤的想法。
“这里有一封信……”
梅红绮从远处走来,手中拿着一张黄纸。
“信上写的是什么?”
赵鹤和骆元玉立刻凑了过去,赵鹤见信纸有些发黄,看上去有些时日了,上面用汉字写着“段狗亲启”四个黑字,笔锋犀利,似曾相识。
又是杨天义!
段思平接过信封,缓缓打开,信封上的字迹瞬间印入赵鹤眼中,这次不再是南诏文字,而是汉字。
“离汝弟首级离项之日尚余二十日……”下面并没有写上日期,不知道是否已成过去。
段思平浑身一震,脸色大变,嘴唇不住颤抖,最后竟喷出一口血洒在地上。
“段兄,你不要紧吧。”赵鹤安慰道,“你如果担心你弟弟,要不现在就赶回去看看,我和骆兄可以照顾坞堡里的人。”
段思平擦干唇边血迹,苦笑道:“好一个杨天义,仅仅一封信就差点让我魂归地府。”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封信就差点让你丧命?”望着段思平苍白的脸色,赵鹤越发担忧道。
”段家心法以寂静为宗旨,自坞堡交战至今,我本依靠段家心法强压伤势,但是读信之后因心乱如麻,段家心法一时失效,伤势也随之爆发,不过还好我及时调整心态,重归寂静,尚不会暴毙而亡。"
”难道你认为他是故意留下这封信的吗?”
“以他的智谋确实会这样做,咱们赶紧回坞堡去吧。”
赵鹤心下骇然,如果杨天义故意留下此信给段思平,岂不是说他早已算到他会来到这里,更算到他们会搜索寨子,究竟是他智力绝伦,还是早在此地布了眼线,窥视着一切?
赵鹤越来想去越发觉得杨天义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段将军,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梅红绮道歉道。
“村长这与你无关,多亏了你我才知道这重要消息。”
“不如你先回去验证消息是否真实……”
“不用,舍弟住在我的一个朋友家里,我对那位朋友的能力很放心!”段思平微笑道。
”能让段将军如此放心,你那位朋友一定十分出色。”梅红绮也笑了起来,“那咱们就先回坞堡吧。”
“等等我写几个字在走!”
赵鹤望着那些被点穴的流寇们苦大仇深的脸色,不禁心中一动想到了个鬼点子。
他拿起剑在墙壁上刻下了“赵鹤大败豹王寨于此”几个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够大够清楚。
“小兄,你写的字真奇怪!”段思平端详着墙上字迹道。
赵鹤闻言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写的是简体字。
“这个……我不会写字,瞎写的。”
“你这字端端正正有的还是能够认出来,只是总感觉缺少了什么似的。”
“咱们不要讨论字迹了,骑马回去吧。”
骆元玉牵来四匹马,三黄一白,无论是毛发或体格虽不及兽王庄三小姐的神驹但是也是良种,比市面上一般凡品要高上许多。
他将缰绳分别递给赵鹤,段思平,梅红绮三人,四个人一起牵着马从豹王寨的大门口走出,此时天色渐明,远处山峦的形影日渐清晰,成片成片火红的枫树林在朝阳照耀下构成一副笔墨难已描摹的壮丽画卷。
段思平凝望着远处美景,心中思绪翻涌,悠然高歌道:“幽居观天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
“好诗啊,没想到段兄竟还是个诗人!”赵鹤赞叹道。
段思平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兄见笑了,我只是引用了陈子昂的一首感遇诗,谈不上什么诗人。况且只是抒发心中感想而已,并不应景。”
“喔,是吗?”
赵鹤暗自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惭愧,不禁想搬回点颜面,于是也高声道:“此情此景我也想高歌一首……嗯……额……”
望着远处壮丽秋景,赵鹤一时福至心灵,剑指远方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小兄此诗真是应景……不知小兄有没有替你的爱剑取个名字?”段思平凝视着黑剑上若隐若现的光芒问道。
“这个……我还没想过……段兄你才华横溢,要不你替它取个名字吧。”
“你既然名字中有一个鹤字,不如就叫它鹤冲天吧,希望小兄排云而上,一飞冲天!”
“鹤冲天,鹤冲天,好名字!”
赵鹤望着黑剑喃喃自语,因观景颂诗而生出的一股豪情越发激烈,不由大笑起来。
管他什么圈套陷阱,我都要冲决网罗,一飞冲天!
“你们都在念诗,可惜我不懂诗,不过此情此景,怎能不凑个热闹,哈哈。”
骆元玉将形意无极棍插入一旁的地上,随后摆开架势,手舞足蹈起来,一边跳舞,嘴中还念叨着异样的调子,调音粗犷,豪迈即使不懂其中含义,仍能感到一股冲霄的热情。
“骆兄,你唱的是什么?”赵鹤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族的《白狼王歌》。”
骆元玉全身心投入其中,并没有回应赵鹤,倒是梅红绮给出了答案。
歌舞结束,骆元玉长啸一声道:“哈哈,痛快,痛快,此时要是有酒就好了!”
“你注意些,别忘了你的伤势!”梅红绮提醒道。
”我皮糙肉厚,不碍事!对了,段兄弟,赵兄弟,咱们同生共死过一次,我真的很欣赏你们,不如咱们三人效仿那刘关张,对着天地磕上三个响头,结成异姓兄弟怎么样?”
骆元玉兴奋的劲头还没过去,眉梢眼角都蕴含着无限的期待。
“我赞成!”赵鹤爽快地答应了。其实他的心中也早有这个想法。
“骆兄,结拜本身并没有实质的意义,只要你我心中当彼此为兄弟,结不结拜不算什么。”
段思平思考一番后道。
这句话瞬间把刚才还高涨的情绪冲散得灰飞烟灭。
“既然段兄弟这么说,那么这事就以后再说了……嘿。”骆元玉尴尬一笑,随后扛起了形意无极棍,翻身上马。
赵鹤虽觉得段思平说的有理,但仍对不能结拜为兄弟而感到有点可惜,望着”鹤冲天”暗叫可惜。
似乎段思平仍不能真正对他们敞开心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