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叶一家》:留恋脚下故土还是仰望一轮明月?

梦想总是深藏着一份弥足珍贵的热爱,有野心的人愿为之赴汤蹈火,去追求心中的“月亮”,胆怯的人只能选择偷偷藏起或抛弃,守着眼前的“六便士”。在考虑未来时,经验主义总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你:复制过去是最安全的决定。

我们离家前不用承担过多生活的重量,虽束手束脚却安逸地享受着家人的照顾,但当我们要跨出那一步时,父母之命有时可轻易改变一个“孝子”的未来;诚然我们都会喊着“我命由我定”的口号,但真到与父母意见相左时,我们却常常无能为力。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若是有一天为当时的决定遗憾,让人最心痛的不是战败投降,而是做出了“以爱之名”的妥协。

法国电影《贝利叶一家》以一个特殊人群的视角讨论着最为平常的话题,追梦离家的孩子与不舍放手的父母,我们每个家庭看似不同,却又在面对分离时显现出人类高度的默契。影片以女孩宝拉对梦想与家人之间的抉择为主线,这个孩子拥有天生美妙的嗓音究竟对贝利叶一家是福是祸?我们一起来随电影寻找答案。


宝拉∙贝利叶是一个先天听障家庭里唯一的健全人,命运似乎格外眷顾这个女孩,让她拥有天籁之音。在这个只听得到脚步与厨房器物碰撞声的家中,宝拉只能独自配合着手语和家人交流,但幸好这个家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弟弟,屋内糖果色的装潢洋溢着热情幽默的生活态度,他们一起用爱经营着这个无声却幸福温馨的小家。

值得一提的是,宝拉的扮演者露安·艾梅哈(Louane Emera)也曾是一个凭借天籁之音追逐梦想的女孩,在法国版好声音出道,但命运却有些捉弄她,参赛前父亲因病辞世,成名一年后,母亲也因久病成疾离开了她。在极具感染力的歌声与笑容背后,是她失去双亲却依然笑对这个世界的坚强,这之后她也因完美演绎这个勇敢追梦的宝拉,获得法国凯撒电影奖最佳新人女演员的奖项。

影片中,因弟弟对奶制品过敏,还在上中学的宝拉从小就帮着父母打理自家牧场,她每天的日常是伴着耳机中的音乐,骑上单车穿梭过乡间小路到达镇上搭乘校车,路上还时常需要接电话处理牧场业务。对于贝利叶一家,因沟通不便而导致的问题都需要宝拉亲自到场解决,例如陪父母去看医生,与购买奶酪的客人解释情况,渐渐地,她成了这个家与外人交流中必不可少的桥梁。

一天,一家人在集市分工合作卖奶酪,市长关于“关爱残障人士”的言论让宝拉和父母不悦,因其执政的水平也被人们所诟病,于是宝拉父亲自告奋勇开始参与新一届市长选举,誓将其赶下市长的位置。此后,父母开始接触政治读物,在拉票的过程中,宝拉父亲表态:“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尽力,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学校时,偶然的一瞥让宝拉对转学生加百列心生好感,之后便随着他进入合唱团;拥有动听歌声的宝拉意外被音乐教师发掘,怀才不遇的他一直期待着能带出像样的学生,在引导宝拉发现自己天赋的嗓音时,开始寄希望于她,并鼓励她与加百列对唱一首经典情歌作为以后的表演曲目,可不料两人却因矛盾而无法继续排练合唱。

如同宝拉一样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绝非易事,在自我发现的过程中,不是人人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也许会被生活琐事冲淡对其探索的渴望,但对梦想的执着却能让我们重拾热情,这大概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力量。

我们说像影片中音乐老师那样的伯乐不常有,那总归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若是自己能守着心中的一份热望,在自我实现的道路上发掘潜能,也是一件幸事,与其被动等候,何不用好奇心去寻觅属于自己的天赋。

出于对人才的爱惜,老师提议让两人共同参加三个月后的法国电台歌唱比赛,这样就能获得去巴黎深造的机会;宝拉却陷入沉思,去巴黎就意味着要离开家,可父母、弟弟、农场都需要她。而此时加百列因为变声而不能参加比赛,宝拉就接下了他的比赛曲目,并持之以恒地每天到老师那里练习,这让家人误以为是宝拉因约会而忽视了他们。

当宝拉向家人坦白自己的梦想时,妈妈表示强烈反对,既担心女儿独自在外,又不舍得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突然离开,父亲则很理解,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农场再雇别人打理即可。

自我与顺从难免对立,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个被调教得十分乖巧的孩子,得到众人赞赏,好像是一件制作精美的工艺品被摆在了展台,可这个孩子有多么完美,就有多么无趣;父母在孩子的生命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也就决定着他如何看待自己的存在。


家中关系的不和睦与合唱伙伴的无视都让宝拉深陷负面情绪,她选择去找加百列主动缓和关系,两人在互相打趣中重拾笑容,这让宝拉打开部分心结,然而家人的冷漠对待却始终让她喘不过气,练歌也无法专心;父亲更是在选举的拉票环节言语过于直白,未能赢得民心,一场准备的轰轰烈烈的选举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在经历家中一系列不顺心后,母亲开始酗酒,这一幕被宝拉和父亲撞见,母亲开始边哭边吐露心声:“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一直想教你家庭的价值,但没有用,谁叫我是个聋哑人。”宝拉立刻对她表白,她是一个好妈妈,也感谢有他们这样的父母让她可以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那你为何还要去巴黎,我要跟你一起过一辈子,我犯了什么错?你出生时,当我知道你有听力就激动得泪流满面。”父亲将母亲揽到怀中安慰,留给宝拉一句话:“你尽管去,我们自己会好好过。”

不知父亲所说是否为气话,宝拉深思熟虑后决定为了家人退出比赛,老师提醒她这是在自掘坟墓,因为当年他就是这样将自己埋没在一所小学校的,而宝拉坚定地说要放弃,因为这是自己的人生,老师便反问她真的如此吗,宝拉迟疑后还是坚持并转头离去。在学校偶遇加百列时,他已重回合唱团,并替老师来劝宝拉,可以不比赛,但至少要与他们共同完成合唱团的汇报演出,宝拉犹豫片刻还是笑着答应了。


到了表演的时刻,在灯光下,宝拉的发丝都闪耀着金色,正如她美妙的声音在舞台上绽放。现场氛围随着合唱团的歌声逐渐热闹起来,观众也随之摆动着身体;台下不仅有欣赏歌声的人们,也有贝利叶一家,当身旁的人聚精会神地听歌时,宝拉的父母面对着无声的舞台逐渐无聊起来,但也随着其他人鼓掌起立,僵硬地做出回应。

虽然这一幕的背景是特殊的家庭,但若将视线转移到我们普通人身上,就像是父母与我们接触到的领域或许不同,甚至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无论如何,当我们成功时,他们依旧会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好比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他们习惯循着我们的方向找去;而我们站在台上,也始终能感受观众席中某处热烈的欢呼,这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默契,也成为了我们所向披靡的底气。

节目的最后,宝拉和加百列带来他们排练已久的对唱 «Je vais t’aimer» ( Michel Sardou ),宝拉穿上了黑色小礼服,在舞台上光彩夺目,这是父母从未见到过的她,影片中歌声逐渐消失,从听障人士的视角,展现出一个无声却精彩绝伦的合唱表演。

她的父母就如往常一样悄悄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宝拉与她喜欢的人用动情的歌声感染了台下的人,有人沉醉,有人拭泪。到了谢幕的场景时,影片逐渐响起掌声雷动,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我们也恍若与他们一般,用双眼去感受这世上的欢声笑语。

在察觉到女儿歌喉的美妙后,父亲开始动摇:让有天赋的女儿留在家里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散步时,他想听女儿再唱一遍,便用手去感受她唱歌时声带的振动,曲终,父亲只道了声“谢谢”,回到房间后的他却陷入沉思。

终于,天还未亮时,父亲便将家人叫醒,要带宝拉去参加这天上午的比赛,老师和加百列闻声立刻出发前往巴黎;当贝利叶一家匆忙赶到现场时,老师也及时冲到宝拉身边,为她伴奏,并鼓励她:“闭上眼,远走高飞吧!”随后,宝拉开始平静下来,唱着唱着,她望向观众席的父母,开始伴着手语唱出她一直想传达的话:

Mes chers parents, je pars

亲爱的爸妈,我要离开了

Je vous aime, mais je pars

我深爱着你们,但我要离开了

Vous n'aurez plus d'enfants ce soir

今晚起你们将不再有我这个孩子

Je n'm'enfuis pas je vole

我没有逃走而是远走高飞

Comprenez bien: je vole

请理解我是去飞

Sans fumée, sans alcool

没有烟也没有酒

Je vole, je vole…

就只是飞走……

节选自MichelSardou«Je vole»

父母看懂这首歌后眼眶湿润,表演结束时也不忘起身为女儿无言地欢呼。幸运的是,宝拉成功通过面试,要随老师去巴黎深造;但当她即将离开时却跳下车,一路狂奔到家门口,一家四口相拥而泣,但这短暂的相聚终究是要迎接分离,影片的最后,是家人目送着宝拉奔向远方追寻梦想……


我们生来属于彼此,却命中注定只是各自人生列车匆匆的过客,为人父母,是陪伴一个个脆弱生命成长,教他们学会立足于世间的恩人;为人子女,是怀着感激而一辈子背负债务的“冤家”。当孩子的梦想与父母的意愿冲突时,这场你追我赶的戏码也将开始。

忤逆父母意愿,选择独自踏出家门的孩子,注定要背负一份沉重,生活的每一分甜度都将被酸楚冲淡,这世上最复杂的味道就由最爱的人亲手调制,我们难以想象要如何洒脱才能独自品尝这份苦涩。不愿屈服于平庸之下,是因为在某一天幡然醒悟:“我不想谋生,我想生活。”

习惯于顺从父母的孩子,好似参演了一部情节缺少跌宕起伏的连续剧,如果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注定要被指挥着过一生,那么他不过是一个只会满足他人需求的傀儡,甚至不如山间的一朵蒲公英,它被风吹散也会有自己的旅途,而他的生命将永远停在原地,生活毫无波澜。

梦想常常出现得始料不及,却能掀起一阵生命的热浪;追梦不为与人争锋,只为求个心安理得,若不危及他人,何不放手让孩子自己追寻;有人羡慕生活安逸的宠物,也有人羡慕俯冲下悬崖的雏鹰,人生来不同,又怎么能够苛求拥有一样的烙印呢?

“少一些用力,多一些任性,你我都有归期”,无论是何种亲密关系,也请尊重各自的梦想,卸下这份爱的枷锁吧,因为梦想本身已过于沉重。作为孩子,只希望临行前能得到家人的鼓励和支持,结果是成是败都将由自己承担;梦想很远,可不向前走着,又何来抵达的可能?愿再回到各自身边时,我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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