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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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露被林栖阁抓获的时候,不管怎么严刑拷打也不发出一点声音来,连鞭打的人都忍不住“赞扬”她起来。

“流露小姐不愧是虎头豹王的亲闺女,牙口紧的很啊!可惜了,进了这林栖阁再皮实的狠人都得......给老子开口!”

话毕,又是狠狠的一鞭子上身,恰好抽到了那道最深的裂痕上,瞬间皮开肉绽,那股狠劲连流露都在怀疑自己跟眼前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鞭打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在这一刻钟她被泼了两次盐水,单薄的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住了,流露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于奈何桥的那端有个人正在与她招手,可是流露尽管睁开鲜血黏糊的双眼也无法看清眼前的人。

后来流露迷糊中感到被人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费力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是你......”流露被人拖着双臂,晕晕乎乎说了一句。

流露于第二日醒来时,身上早已经涂了药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还是当初来林栖阁时穿的那身旧衣裳。

当她吃力的坐起来时,顿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两眼警惕地盯着床边那抹身影。

“醒了?”说话的人还是那副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离开的时候是寒梅之日吧?”

流露看着缓缓转过轮椅的成年男子暗自咬唇,他虽残疾,但却是不怒而威,怪不得能统领整个林栖阁。

“听说你昨日唤栾星的名字了?”

流露听闻大惊,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你闭嘴!”

“我已经惩治了昨日抓你来的人,你桌上放着盘缠和药物,今日就走吧。”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放走一个与林栖阁有血海深仇的人,杀了我不是更痛快吗?”流露眼露凶光。

“我当然不能杀你,留着你,还能看着繁华盛世,若杀了你,一了百了岂不是遂了你的愿。”

那人还是轻飘飘说着话,话毕转而转动轮椅离开了,窗户前落满了一层随风而来的花瓣。

流露起身用力关上窗,突然关紧的门窗荡起了一地狼藉的花瓣。

她拖着身体熟练地穿过小道,离开了林栖阁,可是大门前悬挂的头颅让流露一阵晕眩,那个头颅悬挂最高的男子她见过。

是她在栾星坟前偷偷看到的那位年轻男子。

流露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仿佛看到了栾星的影子,但他的身上却没有栾星那股清冽如寒冰三尺的气质,只是都同样穿着墨色戎装。

那天寒气逼人甚紧,好久没有这么凌厉的天气了,这气息像极了栾星生前散发的味道。

流露作为杀人凶手是本不应该来祭拜的,但是她却还是来了。

林栖阁阁主比她早到一刻,她慌忙躲到一边。

流露看见墨衣男子把貂绒大衣慢慢披到他的身上。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吗?”阁主暗哑的声音响起,眼神看着近处一处墓碑,五年之隔,风雨飘摇,这世间也变得更加浑浑噩噩如同坟头无人整理的枯草。

“属下……不知。”墨衣男子看着眼前的无字墓碑,不解的看向阁主,也不知这墓碑里是何人值得阁主亲自来祭拜。

墨衣男子怕是看着阁主眼中流露出的失望,后又补充道。

“也许,会有的。”

“那他怎么还不来找我呢?”

“......”墨衣男子第一次看见阁主露出如此复杂的神情,也不知如何回答。

以往阁主总是不动声色如同山涧的冰一样清冷。

“走吧。”阁主讲。

墨衣男子听闻立马上前,原本背后的手转而放到了轮椅上,把轮椅调转了一个角度。

“阁主,你教我练的长鞭好像有长进了,回去看看?”

轮椅上的阁主眼神暗淡了一些,走之时无字墓碑前多了一束黄花梨,孤零零的绽放在一片荒芜中。

流露缓缓走出来,目光紧紧锁着墓碑,嘴里呢喃着什么。

现在那个墨衣男子的头颅就高高地挂在门墙上,她是听过林栖阁这种规矩的,逢叛变,逢违主,必要割头颅悬正武门三天。

流露也没有精力再去叹息,她已经自顾不暇,可是刚抬脚走了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你,站住!”

流露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面前一身红衣肆意飞扬的少年。

是他?流露有缘见过几面。

那少年看着打量自己的女人从鼻子中嗤笑出声“喂,你长成这副鬼样子,他是怎么看上你的,眼瞎了!”

流露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只是无力再跟小孩子置气。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流露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这里面每个人都是恶徒。

“喂,谁让你走了,我还没问你话呢!”西川结衣暴躁的声音响起,流露此时身上的痛苦正好排山倒海地涌出来,她此刻只感到极其的烦躁。

“你到底想怎样!”

少年好像被眼前人的反驳给惊到了,更加生气了。

“栾星在哪?他在哪!你今天不说出来我就打死你!”

流露只觉得气血倒涌,深呼一口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阁主吩咐不准杀你,我早......气死我了!” 西川结衣愤怒地走上前,踢了踢脚下的人确保她不是假晕倒。

西川结衣一直都在等着一场决斗,一场属于他和栾星的决斗。

那年栾星明明轻笑着答应了,明日于习武堂决战。红衣少年放出消息惹了无数林栖阁弟子前去一赏这旷世奇战。

那日红衣少年早早就等在约定之处,直到黄昏破出天际,也未见栾星半存身影。众人杂乱纷纷,唯有那红衣少年一脸阴霾,脸色冰冷。

“好一个南盛栾星,是真的嚣张还是怕你老子了。”

“你给老子出来!”

总之从此栾星仿佛消失了一般,江湖上便求不得踪影。

而他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一天,找了五年。

北有孤皇,南盛栾星,西川结衣,青海无双。

栾星的大名曾鼎鼎于江湖之上,作为林栖阁头等佣兵,只闻姓名便可令人闻风丧胆。

一条摄魂鞭曾经随他浴血奋战,两擒无双,成功毒杀林栖阁死对头虎头豹王,也帮他颠覆了家族的地位。

可就是这么一个杀伐果断的狠毒之人却在与结衣对战的前一天仓皇出逃,不明踪迹。

从此,林栖阁再无南盛栾星,西川结衣登上阁中一等佣兵,光芒比之更盛。

流露再次醒来时是在密不透风的密室里,很少人知道她怕黑,以前栾星总是要给她房间通夜燃上蜡烛,可此刻她只能蜷缩到角落,摸黑拿出药瓶褪下衣衫给自己上药。

熬了几天,总于有了一抹亮光,是有人来了。

一个馒头被人随手扔过来“出去几天,还想着你死了呢?”西川结衣满不在乎地的说道。

流露伸展着因为极度害怕早已经麻木的双腿双脚,没有抬头。

如果说阁主要杀她还情有可原,毕竟自己杀了林栖阁最得力的助手,可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好像也巴不得自己死掉,是因为什么呢?

“喂,行了,赶快捡起馒头吃掉,别装作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赶快跟我说栾星去哪里当缩头乌龟了?”

流露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怎么栾星死了之后还有人诋毁他,他那么寡言少语的一个人怎么惹住了这么多人,难不成栾星也把他家给灭门了!想到这里流露便苦笑出声。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凭什么她把自己的杀父仇人手刃之后反而这么不痛快呢!

西川结衣看着疯癫的女人,眼里透露着震惊和不解,心里真是觉得这是一个疯女人。

“你拉我起来,我有话跟你讲。”

“你疯了,你那么脏!”

西川结衣的话尽数落入流露耳中,是呀,我已经脏了,脏到连自己都嫌弃。

“你不是想知道栾星去哪了吗?我这就告诉你。”

灰暗中,西川结衣眼中瞬间发亮,他的眼神急迫等待着一个答案“好,不准骗我!”

流露抓住西川结衣的手掌,跟他讲“不骗你。”然后便倒在了西川的怀里。

西川知道被戏耍之后破口大骂,但还是把她抱起来请了阁中医师给她诊治了一番。

几天后西川便悻悻然被唤到了阁主房中。

阁主一直都知道他做的胡闹事,明面内不管他,除非闹到整个林栖阁人尽皆知。

西川委屈的靠在墙边,唤了一句阁主安好。

“你胡闹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凡事都要放下,你非得闹到满城风雨才行吗?”阁主此时仿佛真的生气了,直接把手中的册子摔到了他头上。

西川结衣弯腰捡起来快速放到了桌子上“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栾星失踪,阁主你不想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不想知道。”阁主压低声音,眼神躲避了红衣少年灼热的视线。

“如果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把流露放走,你怎么不杀了她!还是你本来就知道!”

“外面城门上挂着的人跟栾星是一个培养模式,就是因为他想替代栾星您才把他给杀了的,不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

“我下去领罚了。”

西川礼貌作揖,轻声关上了门出去了。阁主推动着轮椅,拿出藏在床底的烈酒,陷入了沉思中。

在这个房间里面阁主曾对栾星讲道“在这个江湖上,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只要你一踏足乱世纷争,包括你无关的妻儿父母,皆成为一条线上的蚂蚁,退无可退。”

栾星背倚靠在栏杆旁,仰头饮下一口酒轻飘飘地回到“哦。”

阁主顺着栾星的视线看去,一颗种子正破土而出。

南盛家族本是前朝望族,南盛老爷五十岁才得一子,狂喜之余谓之栾星,其意比栾天之星,望之后他儿富贵满天,冠绝天下。可是栾星却生生活成了孤苦一生,左右无人相伴的冷淡模样。

南盛家族惨遭临沭将军灭门那时,栾星五岁有余,亲眼目睹此情此景。父亲将他藏于房间床下的暗格内,用布条封了他的嘴巴。

“星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一处黑暗的地方,栾星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嘴巴因为害怕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恐惧的望向上方,父亲抽出一把刀狠狠的抹了脖子,那眼神满是决绝和不屈。

后来栾星明白了国家对于父亲,正如父亲对于栾星一样重要,他可以为了国家献身,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白白去死。

林栖阁救了他,同时又把他推进了另一个深渊。他六岁学放毒,七岁开始追随阁主练剑。

阁主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姑娘,阁主命她与他一起学剑,相互扶持。

“阁主,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无双笑起来很好看,声音如同银铃般动听。

无双经常带着栾星进行日常训练活动,别人都耻笑“呦呵,小废物身边又多了个废物呢。”

小栾星看不惯他们便板着脸讲道“你们不能欺负人。”

阁中人尽管有厉害的,但是碍于阁主的面子对栾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双眼中流落出的不屑转身便消失不见了,“走,栾星,练剑去。”

那时无双的剑术比他更高,几招下来便可刺穿他的胸膛,但她没有,因为杀了他她会受惩罚,所以她每每都刺向栾星的胳膊。

栾星始终都记得她毫无波澜的把剑送进他的左臂,扬着高傲的脸耻笑他。

“哼,废物就是废物。”

栾星满脸震惊,默默把剑拔出来,鲜血汩汩在瘦弱的胳膊上触目惊心,但是比起疼痛他更想知道为什么。

“快去包扎一下,对不起呢星儿。”

明明冷漠的语调,还带着让人恶心的关心。

不过,从此栾星再也提不起来剑。

这些阁主都知道。

流露料到阁主会来找自己,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又重新刷新了自己对于西川结衣口风的认知。

流露答应了西川结衣每天告诉他一个故事,等到她伤好痊愈之时便是知晓栾星行踪之时,当然她又在骗他,她只是不明白他一个少年何苦来那么深的执念,如果她不告诉他一些关于栾星的东西他会一直纠缠与她。

流露坐在床上噤声看着林栖阁阁主,既然讲出来也不怕和阁主作对,她打赌阁主是绝不会杀她的。虽然她不怕死,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畏惧的,不是对阁主的害怕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流露姑娘果然是天生勾人魂魄的女子,说起故事来也是如行云流水般,怪不得栾星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阁主的话使流露皱眉,他总能一针扎到自己的痛处。仿佛她杀了栾星便是翻天覆地的过错,可是她没错不是吗!

“你以为我不杀你是为了谁,如果不是栾星跪下来求我......”

流露原本温顺的眉眼瞬间打起了精神,恶狠狠盯着面前的人“你说什么?”

“他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能为你下跪求我,他可从来没有求过我,他花了半辈子都在为你铺路,可是你却忘恩负义杀了他......他还......”

“够了!”流露仿佛回忆起什么害怕的事情来,大吼出声,带动着伤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如果他还在,可能是唯一一个心疼你的人了。”阁主的话仿佛带着刀的寒风,如此平静的眼神,流露却感到恐惧爬满了全身。

“够了,够了,你住嘴。”

阁主看着发了疯踢打被子的流露,面色毫无波澜,眼神平静的如一汪湖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在找栾星,我杀他这件事你怎么不跟西川结衣讲,让他来杀了我啊!”流露稍微冷静下来,大口喘着气询问道。

阁主闭口不答。

流露似乎已经心智不清了,往事一幕幕如同在她眼前,她哭泣的很大声“我才是那个最应该可怜的人,被自己的爱人从头到尾欺骗,和一个杀父凶手许下白头到老的誓言,我不懂,为什么?什么事情到我这里就是错的......”

“我杀了他,却连为他立碑的资格都没有......我真是疯了!”

西川结衣推开门便看到了这一幕,首先礼貌地作了揖,然后奔到床边看着眼泪簌簌掉下来的流露和床上的鲜血,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叹这病何时能好。

“阁主~”西川结衣语气中带着埋怨,一边推着阁主的轮椅出去,为他整理好身上的貂绒大衣。

晚上回去之后,流露已经安稳地坐在桌子上,旁边特意沏了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西川结衣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流露还有些不自在。“你过来,我给你讲故事。”流露轻声唤他。

西川结衣第一次发现流露的声音竟是那般温柔,果然栾星就是被这妖女这副模样迷倒的。

“怎么今日还主动给我讲了?”

流露手掌不停地摩挲着一个半面面具,轻咳了两声“今日便想讲与你,没什么道理,这世间那有那么多道理。”

“行行行。”被这话搞晕的西川懒得回答,他只想听故事。

流露拿出手上的面具,放于桌上轻启薄唇,因为身体虚弱嘴唇已经染白了“这个,我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平常人不会看见的,这也是栾星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好丑!”

流露冷眼瞄了他一眼,西川结衣便不讲话了。

流露第一次见到栾星的时候是在奴隶市场,那时候也见到了曾经风光万丈的临沭将军,跪在地上满脸全是刀划的印记,已是残臂残腿的废人,再也认不出往日的风流模样。

流露止不住的叹息,希望江湖上上能少一些恩怨情仇与无故厮杀,等到抬眼时便看见一袭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似乎在看着自己。流露对栾星最深的印象便是那股天然凌厉的气质,待在身旁片刻便会觉得很不自在。

流露片刻慌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丫鬟,准备回去。

栾星戏谑的声音传来“姑娘倒是心善,能为这般恶人感到叹息。”

流露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无故在这里损她。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何事惹住公子?”

“我只是可怜可怜他人罢了,我也无心救他,沦落此地可能也不是什么善人。”

“这样啊......”

“那还能怎么样呢?公子。”流露故意语气上调,学着栾星戏谑的味道。

栾星身子一瞬间僵硬“此地不安全,姑娘早日回家吧。”

“我本也就是要回家,你这戴面具的人真是有趣。”

栾星盯着主仆二人走远,手摸了摸自己黑袍之下腰间的长鞭,那凉意正如这寒冬之天,萧瑟至极。

流露讲着讲着倒了两杯茗茶,递给西川结衣一杯,自己也饮了一杯,温水入肚温暖了不少。

第二次见到栾星的时候流露正在与路遇的盗贼打斗,自己带来的仆人非死即伤,流露感觉到事情不简单,这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流露准备拼死一搏,正欲抽出发间细小的银针时一袭黑衣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是他?流露一眼便认出了他,他这一身的气质是无人比拟的。

流露发现栾星虽武功高强但却是双拳难敌四手,纠缠了好大了一会,等到双方都筋疲力尽之时对方才逃走,栾星还递给她来人掉落的令牌。

“这个是云海联盟的令牌,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流露接过栾星捡来的令牌,自言自语道。

流露转眼一看栾星的伤势,又是眼波一动,面露苦涩“你这伤,我们先去前面的城里寻个大夫吧!”

“好。”

说着流露便收起了令牌小心搀扶着栾星一步一步的走着。

后来她才发现他中的是毒,还一脸故作坚强的走着,终于还是倒在了流露怀里。

流露深知愧疚于心,于农夫那里借了个马车拉着他来到了城里,急急忙忙找了家医馆医治,折腾了这一路流露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一样。

栾星于客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服都换了,面具也摘了,微微皱了皱眉。

“对不起啊,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流露急忙红着脸解释到。

“谢谢。”

流露至今一直都记得那个时候栾星跟她说的一句谢谢,那样真挚的眼神和英俊的眉眼。

可是她发现那都是一场戏,都来自于栾星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因为他骗她!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自己的父亲虎头豹王,他盯了自己父亲两年之久,这一场两年的下毒之旅可谓是用心良苦。

西川结衣看着流露突然生气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杯瞬间摔成了碎片,散到了四周。

“好了,你走吧,明天再给你讲。”

西川结衣机灵的转转眼珠,他还以为她觉得自己睡着了才发脾气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西川结衣关门出去的时候看着掩面哭泣的流露,撇了撇嘴,这种烂大街的故事谁要听。

可是这对于流露来说却是深藏已久的毒药,越回忆越痛苦。

栾星当年下南疆取这味无色无味“双婴”之毒,义无反顾下了毒潭摸了三天三夜,毒水侵入血肉食人鲜血,一条腿还是彻底废了。

这双婴之花分为两味,一味入药,一味作引。七年前他施了小计把那一味药灌进自己父亲肠胃之中,随着时间毒药慢慢深入骨髓。然后他又把“引”做成两包香囊放之于自己身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栾星真是好计谋!

临走时,流露看着站在高墙之上的人,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有缘再见啊!阿放!”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当时那个英俊的少年眼里带着光看她时充满了暖意,只是他自知她这一去可能就是滔天巨浪,他又怎么能做到对自己笑的那么残忍。

现在流露只能感叹自己的愚蠢,他连身份都是作假的,她以为她迎来的是救苦救难的英雄,却不知是杀人饮血的魔头。

看吧自己杀了他没有错,他欺骗她欺骗到了极点。

就这样流露安然在林栖阁呆了小半个月,除了养伤便是去往栾星曾经的住处看看,那里还是以前的模样,院子里花草都是他后来栽的,说是以前的院子太清冷不适合女子居住。

流露当时伪装的很累一点也不觉得感动,而如今总是不自觉就落泪。流露往上提了提自己的包袱,折了一枝刚刚萌发的花骨朵,便离开了林栖阁。

就在前几天西川结衣刚听完她讲述最后一个故事。

“你是说他灭了你全家?那你还跟着他!”西川认真听完故事,由衷发表了内心的想法。

“他也是有苦衷的吧。”流露呢喃到,目光呆滞。

“没了?”西川结衣对这个故事突然的结尾感到不满足。

“不想听你们的情情爱爱,我只是想跟他打架,你告诉我他在哪?”

流露指给他一个方向,告诉他向一直向北走,便会见到他。西川结衣大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果真?这次没骗我?”

流露摇头郑重回道“流露今日发誓,如果你寻不到,这条命你拿走便是,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用来抵押了。”

西川见她拿命相抵便也觉得也不应该是假的,便欣喜出门了。流露看着少年飞奔出去的身影,缓缓起身躺在床上休息,窗外的月光投射在流露苍白的脸上,一颗豆大的泪滴从眼角慢慢滴落。

在阁主房间内,无双禀告着流露的踪迹,说她只身一人已经顺利出城。

西川结衣回来的时侯怒气冲冲,气急败坏地提着剑去杀那个骗他的女人,他最讨厌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耍他,可是当他带着盛大的怒气一脚踹翻门的时侯,室内却空无一人。

行啊,跑了!西川疯了似地大叫,这场景与栾星没来赴约时一摸一样。西川出去逮着个人便问流露的去向,可别的弟子连西川的住所都要拐着弯走,别说从里面出来个陌生的人了,长什么样子,去哪里,谁又知道?

有眼尖的弟子及时禀告了阁主,才命人拦住了即将出城的西川。

“我真是笨,被那个疯子耍的团团转,你不要在劝我不杀她了,我抓住她之后非得扒了她的皮!”

阁主摆摆手让无双出去了,平静的面庞瞬间在烛火中逐渐接近扭曲。

“我比你还想扒了她的皮,但是她这次并没有骗你。”

西川听闻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你与北方行至郊外时策马奔腾过去的那个坟墓便是栾星。”

“......坟墓?”西川努力回想起来,他是经过一片荒郊,那里荒芜一片,可是他全身心都在寻找栾星这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去关注到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你...你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栾星死了?”西川抓着阁主的衣袖问道,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般在上窜下跳,极其滑稽,他找了五年的人就这么死了!

“在我心里,他是还活着的。”

“可是......谁杀了他?是你吗?”西川发现越来越看不懂阁主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比起追究往事他更害怕听到不想听见的回答。

阁主温厚的手掌附到西川的手背,象征性地拍打了几下,语重心长的讲“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的。”

“你不要再去追究这件事情了,那场比武的事情该放下了。”

“那流露呢?她死了还是跑了?”

“她走了。”

阁主看着流露走的,她走的时候阁主给了她一把剑,是当年插在栾星心口的那把剑,流露他是不能杀的,但是她也绝不会好过。

栾星是自己决定去死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逼他。

那是栾星最后一次亲自向阁主赔罪,因为栾星决定不再跟随林栖阁。

“一入杀门深似海。”阁主端着茶,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星儿呀,像你这般无情之人,多少年可遇而不可求,你觉得林栖阁会放你走吗?”阁主只觉得茶无味,便放下茶起身与他并肩。

“你自小看着我长大,恐怕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之所以离开想必你比谁都清楚。”

阁主当然明了,如今的林栖阁早已经解开了面纱,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持如何能在整个江湖上肆意妄为,栾星也知刺杀临沭将军也有一部分朝廷的意思。

栾星的家仇本就是朝廷操控的,如今他已经知晓,又怎么会再待在林栖阁。

“况且,我已是残废之身,身中尚有剧毒,不过两年必定暴毙。”

栾星随意一提,阁主倒是没有丝毫怀疑,因为栾星的毒他也有份。如果不是他让栾星去取“双婴”之毒,他也不会有事。

阁主耻笑一声,不知在笑谁。

“都是借口。你为了那个流露,她可是仇人的女儿,你值得吗?”阁主怒怼栾星,想不到他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听闻流露的名字,栾星竟轻轻笑了一下,阁主皆看在眼里,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你会害了你自己,她会杀你了。”阁主提醒他,风吹起阁主的衣角,他的手还像小时候那样搭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往日那个小小的少年,如今早已长大成人,成为了一个宽厚的男人。

“你不知道,我第一见她,她对我那一笑我就已经舍不得了,前途尽管凄凉,我不曾后悔,至少她还在我身边,假意陪伴着,就好......”栾星向前走了一步,阁主的手便空空落了下来。

阁主派人送了一杯毒酒给栾星,他们的规矩是不能有任何人逾越,包括栾星。而且死在他手里也比死在流露手里强。

可是他晚了一步,来到时,房间里的迤逦还迟迟不退,栾星倒在床上剑已入了胸口,桌边的毒酒也空了杯,他愣了片刻,立马上前亲自为他整理好衣裳,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样,你可高兴了?小星儿......”

“给我传话下去,不许有人追踪流露的下落,倘若有人,必死。”

传言有小厮看到,阁主坐在台阶上默默无言待了一整夜,束起的发也散开了,侧脸如同一位美丽的少女。

阁主从此以后也没有追究过流露的去向,只是窗前多了一束黄花梨,向阳而生,生生不息。

流露出城后还是扮成乞丐的模样回来了,她知道身边有阁主的眼线,特意顺着车队一起进了城。流露回来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来到了栾星坟前,她望着栾星的墓碑,仿佛如同看着栾星本人,她带了一壶酒,给他倒了一碗,然后便盘腿而坐,手指轻轻在墓碑上描摹着他的名字。

“你说,你死之前说爱我是真的吗?还是你又在骗我!”

“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何偏偏让我杀了你,你真是个大骗子,明明说着不会离开我,还是一个人自私的离开了……也怪我,可是你那个阁主他凭什么替你惩罚我,如果你还活着,你也定希望我好好活着。”

说着,流露眼眶逐渐湿润了,站起身来拿起酒壶抬头一饮而尽,大声地道于坟墓中睡熟之人“江湖再见了,我的…….阿放。”

然后转身离开,背影逐渐隐没于夕阳的余晖中。


古风沐沐作者 :修仙儿,唤作乌雨罩南山,抬头远望不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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