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风
青海，西部。
海西，一个似乎没有存在感的地方，一个适宜自我流放的荒域。
夏季未至，气候已是异常酷热。
时值正午，天色却是一片昏黄。狂风，咆哮似猛兽，由远而近，大地为之晃动。
“呵呵，这是今年暮春最后一场沙暴，你，准备好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老人，说他是老人，只是因为年岁。在风沙狂卷袭来之际，他却如初生之犊不畏虎一般挺直身子。
老人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身影已经让人感觉孤独的人：“师父，我准备好了。”
在粗布麻衣的严密包裹之下，那人只露出一对眼睛，一对寂寞的眼睛。
老人的长袍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却掩盖不住宏亮的嗓门：“青海的沙暴就像快刀，既快且狂，你的剑必须更快更狂，去吧！”
剑，长三尺六分，沙暴却像一把无形的巨刀旋转狂斩而来。
他没有一丝犹豫，足尖一点，人如离弦之箭疾射向翻滚冲腾的沙暴。
无涯，无边无际，亦是无穷无尽。无涯一剑，万剑归一。
隐没于沙暴之中的那人正是以夜为眼，老人当然就是斗室散人。
“眼儿，沙暴的气旋在核心。你必须懂得顺势而行，牵引其力而为你所用，是为破敌之法。”
斗室散人望着巨兽一般冲来的沙暴，内心依然平静如水：“眼儿，你若能一剑破了沙暴，江湖之中，又有谁能破得了你的剑啊。”
以夜为眼闭上双眼随气流而旋转，他在感觉强风的心脏。感觉，就像内心的眼睛，比肉眼所见更为透彻。
一声霹雳暴喝，以夜为眼身形顺着风势一扭急坠直下，剑亦如霹雳一般的速度挥出。
人剑合一，心剑同体；此刻，以夜为眼即是一把破风之剑。
轰隆一声巨响，两股劲流在沙暴中心相撞炸开！漫天砂石纷纷落下，暴风骤然消散于无形。
“呵呵！好！好！眼儿果然没让我失望！”
斗室散人欣慰笑道：“眼儿，你已彻底了悟无涯一剑的精妙所在呐！记住，你的力量愈强，责任也就愈大啊。”
以夜为眼扯下脸上的围巾，一脸茫然跪下：“师父，我，曾经是一个杀手，又如何面对武林正道之士？”
斗室散人怜惜的扶起以夜为眼，双眼直视道：“眼儿，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蚕 变
以夜为眼一脸痛苦：“师父，我为银子杀人是错，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错！你可知大侠沈胜衣？他当年何尝不也是十三杀手之一，五年是非浑噩之后，沈胜衣连杀十二杀手。如今，我们谁不赞颂其游侠事迹？”
远方，尘埃未散，一片迷濛。
以夜为眼望不穿前方，长叹一声：“我又怎能与大侠沈胜衣相提并论？”
斗室散人不由狂笑：“哇哈哈！为何不行！武林何谓正道？又何谓邪道？你所杀之人，虽有正道之士，可却也干了多少邪道亦不耻为之的勾当啊！”
“一秒呢？我甚至为了银子也能动了杀机！”
“嘿嘿，你杀不了一秒。当夜，我也在场，而且，你这些年所杀之人，若有一人不该死，我必定出手阻止。”
一阵寒意涌上以夜为眼心底：“师父，你，你一直都在？你为何不在一开始便阻止我？”
斗室散人斜眼望着以夜为眼：“阻止？我干嘛要阻止？那些都是该死之人，况且，这是化解你身上戾气的必经之过程呐。”
以夜为眼始终无法明白，斗室散人也懒得多作解释，转身便迈开了脚步：“走喽。”
世上有很多事，也的确无须多作解释。明白或不明白，毕竟改变不了过去。
“对了！师父，我的眼睛真让你给治好了！”
斗室散人头也不回笑道：“废话，为师替你打通了攢竹、魚腰、絲竹空、承泣、太陽等穴位，再治不好你的眼疾，我的内力岂不白耗了。”
以夜为眼心里充满了感激，望着大步前行的斗室散人，他倏地一笑。
这一笑，笑得很释怀，只觉今是而昨非。多少人一生浑浑噩噩，又有几人能有重生的机会？
蚕，一生要经过几次蜕皮，在茧内转化为蚕蛹，再转变为蚕蛾；而以夜为眼感觉自己已破茧而出。
茧，正如从前那个不堪的自己。
“傻小子，笑啥呢？快跟上喽！”斗室散人依然没有回头，双脚更没有停下。
以夜为眼还真的傻笑几声急追而去，这一奔跑，他又发现自己的脚步从来不曾如此轻快。
“呵呵，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见谁？”
清晨，出门之前，斗室散人说了：“走，今儿你若是能一剑破风，为师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远，鄯州，千次梦。”
斗室散人回答得很简单，而见面的目的却一点也不简单。
（ 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