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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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父亲真的老了，被诊断为老年痴呆症早期。

02

每天我骑着电动车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这就是我的职业——骑手。

烈日骄阳下，一切都显得慵懒无赖，连路旁的花儿也耷拉着脑袋。它们好像在对我叹着气，无精打采的样子。

前面远处的柏油马路，在太阳的炙烤下，表面浮着一层热浪，翻滚着，好似光线变得扭曲。

突然，烈日炎炎的天气，下起了雨。也许是洒了干冰的缘故，也许不是。也许太阳公公几欲落泪，都强忍回去。这次，终于泪水夺眶而出。没有乌云的遮掩，没有电闪雷鸣，它哭得那么真切，那么地悄无声息。

03

不幸总是要降临到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其实，我已得了抑郁症十几年。现在，父亲又病倒了。家庭的重担全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时常在家里哭泣。但是，哭完以后，面对生活的压力，她却显得异常坚强。

不知不觉地，皱纹已爬上了父亲母亲的眼角眉梢。

父亲以前是个泥瓦工，一年也能赚回二三万块钱。现在不仅做不了事，还要天天吃药和生活开支。我在做骑手，一个月赚到二三千块钱，多少也可以补贴家用。

古代词人称赞江南美景为“山水总归诗格秀”，而我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

04

“今天生意怎么样？赚了多少钱？”父亲满脸带笑，缓缓地走过来，语气温和地问我。

“赚了一百多块钱吧。”我一边聊着微信，一边有气无力地答道。

父亲见我不大高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轻轻地坐在我身边，面色微红，有些难看。嘴巴欲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外面艳阳高照，却又下起了雨。也许太阳公公的心里也是如此的矛盾，想要热情，却又落下眼泪。

父亲一直在家里歇着，母亲操持家务，也没有给钱父亲开支。父亲烟瘾犯了，想问我要钱买烟抽。

终于，父亲开口了。他慢吞吞地小声地说:“借十块钱给我，我以后还你。”

我依然在聊着微信，也没有抬头，漠漠地说:“我手上没有现金，我都是用的微信，微信你又不会用。”

父亲有些失落，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向房间门口走去，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给我。

父亲老了。

我抬起头，看到了父亲的背影，看到了窗外的太阳雨。

回忆起从前，回忆起当初，我不禁感到心里酸酸的，一种不可名状的伤痛涌上来，压抑不住的眼泪流下来，划过脸庞。

05

1995年的夏天，我读小学四年级。

“还没有交书本费的同学，现在就回去找家长要钱，50块钱，交给我。否则，今天的课就不用上了。”班主任老师声色俱厉地说道。

于是，我和另外几个同学走出了教室。回家后，正好妈妈在做饭。她看到我这个时候回来了，表情严肃地问我:“放学了吗？”

我一脸委屈地说:“老师要收50元书本费，否则不让我上课。”

妈妈大声呵斥道:“又要收钱！我没有钱，找你爸去。”

我便找到了工地上。大老远就看到爸爸在工地上干活。他蹲在那里，右手拿着瓦刀，左手拿砖，把水泥灰刮在砖的一侧，然后把砖砌在半米高的没有完工的墙上，动作很是娴熟。

虽然是在阴凉的地方做事，这么炎热的天气，气温依然很高，我看到他不停地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由于汗水的缘故，他的眼睛很难睁开。

我一路小跑过去，到了他的身边。我理直气壮地喊道:“爸，老师要收50元书本费，妈妈让我来找你要。”

他看到我来了，便放下了手上的活，温和地对我说:“我在做事，钱都给你妈了，你回去找你妈要。”

后来的事，记不清了。课是一定要上的，50块钱最终还是交了。

记得那时家里确实很穷，父亲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家里生活开支。妈妈时常到农村姥姥家拿菜过来吃，因为家里穷得买不起菜了。

06

雨下了一阵，便止住了。我又听到窗外蝉声悲鸣，它们似乎也在哭诉着我凄凉的遭遇。

父母给予子女无私的关怀，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资上的。她们不求回报，一生将心给予，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然而，作为子女的，又是如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