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与人情——致敬欧·亨利「重新做人」

      凛冽的寒风将我的大衣一角吹起,那左侧一排扣子的中间缺了一颗,显得有些寒酸。吉米·瓦伦汀,这个江洋大盗,今天一定要把他捉拿归案。

      我静静地站在银行门口,冷冷地观察着保险柜外欢乐的人群。

      人群闹腾得很,其中有两个小女孩显得特别兴奋,对着那个银光闪闪的保险柜指指点点,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令人羡慕的布娃娃什么的。

      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瞬时间人群就乱成一团。我注意到吉米乱作一团的人群中,吉米对那个大保险柜显得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一心一意地与他身旁的安娜贝尔交谈,他手上的那个手提箱也已经不知在何时随意的扔在了他的脚边。

      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乱哄哄的喧哗声中夹杂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小女孩儿的哭声。又是一声尖叫。“天哪!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她一定是吓坏了!哦!我可怜的宝贝!”一位母亲在人群里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老银行家突地跳上前去。他动动暗码盘,摇了摇头说:“尊敬的女士,门打不开了。您瞧,定时锁没有上,暗码也没有对准。”

      我冷笑一声,这位可怜的老银行家可能想象不到,曾经一度令警局的人们头疼的撬锁专家吉米·瓦伦汀与他近在咫尺。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我左手口袋里的手铐。街上的寒风早已透过我的大衣溜进了我的口袋。那冰凉的手铐让我的手在口袋里一僵,竟冻得有些哆嗦,伸进去了仿佛就掏不出来似的。

      “很好。吉米·瓦伦汀。现在,你心爱的女人就在你右侧,而你前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今天,你必将落在我的手中。”

      我向来了解吉米的性格,他所能耍的小伎俩逃不过一个侦探的眼睛。他不会因为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而放弃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这也正是他的弱点之一——只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在不一会儿的时间里将你捉拿你。

      安娜贝尔紧紧地挽着她身边的这位她认为无所不能的英雄。想必这时候,也只有他能救出小女孩了。不过,他舍得这么干吗?如果出手相救,他将会失去爱情,如果不救,那么手铐和手枪将会把矛头对准百口莫辩的他。

      一抹古怪的笑容挂上吉米的嘴角,还没等我细细品味这抹笑容背后的含义,刚才还别在安娜贝尔胸前的玫瑰到了吉米手里。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麻利地打开刚才还随意搭在脚边的手提箱,把那些锃亮的银质工具一一摆了出来。

      我突然明白了吉米的笑隐藏着的信息。他已经重新开始了,现在的他,不再是吉米·瓦伦汀,而是全新的拉尔夫·斯潘塞。他改过自新,见死不救令他感到无比羞耻,必须出手相救,否则违背了做人的道德准则。他竟有如此高的绝悟!再看拉尔夫,他轻快地哼着小曲,仿佛是他心灵重生后获得的喜悦。拉尔夫心无旁骛地干着他手中救人的活儿,根本没有理会旁人惊讶的神情,老银行家渐渐苍白的脸色,还有他亲爱的安娜贝尔美丽的眼圈儿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没有人可以打扰他的工作。

      刹那间,我愣住了。口袋里手铐的冰冷无情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将颤抖的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整理好帽檐和衣冠,正打算走出银行,却听见了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叫唤从背后传来:“拉尔夫!”

      那是拉尔夫所能听到的最沉重的挽歌。

      我不禁回头望望,只看见斯潘塞先生轻轻地捂着坎肩的那朵鲜艳的玫瑰,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向前走,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那微微上扬的唇间流露着苦涩与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重生的放松释然。

      他看到我,便快步朝我走来。他古怪地笑着,把那双刚刚救出一个生命的手朝我伸了过来。他抬头看看我,“给我铐上手铐,我们走吧。我想现在也无所谓了。”

      我盯着他,对他奖励似的笑笑,轻声说了一句令我都没有想到的话:

      “你认错了人吧,斯潘塞先生。那辆马车还在等着你呢,不是吗?”我指向了远方的马车。

      我想我的笑容和动作一定在斯潘塞先生眼里很古怪僵硬。但是,我相信,这一定是人情间传递的暖意,是对一个下了决心要重新做人的先生最大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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