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一百零一章 行刺

    黑色,是一种拒绝,也是一种掩饰和保护,将内心隐藏的颜色,在暗夜最不起眼,于是也最为孤寂。可是,他喜欢,或者说是,他早已习惯。

    我叹了口气掩上窗户,既然连关心都不能说出口,我又何必去追问呢。

    这一夜无梦,我竟难得的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之后竟发现等待了一屋前来看望的妃嫔,那热闹劲儿仿佛是前来贺喜一般。我淡淡地披衣起床,可不是么?这后宫之中又有几人是真的希望我能长命百岁,与他们争抢恩宠的呢?如今这巴巴地赶来了,莫不是看我还剩下几口气吧。

    即使再不情愿,场面上还是要应付的。合上王美人递来的参盒,婉转笑道:

    “让姐姐费心了,妹妹的身体不过是日子长短而已,怎么消受得起这么名贵的参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瞧娘娘说的,皇上不还在四处寻访高人嘛,这世上柳暗花明的事儿虽说不多,可没准儿就给娘娘碰上了呢?”王美人的笑容幸灾乐祸地跳动着,在她们心里,这种“柳暗花明”的意外还是不要碰上为好。

    直到众人散去,方才看见一直怯生生站着的晏紫。

    “怎么了?”我忙招呼她过来,“这副模样,可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晏紫没答话,倒是嘴角撇了两下,竟是生生落下泪来:“姐姐,晏紫都听说了,可是真的?”

    “什么真真假假的,至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呢?何况……何况还有三年呢。”

    这话一说,晏紫更是难过得难以自持,一头扎进我怀中啜泣起来:“姐姐,这宫里已这样寒凉,晏紫是除了姐姐再没什么可信的人,若是,若是姐姐有一天也离开了,让晏紫如何独自面对?”

    她的话清楚明白,我不是不承认的,一时间竟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劝慰,只得一边安抚一边岔开话题:“算了,说说别的,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也让我也乐一乐。”

    晏紫这才抬起头来:“好玩的事倒没有,不过宫里最近挺热闹,都为着过些日子太后的寿辰准备呢。”

    太后的寿辰?我突地在嘴角泛起一个笑容,等来等去,终于就要等到了。


    夏末秋初,天已不那么湿了,待精神好些就拉着碧落去看望静仪太妃,见碧落与慕容天的关系一天好过一天,也逐渐放下心来,想等着皇帝来时,顺便说一说将碧落指给慕容天的提议。

    离开紫霄宫没几步,便听见转角处一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姆!”来不及止步,已被一粉嘟嘟的幼子撞上了。

    “你……谁?撞甜甜!”不等我回过神,小家伙已瞪起眼睛用尚不流利的语言质问起我。

    我不禁笑起来,捏了捏她胖胖的脸蛋儿问道:“你叫甜甜?真是很甜美呢,你娘亲呢?”

    “嗯……藏猫猫!”她凝神想了一下,终于费力地说了出来。

    我欢喜地将她一把抱起来,周围没有宫女太监,这孩子怕是自己跑出来的,见她的服饰精美,应不是寻常的角色,难道……

    我正想着,便看见远远地有人跑了过来:

    “我的小祖宗哎,一转眼就跑到这儿来了,吓坏奴才了!”

    乳娘模样的人待冲到我面前才看清,又急急忙忙预备行礼,我伸手阻住:“好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如此放任她乱跑?”

    那奴仆接过孩子,只知道不断地赔笑:“扰了娘娘,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甜儿!”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出现,越过乳娘的肩头,那后边亭亭站着的,竟是林依依。


    “烦劳妹妹了!”德妃硬生生地说道,并伸手抱过了孩子,仔细地检查有没有哪儿伤着。

    我哑然失笑,冲口而出道:“姐姐是怕妹妹对小公主不利么?可不要以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所有人。”

    “谢谢妹妹提醒。”德妃出乎意料地没有和我争执下去,而是选择离去,那转身的刹那,突然发现她竟在这些日子憔悴瘦弱了许多,在冷云宫附近,更显得萧瑟难当。

    “原以为除掉了绊脚的石头,没想到不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永远失去了。姐姐以后可要多保重啊,这宫里处处危机,别夜里睡不着觉。”我望着她的背影恨恨道。

    德妃闻言略一驻足,随即便快步向远处走去,无所回顾。


    离太后寿辰愈来愈近,糕点也做得更加精致,翠绿欲滴的青叶悉心包裹好软糯洁白的点心,再点缀几颗大粒的葡萄干,便成就了一方美食,在尚热还燥的日子里,入嘴清甜绵软,清香之气更是缭绕不去。每颗点心到了太后那里都要用银针试过,可只会用一针,只要那一针没有恰好刺中其中镶嵌的紫色葡萄干上,便万事大吉。毒,只需一点点,无色无味,悄然地扩散在五脏六腑,防不胜防。

    日日去拜见,太后由开始的不待见到偶尔也会闲聊几句,兮若更是与我熟络起来,只象征性地验一验毒。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只等着那一天。


    初秋渐近的湖畔,只余我与慕容天的身影。

    “娘娘何出此问?”慕容天对我突然提出的问题感到迷惑,“在下对碧落姑娘一直尊重有加,自是不可否认她是个好姑娘。”

    “既然这样,那我将她托付给王爷可好?”

    如此直白的话,若不是事出紧急,决计问不出口。慕容天在惊异之下还是笑了:“娘娘果然是爽直的性子,可在下不明白这‘托付’二字做何解?”

    我踏近一步,直视他的眸子:“王爷明白的,只是不愿面对。这么久了,再美好的人儿也该化作记忆了,更不可作为折磨一生的理由,相信王爷这样心怀宽广的人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更何况昔日有牡丹,今日又有青莲,自在一番特别安宁的美丽,王爷又何必执着过往呢?”

    听完我一口气说完的话,慕容天不由沉默下来。见他不表态,我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得轻轻接了句:“只望王爷能够珍惜现在身边的,不要永远失去永远后悔……”


    入夜,碧落静静地坐在屋角,连我走近也不曾察觉。

    “想什么呢?”我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碧落不由惊抬起头。

    “姑娘——”她闪着清水般的眸子望着我,“没什么,只是想不透一件事。今天遇见王爷了。”

    “哦?”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折起瓶中的花凑向碧尖。

    碧落并没有留意我的神情,继续慢慢道:“他很奇怪,说以后的荷塘想拜托我来照料,问我愿不愿意,还说现在觉得莲花很亲近,如今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花了。”

    望着碧落凝神的模样,我如释重负地暗自笑了。


    热热闹闹的日子终于在预期中来到,似乎每个人都很开心,我亦一样,由衷的。不为即将的复仇,而为即将的重逢。

    和以往一样,慕容南星与冷清秋都在被邀之列,而今年冷清秋特意提早到了宫中,说是为太后精心准备了一出好戏,要亲自来布场,顺便和太后拉拉家常话。太后一向喜欢她,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早早便准了。

    可是和以往又都有些不同,冷清秋此次并未来看我,甚至连句话也没传过来。我没有细想,全部心思都在眼前这盘点心上。簪子里的粉末只需一点点就足够,最好的情形是在家宴开场之前送去,能够看着那老太婆吃下去,一个时辰后发作时,应该是家宴正盛的当口,如此,毒的来源就难以查出,说不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

    没有叫任何人随身,我自己端着碟子往太后的居所而去。然而行至半路,突觉周遭的状况变得异样起来,太监宫女,甚至还有太医都倾巢出动,面色紧张地向同方向赶去。我忙扯住一个细问,那宫女因慌张连行礼都行得差强人意,急急答道:“禀娘娘,太后那里出大事了,说是小王妃在进宫的时候利用戏班私藏了利器,欲行刺太后结果被当场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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