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怪谈之笼村

朱五寅千里迢迢,来监县,赴十年之约。     十年前,他在塞外,被群狼追撵,误入山林深处,迷失方向,转了数日,都没有出去,袋中水尽,干粮也所剩无几,正一筹莫展时,忽看到一个野人,对他喊叫,身形高大,手里还握着一个大棒,朱五寅骇得两股战战,迈不开步。     哪知,这野人竟口吐人言,问朱五寅是不是也迷途了。     然后自我介绍,解释说自己五年前因躲避一伙悍匪,来到此处,再也没能走出去,亏得野物甚多,木棒一挥,便能打下一只野鸡野兔,才保得性命。     朱五寅听了这个叫冯鸿飞的野人所说,放下心来,继而又讶道:“你说被困了五年?”     冯鸿飞点头道:“对,此地与外界大有不同,我花了五年时间,才发觉这几座山头似有生命一般,竟会自主移动,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朱五寅脸如死灰,“如此一来,我们休想再出去了。”     冯鸿飞笑道:“我起初也有些不解,后来发觉,到了夏季,那座最高的山头,冰障会融下一道口子,这五年来,我绘了一张详细的地势图,推断这洞口通向外界,到时你我便可以出去了。”     眼下是五月,离冰障融化还有两个月时间。     冯鸿飞长年待在深山老林,身手颇为敏捷,又因该地灵气充沛,他的身形也较之前长了半尺有余,百病莫侵,虽时不时有豺狼虎豹出没,但冯鸿飞与它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有时他们之间还会相互施以援手。     朱五寅又得知,冯鸿飞原本所在的村子,村民常年患一种疯症,他多年前便出村寻找解药,来到塞外,结果被悍匪所获,充当苦力三年,一日,趁他们内部火拼时,冯鸿飞逃出来,结果刚出虎穴,又入龙潭,误进此地。     冯鸿飞还给朱五寅看了身上的伤疤,密密麻麻,蛛网一般,颇值一提的是,除了天生的那道胎痕,其余的俱是做苦工三载,被悍匪用鞭子抽打所致,相反在山中五载,虽与禽兽为邻,却没有被它们伤过。     朱五寅瞧得心惊胆战,肚里思忖道,“冯老弟天生豁达,换作他人,早撑不下去了。”越发佩服冯鸿飞为人,生出结为异性兄弟之念,跟冯鸿飞一说,冯鸿飞爽快答应,朱五寅年长七岁,冯鸿飞称他五哥。     到了七月,果如冯鸿飞所料,山顶冰障化出一道口子,现出一山洞,里面大窟小洞不计其数,两人凭洞中风向踽走,三日后,出洞,终于重回人间。     冯鸿飞要回老家监县笼村,说疯症在父辈祖辈身上,已根深蒂固,不能解除,但那些孩童还有治愈的希望。而朱五寅经过此事,也无心逗留塞外,要回燕城,两人同行数日,洒泪告别,约定十年后再见,那个时候,笼村的疯症也该有起色,朱五寅也可以把自家产业整大,正是把酒言欢日。     乌飞兔走,一晃十年,朱五寅坐拥美宅肥田,心里惦记这位出生入死的兄弟,期间,因山高路远,无冯鸿飞的半丝消息,朱五寅决定来监县笼村拜会。     只携一贴身健仆,各骑一驹,赶赴监县,打听到笼村所在,主仆两人马不停蹄,哪知到了笼村,一打听,无论老少男女,皆说不识冯鸿飞此人,朱五寅见这些村民对他敌意不浅,不敢久呆,是夜,便出了村。     夜色深沉,抵达山麓下,虽是七月,反有些凉意,那老仆问朱五寅眼下怎么办,朱五寅说道:“休息片刻。”     他心里疑窦丛生。     倚着树干,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喊道:“五哥,是五哥吗?”     朱五寅心里一悸,看看四周,却不知何时,健仆和那两匹马儿都不见了,阴风嗖嗖,直刺心髓。     “谁?”朱五寅下意识地应了声,“五哥”此称,已有多年无人这么叫他,取而代之的是五爷,朱员外。     心生警兆,身在异地,又是夜静更深,怎么会有人呼自己呢?     “五哥,我是鸿飞,我终于等到你来了,”仍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朱五寅这次听得真切,虽隔十年,还是认出,的确是义弟的声音,怔道:“既是鸿飞,为何不出来相见?”     这声音叹了口气,说道:“五哥,我已死九年有余,如今阴阳两隔,只是孤魂一具,五哥看不见我,我能瞧见五哥,我死时心里惦记十年之约,苦于魂倚尸旁,不能远走,幸老天开眼,五哥竟然会路经此处。”     朱五寅天旋地转,骇然问道:“鸿飞,你身体异常健壮,决非短命之相,为何早早谢世?那些村民怎么都说不认识你?”     冯鸿飞解释道,自己常年外域求药,被异族悍匪捉住,折磨三年,又困在塞外奇山五载,野畜为伴,与朱五寅辞别后,日夜兼程,回监县老家,起初几日,村民稀罕他的怪诞经历,纷纷嘘寒问暖。     渐而他们发现,冯鸿飞行为怪异,和规规矩矩常年生活于此的男男女女,大有不同,于是视他为邪门歪道,不仅如此,冯鸿飞还总是在孩童面前聒噪,说祖辈父辈病已入骨,无药可解,而孩子们还有救。村民大为恐慌,将自己的孩子锁在家里,不让出去。和冯鸿飞接触过的孩子,后来就疯疯颠颠,胡言乱语,责斥父母诸多不是。     村里人传言,冯鸿飞从外界带回了疯疾,饶是看别人一眼,对方也会染上,让冯鸿飞滚出村子,冯鸿飞反说是村民有病,自己寻解多载,岂能就此放弃?依然我行我素,村民商量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拎着锄头,把冯鸿飞活活敲死。     又把他埋在村外,免得为祸乡里。     此孽障一死,笼村皆大欢喜,那些曾受冯鸿飞唆使的孩子们,渐渐变得和祖辈一样了。     说到这里,冯鸿飞哽咽道:“病入膏肓,还不自知,拒治不说,反谗害无病之人,对其提醒怀恨在心,五哥,我死得着实冤屈。”     朱五寅心如刀剜,胸口憋闷,忽地醒来。     老仆一脸关切,“老爷,你出了这么多虚汗?方才一直叫着兄弟兄弟,做了噩梦吧?”     朱五寅挣扎起身,因为十年前误入山林,之后每次外出,他都带着工具袋,以备不时之需,他让老仆掘树下泥土,挖了数尺,现出一具骨骸,身形高大,朱五寅喷出一口老血,抚尸大恸,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冯鸿飞没死在悍匪手里,没死于野兽爪下,怎么一回村,就死在了村民的锄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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