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姥爷的院子(四) 乡间的“主” |短篇|连载

姥爷的院子(四)

乡间的“主”

作者|苜絮婆不啰嗦

       姥爷姥姥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讲的是博爱仁慈,乐善好施。

  外面来了要饭的姥姥就叫我们给拿两个馒头去,如果是带孩子要饭的还要给端碗热的汤饭,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哪舍得给要饭的。看到有要饭的就赶快喊:“要饭的来了快关门!”,通知院里的孩子把院门关上。若是被姥姥听见了,她就自己拿两个馒头扭着小脚一拐一拐的给要饭的送出来。如果刚好没有馒头了,姥姥就给端碗剩饭。

      遇到左邻右舍借钱,姥姥也总是施于援手。过年节做点好吃的,就叫我们挨家挨户送一些,平时买的稀罕物也把大家都叫来尝尝,包包子、包饺子也给东家西家都端一碗。那时候左邻右舍的关系就是这样互相帮衬,借钱、借米、借面、借布票,没用的就借,甚至是一把盐、一根葱。

      姥爷姥姥的老家离城很近,总有乡下亲戚来,而且是来了就有事,无事不来。姥爷姥姥也从不嫌弃,来了就要留住几天,有病了带到医院给看病,还到处寻偏方,抓草药。

  记得我的二舅爷腿上生疮,小半截腿都成黑色的,烂个大洞,柱个棍子从乡下来了,坐在大门外的石墩上,浑身散着臭味不敢进来,我们进去给姥姥报告,姥姥叫姥爷把二舅爷扶到家里睡在炕上,姥姥天天给换药清洗,我们看见了都恶心,姥姥一点都不嫌弃。好长时间,二舅爷的腿才慢慢见好,二舅爷的儿子拉着架子车来接他回家,姥姥又把吃的药,洗的药大包小包给带上,再给带些吃的东西送回家。

      那年头乡下人可真不容易,都是靠天吃饭。遇到年经不好时,冬天就没有吃的,如果再生病就完全没有自救的能力。经过姥爷姥姥的救治,每次乡下亲戚拿着大包小包救命的吃食或治病的药回去时都是痛哭流涕,一谢再谢,姥姥说他们太可怜了,人穷志短。

      那时,大家都不好过虽然给他们带的不是太多,但是可能是救命的。

  我们自己经常都是半肌半饱的,常是野菜粗粮充肌。煮稀饭都不是白米的,要放菜,萝卜白菜熬成菜粥,放点盐,放上一勺猪油,再加上一把黄豆,就是最有营养的饭,我们叫水饭。熬南瓜,蒸红薯、土豆都是一餐饭,早上上学拿块红薯,好长时间都见不到馒头。

  陕人爱吃面,那年头不舍得做捞面,就把面切成碎面,炒些萝卜樱子酸菜下到面片里,记得每次面做好了姥姥喊吃饭,姥爷就赶快拿着碗来一边乘饭一边唱;要吃面勺来慢就是想澄一些稠的,姥姥听见了就在旁边叨咕“娃们吃了长呢,给你吃了仿呢”,姥爷也不生气,只是埋头自顾自的吃面。

  所以一看到乡下来人了,我们就赶快把院门关上,跑回去给姥姥报告,姥姥就叫我们赶快去把门开开,还告诉我们那个叫爷,那个叫奶,那个叫舅,那个是姑。乡里头一个村可都是亲戚,能帮完吗?姥姥说:只要人家上了门就不能不管,没求到咱门上来咱可以装着不知道。她说咱们一人省一口,给他们就是一碗,一人省一粒米,给他们就是一把,人在难时你必须伸出援手,皇上还有三个穷亲戚呢,谁家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给人家一碗以后人家可能还你一斗,你敬人家一尺人家就会敬你一丈。

      姥爷的家里经常是坐满了基督教徒,或唱诗或祷告,到了礼拜日人多的房子都坐不下,坐在门口。耳儒目染我们也对教义有了一些了解,不做坏事,不做羞耻的事,要博爱仁慈,善待世人万物。

      放寒假了我们几个小点的孩子也挤在炕上,炕上吃,炕上睡,听姥爷姥姥讲故事。

      有一次姥姥给我们讲一九三六年,张学良带领东北军进入了西安。张学良的官邸在金家巷,就离姥爷的院子不远,姥爷的院子曾经被张学良的通讯连征用,住了好多年。

  有一段时间连长没给姥姥交租金,姥姥去讨要,和连长太太吵起来还动了手,结果是姥姥吃亏了,嗯因为姥姥是清朝过来的人,裹小脚,三寸金莲。连长太太是东北女人,大脚片子、人高马大,把姥姥一推一个跟头。姥爷回家听说了,气的直跺脚,直接找到连长的上级,后来连长不但交足了租金,赔礼道歉,还多给了几块大洋。时间长了姥姥和连长太太还成了朋友,连长太太教会了姥姥腌咸菜,晒大酱,蒸豆包。

      姥姥讲她亲眼所见,通讯连曾有个逃兵,被抓回来后吊在院子大门的门环上,用马鞭抽,打的半死还不给吃喝活活吊了两天。每天的惨叫声隔几条街都听得见,吓的她晚上睡不着觉,到了晚上,姥姥叫姥爷偷偷去给逃兵喂些水和稀饭。听了这个故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进出大门时总能想起那个被吊着的逃兵。

   我没见过主,我猜想,主应该是姥爷和姥姥的模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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