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细胞 不朽的海拉

海拉是谁?在科学界无人不知,1951年海拉本人【海瑞塔·拉克丝(Henrietta Lacks)】因癌症去世,但时至今日她的细胞依然活着,被世界各地的多个研究单位用于科学研究-------她的细胞,依然在造福着人类。

1951年1月,美国弗吉尼亚州种植烟草的黑人农家妇女海瑞塔·拉克丝(Henrietta Lacks)身体不适,经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院诊断,她患上了子宫颈癌。主治医生从拉克丝身上采集了癌细胞标本,交给了一直致力于在人体外培养恶性肿瘤细胞的乔治·盖伊(George Gey)博士。当时的医学界已实现了青蛙和老鼠的细胞培养,但尚未有人成功培养出人类细胞。

细胞是分裂产生的,如果一种细胞可以源源不断地分裂,那它就相当于得到永生。但之前培养的人体细胞都活不了多久,这是因为人类的正常细胞分裂的极限大约是50次,这个数目按其发现者的名字命名为海弗利克上限如果能够找到永生的人体细胞,科学家就可以做那些不能在活人身上进行的实验,让人体细胞代替活人接触各种各样的毒素、辐射和感染源。

拿到标本的盖伊助理起初并未十分在意,为方便起见,她将病人姓名海瑞塔·拉克丝(Henrietta Lacks)的缩写HeLa,姓名中分别“提取”了两个首字母,写在试管侧面,标注清楚后就把标本放进了培养室,而这次操作成为细胞生物学史的里程碑。在实验室里,人们发现海拉细胞比人类的健康细胞长得快20倍,健康细胞没几天就死光了,但只要有合适的营养环境,海拉细胞就会一直分裂生长,永不停息。盖伊博士凭直觉知道,这就是自己多年来苦苦寻找的那个“不死”的细胞。自此以后,永生的“海拉”细胞成了世界各地实验室里无与伦比的研究工具。它促进了脊髓灰质炎疫苗的研发,让癌症治疗技术突飞猛进,使得绵羊多莉的克隆成为现实,为渴望孕育孩子的家庭带来希望,基因图谱因它而完善,结核病因它而得以抑制……没有“海拉”,许多近现代生命科学的突破无从谈起。它是“几百年来最重要的医学成就之一”。

这个神奇的细胞自诞生之日起已繁殖18000代,相当于人类繁衍了45万年;她的子代细胞重达5000万吨,相当于100幢帝国大厦;而如果将它们连接起来,长度将达到1亿多米,可绕地球三圈。无情的癌细胞最终夺去了海瑞塔·拉克丝的生命,但海拉细胞却一直活着,在以后的岁月中,海拉细胞被提供给了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据不完全统计,与海拉细胞有关的科学论文已超过65 000份。进入21世纪以来,已有5个基于海拉细胞的研究成果获得了诺贝尔奖。

盖伊博士本人后来也死于癌症。他也曾想让自己的细胞永生,却没能获得成功。

但是海拉细胞引发了医学伦理学问题:1954年,美国病毒学家切斯特·索瑟姆(Chester Southam)开始用海拉细胞做人体实验,他将大约500万个海拉细胞注入癌症病人的体内,但并未详细告知是在进行试验。

1956年,为观察癌症是否会传染,索瑟姆又开始用健康人做对照注射实验。他在《俄亥俄州监狱通讯》上刊登广告,召集志愿者进行癌症研究。几天后竟然征集到96名志愿者,不久增加到150名。

这种给在押犯人和不知情病人注射癌细胞的事件很快就引起了社会公众对生命医学伦理的关注,进而推动了相关生命医学伦理规范的出台,确立了知情同意权和伦理审核委员会,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对受试者权益的保护并没有像科学家担忧的那样阻碍了科学的进展。

2013年3月,当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的科学家将海拉细胞基因组研究成果公开发布时,终于再次将多年来积累在海拉细胞问题上的生命医学伦理风暴全面引爆。尽管科学家们认为海拉细胞基因组有助于检验基因变异如何对基本的生物功能产生影响,他们愿意将研究成果与众多科学家分享。

但拉克丝的后代以及其他科学家和生命医学伦理学家们却纷纷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们不同意将海拉细胞基因序列公开发布,认为海拉细胞的提取并未获得本人同意,违反了知情同意原则,而公开发表基因序列信息则将泄露依然健在的拉克丝后代的基因特征,对他们的隐私权构成严重的侵犯。好在研究海拉细胞的科学家们从善如流,很快就将基因组数据从公共数据库中移除。后来,美国华盛顿大学的科研人员通过与拉克丝家族的友好磋商,最终获得家族成员许可,201388日终于将海拉细胞基因组图谱在《自然》杂志上公开发表,海拉细胞再次成为人类宝贵的科学遗产。

世人只知有“海拉”,无人识得海瑞塔。她的细胞是无价之宝,她的家人却毫不知情地生活在贫困当中。他们即便是在经济最繁荣的时期也买不起医疗保险。当二十年后海瑞塔的女儿黛博拉惊闻母亲还“活着”时,她质问道:几十年来科学家都把她关在地下室做实验吗?像《侏罗纪公园》里那样把她克隆了吗?她的细胞在核试验中被炸碎她能感到疼痛吗?这个被“黑暗”遮蔽的故事,在非虚构作品《永生的海拉》中大白于天下。这本集科普、传记、侦探等创作元素于一体的纽约时报畅销书,是有着丰富经验的科学记者丽贝卡·斯克鲁特根据海瑞塔的档案材料、相关的法律文件以及数千小时的调查采访,历时十余年以文学性的叙述手法写作而成。

作者没有让自己变成整个事情的旁观者,而是以深度参与的方式成为《永生的海拉》中的一个主角。她与海瑞塔女儿黛博拉这个“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建立起“最深厚的友谊”。这使得这场发现之旅充满跌宕起伏的故事,同时也给这本书的叙述创造了一个核心视角。书中有一个感人的细节是:当黛博拉(海瑞塔女儿)在实验室通过显微镜观察她母亲细胞的彩色图像时,这个一岁时就失去母亲的孩子低声说:“它们很漂亮,”然后又默默地盯着幻灯片。最后,她不由自主地说:“天哪,我从没想过我会在显微镜下看到我的母亲……这是我的母亲。似乎没有人明白这一点。”可以说,海瑞塔的家人和斯克鲁特共同完成了《永生的海拉》。这是对这个家庭最大的敬意,也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大安慰。

在书的结尾对人体组织的商业化进行了反思。她承认,我们生活在一个市场驱动的社会,科学是市场的一部分。人们支持科学,希望能够帮助科学进步。但是这种支持的基础是知情同意和尊重信任。在这本书出版前不久,海瑞塔的儿子告诉作者,黛博拉不会采取法律行动:“而且,我为我的母亲以及她为科学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我只是希望霍普金斯和其他一些从她的细胞中受益的人能做些什么来尊重她,让她的家人不再受到伤害。”就此而言,《永生的海拉》不仅仅是关于医学史的,也不仅仅是关于科学的,甚至也不仅仅是关于海瑞塔的。它是一本关于真相的书,一本关于个体尊严和权利的书。

海瑞塔的身体被浓缩成一小块可以携带在玻璃瓶里的细胞,为科学家所使用。它们是永生的。海瑞塔的生命被浓缩成一个动人的故事和一本特别的书,让读者沉浸其中。她是不朽的,其意味一如她新墓碑上镌刻的那一行字所言:“她的细胞,将永远造福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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