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之逝

 

遥祭

    他是70后，我的堂兄，名字权且隐去，怕亲戚看到伤心。其实也什么人为他伤心了，他的父母、两个哥哥都已离世。他独身一人，没有妻儿，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为他伤心。隐去姓名，是因为他可称之为悲催的一生。

    在90年代，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有很多姑娘争着嫁他。因为长得帅、个又高、双眼皮，并且，我们村子尚武，他从小拜师，学了一身好功夫。你不得不承认人是要认命的，好几十人跟着师傅学大、小洪拳，有的半年还没入门，而他只需数日，就让师傅刮目相看、青眼有加。在庙会上，师傅会带领徒弟们表演，搭人架子，底下的全是五大三粗的，然后第二层人踩着肩膀往上叠，最上边那个，一定是他。在欢呼和尖叫声中，他就像一只猿猴，轻巧地跳起，踩着肩膀，迅速攀爬到最高的第五层，看得人惊心动魄。大姑娘、小媳妇儿眼睛都带着钩子瞟他。那时的他是十里八村的偶像，心气也高，娶媳妇要双眼皮、高个子、白净人、还不能是村里的。农村里符合这样标准的哪里有啊，于是他又去了堂叔在市里的饭店当保安，一心要找个城里姑娘当老婆。

    某天，市里的某房产公司经理来饭店吃饭，喝醉了，调戏服务员，最后发展到在包厢里扒人家姑娘裤子。由于有黑社会背景，谁也不敢惹，也不敢报警，只能默默替服务员认倒霉。这时，他闯进包厢，把经理拽开，救下服务员。经理大怒，让手下的小弟上，他一对七，将对方打的全部崩溃。后来，这个经理不但不着急、反而被打服了，前来请他到自己公司上班，开出数倍高薪。堂叔和被救的服务员劝他不要去，他说：“怕个鸟，不老实，继续揍他。”那个经理倒是真的佩服他的功夫，对他一直挺好。可惜，后来扫黄打黑，他被牵连，判了几年。等到出狱后，一切全变了。功夫尚在而韶华已去，人们不再看什么街头表演，也不在意什么帅不帅了，都是看有没有房？有没有车？有没有好工作？有没有钱？一分钱尚能难倒英雄汉，况数十万乎？于是，一无所有的他就成了光棍，打个零工、做段保安，聊以为生。

    前不久，他的嫂子说他常常整宿睡不着觉，暴躁、焦虑，常以头触墙，问是不是精神病了。其实，这是抑郁症的表现，我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他嫂子苦笑道，吃个感冒药还没钱哩，看心理医生？

    再次听到消息，就是他割腕自杀了。遗体运回来，他嫂子因为不是好死，连家门都没让进，谁也没通知，找了几个亲戚帮忙，连夜就把他葬了。

    这样活过，也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