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面镜子从某个君王的坟中掘出来时,它的第三千个生日就要到了。
在拍卖会上,它是最耀眼的。投射在它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光束,让那些行家看清了它的光彩。纵然镜面已经混浊,但那嵌满了每一个角落的,各种各样的玉石珠宝,反射出这世间最华丽的光彩。即使聚光灯已经移开,黑暗也遮不住它的光芒。
三百一十万……
三百二十万……
人们疯狂的投掷手中的金钱,希望能够拥有这面镜子。
价格在十分钟之内涨到了六百万,许多中小卖家已经望而却步。竞拍的只剩下两位著名的收藏家。
车轮战开始。直至一位收藏家按下按钮,举起七百五十万的牌子。
另一位,他的对手没有再出价。三声锤响,这面镜子,又一次拥有了新主人。
收藏家把镜子送给他六岁的小孙女,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并不大可爱。她每天晚上,都必读一段《哈利·波特》给镜子听,而且只读第一本。这导致镜子镜生中记得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家住女贞路4号的德思礼夫妇总是说他们是顶顶规矩的人……”
有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就会用一根木棍顶着镜子身上的某一块宝石,大喊一声:“昏昏倒地!”
镜子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一动不动地傻站着。小女孩沮丧极了,因为她的魔法没有起效。
但有些时候,小女孩又是极其安静的。她困极了,就会随手抓一个抱枕,抵在镜子身上,昏昏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靠着,镜子心里也安稳了些。
或许是小女孩日日读书起了效果,镜子觉得,“它”快要变成“他”了,或许,他终于要变成一只镜妖了。
他开始记起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在那个君王的王宫之中经历的一切。
彼时,他还是一面傻呆呆的镜子。被那个君王,赏赐给了他的女儿。
镜子见她的第一面,是她明眸红唇,用团扇轻轻一指:“放那儿吧。”
待下人走后,她撩起衣裙,坐在镜子前:“你,不如就叫听风吧。”
那时的镜子没有抱怨这样一个女声女气的名字。那时的他,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公主满身的茉莉香之中。
这种香味大概是他一生中闻到的最好闻的香味,他把这种这种香味刻在了脑子中。
太美妙了,那种味道,好像能让人飘在云端,好像是来自天边的仙乐一般。
那时的镜子,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他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这公主的优点,然后又告诉自己,他只是一面镜子。
他就是从那时开始修炼的,他想修练成妖,有人型的妖。这样,他才能不受人摆布的,长久的陪在公主身边。
他也会想起公主给自己起的名字,听风,多美啊,他从未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好的。公主除了相貌,一定也知书达理。
这样的生活过了大约三个月,那大概是听风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喜欢看着公主半掩唇扉,喜欢看着她的青衣小衫。
直到那位君王中毒驾崩。
整个王宫都震惊了,整个国家都震惊了。
在王后的命令下,暗卫开始彻查此事。最后的结果是,谋害君王的就是那位公主,理由是在事发前一个时辰,公主给君王送过吃食。
那时他分清了“嫡出”和“庶出”的区别。如此美妙的公主,却是一个庶女。庶女,意味着背锅,意味着受到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着。
公主被暗卫带走时,脸上极为平静。带着些许无可奈何,带着些许“天便如此,我该如何”的忧伤。镜子知道这一走,就是天人两隔。他暗暗发力,把身上所有的修为都渡给公主。希望来世,等他修炼成妖,两人还能相见;希望……在斩首时,公主能别那么痛苦。
在暗无天日的的坟墓中,支撑听风继续修炼的动力,就是那公主。他知道,自己那些修为既然附在了公主身上,就好像带着属于自己的标志一般,不管轮回几世,自己永远能认出她来。
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他低估了那坟冢中的浊气,以至于被浊气灼伤,被封印了记忆。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并不成为他的阻碍。反之,他知道,只有早日修炼成妖,记忆上的封印才能解除。
听风像梳头似的梳理了这些年的记忆,看向在小床上睡熟的女孩。
那张稚嫩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的面庞重叠到一起。听风从镜框中走出,轻轻坐在小床边,用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小女孩的面庞。
轻笑:“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还是你。”
这一天发生了两件很轰动的事情,一件是自己的镜子失窃了,一件是班上新转来了一个叫做“陈听风”的男同学。
镜子没有了,是她最好奇,也是最不高兴的存在。她好奇的是为什么一面好好的镜子,在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会莫名消失呢?她不高兴的则是,她的心里话顿时没了倾诉的地方。
而让她更着迷的,是陈听风。
他明明是男孩,为什么要这样取名字?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能把一整篇《诗经·秦风》都背下来?可是自己在这之前,连诗经是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和她年纪一样大的听风,居然都会背了!
听风背的最好的是《蒹葭》,诗经的开篇。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
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
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沚。
听风背这首《蒹葭》的时候,眼睛总是似有似无的望着她。她虽然不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但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很想告诉你这个故事的结局,但是很遗憾,听风还没有长大呢。等他再大一些,或许这个故事就有续文了。
PS:
听风童鞋确有其者,不过,这是一个“她”而不是“他”。
听风请饶命,如果你不是gay,我就不用给你改性别了。古代还没有gay这种生物吧。
由于点赞此文有被听风五马分尸的风险,各位大侠量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