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蒜薹之歌》：除了无奈还能说些什么

[2022-06-09 读完]

小说的灵感来源于真实事件：1986年，山东苍山县农民收获了大约一亿公斤蒜苔。外地到苍山的客户很多。但是县政府各机关都想利用权力捞好处。工商行政管理所提高摊位收费标准，每笔交易都要由他们过秤，借此收取大量的好处费。税务所也借机提高税收定金。交通局对外地车辆严加盘查，简直是吹毛求疵没事找事，提高罚款数额，以便给本单位发奖金。公路段在路口和桥梁等处设立岗哨收取过路费。苛捐杂税的大量增加，必然抬高了蒜苔收购成本，客户纷纷离开苍山。于是，大量蒜苔只好烂掉，当地农民对当局杀鸡取卵、赶走客户的行为非常气愤。他们聚集起来，要求县委县政府赔偿他们的损失。县委县政府的官员都吓得不敢出来。怒不可遏的群众围攻冲击县政府，将政府办公大楼砸烂烧光。（内容来源于网络）

作者借用自己的生活体验，几乎真实再现了这一事件的同时，丰富了人物、事件。

我父亲所在村庄，种一亩蒜薹，要交纳农业税九元八角。要向乡政府交纳提留税二十元，要向村委会交纳提留三十元。要交纳县城建设税五元（按人头计算），卖蒜薹时，还要交纳市场管理税、计量器检查税、交通管理税、环境保护税，还有种种名目的罚款！所以有的农民说‘雁过拔毛’。再加上近年来化肥、农药等农业生产所需物资大幅度涨价或变相涨价，农民得到的利益已经很少。

关于这本书，我无法评论太多，说出来无非又是农民的疾苦、政府的苛刻。老生常谈，索然无味。只想说，莫言真是很敢写。也感谢现今的时代敢于放出这类作品。书中写道：

老曹，”杨助理一定站了起来，一定用筷子指着曹金柱的鼻子尖，说，“你对共产党意见不小啊！你们养活我们？屁味！老子们是国家干部，躺在树影里看蚂蚁上树，工资照发，一个子儿都不少，你们的蒜薹烂成酱我也照拿工资。”

又如：

当干部干什么？当干部就要卖良心，不卖良心当不了干部。

说俺是反革命您血口喷人
俺张扣素来是守法公民
共产党连日本鬼子都不怕
难道还怕老百姓开口说话

书里写出了许多我的童年记忆。当时家里开个小店儿，我妈自己看店。隔三差五的来人收税，国税地税工商税，我也分不清。有时——尤其是快逢年过节时——上午收完下午又来，不交就往车里搬东西，拣贵的烟酒搬。一群男人明抢，流氓好歹也讲点道义。

“这是监理站的，我们是工商交易所的，交吧，两块钱，工商交易税！”

最为犀利的是，最后就当你觉得莫言要给 D 洗白了，要自保了，他在最后的最后，又来了个更猛的讽刺：

告诉您一个最新消息：在蒜薹事件中犯有严重错误的原天堂县委书记纪南城同志和原县委副书记、县长仲为民同志，认真学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深刻检查思想，认识了错误，并决心在今后的工作中改正错误，弥补过失，苍天市委、市政府经研究并报请省委、省政府：拟任命纪南城同志为岳城县委副书记兼岳城县县长；拟任命仲为民同志为三河县委副书记兼三河县副县长。此系小道消息，不要张扬。

莫言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整本书节奏紧凑，读罢使人愤愤不平。我原本无奈郁结的情绪，却又在后记中被作者释放一半。

小说发表后，许多人问我：这段话，是斯大林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的？为什么查遍斯大林全集，也找不到出处？
我的回答是：这段话是斯大林在我的梦中、用烟斗指点着我的额头、语重心长地单独对我说的，还没来得及往他的全集里收，因此您查不到——这是狡辩，也是抵赖。但我相信：斯大林是能够说出这些话的，他没说是他还没来得及说。

摘录

1. 它布满伤疤，发育不全。它是不幸的，不幸使人怜悯；它又是丑陋的，丑陋令人厌恶。
2. 嘴里不舍得吃，腚里不舍得拉。
3. 像一条吞食了烟油子的蜥蜴一样，十分使高羊害怕。
4. 老鸹笑话猪黑，兔唇笑话齉鼻！
5. 蚕熟一时，麦熟一晌
6. 满脸都是短促的褶皱，好像在水里浸泡过又晒干了的黄豆。
7. 一轮红日头，两块破云彩，这是此刻天上的部分景象。一条烂公路，万辆蒜薹车，这是此刻地上的部分景象。
8. 也是怪，家里养头牛，养匹马，下崽下驹，一掀尾巴是个母的，就欢天喜地，是个公的，就丧气。轮到人了，正好翻过来，生个男的欢天喜地，生个女的垂头丧气，生出来长大了找不到老婆又是垂头丧气。
9.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枚巨大的、光芒四射的国徽。胖瘦二警察使劲挤着他，他感到很不舒服。国徽下端坐着一位面孔慈祥、皮肤松弛的男政府。在他的左右两边，凤凰展翅般列着七八个政府。那些政府绝大多数眉清目秀，宛若电影里的人物。
10.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词汇

• 眼眵[yǎn chī] ：眼睑分泌物，即人们通常所说的眼屎。
• 胼胝[pián zhī] ：俗称“老茧”。
• 踅[xué] ：盘旋；来回走。(高金角弯着腰踅进槐树林子。)
• 苫[shān] ：用茅草编成的覆盖物。
• 揎[xuān] ：基本字义是捋起袖子露出胳膊。
  • 〈方言〉推 （都在笑张扣因歌唱而咧得极大的嘴，能揎进个饽饽去。）
• 溻[tā] ：湿。（你穿着衣服，你的汗溻了衣服。）
• 靿子[yào zǐ] ：
  • 指靴或袜子的筒儿。
  • 捆绑东西的带子，一般用草、绳索、纺织物制成。（金菊扔下镰刀，把手里的麦子分成两撮，拧成了一根靿子，放在地上，然后劈开双腿，把夹在裆里的麦子抱出，放在靿上。）
• 呻唤 ：因劳苦病痛而呻吟或叫唤。
• 濡湿[rú shī] ：[二声] 使湿；用水或其它液体浸透或弄湿。
• 揿[qìn] ：按。（老郑把电棒子揿了一下，电棒子头上噼噼地喷射着绿色的火花。）
• 麇集[qún jí] ：聚集；群集。（一群群红头苍蝇从厕所里飞来，麇集在上面。）
• 歘 ：
  • xū 1. 忽然：神山崔巍，～从背见。2. 迅速：夫～而生者，必～而灭
  • chuā 象声词，急促的声响。（黄麻歘歘啦啦地响着。）
• 清癯[qīng qú] ：指清瘦，一般形容有气质但比较清贫的知识分子。（他的脸清癯爽朗。）
• 阴鸷[yīn zh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把它念成du/hu，注意！！}
• 潴留[zhū liú] ：指液体与气体在体内不正常地聚集停留。（他中午喝进肚子里的三瓶凉水好像还都潴留在胃袋里，现在它们咣嘡咣嘡地响着。）
• 呃逆[è nì] ：即打嗝。（高羊紧咬着牙关，止住一阵阵激烈上冲的呃逆。）
• 奓[zhà] ：打开，张开。奓沙：张开，伸开。（...弓着腰，缩着头，双臂肘子奓出来...）
• 佝偻[gōu lóu] ：
• 疤瘌[bā là] ：伤口或疮平复以后留下的痕迹。
• 扎煞[zhā shā] ：张开，伸开。
• 趿拉[tā lā] ：把鞋后帮踩在脚后跟下。
• 秫秸 [shú jiē] ：去掉穗的高粱秆。
• 蒺藜[jí lí] ：蒺藜科、蒺藜属一年生草本植物
• 哕[yuě] ：呕吐，气逆。（他跳了起来，干哕涌上喉，他感受到几百只蝌蚪在自己的胃里、肠子里蠕动着。）
• 拃[zhǎ] ：张开大拇指和中指（或小指）量长度
• 绺[liǔ] ：量词，指一束理顺了的丝，线、须、发等
• 踯躅[zhí zhú] ：同 踟躇[chí chú]
• 忧悒[yōu yì] ：忧愁不安
• 躜[zuān] ：向上或向前冲。（高羊心中暗骂，催驴躜进，长夜漫漫，路途遥远，他想寻个伴儿说话。）
• 逄[páng] ：多用于姓氏
• 咹 ：
  • è 1. 吃。 2. 小语。
  • àn 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