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街头

高高的灯塔上，夜光的时针和分针指向了两点，城市在喧闹了一天之后沉沉睡去，只有霓虹灯失眠似的不停地闪烁。

一座土丘躺在黑黢黢的夜色之中，亭台楼阁掩映在杂生的灌木丛里，一只木竿挑着边上被减成了锯齿状的破布，在夜风中摇曳。这是西楚霸王点阅兵马的地方，后人称之为戏马台。土丘的坡上和坡脚本来是密密麻麻的民房，市政府认定这里是古文化聚集的地方，于是大批的房子拆除了，只有被鉴定为明清古建筑的几处宅院保存了下来，东一处，西一处，犹如无助的的老人。据说，它们的幸存，只因为当初建设的时候采用的是青砖黑瓦。

简易的围墙围住了这片土地，围墙的边上搭上了用废砖、石棉瓦和彩条布支起的窝棚。这是建设者们居住的地方。要不了多久，这些窝棚，还有这道围墙全部都要拆掉，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将在未知的另一个地方搭起同样的东西。

街边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芒。路灯的下面坐着一位头发蓬松的人，头埋得很低，分不清他的年纪，正在读一本厚厚的书。大约是为了抵御无处不在的夜寒，破旧的棉袄不时地裹紧再裹紧。好几次都在这里遇到这位爱读书的民工了，只是没想到会坚持到这么晚。

夜总会里走出了一对男女，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穿红着绿，黑暗中排成一溜的出租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们的身边，两边的后门打开，嘭嘭之声过后，便绝尘而去，驶向无人知道的地方。

卖早点的商贩已经起来了，一位还带着稚气的干瘦的雇工模样的小男孩吃力地从三轮车上卸下桌椅和板凳，胖胖的秃顶了的老板弯着腰正在生火，偶尔威严地干咳一声，小伙计便搬得又快了一些。

戴着大口罩的环卫工人挥动着扫帚，不紧不慢地从街道的尽头走来，清理着一天来产生的污浊。

这是二十一世纪初中国的一个普通城市的普通的午夜街头。

2001/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