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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人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可以说我研究了许多年,但最终仍然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
没有任何动物像人一样,将世界划分成许多势力范围,然后又在这势力范围中形成了诸多派别几大阵营。这种事除了人以外,别的动物做不来。谁能找到一种例证,某种动物今天拉甲打乙,明天又拉乙打甲,打打杀杀,无穷无尽?没有,这是人的专利,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一部血腥残杀史。
由此派生出一个问题来,人人都在谈人性。人权,人性是什么?人权又体现在哪里?
我一直认为,人性就是贪婪。就是凶残。就是无尽的控制欲。
人妄想着控制别人,于是各种各样的残杀无穷无尽。希特勒是死了,但是不断有希特勒的儿子孙子冒出来。
人类一直都在忧虑人类总有一天会毁灭,并且认为这种毁灭的力量来自于外星,实际上,真正能够毁灭地球人的,一定不是外星人,而是地球人自己。
在人性的贪婪、凶残发挥到极至的时候,人权又怎能够体现?说穿了,所谓的人权,只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人为了统治更多的一部分人所炮制出来的廉价玩意,绝大部分人中,任何一个人如果不接受统治和控制,就绝对不可能会有真正的人权,享受人权是有一个大前提的。
人权既然是这样一种廉价的东西,那么,妄谈人权对于人类来说,实在可以说是一种奢侈品。
在人性没有得到根本改变之前,完全就不可能有人权可言。
这个题目实在太严肃了,我也不想谈这样一个严肃的题目,只是在写《大阴谋》这篇小说的时候,有着许多感受,忍不住想说一说。
至于这篇小说,我想说的话不多,因为小说摆在这里,大家可以自己去看。
唯一需要多说一句的,另外一篇小说《狂人之谜)实在应该是与《大阴谋》是同一篇,只是考虑到篇幅问题,才将其拆成了两篇,不过,当作两篇来读,也似乎未尝不可。
第一章 一对情敌
自从第一本故事集《钻石花》问世以来,卫斯理传奇已经陆续出版了一百多部,但在这些故事中,以大为题目的,只有一部《大秘密》。现今的一些书,动不动就是大什么什么的,名字大得不得了,内容其实空洞无物,却也难说得很。
我一直以为,大这个字是不能轻易用的,什么才能算是大?地球够大了,可是在整个宇宙之中,只不过一粒微尘而已,如果对宇宙人说大地球,那定会成为宇宙之中最大的笑话。
写大秘密那本书的时候,我也曾反复想过这个问题,那个故事写的是一个大国的领导人和他在战乱中失散的儿子的事,他的儿子想取父亲而代之,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的话,近代史就会是另一种样子,正因为那件事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世界历史,所以我在写作的时候,冠上了一个大字。
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二次用大作标题了。
因为这确然是一个可以称作大的故事,甚至比《大秘密》中所涉及的事还要大,这件事所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国家,因为这个阴谋如果成功的话,受影响的就是整个世界,几乎会波及所有国家。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许多的组织想挤进这件事中来,其中有许多是我本就非常熟悉的朋友。
尽管如此,在动手整理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原还不是很想用到大这个字,最初所想到的标题是《克隆人》。
后来,终于用了现在的名字,有许多原因,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参考了几个人的意见。为了这本书的题目,在我家的客厅里甚至有过一次讨论。大凡这样的讨论,定少不了一个关键人物,这个人就是温宝裕,实在说,这次讨论也是温宝裕挑起来的。
那天,温宝裕来到我家,从我们的谈话中知道了这回事,就要我讲给他听。当时,我和白素正在为另一件非常奇特的事大伤脑筋,根本没心思跟他讲这些,所以就对他说:"我正要整理这个故事,等整理出来,我保证你是第一个读者。"
温宝裕却不依,一定缠着我和白素要讲给他听。
红绫知道我们正为一个特别的约会烦恼,所以对他说:"小宝,你真要是想知道,你跟我一起出去放鹰,我讲给你听。"
温宝裕听了,大叫了一声。拉着红绫就往外跑。
红绫这个女野人本来没有事就想找点什么事出来的,由于和几只野猴子一起长大,身上的野性极多,动不动就想大叫,现在听到温宝裕叫起来,她真是大为兴奋,跟着一声长啸,幸好我和白素是早就习惯了,不熟的人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吓掉了魂恐怕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他们出去了整整一个下午,回来时已经接近吃晚饭的时间。
温宝裕的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却早已传了进来:"这个郭大侦探,真是成问题得紧,上次天一庄园那件事,我也是有份的,这样的一件大奇事,他怎么就不喊我一起去?"
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所以需要介绍一下。
这件事的发生其实很早,最初是我们的朋友小郭独自在进行,后来,他觉得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了,就想到来找我。
那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和白素一起回家了,便带了南美一个国家的王妃迪玛来我家找我。我和白素的确是头一天晚上回家的,不过,我们回家不久,就接到周游的电话,说温宝裕不知出了什么事,不死不活,要我们立即去救他。我们知道,红绫是与温宝裕一起的,听说温宝裕遇到了这样的事,当然非常担心红绫,就问周游,红绫怎么样了?周游竟说他不知道。我们连夜赶到天一庄园,才知道温宝裕和红绫一起与天一庄园中的仙人斗法,结果,温宝裕被那些仙人所制,而红绫不知去向。为了救红绫,我和白素分头行动,由她回家搬救兵。
白素回到家时,小郭和迪玛王妃正坐在我家客厅里。后来,小郭和白素一起到了天一庄园,谁知赶到时,发现我又不知所踪了,为了救我,小郭只身深入到了骷髅人的基地。
这件离奇之至的事记在《成仙》那个故事中。
我接触到这件事,正是那个故事结束,我们几个人回到家以后的事,当时,小郭直接跟到了我的家里,但温宝裕因为离家许多天,怕他的父母大人责骂,所以先回去了。他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正是说,小郭怎么都该向他透露一点的。
白素听了他的话,连忙接过去说:"人家怎么敢对你说?如果对你说了,你再经历一次不生不死,你父母找他要人,他可是没本事拿出。"
这话算是指着了痛处, 所以他就不说话了, 闷了一刻,毕竟闷不住,又道:"我听红绫说,你准备把这本书的书名叫做《克隆人》,这个名字不好,让人不知所云,真正是大不好,要改。"
他说这话,白素有同感:"那么,你有什么好建议?"
温宝裕道:"一本书的名字就像一个人的名字一样,最好是看一眼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像戈壁沙漠。良辰美景,就是极好的名字。"
红绫打断他说:"你到底说的是人名还是书名?如果说人名,迪玛王妃这个名字就不错,她的丈夫佩德罗亲王也还过得去。"
温宝裕挥了挥手,很激动地站了起来:"对,人名和书名虽然不同,但都是名,虽说不一定要惊天动地,但总还是该让人看了,就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你有一本书叫《大秘密》的,因为里面涉及一个王子的秘密,这个王子如果上台掌权,就可以影响历史,所以你称为大秘密。那个大秘密只不过可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历史,但现在这件事,却可能改变全世界的历史,难道不比那个更大?所以,这书名中一定不能少了个大字。大秘密那本书,只不过是一个人的身世的秘密,倒可以称大,而这次却是一个大得令人匪夷所恩的阴谋,所以,这书名的后两个字,应该是阴谋两个字,连起来就应该是《大阴谋》。"
他的话刚完,白素和红绫都鼓起掌来。
本来,我对于名字,不管是人名还是书名,并不是十分的重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为的是与其他同类的有区别,既然他们都说《大阴谋》这个名字更好,我第二次用一用这个大字,倒也无妨。
以上所记,是有关这个故事的定名过程,属于闲笔。卫斯理故事中,最开始都会有一些闲笔,这已经成为卫斯理故事的一个特色之一。
虽说是闲笔,但往往不闲,与整个故事,总会有一定的联系。
就像其他卫斯理故事一样,这个被命名为大阴谋的故事,在一开始的时候,与我并没有任何联系,在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和白素正为了一件奇特之至的事在印度,此书中涉及的大阴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我们是一点都不知情。
闲话就此打住。
迪玛王妃所在的国家从区域上划分,应该属于南美。至于在什么地域叫什么国名,我认为都不重要,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家,现在正在掌权的是佩德罗亲王,他的妻子就是迪玛王妃。
迪玛的名字后面有了王妃这两个字,名义顿时就不一样。
其实,就算她没有嫁给佩德罗亲王之前,家庭出身也是非常的高贵,若是在许多年前,毫无疑问,属于权倾朝野的贵族,当然,现在也可以称为贵族,只是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再没有人用到贵族这个特殊的名称。迪玛王妃的父亲至今仍然在位,而且是这个国家除佩德罗以下五名实权人物之一。
这样介绍,是想读者对迪玛王妃这个人有一个最基本的了解。
迪玛王妃非常年轻,才只不过二十又七岁,但由于是出身于一个十分高贵的家庭,又受过极好的教育,人又极聪明伶俐,在全国名媛综合评分中,她名列第一。那还是佩德罗没有掌权的时候,他的父亲为了他的婚事,特意开了一个宫庭Party,将所有的名媛全都请到,要为自己物色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那是佩德罗第一次与迪玛相识,两个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不可自拔。
这原是一段佳话,却因此惹恼了一个人,甚至准备动用武力将迪玛抢走。
这话听起来玄乎,佩德罗身为王家继承人,他与迪玛之间又是两情相悦,谁有如此之大的胆,敢在太岁头上动上?
敢打这种主意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的人物,甚至根本就不会是这个国家的人,因为佩德罗家族在这个国家的根基极为稳固,没有任何人有力量反对他们,由此可知,打这个主意的,一定就不会是这个国家的人。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是邻国的一位总统,名叫桑雷斯。
这个桑雷斯可不是一般的总统,他是一个强权统治者,他之所以能够上台掌权,正是因为他的强硬手腕。在他上台之前,原是这个国家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他就是利用了手中的军队,在一夜之间发动政变,夺得了政权。虽然在他掌权的最初几年,也有许多反对力量四处活动,但两年之后,这些反对势力全被他一一制服。
他也是因为听说了迪玛的名声,所以派人对迪玛进行了跟踪,并且将她的活动录像,桑雷斯着过录像之后,立即就春心大动,授意一名大臣去迪玛家提亲。
迪玛的父亲对这个强权统治者并不感兴趣,同时也知道这个人不好惹,弄得不好,会出现大麻烦,为此大为烦恼。正在这时,老王这儿子选妃的消息传出,迪玛的父亲就将迪玛叫到面前,非常诚恳地告诉她,这是她的一次机会,只有将自己的命运与王室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才能够与桑雷斯抗衡。
佩德罗是新闻人物,迪玛虽然一直没能与他相识,但多次在电视上见过他,正是她心中白马王子类的人物,早就心有所瞩,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又有父亲在后面支持,当然心花怒放。
迪玛与佩德罗订婚的时候,才只有十八岁,还在大学读书。
这种盛事当然瞒不过桑雷斯,其实,迪玛以及家人也从未想过要瞒他。在迪玛和佩德罗正式订婚之后,这两个众所瞩目的人物顿时成了新闻中心,各大报纸争相登载有关他们的消息。
这些消息大大地激怒了桑雷斯,他于是作出一项疯狂决定,准备绑架迪玛,与之强行成婚。
当时,迪玛还在老大哥的一所著名大学攻读学位,根本不知道围绕着自己的婚事,有一场大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
也是由于桑雷斯过于自负,在他的幕帏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以说实在是太多了,这其中就有大量佩德罗家族辖下的间谍。
论实力,佩德罗的国家和桑雷斯的国家不相上下,所以并不怎么在乎这个相邻的强权国家,但是,他们深知桑雷斯是一个政治狂人,这种人什么样的疯狂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对此不能不有所提防,他们可不愿闹出一个科威特第二的事件来,所以在桑雷斯正式掌权之后,向他的国家派出了大量间谍。
桑雷斯不顾一切要抢夺佩德罗的未婚妻,这不仅仅是一般的为爱争风吃醋,而上升到了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公然挑衅,这是对权力的一种极大蔑视,佩德罗家族哪里受得了这种污辱?当即抢先一步,派人前往那个老大哥国家,护送迪玛回国,与佩德罗成亲。
迪玛与佩德罗家族订婚,即将成为王妃的消息在她就读的校园轰动一时,迪玛迅速成为老大哥国家社交场上的风云人物,争相与之结交的,决不是泛泛之辈,就是老大哥执政在野两党的要员,也都派出自己的妻子向迪玛发出邀请。
这事有的人或许会认为邪乎,迪玛所在的国家毕竟是一个很小的小国,在国际社会之中,并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论国土面积,还不一定有老大哥最大的一个州大,那么,这样的一个王妃与老大哥的州长夫人比起来,其实也就不相上下了。
这样想的朋友一定是不懂外交常识,从理论上说,任何一个再小的国家,其地位与那些大国是完全平等的,即使迪玛是一个只有几十万人的小国的王妃,也还是一个王妃,可以与英国王妃、老大哥总统夫人平起平座。
当然,这只是理由之一,甚至不能算是绝对的理由,因为像老大哥这样的国家,始终将自己放在世界老大哥的位置上。
要让他们将哪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视为上宾,倒也确然是一件难事。他们要做什么事,当然是从他们自身的利益或者说以他为头的那个集团的利益出发。国际社会本就是一个极不平等的社会,一切都被控制在少数几个大国手中,由这几个大国为首,各自划出了几个不同的阵营。这种情形就像是一个中国式的大家庭,兄弟三四个,原本都是由老头子这棵藤上结出的瓜,后来,老头子死了,这几个兄弟又有了下一代,再下一代,更下一代,于是这个大家庭就成了几个大家庭,各自有着自己的领头人,相互之间有了什么事,出面调停的,必然是实力人物。
而其下面的其他一些家庭的家长,看起来地位全都平等,其实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迪玛在老大哥社会大受欢迎,最关键一点,她得益于邻国总统桑雷斯。
如果这一片天地之中没有出现一个桑雷斯,所有的国家对老大哥全都俯首贴耳,那么,这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成为老大哥政治外交上的一个筹码。在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桑雷斯之后,这几个小国出现了分化,有几个因为受到桑雷斯的鼓动,对老大哥阳奉阴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老大哥也感到对这几个国家的影响力受到严重威胁。在亲老大哥派势力中,尤以佩德罗家族为首,所以,老大哥要紧紧抓住迪玛王妃,就是一件意图明显的事情。
迪玛当然知道这一点,别看她才只有十八岁,由于家庭影响,她对国际局势看得非常透彻,尤其是知道自己不久将成为王妃之后,她更进一步知道,与老大哥的关系如何,将会极大地影响着她未来夫君的地位。她也正想借助自己在老大哥求学的机会,与老大哥社会的各层人士广泛接触,为自己以后的政治生涯打下牢固的基础。
正当迪玛在老大哥社交界如沐春风时,忽然接到国家安全部门的一通秘电,要她迅速作好准备,立即回国与佩德罗结婚。
迪玛接到这一通秘电,大吃了一惊,她当然是深爱着佩德罗的,也很希望能够很快与佩德罗生活在一起。与此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迪玛在老大哥读书是一次极好的机会。迪玛订婚后继续在老大哥完成学业,并设法与老大哥上层建立良好的关系,是他们两个人商量的结果。她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佩德罗的意愿。现在,忽然有了这样一通秘电,并且提到马上结婚一事,却没有更多的说明,这实在是让她迷惑不解。
即使是不解,她也决定执行。她准备回去问一问佩德罗,她相信自己的手腕和魅力,一定能够再次影响佩德罗改变决定。
迪玛匆匆清理了一下,便要在机场赶,刚刚走下她住的那幢小洋楼,却见楼下早停了一辆本国大使馆的车子,大使走下车来,请她上车。
她当然与大使极熟,所以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使显得有些慌乱,对她说:"情况非常紧急,上车再说。"
迪玛听了这话,心中打了个突,当时就有一万种设想,却又一点都没有头绪。
上车之后,车子并不是去大使馆,而是直接去机场,但走了一半,车子就停在了一个极隐秘所在,大使请迪玛下车,然后拉着迪玛的手,几步跑到了另一辆车上,在这辆车附近,还停着好几辆车,这些车全都挂的是外交牌照,但并不是迪玛的国家的。
本国大使馆的那辆车在大使和迪玛下车后继续开向机场,几分钟之后,迪玛所乘的几辆车分别启动,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迪玛觉得不对头,就问大使:"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使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接到紧急命令,说是有人会对你不利,要求我以最快最可靠的途径,将你送回国。"
迪玛原想再问几句,但一见大使的面色异常严峻,便也就缄了口。
没过多久,车载电话响了起来,大使接过话筒,听了几句。迪玛看到他的面部肌肉跳动了好几次,拿着话筒的手开始发抖。
大使放下电话之后,迪玛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使欲言又止。
迪玛当然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极严重的事,而且这件事一定与自己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就又追问了一遍。
大使说:"迪玛小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这件事太严重,我觉得,在你回到安全地点之前,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迪玛是一个颇有性格的女性,她知道自己不久就会辅佐佩德罗治理一个国家,心中早已将这个国家事务当作己任,所以,她便对大使说:"大使先生,我希望你能够想到我的身份,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我请你一定告诉我,我以我的未婚夫的名义命令你,现在、立即、将一切告诉我。"
大使仍然是犹豫不决,似乎这件事是极难以启齿的。
迪玛于是命令司机停车,她要在这里下车。
大使无奈,只好告诉她,他们刚才乘坐的那辆车,在前往机场途中,遭到一伙不明来历者的拦载,车上人员被绑架。大使接着说:"我在接到国内的加密命令之后,意识到事情对你极为不利,所以事先做了安排。那辆车可能会出事,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我还是异常吃惊。"
迪玛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国内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大使作了否定回答。
那时,迪玛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已经料到事情很可能比大使所想要更严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大使所安排的回国路线,也不一定安全。"想到这里,迪玛立即有了决定,她当即拿起车载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她对着话筒说:"我是迪玛,我有非常紧急的事,需要立即与夫人通话。"
大使等人都不知道她在给谁打电话,也不知道她忽然有了什么样的决定,但已经料到,她心中早已将原计划作了改变,所以惊得瞠目结舌。
迪玛这个电话是打给老大哥总统夫人的,号码当然也是总统夫人给她的,这是一个极特别的号码,有了这个号码,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与老大哥第一夫人通话。结束通话之后,迪玛换了另一辆车,命令其他车辆继续按计划行驶,而她所乘的这辆却改道去了中央情报局。
在中央情报局门口等着迪玛的是小纳尔逊。
小纳尔逊的父亲在老大哥警界有着极高的地位,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小纳尔逊子承父业,干得有声有色,目前已经有了极高的职位。这父子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曾有过多次合作,每一次都很成功。当然,这是题外话,随便提一提。
小纳当时接到了迪玛,将她引进去,然后又从另一扇极隐秘的门将她送出,直接送上了一架挂着外交标志的老大哥飞机,安全国国。
事后证明,迪玛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对的,她回国以后便知道,拦载她所乘车辆的那伙人,正是桑雷斯的手下,他们没有找到车上的迪玛,于是再次行动,终于将大使等人截住。
桑雷斯的计划宣告失败,佩德罗和迪玛在第二天宣布正式结婚。
桑雷斯恼羞成怒,公开表示,他决不善罢干休,在适当的时候,他要报此仇,将佩德罗赶下台。
第二章 夫妻秘事
此事过去已经近十年,在这些年中,佩德罗已经掌握了政权。他的确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统治者,在迪玛王妃的辅佐之下,几年时间,将国家治理得很好,真正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在国内有着极高的威信。
当然,这几年中,桑雷斯始终没有放弃要教训自己的情敌,两国之间的磨擦越来越频繁,不久前,佩德罗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宣布与桑雷斯的国家断交,驱逐了他们派出的外交官,关闭了他们在本国的大使馆,两国正式决裂。
桑雷斯早就想对付佩德罗,只是找不到好的借口,所以长期以来,只是在两国边境搞一些小打小闹的动作。现在,佩德罗关闭大使馆、驱逐外交官,桑雷斯知道后,不仅不怒,反而暗暗高兴,连夜下达命令,向两国边境调去了大量军队。在一个月时间内,这些军队举行了两次大规模军事演习,两次都出动了核弹部队。
佩德罗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他同样是一个非常强硬的人。
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战争,他一面令迪玛去国际社会斡旋,一面向全国宣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并向全国武装部队进行了总动员。
这相邻的两国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两国的局势,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大为关注。这其中,最紧张的当然是老大哥,几百年来,在老大哥国内或者国门口进行的战争,应该算是南北战争,除此之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偷袭珍珠港虽然使他们受到了一定损失,但与其他受战争损害的国家相比,简直就是断胳膊断腿和划破一个小伤口流了点血的区别,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愿意这场在家门口的战争打起来。
这种情形其实也不难想象,一个自认为可以统治世界的大人物,他的手下怎么打闹,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这些手下在他的家门口打了起来,那就不仅仅是对他的不尊重,甚至是极大的蔑视,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挑衅,他如果再不管的话,往后,还会有谁肯听他的话?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大哥的一些报纸将两国关系的恶化,称为家门口孩子们在闹事。
果然,老大哥在这时出面了,他们利用自己在联合国的影响力,组织了一个调查组,分别进行调停,然后又决定在老大哥的国内举行一次正式会谈,希望能在这次会谈上达成谅解。
佩德罗启程前往老大哥的国家,迪玛王妃就在家里为他紧张,因为这次会谈实在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如果说,所有的一切,全都取决于佩德罗的意愿,迪玛一点都不会紧张,她相信他的丈夫有着常人不可及的能力,能够将一切事务处理好。然而,一些事情牵涉国际社会之后,就会变得异常复杂起来,个人的观点意见绝对已经不重要。
迪玛很清楚,这次会谈结果如何,最关键并非在佩德罗身上,而是决定于老大哥和桑雷斯的态度。老大哥的态度,迪玛是非常清楚的,主张对桑雷斯予以惩戒,原因是老大哥并不喜欢这个人,这个人太自以为是,太嚣张狂妄,太目中无人,甚至连老大哥都不放在眼里,老大哥当然会异常恼火了。正因为老大哥抱着这样的态度,所以在会谈时,老大哥一定会给桑雷斯施加压力。
更让人忧虑的是,桑雷斯这个人完全是个无所顾忌的狂人,与另一个世界狂人卡扎菲相比,似乎一点都不逊色。将他逼急了,他定会撞个鱼死网破。
自从佩德罗乘专机前往老大哥,迪玛的心也随着他而去。
迪玛王妃一心牵挂着丈夫,其实还有一个极其特别的原因,这可以说是一项超级秘密,也是一大隐私,除了佩德罗和迪玛王妃以及他们的私人医生以外,世上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当然,后来我和小郭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此事实在可以算得上超级隐秘,我在第一次给白素谈起这件事时,甚至将这一节隐去。但是,白素很快发现我的讲述中有一个极大的漏洞。
白素听我讲这件事时,忍不住就打断了我:"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我当然知道她所说的不对是指什么,但故意装着不明所以:"哪里不对了?事实就是这样的。"
白素一针见血:"当然不对,你说迪玛王妃怀疑他的丈夫不是他的丈夫,总得要有根据,没有根据平白无故地怀疑,就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非常关键的事情你没有说。"
见实在瞒不住,我只好告诉了她。
后来,我在整理这个故事的时候,再一次将这个细节隐去了,完稿以后,白素看过,温宝裕也看过,都说这样不行,看到这里,总有差点什么的感觉。我见实在无可奈何,只得又作了一次修改,将这个超级隐私写了下来。
(但愿迪玛王妃不会因此记恨于我。)
故事所记述的时候,正是迪玛成为王妃四年之后,而她和佩德罗结婚已经是差不多十年,他们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如果要评比感情最好的夫妻的话,第一肯定是我和白素的,我甚至同白素开过这样的玩笑,说除了第一之外,再没有第二了。但见过迪玛王妃之后,才知道,她和佩德罗的婚姻,同样可以称得上是神仙眷属。他们之间的感情确然非常之好,如果不是后来出了点麻烦的话。
这点麻烦实在不能说小,并且极其尴尬,以至于我现在要将这件事写出来时,都有点不知该怎样落笔。
我相信,敏感的读者可能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样的麻烦,因为我曾经提到这是一项超级隐私,原是不准备写下来的,但不写下来,故事就无法讲下去。
事实上,在佩德罗获得王位的第二年,他的生理上出了点毛病,当时,他们认为这是因为工作太过繁重,思想压力太大的缘故,以为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起来。但事实上,过了差不多一年,这个毛病不仅没好,反而有所加重。有病就医是很自然的事,偏偏这件事极难启齿,更不便于大张旗鼓。
时间一长,这件事当然就影响到了夫妻间的感情。
这种事如果是发生在一般人身上,闹得天翻地覆最后不得不上法院离婚也完全可能,但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他们毕竟都极深地爱着对方,在外人面前,他们仍然是一对极其相爱的夫妻,只是床帏之间,却是极度的苦涩,以至于到了后来,只要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一定的心理障碍。
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像这一类疾病,本来就与心理上有着极大关系,再产生心理障碍,问题就会更加严重。
佩德罗这次去老大哥的国家,除了参与调停谈判以外,还要抽时间去看一下郝威医生,这个郝威医生是治这种病的专家,在此之前,迪玛王妃与他通过许多次电话,将他们的情况告诉了郝威医生,当然,她原是隐瞒了自己和佩德罗的身份的。
这次去找郝威医生就诊会不会有结果,是让迪玛王妃极度不安的又一个问题。
谈判结束之后,佩德罗便会由下塌的酒店来到本国大使馆,然后通过大使馆的安排,秘密去见赦威医生。
这天早晨,迪玛王妃起床后,便让人送来当天由老大哥出版的几份报纸,她从报纸上知道,谈判已于昨天结束,虽然没有达成任何结果,但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倾向,这种结果也正在她和佩德罗亲王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倒没有什么特别的震动。此时,她在想,今天上午,佩德罗会去见郝威医生。
他们见面的结果会是怎样呢?
这是整个上午都在迪玛王妃脑中转动着的一个问题,这实在是一个极其特别的问题,越想越觉得苦不堪言,心中就像有什么东西剐着一样。后来,她干脆就不再去想了,她知道,有关这个问题,今天的晚些时候,至迟明天下午就应该有答案。
她默算了一下,如果佩德罗见郝威医生顺利的话,他下午就可以回来,晚上八点左右就可到达了,即使时间需要长一点,明天上午也一定会返因。
但是,她万万没料到,这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就有人来通知她说,亲王已经回来,马上就可以到家了。
当时,迪玛非常激动,也没有认真去想他为什么会回得这么快,便在家里等着他。
没多久,佩德罗走进了家门,见了她便张开双臂,喊道:"迪丽,亲爱的,你好吗?"
迪玛一见,佩德罗的精神状态特别好,真正可以说是精神焕发。她心中一激动,从坐着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亲爱的,我真是想死你了。"便向他走过去,但脚步显得有些不自然。
佩德罗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一刻的犹疑,几步跨过来,将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吻着她。
自从佩德罗有了病以后,他们之间在任何单独的场合,再也没有这样亲热过了,迪玛甚至不记得,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多少年。现在,佩德罗终于又主动吻她了,她当时激动得几乎昏了过去,实在禁不住,滚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佩德罗感觉到了她脸上的湿润,吃惊地问道:"亲爱的。你流泪了?发生了什么事?"
迪玛冲他羞涩地一笑:"没什么,亲爱的,我是太高兴了。"
她并没有说假话,的确是太高兴了,以前那种极其甜蜜的感觉又回来了,谁会不高兴得落泪呢?但迪玛王妃没有料到,还有更让她兴奋的事在后面。
佩德罗长长地吻过迪玛之后,带来了某种后果,这也是夫妻间亲吻之后必然会有的。有的科学家分析说,人的唾液之中含有某种化学物质,可以刺激人的兴奋神经,所以,男女在亲吻的时候,必然会有另一种生理上的反应,引起性的冲动。
这一吻的后果正是迪玛产生了强烈的性冲动。
这其实并不能怪她,自从佩德罗有了病以外,她已经压抑了差不多三年,这三年来,她过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我不想多费笔墨,读者自可以去想象。现在,佩德罗充满深情的一吻,当然是将她身体之中的性意识吻醒了。
她想对着他喊:"别,别叫醒它,那会让我发疯发狂的。"
她当然没有叫出来,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非常好。
佩德罗在吻过她之后,便将她抱了起来,他们一起走进了卧室,将她放倒在床上,替她除净了衣服……
当时,她可真是发狂了。她饥饿得实在是太久,就像一个十几天没有吃过饭的人见到了美味佳肴一样,当时除了发疯一般吃以外,绝不会想到别的事。
是啊,三年了,这是三年来她唯一的一次,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情形,谁都不难想象。
事后,心满意足的迪玛王妃搂着佩德罗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吻他。当时,她心中对郝威医生充满了感激,心想,应该立即打电话给他,向他表示感谢。
但是,这天下午她并没有时间,因为她一直都和佩德罗关在卧室里,甚至连晚饭也是让人送进来的,他们就像新婚那次一样,疯狂而且饥渴地尽情享受着床第之欢,根本没时间去干别的事情。当时,她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疯狂行动,似乎是想将三年的损失全都在这一天弥补似的。
因此,打电话向郝威医生表示感谢,就成了迪玛王妃第二天起床后所干的第一件事。
郝威医生一接听电话,迪玛就用一种充满感激的口气说:"郝威医生,谢谢你,我和我丈夫非常感谢你,谢谢你治好了他的病。这种感激之情,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表达,请你相信,你对我们有再生之德,我们会终生感谢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郝威医生就打断了她:"很抱歉,夫人,恕我无礼,我至今还不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的病人是非常多的。"
迪玛王妃于是报了一个名字,那是她与郝威医生联络时所用的假名。郝威医生听了她的介绍之后所说的话,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为此,她想了很久,甚至根本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威医生对她说:"对不起,夫人,您恐怕是弄错了。几天前,你的丈夫的确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好了昨天上午前来就诊,但是他昨天上午并没有来。"
迪玛王妃听了这话,简直就诧异莫名:"没有去?他与你约好了,但是没有去吗?"
郝威医生说:"是的,夫人,我们约好,上午九点半在我的诊所见面,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您的丈夫。"
放下电话,迪玛便有些糊涂起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佩德罗并没有去看郝威医生,可是,他的病却好了。他的病到底是怎么好的?她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只有去问一间佩德罗。
她从卧室出来,下楼到了饭厅,向主管问起佩德罗的去向。
女管家答:"亲王一早就出去了,夫人。"
迪玛听管家这样说,心中又是大吃了一惊。佩德罗作为一国之君,事务确然极其繁忙,尤其是他登上王位以后、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能呆在家里的时间真正是少而又少。但是,无论他有多忙,他们每星期总会有一次共进早餐,并且形成了规律,绝大多数时候,共进早餐是在星期天的早晨,如果这天早餐有非常特别的事,比如要陪国宾或者是在国外访问,那就顺延一天或者几天。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就是家中的下人管家,也并不知情。在佩德罗有病的这几年中,在一起共进早餐,就成了他们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但是,今天却出现了例外。今天虽然是星期二,并非星期天,但却是佩德罗回国后的第一天,他是应该留在家里与迪玛王妃共进早餐的,可事实上,他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独自走了。
迪玛王妃心中觉得一丝不快,但这种不快很快就消失无影了,她想到,他的病毕竟是好了,他们夫妻之间,又会有更大的快乐,这点小小的不快与那更大的快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晚上,佩德罗回家后,迪玛王妃与丈夫之间有一次对话,当然,佩德罗回家时已经很晚,但无论多晚,他们都会有一次谈话,谈话的内容可能是国事,也可能是纯粹的夫妻间的闲谈,并没有一定的主题。也没有特别的时间限制,也可能仅仅只是一两分钟,也可能会有十几分钟。这同样是他们夫妻间一种感情交流的特殊方式。
谈话是在卧室中进行的,他们的卧室当然不会是我们通常所能想到的那种卧室,他们的卧室里有一间小客厅,他们就是坐在那间小客厅里进行这场谈话的。
当时,迪玛王妃见丈夫回来,先是主动拥吻了他,然后为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他的手上。这些动作已经做了差不多十年,早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佩德罗端着酒,在沙发上坐下来,迪玛便紧挨着他坐了,然后对他说:"我给郝威医生打过电话了。"
听了这话,佩德罗明显地一愣,却没有说任何话。
迪玛本来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去找郝威医生,但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所以就说了这一句话,希望他能够沿着自己的话题说下去。她当然也注意到了佩德罗表情上的变化,但并没有往深处想。
佩德罗没有说话,似乎是等待着她往下说。但迪玛并没有说,而是拿眼看他,他似乎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反问她:"郝威医生怎么说?"
这时候,迪玛王妃没有任何怀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所以想弄清楚,毕竟是一个困扰了他们差不多三年的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她当然想知道,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迪玛说:"他说你们约好了见面的,但是,你并没有去,这是为什么?"
佩德罗听了这话,顿时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刚刚回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将这件事给忘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整天,简直就没有一秒钟的空闲,我实在是太忙了,忙得连上卫生间的时间都没有,结果,差点尿到了裤子上。"说完,他便顾自大笑起来。
迪玛却没笑,而是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他发现迪玛的神情有些不对,便伸出手搂住了她,说道:"对不起,亲爱的,我实在是忙得将这件事给忘了。我向你保证,明天我一定去。"他这话一说,迪玛王纪更是大吃了一惊。明天一定去?他明天去老大哥的国家?这说的是什么笑话,如果他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去一趟老大哥的国家当然不算一回事,可他是一国之君,那他以什么身份去那个国家、如果让老大哥的中央情报局知道的话,会引起什么样的麻烦?再说,他不是已经好了吗?还有必要去见郝威医生吗?
她本想再问下去,但佩德罗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她说:"亲爱的,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第二天晚上,佩德罗回来得非常晚,迪玛原想继续昨晚的话题,但佩德罗却提起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来。
他说:"桑雷斯通过某一个人来向我暗示,想放弃与我们的敌对,分别从边境撤军,并且恢复互派大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迪玛听说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他可能是在玩什么花招。"
佩德罗道:"我已经命人了解过了,他是真心想同我们讲和。"
他这话让迪玛王妃大为诧异,她根本就不相信桑雷斯会主动和解。
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半个月之后,事情果然有了出人意料的大发展。
那天上午,她有点事要去办公室。作为王妃,她并不需要上班,但在亲王府中却有她一间办公室,并且有一个专门供她驱使的班子,协助她处理各种必须的事务。
她走进办公室时,发现办公室里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在工作,全都围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当时,她心中颇为不快,正想委婉地教训他们几句。这时,她的秘书小姐已经发现了她,便从坐着的位于上跳了起来,竟完全不顾礼节地扑向她,一把将她搂住,在她的脸上吻着,嘴里不断叫着:"太好了,太伟大了。"
其他人见了她,也全都站了起来,向她行礼,弄得她莫名所以。
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一切的答案全都在电视机上,所以她便走了过去,站在电视机前。
电视机中,她的丈夫佩德罗正在发表电视讲话。
迪玛来到电视机前时,佩德罗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了,她仅仅只是听到几句,电视画面已经转了,切入了边境上大量武装军队撤退的画面。
迪玛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那张大旋转椅上,双手撑着下颌陷入了沉思。看来,佩德罗那天晚上与她所说的话是真的;桑雷斯真的准备与他讲和了:如果不是这样,他单方面撤走军队,岂不是要吃大亏?在这一点上,她当然是相信丈夫的。他正年富力强。思维敏捷,绝对不会做傻事。可是,要进行这样的大行动,事前定会经过许多轮的谈判,而她所知的谈判仅仅只有一次,并且那次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她正在想着这些事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第三章 冒牌丈夫
迪玛抓起话筒,听到接线生告诉她,有一位使用特别密码的夫人要同她通话。听说是使用特别密码的夫人,迪玛马上想到了几位身份特别的女性,这些人可以在任何时候与迪玛通话,只要将一个密码报出来就行。当然,能够知道这个密码的人,全世界范围内,不超过十个人,而且都是身份特殊的女人。
电话一接通,迪玛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立即就听出,这正是老大哥第一夫人的声音。
第一夫人在电话中先与她拉了几句家常,然后就切入正题:"迪玛,亲爱的,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这么大的事,我们事前竟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我的丈夫非常担心你和亲王,他特别让我打电话给你,问你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亲爱的,我们之间,就像是亲姐妹一样,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真的非常希望能帮你。"
她当然知道第一夫人这一通电话的用意,其中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虚伪,同时,她还知道,老大哥对这两个国家忽然宣布放弃敌对状态大为紧张。
迪玛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又在国际大舞台上混了这么长时间,对老大哥这样的国家,她可以说是了解进了骨子里。
他们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天下乱了,他们这个世界警察才能有事可做,但又不愿世界太乱,太乱就会危及他的利益。有两个国家要在他的家门口打仗,他当然不允许,说不准哪一颗没有长眼睛的飞弹会落进他的家里;现在,这两个国家忽然宣布不打了,要结为兄弟,他就会更加惊慌,因为这两个国家一联合,很可能会联起手来对付他。
虽然明知他们是别有用心,但迪玛毕竟不敢得罪他们,所以将话也说得极其圆滑。就她本人和她的国家来说,是决不敢公开得罪老大哥的,别说是像他们这样的小国家,全世界不知有多少实力超过他们许多的大国强国,也一样要争着和老大哥穿一条裤子,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怕惹得老大哥发火了。
第一夫人在迪玛说过一些讨好的话后,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姐妹之间,那是没有任何话说的。"
迪玛听了这话,心中打了个突,暗想,我们之间没有话说,难道佩德罗不一样?她想问点什么,还没有问出来,第一夫人就又说:"我的丈夫说,兄弟之间的事,是世上最好说的事,但与敌人握手言欢,那无异于与虎谋皮,结果如何,就实在是很难预料了。"
这显然是话中有话,难道佩德罗有什么让老大哥不满的事?
晚上,迪玛等佩德罗回来,便将第一夫人的话告诉了他,没料到,他听了之后,竟是不屑一顾,冷笑了一声:"哼,自以为是老大哥,侍强凌弱,算什么老大哥?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得意几天。"
迪玛听了这话,当真是吓得花容失色。佩德罗这样说,是摆明了要与老大哥过不去了,这可绝对不是闹着玩的事。所以,她就想劝他几句,在她看来,邻国的那个桑雷斯实在是个不可交往的人,与老大哥作对,更是大大的下策。
岂料佩德罗听后,竟是一脸的不快,对她说:"政治上的事,以后你少管为好,我自有分寸。"
他们结婚十年来,这是佩德罗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明显是要她不再过问政治的意思。而在此之前,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官场之中,佩德罗从来都不隐瞒自己对她能力的欣赏,事实上,自他正式登上王位以来,迪玛王妃真正给了他极大的帮助。而现在,他却对她说,这些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迪玛王妃听了这话,当然是生气了,这气生得还不小,当即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竟懒得与他打招呼,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佩德罗当然知道迪玛生气了,在王妃进入自己的房间,正要将门关上时,他挤了进来,一把将王妃搂住,不断地亲她,向她道歉,一次又一次地吻她。
迪玛王妃当然不是一个不顾全大局的女人,她见丈夫如此对待自己,心顿时就软了下来。
接下来,当然是发生了世上所有夫妻间都会发生的事,这种事本不应过于渲染,渲染了便未免有卖弄色情之嫌。
(其实,当今流行的一种拳头加枕头的把戏,我也是极讨厌的,自己笔头子不硬,又怕写出的东西不能吸引读者,就硬塞进一些下三烂的佐料进来,真正是将肉麻当有趣,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同时写两性间的情爱关系,有些确然与整个故事有着极大的关联,割舍不得,否则整个故事就失去了连惯性,那又当别论了。现在,我所要写的事,就正是这一种情形,这话听起来极端矛盾,读下去,自然就会理解。)
下面我所要写出来的,正是这一对夫妻在床帏间所发生的事,为了使得这篇故事尽可能地干净,有些方面,我自然会写得简略,但有些实在不能简略的,自然就会详细一些了。
自从那次以后,佩德罗的病就完全好了,这是我们早已经知道的。那次是他们夫妻间三年来的第一次,当然,现在我要写到的这次,也并非第二次,中间原应该有,只是与本故事没有太大关联,所以我没有提到。这次却毕竟大大不同以前,因为这次以后,迪玛王妃心中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问,这个疑问大得竟连她当时也会吓得发抖,可见其疑问之大且突然,绝对超出她的想象无数倍。
闲话少说,我还是来介绍迪玛王妃产生这个疑问的过程。
那时,他们之间闹了结婚十年来的第一次矛盾,迪玛王妃生气了,一个人走进了卧室。佩德罗立即跟了进来,搂住她,一面亲吻她,一面向好道歉,于是,他们又和好了。
和好以后,佩德罗便以动作表示要有更进一步的亲热,迪玛王妃自然也不会反对,她已经耽误了三年时间,这三年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了,所以,现在的每一次对于她来说,可以说都极其珍贵,因为实在无法预料,佩德罗是否会旧病重犯。
(写到这里,我几乎想将这一段略过,或者是以别的方式来代替,但试了几种办法,实在是不行,便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至于读者在读到这段时会怎么想,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大凡在这方面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是要讲究一定程序的,其实有许多教科书在教人这方面的知识,但书本的东西,如果不经过实践,就毕竟是一种理论,与实际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即使是有着丰富的实践经历,但这种事,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特点,每个人的特点不同,别人是根本不会知道的。
佩德罗在进行这项功课的时候,似乎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迪玛王妃刚才生过气,而且是生了很大的气,在这种情形之下,作为女人,她的情绪一时之间很难调动起来。
虽说她是同意了,但作为佩德罗,就应该做一些特别的工作,要比平常更温柔更体贴才行。
但是,佩德罗在这方面竟像是个大外行,此时的他,竟性急得如同一个经历初夜的童男子,努力了半天,竟不得要领,急得脸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滚。
迪玛王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便提醒他说:"吻我。"
当然,作为女人,哪怕她贵为王妃,也还是女人,女人总是非常含蓄的,在这种事上,毕竟不可能像男人一般大张旗鼓,所以她仅仅只是告诉他两个字:"吻我。"
如果是一个有经验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就会想到,吻其实有许多种方法,同时也有着许多种部位。在有关这种事的各类教科书上,全都写得明明白白,女人的敏感部位并不仅仅是在唇部,唇部只是其一,还有一些其他特别的部位,比如耳垂。
迪玛王妃说出那两个字,原是想提醒他吻自己的耳垂,因为她知道,那是佩德罗最喜欢吻的地方。
迪玛王妃长得非常漂亮,前面我们已经很简略地提过,但有一点没有提到,这里不妨作一补述。
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每一个漂亮女人,都有着与众不同之处,有的是鼻子特别,有的是嘴唇特别,有的是手指特别,而迪玛王妃这些部位固然漂亮,可最漂亮的,还是她的一对耳朵。她的一对耳朵,形状当然是极其有美妙,更让人觉得妙不可言的,却是那一对耳垂,那一对耳垂很大,看起来也很厚很有肉感,同时又会给人一种极薄的感觉,觉得红润透明。
尤其是那耳朵的颜色,颇能引人遐思。
(后来,我与她正式见面,也曾特别注意过她的耳垂,那颜色确然是很特别,当时,我想到小时候玩的一种小游戏,就是将一些萤火虫抓在手上,然后将手举起来,这时,从手指的缝隙之中看自己的手,这只手就成透明的了。我在观察迪玛王妃的耳垂时,产生的就是那种感觉,那的确是一种能够引人遐思,令人愉快的感觉。)正因为她有着这样一对特别的耳朵,所以,他们每次床帏秘事的时候,佩德罗都要长时间吻她的耳垂,她也会在这时候极度地兴奋起来。
每次, 佩德罗都会对她的这个部位赞美不已, 有几次,她甚至跟他开玩笑:"既然你是那么喜欢这个部位,明天我干脆去找个外科医生,让他将它割下来,制成标本,让你挂在胸前如何?"
她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佩德罗竟然大惊失色,以为她是当真的。她于是一笑:"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个疯子画家梵高。"
这样一说,佩德罗心中释然。他也知道那个有关疯子画家的故事,据说有一个女人赞美画家的耳朵长得美,画家于是拿来一把刀,将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当作礼物送给那位女士,吓得那位女士当场昏了过去。
正因为他们之间有过如此之多与耳朵有关的故事,所以,她才只是说了那两个字"吻我",在她看来,这是根本不用多说的,因为这实在是他们之间最明白的事。就算她不提醒,他原也是应该这样做的。以前,他一直都主动做着这件事,且乐此不疲。后来因为有三年时间的变故,就算他忘了,经她这一提醒,他也应该想起来。
然而,他的行为令她大失所望。
迪玛大失所望并非佩德没有吻她,他吻了,真正像某些小说家常用到的句子,将他那两瓣热唇,吻遍了她的全身。他确然是非常温柔非常投入地吻遍了她的全身,最先从她的额头开始,依次而下,吻她的睫毛,吻她的鼻子,吻她的唇,吻她的下巴,吻她的颈,吻她的胸……
但是,他吻遍了她全身所有他认为该吻的地方,就是将一个他最该吻甚至根本不用别人提醒就会吻的地方漏掉了,那是一个他绝对不该漏掉的地方,而且,那原本就是他最乐意吻并且万吻不厌的地方。可是,他偏偏就是将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给漏了。
有关后面所发生的事,不必再多费笔墨了。这一个晚上,两个人,尤其是迪玛,心中觉得极其无趣,那是肯定的。
迪玛那时正因为不得趣,所以心绪大乱,根本就无法正常地思考,许多的事,都是第二天想到的。
现在,我们就来说一说她第二天所想的事。
事情也是极其的凑巧,这一天正好又是星期天,原本是他们该在一起共进早餐的时间,自从那次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天,这几个星期天,佩德罗也井非因为有着什么急切的事情,但是,他们竟没有一次共进早餐。有几次,迪玛王妃忍不住想提醒他,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个星期天的早晨,迪玛王妃醒过来,见佩德罗已经不在身边,便料到他定是又离家走开了。她甚至还不是很愿意肯定,便喊来管家,问过之后,知道他果然是走了。
许多无趣的事凑在了一起,迪玛王妃便连床也不想起,静静地躺着,一边想着心事。人在这样想心事的时候,不会有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往往是想到哪算哪,最关键一点,还要看当时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想的事情可能就全都是好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想的事情也就都是不那么好的了。
迪玛王妃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说是坏到了极点,那也是够坏的了。
自然而然,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场床帏之战,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非常恨他,恨他为什么不吻她的耳垂。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个想法来得极其突然,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是刚刚冒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也是惊了一大跳。这决不是一般的形容,而是确确实实惊了一大跳。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原本是很安静地平躺着的,随后,她便从床上一跃而走,果然是跳了起来。
她当时的想法其实也是非常简单而且自然,换了别人,可能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她的想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竟不像是我丈夫似的。
这种话,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能够听到,一个丈夫因为偶而没有理解妻子的意图,妻子便可能责道:"你完全不像是我的老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
迪玛王妃当时的想法正是沿着这样的轨迹冒出来的。刚冒出来时,她并不以为意,后来,这个想法接着又冒了几次,使得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那个人果然不是她的丈夫,否则。
他绝对不会吻遍了她的全身却独独不吻她的耳垂。这件事与做爱手段无关,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同样无关,唯一有关的只是一个人的习惯。
喜欢自己的耳垂被吻,那正是她的习惯;而喜欢吻她的耳垂,也正是她丈夫的习惯,这种习惯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她不知道,或许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发现这样一种方式能够取悦于对方,于是便乐于使用,久而久之,就成了两个人的习惯了。
曾有过一个小故事,很能说明这一习惯的形成。
故事说的是一对极其相爱的夫妻,两个人原本都是极喜欢吃肉的,却都不喜欢吃鱼,但是,介绍他们认识的人有心与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分别告诉他们,对方极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肉。后来,两人分别问到对方喜欢吃什么,他们竟不约而同都说喜欢吃鱼。妻子听了丈夫的回答,心想,他果然喜欢吃鱼,为了满足他,我牺牲一回又算得了什么?丈夫也想,既然她喜欢,我也就喜欢,关键是她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两个人总是买了鱼回来吃,虽然自己是极不喜欢的,却装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许多年后,那个介绍人又来了,见他们天天吃鱼,似乎一点都不厌,就说:"你们两个不是都最不喜欢吃鱼的吗?如今怎么天天不断鱼?"两个人不约而同答道:"我们喜欢。"他们是真的喜欢了。
这就是习惯。总之,迪玛王妃和佩德罗在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他们之中或许真的都有那样的习惯,或许在一开始只不过因为其中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自然也就喜欢了。
但是,现在这个人却不喜欢吻女人的耳垂,这也是习惯。
迪玛心中冒出这个人不是自己丈夫的念头,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习惯。这个习惯是极其隐私的,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根本不可能知悉。
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迪玛王妃的思维就改变了一个方向,以前,她是看一眼就认定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所以不会产生这样一些想法,现在,她忽然想到他或许不是自己的丈夫,便开始为这个想法找证据。
只要有心去找,证据是不会不存在的。
佩德罗原本有性功能障碍,这种病已经困扰了他们三年之久,其间也找过医生吃过一些药,但没有任何效果。
迪玛王妃并没有因此放弃努力,她甚至打听到那个名叫郝威的医生是治这种病的专家,经他手医治的,有许多人恢复了功能。于是,她便假冒了一种身份与郝威医生联系,并与佩德罗商量好,趁会谈结束后去看郝威医生。佩德罗实际上是准备去的,他甚至与郝威医生通过电话。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去。
佩德罗没有去看郝威医生,他在会谈结束后就很快赶回来了。
迪玛见到回来的佩德罗,发现他的病不治而愈。
为什么?因为这个不治而愈的佩德罗不是她的佩德罗,而是一个冒牌货?
后来,她甚至问起过郝威医生的事,她想他告诉自己,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了。这时,她才想到,她提起郝威医生时,他似乎大吃了一惊,当时,她以为真像他所说的,将这事给忘了,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他是个冒牌货,一个冒牌货当然不会知道他们与郝威医生的那个约会。
他说,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去看他。
当时,迪玛王妃便觉得这话回答得极怪,却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她用的是另一种思维方式,是要通过各种迹象证明他是个冒牌货,自然就想到了这句话,他说这句话原来并非要去那个老大哥的国家看郝威医生,而是误以为她提到的郝威医生一定在自己的国家。当时,他不肯就这件事多说,一定是想第二天派人去了解一下,然后再与她说。但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了解到有关这个郝威医生的任何情况,所以第二天晚上他回来极晚,而且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也尽量找出一些话头来,不让她旧话重提。还有,关于共进早餐这件事,就算他一时忘记了,但不可能在长达一个月时间里连一次都没有想起来。
在他有可能是个冒牌货的想法冒出来后,由这个人竟然不喜欢吻女人的耳垂想开去,她忽然发现,在性习惯上,目前这个人与她所熟悉的佩德罗的确有着许多的不同。首先一点,他比佩德罗更多花样,真正可以说是花样叠出,佩德罗当然也喜欢玩出一些花样来,但远没有这个人多,而且。佩德罗即使玩再多的花样,总有一定的规律性,可面前这个人的规律却是不断地变化,细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都全然不同。
有关这些,迪玛王妃在一开始就似乎应该发觉的,但人的感觉就是如此麻木,如果认定某一件事是对的,很可能就会连带将其他事也肯定。
关于眼前的这个佩德罗是冒牌货的想法,她是由极隐私的方面想到的,读友们看到这里,也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不可能将这一节跳过的原因,跳过这一节,就根本无法说明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
正是由于这一发现,迪玛王妃便推而广之,再去想其他的方面。
其他的方面当然不是没有露出狐狸尾巴来,实际上,可疑之处同样多,只是不大为常人所注意而已。
以她对佩德罗的了解,知道他一定不会与老大哥作对,在这一点上,他们俩人的观点始终是一致的,一是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二是他们就是想作对,于自己本人或是于国家,都没有任何好处,与老大哥搞好关系,借助他们使得自己不断发展,这倒是上策。然而,这个冒牌货却对她说:"老大哥?自以为是老大哥,恃强凌弱,算什么老大哥?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得意几天。"
佩德罗一直以迪玛为荣,认为她是他在政治上最得力的帮手;而这个冒牌货却对她说:"政治上的事,以后你最好是少管为好,我自有分寸。"为此,他们闹了一次大矛盾。
邻国那个政治狂人,为了强占迪玛,用尽了手段,在没有得逞的情况下,不惜动用手中的权利,准备用几万甚至更多人的血肉之躯来报此仇,这可以说是真正的国仇家恨,可他竟会在一夜之间,与人家握手言欢。
在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她当时的惊骇程度,简直就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冷静下来以后,她又将所有的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更加认定这个人是冒牌货,认定以后,她就想揭穿他,然后从他口中搞清楚,自己丈夫的下落。
要揭穿他,仅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于是,她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在这个国家仍然手握重权,他一定能够帮助自己。再一想,此事不妥,就算她父亲相信了她,可是,其他人是否也相信她?如果其他人不相信,这个冒牌货就还是亲王,仍然大权在握,就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将她和她的一家处死。
还有,他和那个政治狂人狼狈为奸,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个掉包计,是不是那个政治狂人搞的什么阴谋?如果是的话,即使揭穿了他,他身后的那个政治狂人仍然无损,于事何补?
第四章 绝世佳人
迪玛王妃在认定目前的丈夫是个冒牌货以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的迹象,这充分说明,这个女人相当不简单。紧接着,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仅凭自己或者加上父亲的力量,也无法将这个冒牌货的面目揭穿,如果真那样做,说不定不仅于事无补,还会使得事情更加糟糕,这就更加不简单了。
世界上大约有三十亿女人,如果这些女人遇到与迪玛王妃类似的事,至少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人会惊慌失措,最后惹出大麻烦。
但迪玛王妃毕竟不在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之列,她是一个异常特别且杰出的女人,后来的事实证明,如果不是如此,她很可能早已被灭口了。可以肯定,如果没有这个杰出女人的聪明机智,这个大阴谋在极大程度上可能会成为事实,那么,我们今天的社会毫无疑问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
却说当时,迪玛王妃在对现在的佩德罗(为了记述方便,我仍然称其为佩德罗。仍然称其为佩德罗有几个理由,一,有关他是冒牌货这件事,仅仅只是迪玛王妃的怀疑,并未经过任何证实,不好定论,如果是迪玛王妃有了妄想症呢?这种事似乎也有存在的可能;二,单是真佩德罗被人在不知不党中掉包这件事,以我当时看来,也是大可以打上一个问号的,制造这次假冒事件的人,去哪里找到一个如此相像的人?像得甚至连佩德罗的妻子都分辨不出,即使是双生子,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一样可以分辨出的。以后,随着事情的发展,如果真的证实了此人是假冒的佩德罗,而真佩德罗能够重新出现的话,那么,就在佩德罗的前面加上一个真字,以示区别,特此说明。)产生怀疑之后,就开始有意地观察他,越观察越发现他是冒牌货。在此,我不再一一列举。
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办的问题。
迪玛王妃曾设想过许多办法,比如利用自己国家的警察组织或者国家安全部,他们之中很有一些能人,要想查清佩德罗的真实身份,应该不成问题。
虽说不成问题,却也有一个问题,佩德罗现在还是一国之尊,他有权指挥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机构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迪玛王妃要想动用这个机构来调查他们的最高领导者,那将会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最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她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这个设想否定以后,她便想到了第一夫人,表面上看,她与第一夫人的关系确然不错,而且,佩德罗的身份对老大哥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如果佩德罗果然是桑雷斯的手下,那么老大哥当然乐意将这个阴谋揭穿。她甚至有理由相信,老大哥的那个中央情报局一定可以办成这件事。
但是,在老大哥办成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别的无法估计,有一点她现在就可以想到,自己的国家从此就会完完全全为老大哥所控制。
而且,这件事如果闹出去,将会是世界上一桩最大的丑闻。
由此,迪玛主妃想到,要办这件事,只能找那种自己信得过的人,或者至少也是可以替自己保密的人。
这时候,她就想到了私家侦探。私家侦探不为任何一个国家服务,他们只为钱服务,只要给他们相当的钱,他们的嘴就会比石头人的嘴还紧。我说迪玛王妃这个人了不起,似乎没有任何谥美之词,那是因为她的确是了不起,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心思如发,将每一个细小的问题都想到了。正因为如此,在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们成了非常要好的异性朋友。说实话,自从我与白素结婚之后,虽然也曾结交过一些异性朋友,但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如此佩服如此景仰。后来,我在与白素谈起她时,白素似乎平生第一次对我不放心起来,甚至有点酸溜溜地说:"罢罢罢,我看我还是效法古人,主动上门。将她接回家来为妙,不然,这个家可能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这自然是调侃的话,虽然我对她有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感情,但却绝对没有想过要将她纳为妾,那其实是屈她太甚了。
闲话就此打住,却说迪玛王妃拿定这个主意之后,便找来了世界各地一些有名望私家侦探的相关资料,经过几天的研究对比,她最后选定了我的好朋友小郭。当时,她便给小郭打了一个电话,也是非常的巧,那天小郭刚好在。
当时,她对小郭说:"我有一件非常特别的事想委托你,请你相信,钱不是问题。"
小郭听到她后来那句话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他开私家侦探社,钱当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但他并不喜欢那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语气,有好几次,他向我提起:"有许多人一开始就说什么钱不是问题之类的话;似乎我不是人倒是鬼了,他拿了钱来,是让我为他推磨的,真是把人气死。"
按小郭的说法,这种案子,他多半都不会接,说不定当时就将电话给挂上了。但这一次是个例外,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她说了前面那句话:"我有一件非常特别的事想委托你。"小郭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爱管闲事出了名的人,只要是特别的事,他都有兴趣。当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人家说是特别的事,他就认定了特别。
所以,他当时问道:"请问小姐(应该是夫人或者王妃,但当时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王妃身份,这个称呼是不可能用上,而她的声音又的确年轻动人,极富磁性,自然就让他想到这是一位二八佳人了。他们当时是用英语交谈,英语中,将所有的女性称为小姐,倒也不为错),你刚才说有一件非常特别的事要委托我,能不能告诉我,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特别的事呢?"
迪玛王妃就说:"当然可以,如果不告诉你,你怎么进行?但是,现在不行。"
小郭听了这话,不说兴趣一落千丈,至少也是减了一大截,接着,他完全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对不起,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迪玛王妃说:"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自然会告诉你。"
这个人神神秘秘,小郭的兴趣又增加了一点:"可是,我如果不答应你呢?"
接着,迪玛王妃说了一句话,就将小郭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迪玛王妃说:"那么,我可以去找其他人。我手中有全球差不多四百家私家侦探的资料,而我认为有能力接受我的委托的,也在十个人左右,我相信另外的九个人中,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不会连一个人都没有。"
事实上,迪玛王妃的第一个电话正是打给小郭的,小郭是她的第一人选,但如果她不说这几句话,小郭也不会将她太当一回事。但这几句话说得实在是太机智太能让小郭受到鼓舞了。她说她研究了四百个私家侦探的资料,小郭无法确认真假,但她说可以接受她的委托的,全球只有十个人,那同时也说明,全球范围之内,可以称得上十分出色的私家侦探,确然只有十个人左右。她给小郭打了电话,就说明她认为小郭是这十个人之一,也说明她是有眼光的;接着,她又说:"我相信另外九个人中,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不会连一个人都没有。"这句话表面看来是对前面一句话的解释,仔细一想,却别有深意,表明她还没有与其他九个人联络,小郭正是她心目中的第一人选。这实际就是拍了小郭一个大马屁,拍马屁能拍到如此程度,这样的人,全世界恐怕也找不出多少。
跟这样的人合作,又岂不是一件乐事?
小郭在听了她这句话之后,心中就想:有着一颗玲珑如此的心和一张伶俐如此之嘴的人,就算是上一次当,也还是值得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就说:"行,你说吧,我们在哪里见?"
迪玛王妃当然不能在自己的家里见他,甚至不能在自己的国家见他,所以,她的安排极之特别,让小郭转了一次飞机,再转一次飞机,然后去一家酒店。小郭到了那家酒店之后,见到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张电话留言。总之,见面的过程非常复杂,仅仅是这一趟,小郭用着迪玛夫人的钱,几乎是将整个地球转了一圈。
过程虽曲折,但也没有太多新奇之处,提过则算。却说他们最后见面,却是在南美一个国家的一间极其陈旧普通的小旅店里。当时,小郭见了那家小旅店,心中顿时大为后悔,觉得在这样一家旅店里约见人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准,连他这次来见她的旅费都付不起也大有可能。那一刻,他甚至想到过调头走开。但转念一想,千辛万苦,来也已经来了,总该见一见才能甘心。
小郭到了指定房间,里面却没有人。这再一次让他觉得大不痛快,心想,我跑了多少万里,到这里来见你这个不知有着什么古怪的女人,至少,你也应该在这里等着我才是,谁知等着我的却是另一个电话留言。当时,他就拿定主意,等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一到,仍然没见人来的话,立即就走。
可是,三十分钟到了,人并没有来。小郭原是想一走了之的,转念一想,数万公里我也跑来了,三十分钟我也等了,又何必急在一时?我倒是要看一看,这个女人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这样一想,他下了决心,干脆在床上躺了下来。
迪玛王妃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他竟一点都不知道,待她开始向他说话的时候,他才看清,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当时,他向她看了一眼,这一眼真有点让他哭笑不得,迪蚂王妃的那一身装扮,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极老土,当时让他想到了中国人常用的一个词:村姑。
迪玛王妃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自己先坐了下来,然后问他:"让你大吃一惊,是不是?"
小郭的确是大吃了一惊,但听她一开口,竟说的是一口非常纯正的美国英语,这就又让他大吃一惊了。他决没有想到,一个像她这样土的女人,竟可以说一口如此纯正的英语。
迪玛王妃续道:"我说过我们一见面,我就会告诉你我的身份,但看你这样子,等我说出了我的身份,你就会更大吃一惊了。我是迪玛王妃。"
一时间,小郭的脑袋没能转过弯来,所以问了一句:"你说你是谁?"
她说:"我是迪玛王妃。"接着,她说出了那个国家的名称。
当时,小郭倒不是大吃一惊,而是想大笑出声。他原想说:"如果说你是一个王妃的话,那么,我就该是美国总统了。"
迪玛王妃有着极强的观察力,她仅仅只是看了小郭一眼,立即就知道小郭并不信她的话,那时,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这个人,会不会是个中听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但既然将他找来了,总得试他一试,便对他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过,我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你来弄清这些问题。这是我的护照,你可以自己看。"
小郭接过她的护照,这本护照证实她的确是迪玛王妃。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那本护照,然后就在房中踱起步来。
迪玛王妃说:"我可以告诉你,这本护照是假的,是我花钱买来的。"
小郭并没有再看那护照,而是还给了她,然后对她说:"你所要委托我的事,有关你的丈夫,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是佩德拉亲王,对吗?"
他这几句话一说,迪玛王妃马上就有一种自己找对了人的感觉,但她还不敢轻易就将那件事说出来,而是问他:"你为什么这样说?"
小郭又在房中踱了几步:"其实这非常简单,你身为王妃,身份之高,除了亲王本人之外,可以说无出其右,像你这样的身份。要做任何一件事,可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须如此大费周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要瞒住什么人。如果你现在所做的事,你的丈夫知道的话,那么,你就可以轻易瞒住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折。如果你的丈夫不知道,你在你的国家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那就根本瞒不住他。所以,你要瞒的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丈夫。"
听到这里,迪玛王妃站了起来:"对能够找到你,我感到非常欣慰。但是,由于我的特殊身份,我不能在这里太长时间,也因为有许多事,我不便当面对你讲出来(她这话暗指的就是有关隐私的部分,面对一个陌生人讲述这些,确然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享,同时,她又毫无保留他讲出了这些,说明她的与众不同,能做到这一点的女人,让人钦佩之至),我要委托你的事,以及与我联络的特殊方法,我都录在这盘磁带上,你听了以后,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些是你目前的费用,以后的费用怎么付给你,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告诉我。"
小郭接过她的磁带和一张旅行支票,迪玛王妃与他握了握手,告辞走了。
她走了以后,小郭便开始听那录音带,当时,他是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的,可听了才几句,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当然,他所听到的内容,上面我已经全部记述了,在此不再重复。
知道事情的全过程之后,小郭按照特殊的方法,与迪玛王妃联络了一次,告诉她:"你的委托我接受了。"
迪玛妃王妃说:"很好,我确然没有看错人。从现在起,你将那卷录音带毁掉,然后就可以行动了,我不可能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凡事你自己当心。"
小郭听她这样说,更加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确然有一颗玲珑心。
后来,小郭在我的家里向我介绍整件事的时候,正是我们从天一庄园回来的时候,在此之前,白素为了救红绫和我,一直都强打着精神,差不多四十个小时没有睡觉,如果在二十年前,这当然不算是一回事,可如今,毕竟是年龄不饶人,更加上这四十个小时中,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体能消耗实在太大,所以一回来就睡下了。小郭因为所要讲述的事中涉及到房中秘事,自然是少儿不宜得紧,所以要求我将红绫支开了。这次谈话,原本应该有第三个人,就是这件事的大主角迪玛王妃。但是,事情实在是太特殊,迪玛王妃的身份又决定她不可能神秘消失太长时间,所以不得不给小郭的公司留下个隐语电话后回国了。
那时,夜已经根深,我们两个人坐在客厅中,各自手中端着一杯酒。小郭介绍到这里时,情不自禁就说出了上面的一句话。我当然听出了她这句话中有着对那个王妃大为欣赏的成份,那时,我还没有见过王妃,对此人的了解仅仅只限于小郭的口头上,听到小郭已经无数次表露出对她的钦慕赞赏之情,我却颇不以为然。
也许是多年形成的习惯使然,只要有人在我面前赞美其他女人的时候,我多半都会不以为然,因为我大多会将其提到的女人与白素相比,在我看来,要论玲珑、机智、敏锐、美丽温柔等,根本就无人能出其右,至少是多年来我还没有发现一个。这时,我自然再一次想到了白素,而小郭对白素也是极其敬重的,现在说到这个迪玛王妃的时候,倒似乎此人与白素相比大有胜出的意味,就让我心中颇为不服。当然,后来我与迪玛王妃有了较多的接触,也便相信,小郭的眼力确然不俗。若定要拿白素与这个女人相比的话,相同之处也实在是太多,最大的不同是白素身上有着一股江湖豪气是迪玛王妃所没有的,而迪玛王妃身上有着一股高贵的贵族气,白素又是远远不可及。
话题扯远了。却说小郭在这一声赞美之后,停了下来,然后问我:"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我心中早已有了:"首先,当然是要确定这个佩德罗究竟是不是真的佩德罗。"
小郭起身,给我们的杯中加了酒:"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应道:"数学上倒是有一种求证方法。"
小郭这些年是越来越精到了, 我的话刚出,他就接过去说:"要求证A是否等于B,那么,就求证A加B是否等于二A,或者求证A减B是否等于零,A除B是否等于一。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已知A等于C,那么,就求证B是否也等于C。"
他这样一说,我就知道他早已做过了大量的求证工作,而这项工作也一定没有成绩,否则,他就不会来找我了。
我于是说:"应该还有一种设想和一个推论。"
小郭原是准备喝酒的,杯子拿到了唇边,又放了下来:"愿闻其详。"
我道:"设想是,这个佩德罗的确与桑雷斯有着极大关系,或者说是桑雷斯正在下的一盘棋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那么,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极为秘密的接触,在他们的关系上做点文章,应该有一定收获。"
说到这里,我拿眼去看小郭,他却问:"还有一个推论呢?"
我先喝了一口酒:"一个推论是整个计划经过了长时间的周密策划,所谓的边境挑衅、大规模军事演习以及大兵压境等,都只是虚张声势,桑雷斯再无所顾忌,不可能不想一想国际社会对此事的态度。他明知国际社会不会允许他如此胡作非为,却仍然一意孤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那次所谓的调停会谈,这是他实施掉包计划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小郭听我如此说,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下又一下鼓起掌来。
我当然看出了他态度上的特别,所以问:"有什么不对吗?"
他道:"对,都对,太对了。不过,我原以为,卫斯理一定比我郭则清高明千百倍,现在看来,也只不过一个重量级,伯仲之间尔。"
这话一出,我当然就明白了,我所说到的一切,在他听了录音之后,也都想到了,甚至远不止想到这么简单,他一定非常努力地去求证过,求证的结果自然也已经清楚,他来找我这件事,可以说明一切问题。
小郭当然也知道我明白了一切,所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后,再说话时,声音似乎有点不那么正常。
他说:"我最初接触这件事的时候,以为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因为有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而且,只有这样一条线索,那就是桑雷斯对迪玛王妃由极度的爱转化成极度的恨。这种事,如果仅仅只是听人说起,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桑雷斯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他的国家再小,也还有几百上千万人口,就算每一万人中有一个美女,他也还有几百个的选择余地。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但这个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匪夷所思,几百个美女加在一起,也可能顶不上一个人。我在见过迪玛王妃以后,立即就认定,桑雷斯是要不惜一切得到迪玛,所以才会搞出这么个计划来。"
他说这些时,我立即就想到一点,那就是,如果他的这一假设成立的话,那就说明桑雷斯是一直都深爱着迪玛王妃,且始终不渝,为了得到迪玛王妃,他设下这一毒计,以一个假冒的佩德罗亲王来取代真佩德罗控制他的国家,只要假佩德罗的根基稳定以后,就会将迪玛王妃献给桑雷斯。这个假设是建立在一个更大的假设之上的,这个更大的假设就是:这一切,全都是桑雷斯所为,而他之所以干下如此勾当,正是出于对迪玛王妃的爱。
事后再仔细推敲这一假设,其实不难发现,这一假设真可谓漏洞百出。至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漏洞,写书人有意卖一个关子,留给诸位自己去想,想不出来也不要紧,等到我发现这些问题时,自然会解说清楚。
现在我已经知道,小郭正沿着这样的假设做了大量的求证工作,但显然是没有任何结果。而我当时也认定他所走的路是对的,如果真像小郭所说,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见了迪玛王妃这样的女人会不动心,而我当时却想,这个女人或许是一个较白素略为逊色,但也是可以称作人间尤物的那一类。这种女人,真正是可遇不可求,围绕着这样的女人,会演出一些什么样悲喜剧来,实在是一件极难预料的事。有关迪玛王妃的故事,就是其一。
那时,我所想到的,就如做一道数学题一样,小郭的路是走对了,但中途出了问题,或者是求证方法错误或者是计算错误,总归是有了错误,才会导致一个同样是错误的结果。
确定了这一点,我便对小郭说:"你将调查的全过程说一下,一点都不要漏掉,每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非常重要。"
小郭看了看我,似乎对我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我的话中有着对他不信任的成份。他说:"事已至此,说实在话,我有些怀疑我的根本方向走错了。既然你一定还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也不妨说一说。"
第五章 求证过程
小郭在听了迪玛王妃留给他的录音带之后,立即就想到了我所说的一个设想和一个推论,当时,他觉得此事固然极其奇特,但要查清楚却也不是一件难事,所以非常自负。
当然,他的求证工作并不是从那一个设想和一个推论开始的,在此之前,他还做了一些别的事,第一件事,他想设法弄清迪玛王妃所说的真实程度,也就是说,他要求证佩德罗的真假,也就是他说的求证A是否等于B的问题。
如果稍稍懂得一点现代侦察学的话,要证明这个问题倒也不是难事,像佩德罗这样的人,可以从许多地方找到他的档案材料,而这些材料之中,定有一些鉴别其身份的东西,相片是其一。小郭当然不会去求证他的相片,因为在最初一个多月时间里,就连与佩德罗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的迪玛王妃都认定此人就是她的丈夫,这无疑说明一个问题,此人与她丈夫的相似之处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以至于她根本就无法分辨。
(小郭在说到这一点时,我大不以为然,就算是同卵分孽的双生子,相似之处也不可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也就是说,一对双胞胎兄弟,如果他们有心要骗过周围的人,玩什么角色调换的游戏的话,成功率可能是百分之百,但如果他们玩游戏的对象不是周围的熟人,而是两个人的妻子,那么,他们的成功率应该是零。这就是我对小郭的话不以为然的原因。在我的经历之中,认识的双生子也不算少,良辰美景这一对身份和经历都极为奇特的姐妹、由外星人和地球人结合而生的文依来兄弟,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对双生子陈景德和陈宜兴兄弟,他们甚至非常肯定地告诉我说,他们其实是一个人两个身体。这些人的外貌确然有着诸多相似之处,但因此说其相似之处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我知道,那绝对不会是真的。当然,我的经历之中,还接触过另一些相貌极其相似的人,那是我第一次与勒曼医院交往时发现的,这些人正是勒曼医院的一项研究成果--复制入。复制人都是取本人身上的细胞复制而成,与本人的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这些复制人有一个难以突破的问题,就是无法使他们有着人一样的智力。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一些经历,所以我认定小郭所说的相貌相似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就是一件大可以商榷的事情。)
尽管有关相貌这件事,我不同意小郭的看法,对小郭当时的行动,我却是大以为然。为了确认佩德罗的身份,他所做的一件事就是设法弄到佩德罗的指纹和血型。这确然是极为重要的两件事,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一个人的造血机能,使得两个人体内所造出的血液的血型完全相同,更没有人能够使人的指纹变得与另一个人相同。如果说人的血型还有可能相同的话,指纹却是人的另一项身份证明,世界上没有两个双手十指的指纹完全相同的人。
(不说地球人没有如此高超的技术,就是外星人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小郭说到他要通过血型和指纹来证明佩德罗的身份时,我就知道,这一点他做得极对,甚至是这件奇事调查中,最容易证明的一件事。但是,这一步他虽然走对了,但下一步却是大错而特错。
我之所以说要求证佩德罗的血型和指纹是一件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是因为有迪玛王妃配合。小郭向迪玛王妃提出这项要求的第二天,王妃就派人送来了几根佩德罗的头发和几只包得极好的玻璃酒杯。
对玻璃杯上的指纹取样后,小郭带着这些来到了老大哥的国家,住进了那次会谈时,佩德罗所住的那家酒店。这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将那些血型和指纹资料给了我们的朋友小纳尔逊。
要比对血型和指纹,找小纳尔逊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因为他所代表的组织之中,有着一个庞大的资料库,这个世界上,凡是有点身份的人的各种资料,他们的资料库中全都有,只要打开电脑一查,就什么都清楚了。但是,小郭却忽略了一点,因为这些血型和指纹资料的比对结果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与中央情报局资料库中有关佩德罗的资料完全吻合,一种是相反。如果是前一种可能的话,这件事立即就会触动那根敏感神经,因为佩德罗实际上已经开始与桑雷斯的合作,大有反对老大哥的意味,老大哥当然不会对此置之不理,说不定正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在搜集所有情报,以便对付佩德罗。现在忽然有一名私家侦探送来这样一些资料,小纳尔逊那个组织的各条神经岂不会大为紧张?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件事就不再成其为秘密,至少是给中央情报局提供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小郭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点,在他看来,佩德罗根本就是假冒的(实际上,我在听了他的叙述之后,也同样认定了这一点),小纳尔逊在比对这些资料的时候,只可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些资料是属于某一个人的但这个人根本不是佩德罗,或者他们的资料库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资料,因为这个人根本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将这件事委托给小纳之后,小郭就开始了对那次会谈期间佩德罗一切活动的调查,忙了一整天,但一无所获。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他回到酒店,刚走进大堂,就看到小纳迎面向他走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小纳见了小郭,第一句话就说:"我在这里已经等你五个小时了。"像小纳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孤坐在一家酒店的大堂里等人,竟会等五个小时,这件事本身说明了什么,完全就不用细表了。小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脑中所想的就是,错误已然犯下,现在,我该用什么办法作一些挽救?"是吗?"他故意反问:"是不是那些指纹有什么特别之处?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些指纹属于一个正被全球通缉的国际恐怖组织重要人物吧?"
小纳冲他狡黠地一笑:"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我的办公室会谈,怎么样?"
小郭当时就想说:"这里不方便,难道你的办公室就方便了?说不定那里会更不方便。"这句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同时想到,如果将这句话说出来,小纳会更加警觉,所以连忙改了口:"倒也无妨。"
小纳的办公室大且豪华,分成了内外两间,外间是办公室,内间有一个会客室,"小纳直接将他带进了会客室,请他的沙发上坐了,并为他倒了一杯酒。"那是谁的指纹?难道真是一个什么极其重要的人物?"小郭为了取得主动,所以才故意这样问。一边向四周张望,他相信,这间会客室里,一定有着极其高级的摄录设备,说不准此刻正有十个以上的摄像机镜头对着他的各个侧面。
小纳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钟,然后走出了小客厅,进入了外间的办公室,很快又返回来,将手上的一些资料递给他:"你自己看。"
那些资料一部分正是他给小纳的,另一部分却是小纳从资料库中复印的,结论非常肯定:此人是佩德罗亲王。
其实,这个结论,小郭在知道小纳等了他五个小时之后就已经知道了,此时却故意装着吃惊的样子:"他是一个亲王?你们该不会搞错吧?"小纳给他的杯中加了些酒:"老兄,你该不会如此不够朋友吧?"
小郭仍然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纳尔逊再次盯着小郭看了几秒钟:"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也就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与你一样,我们对这个人极感兴趣,我们对他的兴趣,甚至很可能超过了你。我们交换一下情报,互通有无。你认为这样是不是公平一点?"
如果事情真的如预料中一样,中央情报局这样的机构,当然不会不知道任何风声,互通有无似乎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建议。在那时,小郭几乎是动心了;然而,他如果真与小纳互通有无的话,那么,他就永远都是小郭而不会成为郭大侦探了。在听了小纳的建议之后,小郭就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一个大人物,真让人难以置信。早知如此………"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任何人都可以明白他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早知是这么一条大鱼,我又何必来找你们中央情报局呢?
那时,小郭与小纳之间,有一番斗智斗勇,倒也还算有趣,但对于这个故事却并非很重要,所以就此略过。总之有一点,小郭编了一个借口,其实没有告诉小纳任何事情。小纳当然不会相信,小郭也知道他不会相信,不过,事已至此,似乎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想了。
值得一提的当然是中央情报局的比对结果。
这份结果表明,迪玛王妃的感觉是错的,佩德罗就是佩德罗,正是她的丈夫,根本就不是她所怀疑的冒牌货。
小郭当然不便向小纳询问这些资料建立的时间,这也不难想象,至晚也是佩德罗登上王位的时候,说不定,自从佩德罗一出生,这份档案就已经有了。而迪玛王妃怀疑自己的丈夫被人掉包,是那次会谈时所发生的事,那事距今也只不过半年而已。
在获得了中央情报局的这一结论之后,仍然怀疑佩德罗被掉包的话,必须有两大理由,第一,阴谋制造者将有关佩德罗的资料暗中调换了。第二,阴谋制造者掌握了一种极端先进的技术,不仅可以据此改变一个人的造血机能,而且还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指纹。
只需认真分析,就可以发现,这两大理由其实极其荒唐,改变造血机能和改变一个人的指纹就不用说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暗中调换档案资料的可能是存在的,然而,谁有如此之大的本事,能够调换世界上所有情报组织的档案资料?几乎一个国家就有一个秘密情报组织,有的国家甚至有许多个这样的组织,这些组织中,无一例外地建立着一些重要人物的档案,只要有一份档案不可能被调换,那么,冒这样的险就是毫无意义的。可要想调换所有的档案,恐怕就连中央情报局和克格勃这样的超级秘密组织联手起来,也不可能办到。
正因为如此,一条原以为非常容易走的路,走过之后,不仅没有获得任何效果,反而惊动了中央情报局。中央情报局一出马,随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如果中央情报局因此大动干戈的话,对中央情报局的一举一动密切关注的其他一些秘密组织会不会也有了同样的兴趣?即便不是全世界的秘密组织全都盯着这件事,有两三个国家硬是想插一足的活,这件事就够瞧的了。
因为知道惊动了中央情报局,小郭不好再在当地逗留,便就此回家,然后又化装前去调查桑雷斯。
小郭心中非常清楚,世界上所有的所谓政治家,全都是两面人或者三面人甚至是多面人,他们出现在本国公民面前是一副面孔,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又是另一副面孔,而出现在政敌面前、奴才面前以及极亲密的人面前,面孔是全然不会相同的。一个人有了如此之多的面孔之后,要将他所干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就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情形如同一个极善化装的人,每次出现在别人面前,都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形象,谁能将这些不同的形象全都联系在一起,从而推断出这人的所有活动?化装毕竟是一种伪饰,人为痕迹极重,遇到了这方面的高手,一眼就可以辨明真假。但政治家不一样,他们的众多面孔并非由化装得来,而是一种修炼的结果,成了他们生理机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并且出神入化。在这样的修炼面前,再高超的化装术也会黯然失色,谁还能识得他们的真实面目?
小郭当然知道要调查像桑雷斯这种人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但正因为难,才更有挑战性。
为了调查桑雷斯,小郭可以说使出了全身的本事,用尽了所能用的一切办法。他知道,像桑雷斯这样的独裁者,他虽然能够一呼百应,那多是因为他握有重兵的缘故,其实,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万人之中怕也难得找出一两个来,几乎所有的人,全都因为屈服于他的淫威而对他服首贴耳,其实,背后早将他的祖宗八代骂得体无完肤了。这样一种心理,正给了他可乘之机。
国际间谍活动,也同样是利用着这样一种心理,但是,间谍是一种极为严密的组织,一经加入,要想收脚回来,根本已经不可能,所以胆敢一试的人少而又少,为某一个私家侦探提供一点点消息,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小郭在利用这种微妙心理的同时,充分发挥了金钱的作用,利之所至,谁会不为之动心?中国有句古话说得极为准确生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金之下,必有那些不怕死的人。
小郭出大价钱,买通了这样的两个人。两个人都是清洁工,一个为桑雷斯的家庭打扫卫生,一个为桑雷斯的办公室打扫卫生。在考虑收卖什么人为他办事上,小郭确然是很花过一番脑筋的,他最初想到可以收卖桑雷斯身边的一些重要人物,如安全保卫、机要秘书一类,但这一类人正处于权利中心,暗中正打着什么算盘,难以预料,说不准,他们正想得到桑雷斯的宠信却又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小郭只要找了这样的人,他们便可以去邀功了。事情没办成事小,这样一来,引起了桑雷斯的警觉,下次再想动手,根本就不可能了。
至于小郭收卖这两名清洁工的过程,无非一个钱字,不必细说了。
却说这两人倒也很听话,分别将两只窃听器带进了桑雷斯的办公室和他的家中。这两只窃听器都是戈壁沙漠的杰作,既精巧又有极灵敏的性能,原设计是五十米以内的任何声音都可以听到。如果是对付普通人,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一国之君则全然不同,在他的周围,不知有着多少反窃听装置,即使是精密度再高的遥式窃听器,也无法正常发挥效用。
这两只小窃听器被安置以后,确然起了大作用。小郭便在不远处设了一个监听站,这个监听站的设备,同样是戈壁沙漠的杰作,根本就不用人监守,全部自动化,经过电脑处理以后贮存下来。
小郭的目的,原是想知道桑雷斯与佩德罗联络的情形,如果佩德罗真是桑雷斯派出去的话,他们之间,定会保持热线联系,而这条热线,也定然是不受任何干扰保密程度极高的外交线路。只要窃听到了他们哪怕是一次通话,便也可以根据这次通话推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窥破他们之间更大的秘密。
在这方面,小郭做得十分出色,我相信,即使是像小纳尔逊那样严密的组织,所能做的,也只不过如此,说不定还不如小郭。
这种窃听工作,他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中,桑雷斯和佩德罗之间通过三次电话(可能会更多,例如在办公室或家里以外的什么地方通话,小郭当然不可能掌握)。这三次电话,有两次是桑雷斯打给佩德罗,一次是佩德罗打给桑雷斯,所谈的全都是一些有关两国之间的合作计划。三次通话中,没有任何一次涉及迪玛王妃,甚至根本就没有提过私人感情方面的事。同样,他们的通话之中,看不出任何佩德罗隶属于桑雷斯的迹象,确然像是两个关系极其友好的国君在平等地交换着意见。当然,他们所谈的计划之中,有诸多涉及对付老大哥之处,在这点上,桑雷斯和佩德罗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监听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一个星期之后小郭仍然通过那两名清洁工,撤除了这一装置。他这样做是非常明智的,因为像总统办公室以及家中这样一些极其敏感的地方,国家安全部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检查,如果查出了这一装置,麻烦可就大了。他所进行的这次窃听,正是看准了两次检查的空隙进行的,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下次就还有机会。
但是,也不是说小郭因此就没有任何收获,至少,他发现了桑雷斯私生活方面的一个秘密。
桑雷斯通过政变方式夺得政权时,才只不过四十岁。四十岁就坐上了一国之君的高位,确然是年轻得紧。
在桑雷斯还是一名将军的时候,他曾经结婚,同时也有着极多的女朋友,并且从不隐瞒与这些女朋友的亲密关系。别人对此或许无所谓,但他的妻子却受不了,在闹过许多次,仍然无济干事之后,愤而与他离异。那时,他或许是一心扑在政变之事上,所以也没有想过再婚的事,倒是女朋友更多了,并且频繁调换。
后来政变成功,他当上了一国之君,为了迪玛,他也曾动过再婚的念头。
追求迪玛不成,他似乎就断了这个念头,近十年来,虽然身边称得上繁花似锦,却似乎没有打算同其中的任何一个女人结婚。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半年前的那次会谈归来后不久,回来后的第五天,他便下令取消了对邻国的攻击命令,但并没有放弃戒备。约一个月后,两国分别从边境撤兵,实现了彻底和平。也就是在这时候,桑雷斯似乎厌倦了左拥右抱的生活,将心思用在了其中的一个女朋友身上,其他的女人,全都离他而去。
这本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但在当时,无论是小郭还是我,都没有引起大的兴趣。在我当时看来,桑雷斯的这一变化是一件极自然的事,比如他忽然有一天厌倦了以前的生活方式,或者是忽然对其中某一个女人产生了感情,也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以及政务繁忙,他的性欲大大地减退了,根本没有能力同时应付如此之多的女人,毕竟他已经是五十二岁的人。对于一国之君来说,五十二岁当然是极年轻的,但这个年龄与情场骁将却是完全无缘了。他如果无法满足那么多的女人,便可能有人会说:"他老了,不行了。"
这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听了,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如果是他的政敌或者是那些有政治野心的人听了,便会认为他已经没有实力了,由此可能起心推翻他。在一个强权社会中,实力是最大的本钱。
有了这样一些分析,我便认为他的这种改变是必然的。直到后来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这当然是后话,后面自然会谈到。
为迪玛王妃的这一委托,小郭忙了两个月,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于是,他和迪玛王妃有了第二次见面,将他所了解到的一切全都对迪玛王妃讲了出来,其中当然也包括指纹的问题。
小郭告诉王妃,或许有人能够找一个外貌与佩德罗亲王极其相似的人来假冒佩德罗,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同时伪造他的血型和指纹。他这样说的意思非常明显,现在的佩德罗正是她的丈夫,并非如她所怀疑的,系有人假冒。
迪玛王妃是何等灵秀的人?她当然知道小郭这样说的用意,同时,她对此事的态度也是异常的坚决:"不,他不是我的丈夫,绝对不是,我不会看错。"
小郭听她说得如此坚决,便问道:"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王妃很肯定他说:"有,有一件事。"
原来,王妃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同班同学约翰,一直都是迪玛的忠实追求者,当然,这种追求并非公开的,而是一种暗恋。迪玛当然明白约翰对自己的那份心,但她对约翰并不感兴趣,所以在言行上很谨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极好的关系。后来,迪玛与佩德罗订婚,约翰自然知道自己是无望了,但对她的暗恋,似乎并没有因此丝毫减少。迪玛感念他对自己的一腔挚情,所以将他引为知己。
这样的事当然是极秘密的事,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并没有第三人知道。
后来,因为桑雷斯从中插了一杠子,迪玛没有完成学业便匆匆结婚,也便与约翰断了联络。却没有料到,就在那不久,约翰竟跑来看她,这可实在是令迪玛吃惊不小,真正是不知所措。
她原想,在家里接待约翰,两人述一述旧之后,便委婉地将他劝走,以免佩德罗回来了产生误会。然而,她与他刚坐下谈了几句话,佩德罗便回来了。迪玛无奈,只好为他们作了介绍。这两个人本是一对情敌,迪玛原以为会因此引起一次轩然大波,却没有料到,两个人谈得极为投机。后来,约翰要告辞的时候,佩德罗甚至竭力留他下来住了一晚。
佩德罗安顿好了约翰,再次见到迪玛的时候,便将她搂住,主动亲她,然后对她说:"你这只小花猫,竟把我的情敌引上门来了。"
迪玛听丈夫如此一说,心中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应付。
岂料佩德罗再一次吻她,且说:"我看得出来,约翰对你是一往情深,我真有点可怜他。"
迪玛不解:"你?可怜他?"
佩德罗答:"是啊,我的小花猫只有一颗心,给了我就没有他的了,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怜?单恋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感受,同时也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感受。明天,我准备约他一起去打高尔夫,你不会有意见吧?"
自那以后,过了许多年,约翰只是在迪玛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次,那已经是她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之后。同上次一样,约翰到来时,同样没有事先预约,而是等在她家门口。
那天,正好有一个国事访问,她和丈夫一起会见了国宾之后,回家已经很晚了,他们刚刚下车,走进门去,就听到大门口有人在大声说话。佩德罗原是挽着她的手向里面走的,听到这声音后,就对她说:"亲爱的,我去看看。"
佩德罗离开她向门口走去,她便站在原地等。就在这时,她听到佩德罗大声叫道:"约翰,是你?怎么事先也不打个电话来?"他这样说过之后,她就听到他在喊:"迪丽,快来看看,谁来了?"
佩德罗对约翰非常友好,是真好,而不是假意曲迎,他们第一次见过之后,事隔已经四年多,佩德罗竟一眼能够将他认出来。
但是,几天前,约翰又来了,事前仍然没有预约,他似乎很乐意这样干。
这个人在迪玛王妃的生活中极其特殊,同时也是极少出现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神出鬼没。迪玛由约翰的来访,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佩德罗是假冒的,定然不认识约翰。于是,她给佩德罗打了一个电话,对他说:"亲爱的,我决定要给你一个惊喜。"
佩德罗问是什么样的惊喜,迪玛便说:"如果你能够早点回家来的话,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暂时还得保密。"
不错,佩德罗果然比以前回来得早,但进门见到约翰,却像不认识一样。约翰因为迪玛的告诫,并没有主动与佩德罗打招呼。
佩德罗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他回到家里,见迪玛正陪着一个陌生人在说话,礼节性他说了一声你好,然后转向迪玛:"亲近的,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不向我作介绍呢?"
这样的结果,早在迪玛王妃的意料之中,只是约翰感到极度的诧异。迪玛为了进一步试他,所以说:"噢,对不起,亲爱的,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约翰,曾经到我们家来过两次,我以为你还记得。"
佩德罗似乎恍然大悟:"对对,我想起来了,你的同学约翰。你好,约翰,非常对不起,我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记忆是大不如以前了。"
迪玛王妃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进一步对小郭说,以前她曾读过一本小说,小说说的是苏联人将美国第一夫人调包了,这位假第一夫人骗过了几乎所有人,但是却没能骗过第一夫人的爱犬。于是,迪玛便感叹说:"在这方面,人的灵敏是大大的不如狗,早知有这一天,我该养一只狗的。"经她这样一说,小郭也被弄糊涂了,不知不觉就站在了迪玛王妃的立场上,认为佩德罗是个冒牌货。同时,他也知道,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使这件事有个结局了,所以向迪玛王妃推荐了我。
迪玛王妃听到他的介绍,便说:"我看过他的一些资料,但我以为,他只是处理那些与外星人有关的怪事,这件事,似乎与外星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兴趣?"
小郭于是对王妃说:"在卫斯理的所有朋友之中,我是与他交往最早的,对他的为人,我十分了解,他倒不一定是对外星人有兴趣,而是对所有的疑难杂症感兴趣。"
迪玛王妃当然不懂什么叫疑难杂症,小郭便向她解释。
不久以后,他们便一起到了我家,但是非常不巧,我和白素原是在头一天晚上回到了家中,但回家就不久,就听说温宝裕和红绫遇到了麻烦,所以又匆匆离开了。他们到的时候, 白素回家搬救兵, 倒是与迪玛王妃匆匆见过一面。这次见面,在《成仙》那个故事中有介绍,此处略过。
第六章 疑难杂症
整个故事进行到了这时候,才应该是我出场的时候,前面许多地方也曾用到我这个人称,那只是说故事人的一种习惯,在一些非常特别的时候,忍不住就要站出来现身说法。
在一开始,我的思路以及做法,全都是小郭的继续,这可以说是我在这整个事件中所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如果不是这个错误,整个事件大白于天下的时间可能要提前一个月,那么,所留下的后患也就会小得多。
事后,白素曾帮我认真分析过,认为我之所以犯这样的错误,最关键一点是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奇,而每一件事在最开始看起来,总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最终却也能够水落石出,这样的经历多少助长了我的自满和自负,以至于不大能够信任别人。
她的话说得非常正确,这情形就像解一道数学题,人家解不开,让你再来解,你首先不是另僻蹊径,而是按照人家的解法再演算一遍,这当然是对人家不信任了。也就是说,如果一开始,我就想尽可能避免走小郭走过的老路的话,事情的进展可能会顺利得多。
本来,我参与进来后,所做的事基本上都是小郭已经做过的,原也没有多少好记述的,将以前的一切再重复一遍,不说读者不会答应,我自己也感到厌烦。但是,事物的发展毕竟不像数学那样一成不变,就是走一条老路,今天走和昨天走也可能会有一些细小的不同,比如昨天走的时候是阳光明媚,而今天却又是淫雨霏霏,这就是大不同了。
路虽然是同一条,但环境有了发展。
在这趟穿新鞋走老路过程中,有两件事值得一记,先说第一件。
迪玛王妃反复提到,现在的佩德罗亲王并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有人冒名顶替,为了她的这一怀疑,她提出了许多的"证据"。本来,我在听小郭讲述这些证据时,也曾有一个想法,认为迪玛王妃是否有一种妄想狂的倾向,如果证明了这一点,整个事情立即使可以迎刃而解。但是,我在与迪玛王妃正式接触以后,马上改变了这一想法,正如小郭所说的,这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女人,她不光有着绝色的容貌,而且,她的冷静和理智,在全世界的所有女人之中,一定可以排在十名以内。
我当然不会以这种印象来判定她是否正常,因为一个妄想症患者,除了某一方面的妄想之外,其他方面可能会表现得比世上任何人都正常。因此,我建议她去看过几个心理医生,这几个心理医生都是我的朋友,是这个领域的绝对权威。
我的这些朋友给我的答案全都是一样的,这个女人一切正常。
证明迪玛王妃不存在心理上的问题,那么就可以肯定一点:佩德罗确然是与半年前不一样了。
我这样说是基于几点考虑,第一,迪玛自己也承认,她曾非常努力想找出现在的佩德罗与那个同她做了十年夫妻的佩德罗之间外貌上的区别,但这一努力最终是失败了。一个与之同床共枕长达十年的女人都无法判定其外貌的区别,那么,只能从外貌上认同;第二就是中央情报局的档案资料,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没有人能够将许多秘密情报组织的资料全部调换,更没有人能够将一个人的血型和指纹改变,那么,这就应该是从本质上认同了。有了这两点认同,就应该毫无疑问地肯定,此佩德罗就是彼佩德罗。
但是,迪玛王妃所谈到的改变却是事实,他生理上的疾病不治而愈,他忘记了每周日与妻子共进早餐的习惯,他忘记了一个他与妻子之间的特别朋友,以及他改变了一项非常特别的性习惯等,这些当然说明,此佩德罗非彼佩德罗。
我不厌其烦地说这些,我相信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之中的矛盾所在,从两个方面所得的,竟然是两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情形是能够使得两种答案统一的?
这个问题从我心中冒出来以后,我便想到了努力去求证(这当然也是小郭所走的老路,只不过他走了第一步,求证出了血型和指纹上的同一,而我要走第二步,求证有一种方式能够造成佩德罗的这种改变),在求证之前,当然要提出一个假设,这是解决疑难杂症的基本前提。
我的假设是:佩德罗原有生理上的疾病,为了治疗这种疾病,他做了许多努力,其中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方法起了特别的作用,治好了他的病,但使他也遗忘了许多事情。也就是说,某种药物的作用,不仅改变了他的生理秩序,同时也改变了他的记忆组。
求证这一假设,我决定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了解他的整个治疗过程,另一方面是了解当地或者周边国家是否有一种上方在治疗此类疾病以及影响人的记忆组方面有着特别作用。
这两个方面,当然是由我和小郭分别来进行。第一方面由我来完成,因为小郭与各地的私家侦探关系特别,他们可以公开调查这样一种偏方而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第二方面就由他进行。
我们这样商量好以后,便分头行动,他离开了迪玛的国家,去进行布置,而我则留了下来。第一步是向迪玛王妃了解有关治疗的全过程。
这项调查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迪玛王妃每次与我见面,也不得不做许多周密的安排。
我们见面的时间是在我到达这个国家的第三天,地点在迪玛一位堂兄的诊所里,迪玛当然是以来堂兄的诊所做检查为名,她这样做,并不会引起佩德罗的怀疑,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迪玛似乎患上了轻度精神衰弱加上失眠症。
这是我和她的第二次会面,当时是在一间用于进行特别检查的房间里,房间面积不大,而且周围被拉上了极厚的黑色帘布,门窗也都是关严了的,室内仅仅只亮着一盏红色的灯,所以气氛显得异常诡秘。
我知道迪玛王妃不可能在这里太长时间,所以一刻都不肯浪费(其实,在那样一种特别的气氛中,我是很想与她谈一点别的事的),我开门见山地说:"迪玛王妃,我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全面了解一下佩德罗亲王治病的全过程,其中包括一切你可能了解的细节。"
王妃显然没有料到我所要求的"较长时间会谈"是为了这件事,脸上有一些吃惊的表情。"你怀疑什么?"她问。
这确然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女人,如果要想取得这样一个女人的信任,唯一的途径就是首先信任她,我于是将我的设想说了出来。
迪玛王妃听完后,想了想,然后说:"对你的设想,我无法提出不同意见,不过,我认为,这条路是不通的,因为据我所知,他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任何特别的方法治疗。"她停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你应该知道,这种病,是会让人极度难堪的,所以,多年来,我们并没有找过其他医生。所有的治疗全都是由我们的私人医生托比进行的。我相信,他如果要用到你所说的可能导致特殊结果的药物的话,一定会事先与我们商量,取得我们的同意。"
尽管她这样说,我还是坚持要知道治疗的较为详细的过程。迪玛王妃见我坚持,便非常积极地进行了配合,她向我讲述了三年来的治疗过程,并且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佩德罗治病的过程相当长,细节也极多,如果全部记下来,没有十几万字不行,而且,后来我很快发现这是一条不通的路,所以,这一节便就此略过。
在与迪玛王妃这次谈话后,如果我此时有了觉醒,就此转头的话,也不会浪费许多的时间,但我仍然不肯放弃这种努力,甚至在某一个晚上,我悄悄地溜进了托比医生的医案室,偷拍了佩德罗的全部医案。
我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从中找到某种可疑之处来证实我的设想,事实上,这份医案记录极其详尽。我拿着经过我处理的(隐去了患者姓名等有关身份的文字)这份医案资料找过许多医药学、生物学等方面的专家,希望他们能帮助我找出这份医案中曾用过某种特别的药,他们全都给了我否定的回答。
几天之后,我所走的路无法再走下去了,而小郭那方面的调查也没有任何结果。这时候,我便决定放弃这项调查,再去走小郭曾走过的另一条路:调查桑雷斯。因为考虑到其他一些因素,小郭的调查仍然在进行。
我来调查桑雷斯,与小郭的做法也有某种不同,他是对桑雷斯的电话以及与人谈话进行监听,其结果已经出来,至少目前我是找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因此,我所想到的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我设法接近的是桑雷斯以前的那些女人。
这样做的出发点也极是简单,桑雷斯这个计划虽然可说天衣无缝,但由于需要极长时间的准备,他想做到无任何人知晓,实在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或许与他相好的某了个女人无意中听到他提起过某一特别计划?如今,这些女人被他抛充了,她们当然毫无必要对此进行保密。
只要有一个女人证实他曾经有一个对付佩德罗的秘密计划,哪怕不能知道其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也可以据此认定,佩德罗是被他暗中调换了这一事实。
几乎没费太大劲,我便了解到,有一个女人是我必须注意的。
这个女人名叫贝思,是一个风流美丽的三十五岁女人。贝思与桑雷斯的交往史相当长,那时候,桑雷斯的军阶才只是一名上校,且并没有结婚,而贝思也仅仅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中学生。
他们交往的开始据说是有一次桑雷斯作为当地驻军的最高首长被邀请参加一次中学生活动,在这次活动上,贝思被安排向桑雷斯上校献花。
十七岁的少女贝思手捧鲜花出现在桑雷斯面前时,被他那夺人的英气所震撼,有那么几十秒钟竟目定口呆,后来是旁边的老师小声提醒,她才走上前,将花献上,井在桑雷斯颊上献了一吻。
这都是规定程序,唯一不同的是,贝思在献吻时,加上了自己那青春少女浓烈的感情。桑雷斯作为一名情场骁将,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个少女对自己动了春心,他本身就是一个出了名的狂人,常常都会表现出一些狂态。当时,桑雷斯在贝思给自己献吻的时候,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的唇上浅浅地吻了一下。
这浅浅的一吻引得周围的少女一阵惊呼。
这一阵惊呼因为是众人情不自禁发出来的,并不是很响亮,却让贝思心头一荡,又因为有了那一吻,贝思整个身体就像触电一般,瞬间出现了又酸又软的感觉。就在这时候,桑雷斯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今天晚上,我来找你。"
桑雷斯的话虽然很轻,贝思却听得真切,双颊顿时架起两朵红云,在他的怀里羞涩一笑。
这一笑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使得桑雷斯上校心中也是一荡,禁不住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次,这一吻引起一阵更大的惊呼。
当天晚上,便有一辆军用吉普开到了贝思所在学校的大门口。
贝思一直都在注意校门外的动静,很快就发现了那辆军用吉普,她像一只快乐的燕子,从校园中飘出。有许多人看到,桑雷斯上校从吉普上下来,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献给她,然后将她连同那些花一起抱起,上了车,那车就开走了。
从此,贝思就成了桑雷斯的情人。
贝思或许以为,桑雷斯会将自己当作结婚对象,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不久以后,桑雷斯又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并且很快向外界宣布,他要与那个女人结婚。
那时候,已经有传言说桑雷斯将会得到提拔,很快将成为准将,贝思也就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将夫人梦,现在,准将夫人的桂冠落到了另一个女人头上,那个女人甚至是个后来者,她又是痛苦又是愤怒,有几个月时间不再与桑雷斯来往。
如果那时候,她与桑雷斯的关系从此断了,那么,她的命运就可能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但世事的发展,往往很少按照人们理性的方面进行,起着决定性作用的,通常并不是理智而是谁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的感情。
贝思仍然爱着桑雷斯,而且陷得极其之深,根本无以自拔。
桑雷斯的新婚蜜月尚没有过完,贝思对他的依恋已经到达高峰,于是设法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当天晚上,他们就重修旧好。
桑雷斯虽然是个政治狂人,也是个爱情骗子,政治和爱情都只不过是他股掌之中的玩物,但对于爱情,他似乎要比政治真诚得多,凡是他玩过的女人,两人交往时间在一个月以上的,分手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个"适当"的安置。
在这所有的女人中,贝思似乎该算是最幸运的一个,她虽然没有名正言顺地成为将军夫人,实际上却是将军的准夫人,也可以算是中国古代所称的如夫人。桑雷斯为她专门买了一幢别墅,那幢别墅的豪华程度,同他自己的家相比,丝毫也不显得逊色。而桑雷斯在这幢别墅中所呆的时间,甚至比在他的家中更多。这样的待遇,是他的所有女人无法相比的,甚至连他的正式夫人,似乎也没有受到如此礼遇。
贝思因此感到极大的满足和快乐。在这幢别墅中,贝思心甘情愿为桑雷斯生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后来,因为正式夫人对桑雷斯的生活方式大为不满,醋意大发,闹得不可开交,桑雷斯一怒之下,与她离婚。
那时,贝思忽然就看到了希望,前程似乎一片光明。
她当时的心情确然是可以理解的,在桑雷斯所有的女人中,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有地位,也没有任何人与桑雷斯交往的时间比她更长,而且,为桑雷斯生了孩子并且受到厚赠的,她是唯一一个。桑雷斯离婚后,她便以为,桑雷斯身边那空出来的位置,非她莫属。
然而,事情继续朝着非理性化方面发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桑雷斯看上了邻国的高官之女迪玛,并且要让迪玛做他的总统夫人。
如果迪玛的父亲与他属于同一个阵营,那么,这件婚事很可能就是成功的,作为女人,还有什么是比做总统夫人更好的选择?然而,迪玛的父亲却属于一个与他敌对的阵营,且他本人对桑雷斯的极权统治嗤之以鼻,加之迪玛所接受的思想与桑雷斯的所作所为背道而驰,迪玛当然不会钟情于他。
迪玛与佩德罗订婚后,桑雷斯狂劲大发,一定要将迪玛抢夺到手。
这件事对贝思的打击不小,但她毕竟经历了许多的情感打击,承受能力是大大加强了。以后虽然发生了许多事,她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却一直都没有表面化,这大概也正是桑雷斯一直没有放弃她的根本原因。
然而,半年前的那次会谈之后不久,他们的关系忽然就到头了。
导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她觉察了桑雷斯的某项重大计划?亦或是桑雷斯爱迪玛太深,且知道梦想迪玛成为自己的妻子这件事即将成为事实,同时又知道像迪玛这种女性,必不容自己的卧榻之侧有其他女人?
那次会谈之后的两个月之内,桑雷斯打发了身边的全部女人,仅仅只留下了一个,而这个女人却是在这两个月之内才同他开始交往的。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桑雷斯的这一行动,与迪玛王妃认为丈夫被掉包有着极大的关系,但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能够解开这个谜团,整个事件很可能就真相大白了。这也正是我要设想要努力接近桑雷斯以前那些女人的原因。
调查中,我了解到,贝思与桑雷斯分手后,从桑雷斯手中获得了一大笔钱,仍然住在桑雷斯送给她的那套别墅中,倒也逍遥自在,自得其乐。在她与桑雷斯交往的十几年时间里,她绝对不是一个生活随便的女人,虽然那一份感情其实是一种煎熬,可她却一直忍受着,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至少是从没有将这种怨言公开表现出来。但是,她与桑雷斯正式分手至今,只不过五个月时间,在这五个月中,与她交往密切的男人,至少也在十个以上。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出人意表。
贝思的这一变化,是否与桑雷斯正在执行的计划有关?
我相信贝思是打开桑雷斯这把锁的钥匙,但是,要打开贝思这把锁,钥匙又在哪里?我当然想到了一种方法,那就是贝思与桑雷斯分手后,交往的男友很杂很滥,如果能成为她的蜜友,事情很可能就迎刃而解。
我明知道这是一条捷径,但也知道这条捷径根本就走不通,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去尝试与贝思成为蜜友这件事,对贝思这样的女人,我没有丝毫兴趣。
除此以外,我知道还有一条迂回的路可走,那就是将自己装扮成情场老手,再设法与贝思的蜜友交往,像一个真正的老手一样同他谈与女人的交往。我能够想象,他们能够成为总统昔日情妇的蜜友,这件事本身一定让他们感到极度的自豪,只要谈话投机,他们定会将此拿出来炫耀。
天下猥琐的男人之多,谁都无法预料,可越是这样的男人,却越能讨得女人的欢心,世界就是这样荒唐,让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将贝思的十个蜜友逐一排队,最后选出了三个人。但是,等我真正着手的时候,却发现,这三个人中,我可以接触的仅仅只有一个了。另外两个人不久前相继死去,一个死于车祸,另一个似乎是死于心脏病猝发,唯一剩下的一个名叫于勒,本人是一名通俗小说作家,此时正住在一家海边酒店里写他的小说。
得到这一情况的第二天,我便住进了这家海边酒店,当天晚上,我在酒店所设的酒吧里与于勒相识了。
要与这样的人结识并非一件难事,其过程没有必要详述。
那时,我和于勒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喝着酒,我向他介绍自己的身份时,告诉他我叫宋良,是一个旅行探险家。
于勒是一个通俗作家,对旅行探险当然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他听说我是旅行探险家,便问我,在我所有的探险经历之中,最奇特最浪漫的经历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实在让我很难回答,因为我的奇特经历实在是太多,浪漫的也实在是不少,例如在整个卫斯理系列之中,第一本小说就很符合他的要求,那次,为了隆美尔的一张藏宝图,我来到意大利边境的一个法属小岛,我的敌人之中有中国帮会的掌门人、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大毒枭"死神"、意大利黑手党、甚至是几十只横行海上畅行无阻的大虎鲨。而我的同盟者却是两个深爱着我的女人,更奇特的是,这两个女人却是母女关系。
于勒在问到这个问题之后,我稍想了想,便向他讲述了另一个故事,我的一位朋友在沙漠上旅行时,看到了海市蜃楼,并且将其奇景拍了下来,这些照片之中,有一位美得让人怦然心动的女人,这个女人看上去美不胜收,真正可以用得上惊心动魂这个词。我的朋友非常奇特地爱上了这个幻影,并且决定放弃他在航海上的美好前途,去寻找这个美丽女人。
为了尽朋友之谊,我和白素同意助他一臂之力,于是,我和这位朋友动身来到非洲沙漠,经过九死一生,当我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却发现她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们之间有一场比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更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我要找的美得令人一见就会动心的女人,因为当时她是蒙面与我比武的。后来,在我即将获胜的时候,我非常意外地挑开了她的蒙面,才知道了这一切。那时候,我完全可以一刀杀死她而取胜,但我没有这样做,她却因此要与我结婚。
在婚礼即将举行的那晚,我逃了出来,最后与她一起相遇在浩瀚的沙漠之中,我们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水,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和她。
这是一个熟悉我的朋友都熟悉的故事,至于是哪个故事,熟悉的,我自然不必说,不熟悉的,自己可以去找来读一读,保证极其精彩奇特。
我向于勒讲了这个故事,因为担心他曾读过这个故事而揭穿我的身份,在讲述的时候,我作了一些改变。于勒显然是被我的讲述深深地吸引,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嘴一直张成0形,始终没有合拢过。
听完我的讲述,于勒对我的经历惊羡不已,甚至表示,要同我合作,共同去冒险。我所需要的正是他的主动配合,所以一口就应了下来。
然后,我们当然就谈了一些其他的事,其中主要还是我在谈,而我所谈的,全都离不开与女人的经历,比如同中国神农架的一个女野人做了两个月夫妻之类,当然就是我临时编造出来的。我的打算是,我主动谈起我的情场奇事,一定会引起他的表现欲,从而谈起与贝思的那一段交往。据我估计,他的情场经历,大概以这一段为颠峰,在我谈了如此之多的奇特遭遇之后,他定会有一种要与我拉近距离的欲望,唯一的办法,当然是说出他的这一段经历。
果然,他在听我说过许多离奇经历之后说道:"最近,我也有一次非常离奇的艳史,当然,这件艳史的离奇并不在我,也不在我的那个情妇,而是她以前的那个情人。那是一个奇人,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离奇得匪夷所思。"
他说到这里时,我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这正是我来找他的目的,现在,我就要深入到这个大秘密之中了,连我也完全没料到,一切竟会是如此的顺利。
然而,就在我极度兴奋的时候,于勒却忽然对我说:"现在已经太晚了,反正这件奇事我会告诉你的,我们明天一起去海滩,那时,我再告诉你。当然,你必须告诉我一些有关你的其他经历。"
他这样说,我大失所望,因为我实在是太迫切地想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我还不至于绝望,因为他说过明天会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早一天迟一天而已。
我于是对他说:"一定一定,看来我们很投缘,这一切都是无意。"当晚告别后,我和他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洗过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心中好一阵激动。我意识到,我已经接近整件事的核心了,只要于勒将他所说的奇事讲出来,我再根据所知的一切进行综合分析,事情便至少有了一个眉目。
可就在我异常得意的时候,事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使得我眼看要抓住的线索又断了。
第七章 意外死亡
第二天早晨,我来到酒店的餐厅吃早餐时,明显地感到气氛似乎有些不正常。因为我正在进行的是一件极为特别的事,我的对头是一个出了名的暴君,所以我对周围的一切非常敏感。
我有一种直觉,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甚至认为这不同寻常的事一定与我有着某种关联,当时,我心中非常震惊,暗暗决定要将这件事搞清楚。
一位餐厅小姐从我身边走过,我便叫住了她:"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这些人脸色有些不对,像是显得非常惊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这话的时候,我将一张五美元的钞票塞进了餐厅小姐的手里。
餐厅小姐对我的态度顿时大变,同样是小声他说道:"先生,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我们这家酒店里死了一个人。"
她说这话时,显得异常惊恐,声音都有些打颤。
死了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奇特的事,一家颇具规模的酒店之中,又正值旅游旺季,某一个客人在海中游泳的时候忽然失踪,或是某一个客人睡在房间中再没有醒来,这种事在全世界的任何一家酒店都有可能出现,并不能算是特别。但是,也有着特别之处,那就是这些人的表情。
我听她这样说,便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一家酒店之中死了一个人,也不算什么,有一次,我住在一家酒店里,一夜之间就死了五个人,因为那家酒店失火了,那五个人想从楼上跳下去逃生,结果却摔死了。"我在说这话时,非常注意小姐的表情,她的表情仍然是极度惊恐。
我于是问道:"难道这个人死得有什么古怪?"
餐厅小姐说:"他是刎颈自杀的。"
自杀可以算是暴死,却也不至于让这些人惊恐到如此程度。我随意问了一句:"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自杀?"
小姐应道:"他是一个作家,名叫于勒。"
她这一说,我立即就跳了起来,这就实在是太出我意料之外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他甚至告诉我,我们要去游泳,然后,他便将他所知道的那件奇事告诉我,岂料十小时不到,我使得到了他的死讯。
我再问道:"报警了吗?"
小姐说警方正在他的房中。
虽然我很想有向这位小姐打听点什么,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我所想打听的事,她绝对不会知道,这是其一;其二,于勒既然是刎颈而死,那就是意外死亡,既有可能是自杀,也有可能是他杀,而那些警察很快就会知道,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谈到很晚,因而会来主动找我,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谢过那位小姐之后,我匆匆吃完早餐,迅速结帐离开了这家酒店。
我并非害怕被当地警察当成杀人犯,即使他们将我当作疑犯抓起来,我相信凭着我在国际刑警方面的良好记录,还有国际刑警发给我的特殊证件,也一定会很快获释,但这样一来,我卫斯理在这里出现这件事,就会让桑雷斯知悉,会引起什么后果,我现在实在难以预料。其次,我在这里出现以后,势必引起另一方面的高度重视,我所说的另一方面,当然就是指小纳尔逊所代表的那股势力。
老大哥对发生在佩德罗和桑雷斯身上的事一直大有兴趣,小纳的手下,目前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两个国家活动,我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可以想象,那些人加起来,大概就是一个小规模的部队了,尤其在小郭调查佩德罗的事被小纳知道后,我相信,被派入这两个国家的间谍就会成倍增长。
正因为有了这个因素,我和小郭来时,可以说是小心了再小心,最初,我们是直接飞往美国,在美国改变了身份以后又飞往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国,在那里再次改变身份,转道非洲,然后才从非洲来到这里。可以想象,只要我的行迹在这里出现,小纳定会追随而来,事情可能就会起根本性的变化。
有时候,我也会与某一国的秘密力量合作,更多的时候,我会与国际刑警合作,但这次所涉及的事,实在是太奇诡,且涉及迪玛王妃的隐私,小纳等人插足进来,隐私就可能不再是隐私,并且,他们会拿这件事做怎样的文章,实在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当初,迪玛王妃也曾想过向他们寻求帮助(她也是与小纳有过交情的),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决定找小郭的。
另一方面,我与迪玛王妃有过几次见面以后,心中就对她产生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感情,我相信我们会成为非常亲密的朋友,我不愿我的朋友因为这样一件事闹得身败名裂,甚至是影响到她的整个后半生。
当然,事情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时,我就是想将这件秘密一直隐瞒下去,也已经是不可能,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某一两个人的能力或者愿望所能控制,我相信迪玛王妃也能够理解这一点。这是后话,后面自然会说到。
离开海边酒店以后,我知道当地警方定会四处找我,因为我的突然消失实在是太令人怀疑,但一时之间,他们却也无奈我何。因此,我直接回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路上,我就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于勒突然死亡这件事,这件事绝对非同寻常,因为在他死去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有过很深的交谈,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自杀。
那么,他的死,会不会是因为他与我的接触呢?
果真如此的话,岂不是我害死了他?这个念头在我脑中转动了很久,我实在找不出他的死与我之间的太大关联,因为自从我到达南美以来,各项活动没有受到任何方面的注意,没有人对我在这里的行动表示特别的兴趣,也没有人跟踪我。
在否定于勒的死是因与我接触这一点后,我便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我曾想接触的是三个人而不是于勒一个,但是,另外的两个人在我尚没有想到要与他们接触时,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于心脏病突发,一个死于车祸。
想到这一点,我立即便警觉起来。
于勒曾想告诉我一件非常奇特的事,这件事并非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发生在他的情妇以前那个情人身上的。我暂且认定,他所说的情妇是指贝思,那么,贝思以前的情人就应该是桑雷斯。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说明了什么?
说明一个事实,贝思的确知道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有关桑雷斯的阴谋有关,而这个阴谋正是与佩德罗有关的。
她并没有为桑雷斯守密,因为桑雷斯终于抛弃她以后,她对他已经恨之入骨。她将这一秘密透露给了她的三个新情人,于是也害死了这三个人。
想到这一点,我立即想到,贝思目前的处境极度危险,她将会是桑雷斯的下一个暗杀目标。
这时,我做了一个突然的决定,我要将贝思带走,无论是采取什么方法,我也要将她弄出这个极度危险的国家。
贝思所住的那幢别墅我是知道的,我甚至还暗中去观察过,想通过某种方法接近她,但由于我当时并不清楚她同桑雷斯之间是否仍然保持联络,更不清楚她对桑雷斯是否还存有幻想,所以不敢冒险,才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到达这个国家的首都之后,我立即便赶去那幢别墅,但是,我仍然是晚了一步,当我赶到时,那里已经只剩一片废墟,一场大火将原有的一切全都烧光了。
而对那一大片废墟,我当时的心情简直就难以形容,这一场大火,显然是不久前烧起来的,除了一些被烧毁的残骸以外,到处都是水,这是消防队救火留下的痕迹,在那座废墟中,还有些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全都穿着便衣,我无法判定他们的身份,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在寻找起火的原因,同时我也肯定,他们一定找不到,即使找到,那也决不会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有人纵火。我也能想象,今天的当地报纸定会有关于这场大火的报道,报道说明,在这场大火中,至少有一人丧生,至于起火原因,可能说乃待进一步调查,也有可能结论说是意外起火,例如电路老化,或是煤气泄露什么的。
我当然不能在此久留,那样就可能引起注意,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现场附近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引起怀疑。
我慢慢地踱过去,见前面有一个老太太正在一步一回头地走着,她显然是在注意那片废墟。我当然不会认为这个老太太会与那场大火有关,她只不过是好奇而已,或者她对忽然起了这么一场怪火觉得不可理解。
我赶到老太太身边,用英语问她:"烧得真够彻底的,有人在里面吗?"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
我道:"我是一个旅游者,刚刚到这个城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说:"这里住着贝思小姐,真惨,她被烧得不成人形了,报纸上有她的照片。她活着的时候,非常美。"
"愿上帝保佑她的灵魂安息。"我说着,告别了老太太。
虽然我很想与老太太多谈谈,但我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谁都无法预料有没有人正在注视着我们。再说,我也完全没有必要再来弄清起火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知道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有两个人非常突然地死去了,这两个人又都与一桩秘密有关,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知道我渐渐触及到了事情的核心,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失去了目标。
这时,我非常非常的后悔,如果当初我不是有那么一丝犹疑,而是非常果决地将贝思小姐弄出这个国家的话,我相信第一她不会惨死,第二,我也一定有办法让她说出那个秘密。可是现在,我到哪里去找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我当然想到了桑雷斯的其他情人。同时,我也想到,这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桑雷斯既然可以将贝思小姐和她的三个情人杀死,当然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的缘故,那么,其他情人之中,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甚至是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他也一定不会将他们留在世上。我甚至可以认定,那些人中,如果现在还有活在世上的,也定然是对那桩秘密一无所知的。这种人,去找他们也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暴露了我自己。
可是,除了这条路以外,我还有什么路可走?
登记了酒店房间,我便设法与小郭通了一次电话,因为我担心这里的电话受到了监听,所以我们的谈话用的全部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懂的暗语。
我所希望的是小郭那方面能有什么进展,在与他通话之前,实际上我已经认定他的工作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因为我已经确定,这一切都是桑雷斯所操纵,佩德罗确然是被他掉包了,这个掉包行动,当然是在那次会谈中悄悄进行的。
结果正如我所料,小郭没有找到我曾想找到的那种特殊方法或是药物。他的工作当然不能算是白做,因为至少我们证实了,现在的佩德罗并非因为某种药物作用的结果。
接着,我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并谈了我的想法。
这时候,他对我说了另外一番话,他说:"据我所知,现在我们的周围至少有五个国家的间谍组织在活动。"
我当然知道有间谍组织在围绕着这件事活动,但他说的并非围绕着这件享,而是说在我们的周围,这就不能不让我吃惊了。在我们的周围,那其中也就包括我本人在内,但这些天来,我一直都非常谨慎,实际上,我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注意到我,难道真的会有人悄悄地跟着我而未能被我发现?
我当然是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你是说,我受到了监视?"
小郭接着说:"他们是否注意到了你,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但我知道,围绕着我们正在调查的事,大规模的间谍活动正在进行,包括了世界上几个著名的间谍组织。而且我知道,我们的朋友小纳,现在正与你在同一个国家,说不定他与你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小纳尔逊也到了这里?
我当然相信小郭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他目前已经成为世界最著名的私家侦探之一,在全世界各地,他的耳目甚多,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要想瞒过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这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后,那就更难了。
世界上几个军事大国的间谍组织全都云集在这两个国家之中,本身说明一个事实,我们现在所涉及的事,很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或许,我应该与小纳尔逊见一见?
这个想法一冒头,我立即就否定了。我如果与他见面,或许他会告诉我一些目前我还不知道的事,但他告诉我这些事也会有前提,那就是以我手中现在所掌握的线索作为交换。这却是我无法做到也不愿去做的,我不愿让一桩与迪玛王妃有关的丑闻在全世界范围内扩散。
既然我不愿与小纳尔逊见面,而他又在这座城市,那么。
为了避免偶然地邂逅,我觉得我再出去活动的时候,还是要化装为妙。
但是,我没有料到,虽然对此早有防备,却仍然无法避免这次见面。晚上,我到酒店楼下的餐厅吃饭时,我对面的座位上忽然来了一个人,这是一个高个子的外国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模样极其普通,普通得你就算是见了他十次,第十一次再见的时候,仍然想不起他是谁。
他走到我的前面,却并不问我是否可以坐在我的对面,而是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这一坐下来,我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我顿时加强了警惕,暗运起气来,以防任何不测的发生。
但是,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却惊了一大跳,我相信,就是此刻我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强级地震,也一定不会比他向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更令我吃惊了。
他说的这句话其实极其简单,就像是老朋友见面后最平常的问候。
他坐下后就道:"卫斯理先生,我可找得你好苦。"
我因为不想迎面碰上小纳尔逊,所以是化了装的,多少年来,我对自己的化装术极其自信,曾经有一度,我认为我的化装术在全世界的排名至少也在五名以内。后来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奇人,他在一见面就指出我是易过容的,而当时,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当然,后来是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叫游侠。从那时候起,我对自己的化装术的自信稍有减少,但也可以肯定,全世界范围内,能认出化装之后的我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人。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我的自信一次又一次遭到打击,这一次,竟又被人识穿了,而我同样在被人识穿之后,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他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在这里的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这终归是一件极不妙的事。在最初一刻,我想竭力否认,但我还是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那人又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我那里去谈吧。"
仅仅是这一句话,我立即知道他是谁了。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精熟了,他的化装术,竟然连我也一时没有认出来。但另一方面,他并没有先报家门,却开门见山,像老朋友一样与我说话,这说明他以为我认出他了。
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我便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跟着他走出去,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车,坐上车之后,我才说了第一句话。
他既然说酒店里说话不方便,当然是知道目前这座城市已经成为国际间谍活动最频繁的地区之故,在这样一个地方,或许每一个人全都在极其严密的监视之下。上了他的车子之后我才说了第一句话,那是因为我知道,他的车子对于他来说,是绝对安全的。
我说的这句话是:"小纳,你这家伙,神出鬼没,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人正是我的朋友小纳,中央情报局的一位高级官员,最初与我有交往的是他的父亲老纳尔逊,那段交往追溯起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老纳尔逊是国际刑警方面的一位高级官员,而我却是同一个名叫石菊的侠女一起寻找隆美尔宝藏的下落。正因为这次合作,使得我的名字在国际刑警组织之传了开来。当然,后来我们还有过几次合作。小纳是老纳尔逊的儿子,我最初与他交往的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一名中级军官,现在的职位却是越来越高了,在中央情报局中,属于那种位高资深人员。
我对他说出上面那句话,当然也是想多少挽回一点面子,说明不仅仅是他认出了我,其实,我也是早认出了他的,只不过不想这么快就将自己暴露在他面前而已。
小纳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我早知道这件事情决不会简单,现在,竟然连大名鼎鼎的卫斯理都出面了,那就说明更不简单了。"
我们之间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当然很清楚对方的优势和弱点,他刚才的那句话,其实就是在攻击我的弱点,知道我这人近年来是越来越自大起来,所以一见面就往我的头上扔了一项高帽子。我也知道,越是成功人士,就越自负,他扔给我一顶高帽于,我不回他一招,那就实在说不过去,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摊了摊手:"你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连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中央情报局都惊动了,我看我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话如果是在我对他完全不了解或是对他们这次行动的进展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对他不会有任何效果,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一定不会比我更多,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我这样说当然有着特别的理由,一,如果他们有了决定性进展,一定不会费尽心思来找我,既然来找我,当然是认定了我比他们知道得更多,并且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二,如果他们知道得很多的话,根本没有必要一见面就给我扔来一顶高得不能再高的帽子,扔高帽子的目的当然就是有求于我。
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刚才那句话,看起来是对他们的赞誉,实则是对他们的讥讽,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他自己心中却是极为明白的。
可我没有料到,这个小纳,他的修为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刀枪不入的程度,听了我这话,脸上竟一点变化都没有,却说:"世界上首屈一指这个评价倒也不为过。"
这家伙,人家给他一支竹杆,他就顺着往上爬,我立即就想到了中国一句俗语:"你怎么不撤泡尿照照自己?"
但我还没有说出来,他却说出了下面的一句话:"不过,就算将中央情报局的所有力量加起来,恐怕也顶不上半个卫斯理。"
我于是立即反驳:"就冲你这句话的功力,也说明你那个中央情报局可真是一所培养人的大学校。"
他似乎意识到我有些不愿与他们合作的意思,连忙就改口,说起了另一件事:"老祖母在这里,你想不想见一见?"
听了他这话,我又是暗吃了一惊,老祖母盖雷夫人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老得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年纪了,可她仍然在间谍这个行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她属于一个与小纳敌对的阵营,至于是哪一个国家;我也不必细说了,因为能够与小纳的阵营敌对的,全世界并不多。这两个人虽然属于敌对阵营中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物,绝大多数时候是在勾心斗角,但也有许多次合作。这也正是我不肯与世界上任何间谍组织合作的原因,间谍组织与警察组织绝然不同,警察的宗旨是制止犯罪维护社会稳定,可间谍却是不借一切窃取别人的秘密,为颠覆、控制、打击别人服务。为了达到这些目的,他们什么样的手段都可能使出来,比如昨天是敌人,今天就变成盟友,却又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刀枪相见。
这次的事情,连老祖母这样的人物都惊动了,可见事情比我想象的,不知要严重多少。知道这个消息后,说我不吃惊是假的,但我也不愿将这种吃惊表现在脸上,所以故意装得很平淡地问:"盖雷夫人?她难道还没有去见老祖宗?好几年不见了,我相信她一定老得走不动路了吧?"
小纳笑了笑:"倒是老了不少,不过要论走路,我相信她定不会比你慢多少。"
他这话明显是双关语,一方面是说她仍然非常健康,另一方面则说她的工作效率仍然一如既往的高,我装着听不懂,说道:"是吗?下次见了她老人家,我一定要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说话间,小纳的车子开进了老大哥在这里的大使馆,有几个人迎出来,小纳挥了挥手,那几个人又退了回去。
我和他一起走进一间小客厅,我在沙发上坐下,他为我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紧挨着我坐下来。
小纳喝了一口酒道:"卫斯理,你们中国人有个词,叫开门见山,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当然是不愿告诉我知道多少,其实,要说起来,我知道的也实在是有限得紧,所以我说:"至少,你和老祖母到了这里,我就不知道。你想,我又能知道多少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当然可以。"小纳说:"很早以前,我们就感到这两个国家有些变化,但一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变化。直到你派郭先生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你也盯上了这里的事。我相信你早已经知道,我们对郭先生所说的那一番话,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们如果相信那些话,那就说明我们根本就是一邦饭桶。"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笑了起来。
小纳对我的笑感到不解:"你为什么笑?难道我的话很好笑吗?"
我喝了一口酒:"不是你的话很好笑,而是我觉得你们这些人,也未免太神经过敏了。既然你肯跟我说真话,我也不必要说假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让小郭去找你,甚至连他曾经去找过你这件事,我根本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去找你?"
小纳听了我这话,显得非常吃惊:"你说的是真话?你肯定没有骗我?"
我应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为什么要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纳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话:"你真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很抱歉,这几天我没有看新闻。"
小纳还是不信:"那么,你到海边酒店去干什么?"
他这样一说,我马上知道他为什么能找到我了。他一定也在注意于勒,于勒死了以后,他们甚至进行过调查,当然就发现有一个很奇怪的东方人曾与他接触这件事,然后,这个东方人又非常神秘地失踪了。于是,他便认定,这个东方人是我。
我原想告诉他,我是到这里来旅游的,但很快便知道,这种话根本不可能让他相信。第一,我如果真是来旅游的,不会只是一个人,至少也应该有白素在,甚至应该是和红绫、白老大几个人一起;第二,我的传奇经历太多,可以说每一次经历都是一次探险旅游,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说我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纯旅游,谁都不会相信。
这想法当然是一瞬间冒出来的。有人将现代电脑吹得怎样怎样,其实,电脑永远不会有人脑快,让一部电脑进行这样的思考,至少也需要几十秒钟,而我当然用人脑思考,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两秒。实际的情形也不能超过两秒,小纳是何等样人?我思考的时间一长,他马上就会觉察,那么,不论我怎么说,他也定不会相信了。
"不错,我是因为有点事要办。"我答道:"但是,这事与小郭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我知道他现在也在南美,但这完全是巧合。同样,跟你以及你所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我正在进行的事,是一件纯私人的事,不涉及任何国际纠纷。"
他还有些不甘心:"那么,郭先生在这里办一件什么事,你总该有所了解吧?"
我看了看他:"你认为,他在所进行的事情没有最后结果之前,会告诉我吗?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这里为了什么?"
小纳听到这里,将酒杯猛地往茶几上一放,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在我的面前:"卫斯理,你太不够朋友了,你让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一个不讲朋友感情的人,你是一个冷血动物。"
我只是朝他笑,不说话,其实,我又能说什么?
我反问:"你如果够朋友的话,为什么不将你到此的目的告诉我?再说,够不够朋友,那完全是一个私人感情问题,同各自的工作根本扯不上关系。如果按你的说法,你和老祖母能说是朋友吗?但我知道,有许多次,你们合作得非常好。"
小纳很激动地挥了挥手:"你能言善辩,我也不跟你说了。但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话,并不是我不告诉你什么,而是你知道的比我们不知多多少,甚至可以说,我们根本就是不知道任何实际的东西。到这里,我们就像是瞎子一样。"
听他这样说,我站了起来:"那么,我告诉你,其实我也就像是瞎子一样,你相信吗?"
他见我往外走,便在后面喊:"你别急着走,我们还有很多同共的话题,不是吗?"
我站下来,转过身对他说:"或许有,或许没有,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你正在进行的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的话,我希望你有了任何发现以后,不妨向我透露一点,如果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么,我们可能就有再一次合作的机会了。OK?"
第八章 改头换面
回到酒店,立即就接到了小郭的电话,他已经放弃了调查某种特殊秘方一事,来到这里同我会合。
这当然是我们在电话中商量好的,现在,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佩德罗是被桑雷斯掉包了,迪玛王妃成了这起大阴谋的牺牲品。但是,桑雷斯到底是怎么做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因为此事涉及一个暴君的大阴谋,所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极度危险,因此,我和小郭之间便不再一同行动,就连住,我们也是分开的,这样做的好处是遇到什么不利于我们的情况,相互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以便策应。
如果说此事极度危险,就目前来看,似乎还不能肯定,我一生中,所经历的危险每次都比这次更严峻,有许多次,我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那时,我总还能感觉到危险存在,知道了危险所在,总还能找到方法对付。可这次却全然不同,我的敌人似乎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又看不见抓不着。我当然相信,他们正在想什么办法对付我,既然小纳能够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也应该知道,他们毕竟不是笨蛋,那么,我在这里对于他们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身边埋着一颗炸弹,谁能够安然入睡?换了任何人,都会想尽办法进行处理。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们没有采取任何针对我和小郭的行动,要说可怕,这才是最最可怕的。我知道他们会有所行动,却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怎样行动。
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生命危险。
更让我茫然无措的是,我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小郭给我打来电话,一方面是告诉我,他到了,另一方面当然是问我,下一步怎么走,对此,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我们的通话,是用我们两个人才懂的暗语在进行,这种暗语是我和小郭自创的,综合了中国两种极难懂的方言和越南话,然后在语序上进行了重新排列,这样的暗语,普天之下,除了两们两个人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懂,所以我根本就不担心有人监听。我也知道,我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根本就不会成为任何秘密,至少会有几个国家的间谍听到。但我们所用的暗语,与他们所使用的任何暗语体系没有丝毫关系,就算他们的专家能够破译出来,那也决不会是短时间内的事。
小郭对我说:"我再去找那两个清洁工?"
他的意思当然是继续搞一次监听,想从中得到新的发现。
他这话刚说出来,我便否定了:"这样不好,我们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他不解:"你说不好的理由是什么?"
我道:"我当然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第一,我相信桑雷斯的手下,应该早就开始注意我们了,如果以前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话,那么,在小纳和老祖母出现在这里以后,这里的间谍战云诡波谲,每一个可疑的人,都会受到他们的严密监视。于勒和贝思的死,似乎就说明了这一点,不然,他们也不会闹出如此之多的大动作。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的监听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刚说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那么第二呢?"
我答:"第二,要搞侦听这一套,小纳的手下和老祖母的手下不知要比我们内行多少。你不要忘了,这里集中了全世界间谍中的精华,这些人的本事,我们绝对不可轻视。何况他们长期以来就在进行着这件事,在这里活动的,不知有多少双料间谍三料间谍,此时各种情报肯定是满天飞,真真假假都有,间谍和反间谍活动频繁。就算我们搞侦听,得到的东西是真还是假,那实在是一件极其难说的事。"
小郭见我这样说,有些急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安安静静地等下去,我目前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我答。他显然不同意我的意见:"等?我们等什么?是等那个独裁者派人来暗杀我们?还是等小纳老祖母那些人来告诉我们最后结果?"
小郭很激动,甚至不仅仅是激动,还有急躁。其实,我的心情与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所说的情形的确是存在的,现在这里云集着各方高手,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在我们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形之下发生,别人在紧锣密鼓地行动,而我们却不得不等下去,会等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除了等下去,我们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有一个设想,目前桑雷斯就像是坐在一只装满黑色火药的大轮船上,这些黑色火药之所以没有爆炸,是因为云集在此的各方神圣还没有找到引爆的方法。桑雷斯当然知道怎样来引爆,但他不会告诉别人。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有那么多高手,这个秘密也必定不可能是永久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其实比我们更急,火药早已安装好了,想拆走已然来不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的秘密,要想不让人发现,当然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对那些试图发现这一秘密的人采取行动。
我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我相信,他一定会采取行动。
中国兵法中有一条以静制动,仅仅只有四个字,却包容着极其深奥的道理,用在什么时候,都再恰当不过。在我们进行此事之初,因为是极其隐蔽的,我们大肆活动,不会引起他的警觉,当然就不会有问题,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至少是知道了他身边有了许多间谍在活动这一事实,我们忽然静下来,就等于夺得了主动权。
这也是物理学中相对运动的原理,我们在动的时候,他们也在动,这时候,我们就不容易看清他们在动。现在,我们静了,他们却不能不动,他们的一切行动,就会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因此,我对小郭说,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静观他们的行动。
小郭听我这样分析,轻轻地叹了一叹:"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这事想起来,真他妈窝囊。"
我同他开玩笑说:"那是因为你经历的窝囊事太少了,所以心里才会不好受,我这一生中,经历的窝囊事不知有多少,有许多次,不知要比这严重多少。"
他也同样给我开了一句玩笑:"那是因为你是卫斯理,你已经修炼到家了,能与你相比的人,这个世界上还的确是不好找。"
所谓以静制动,当然不是静坐在酒店里等消息,那样等,一万年都不会有结果。我所说的静,就是安安静静做个旅游者,旅游者就是旁观者。那些得道高人在修炼的时候有一个讲究,叫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就是做一个旁观者。
只有超脱了所要做的事本身,才有可能看清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事。
旅游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但如果不是全身心的放松,甚至如我现在这样,还要时时注意点什么的话,这种旅游也就很难说有什么快意可言了。
但是,我至少有一点发现,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那是一个有着明显南美特征的当地人,那个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特点,是属于那种你就是看过他一百遍,但在第一百零一遍再看到他时,他忽然钻进一群人中,你却根本无法从这群人中找出来的那种人。
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太注意这样一种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人,可我不一样,我最敏感的,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些人。当然,不仅仅是我敏感,其实那些每天在谍海中滚打的人对这类人全都神经过敏,因为他们全部清楚,任何一个国家在选择培养间谍的时候,这种没有特点的人是首选,正因为他们其貌不扬,才更具有隐蔽性,也正因为他们没有极佳的容貌,才会在其他方面异常特出。
有人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平衡体,上帝造人的时候极其公平,给了你出众的容貌,便不会给你出众的智慧,这话虽然不能以偏盖全,但并不是没有道理,我的经验也无数次告诉我,正是这些外表看来毫无特点的人,他们可能会有过人的体能和超凡的智力,谁如果不相信这一点,谁就可能在他们面前吃大亏栽大筋斗。我可以举出一千个这样的例子。
有许多间谍小说中,往往会将间谍写得如何如何的特出,女人美丽赛过天仙,男人英俊倜傥,这多半是小说家的一厢情愿,除非是这些间谍机构选色情间谍,否则,他们一定不会找那些人家看了第十眼还想看第十一眼的人,这样的人太引人注目,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闲话少说。正因为那个人的样子太普通,也正因为我对这样有着普通容貌的人极其敏感,我才会注意到他。
那时候我正在一个卖旧古董的地摊前。我其实也知道,像这样的地摊,往往是骗外国人的钱的,很难找到其中有什么真正的古董,道理说出来极简单,现在,古董的价格高得大大出乎人类的想象之外,所以,各种古董全都掌握在那些有权或者有钱的人手中,即使是有极少数流落到了民间,也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国家的首都这样繁华的地方,那多半是在一些极其偏僻而拥有古董却以为这东西一文不值的人身上。
我有一个朋友,深入到中国的某一个偏僻乡村去寻古董,结果在一家人的猪圈中发现一件价值连城的青铜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想到,这家人将这件青铜器派上了什么用途。原来他们竟用作了喂猪的食盆。我的朋友问那家的主人,这个食盆卖不卖,那主人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摆了摆头。我的朋友当然不肯出太高的价钱,那会引起警觉,所以他就说:"你需要多少钱才卖?"那主人说:"我还以为你是来买猪的,原来只是要买这个破猪食盆。"他那言语,大有以为我的朋友神经有毛病的意味。我的朋友听了他的话,当即灵机一动,问:"如果我将你的猪和猪食盆一起买下,你卖不卖?"那主人马上有了兴趣,问他:"你出什么价?"朋友报出一个价,是那头猪的市值的两倍,主人立即欢天喜地成交了。
可见在这种繁华街头的地摊上,根本就别想买到真正的古董,我明知这一点,却也要弯下腰来看一看,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似乎符合我的旅游者身份。
就在我弯下腰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正在注意着我,那个人在另一个地摊前,似乎正对摊主的货物感兴趣,实则是以眼角的余光在看我。
如果我正在进行什么行动,当然会有几十种方法可以摆脱他,但现在我是一个真正的旅游者,他跟踪我不会有任何意义。再说,我早已知道我的行动会受到注意,我突然就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成心要跟他开个玩笑,看看他的反应。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也不看面前这些所谓的古董了,干脆走了回去,与那个人并排站在了那个摊前。
那个人当然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行动,在最初一刻,他甚至显得极度惊恐,大概以为我发现了他然后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对付他,所以便暗中做了准备。但很快,他便知道我无意于对付他,这时,他定是又有了新的想法,很可能认为我返回来,与他的存在毫无关系,所以整个人才轻松了下来。
我既然是想恶作剧,当然不仅于此,我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使得一件东西离开了他的口袋,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当然,那东西绝对不会自己离开他的口袋,而是被我掏出来的。在我还非常年轻的时候,曾用很长时间练过这种功夫,我那时练这种功夫的目的并非为了空手取物,当个妙手神偷。
而是认为这种手段实在可称作一种艺术。虽说我认为这种手段堪称艺术,却也知道这实在难说是一种可登大雅的艺术,所以多年来几乎是没有怎么用过。现在偶而试一试身手,发现这种手段竟然还没有怎么生疏,我敢说,我的这种妙手空空手段。
虽然无法与我曾接触过的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古九非等人相比,但如果真来个世界排名的话,我的名字绝对不会排在百名之外。
那人并没有发现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也没有发现我将他的证件悄悄地扔在了地上。在掏出他的证件然后又扔在地上那一刻,我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黑色证件,上面有一个烫金的图案,正是我所在这个国家的徽章。
这个跟踪我的人,当然也是一个高手,不然,他的上司不会将跟踪我的任务派给他。这样一个高手却不知道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并非说明我的手段就已经出神人化,最关键还在于他为了表现对我的存在丝毫不在意,故意将目光盯着前面的摊子,而所有注意力又要集中在我的身上,以免我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行动。
那时,我如果有什么幅度大一点的动作,他肯定会立即发现,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将他的证件扔在地上以后,便伸出手来,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我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一方面是因为我确然没有想过要使太多的力气,这是全然没有必要的事,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忽然警觉地往旁边跳了一下,脸上堆满了惊恐和警惕。
那人的身手确然非常敏捷,往旁边跳的时候快速无比,更快的是他的手。他那一跳,只不过半秒钟的时间,便已经向后跳出了差不多两米,而他的手此时已经伸进了衣服的口袋之中,我相信,他此时一定握着一支枪,随时都准备抽出来对准我。
他往旁边跳开的时候,我原以为他会有一声惊呼,但事实上他没有,一切都悄无声息,甚至除了我以外,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发现他有这样怪异的行动。我当然知道他的手插进口袋中想干什么,我不想他那么快就掏出一个极具危险的东西来,那样很可能会引起一场大乱。
在他的手还来不及抽出来时,我便对他说:"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我这样说时,一面指着地上的那个东西,一面看着他的表情,那一刻,他的表情真是复杂到了极至。他当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按说,他的证件放的地方应该是极保险的,绝对不会轻易掉出来,再说,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使得这证件掉出来了的话,他也应该有所觉察。事实上,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而看上去,那证件又确然是他的。
看到地上那证件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当然以为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花招,目的是想引他过去,以便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他会这样想,那就说明他确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在事情如此突然地发生时,第一想法会与他绝然相反:不错,那证件确然是我的。
我的预料果然不错,他并不是马上过来拾起自己的证件,而是先去摸自己放证件的衣袋。这是可以肯定的,那衣袋早以空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弯腰去帮他捡起来,只要我一弯腰,他便以为我又是在使什么对付他的手段,说不定就将手枪掏出来了,被枪口对着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他将枪口对准我以后,总还得想办法收场,说不定要强行将我逮捕,那岂不是大麻烦了?所以,我便也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看着他走上前,将那证件捡了起来。
这时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所以向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就不再理他,转身走了开去。
那时,他的神情是极度的尴尬,因为他实在摸不清我到底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是他自己一时疏忽,也就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也不再理他,甚至根本就不向后看。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去理会他是否还会跟着我。
晚上与小郭联络的时候,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小郭听了,大不以为然,认为我这样做是打草惊蛇了,对我们今后在这里的活动极为不利。
我于是对他说:"我与你的想法刚好相反,他们既然派人跟踪我,就说明他们对我们,至少对我在这里的活动是了如指掌的。经历这次的事情以后,他们只要稍稍分析,立即就知道,我们对此早有准备,那么,就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他们如果不想我们在这里揭他们的老底,就得采取什么行动来制止我们。"
我的意思当然是只要他们找上门来,那么,我们就变被动为主动了。小郭还是不以为然:"但愿如此。"
我是个不肯服输的人,对他的这种态度,感到非常恼火:"什么但愿如此?难道你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有几十秒钟,小郭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以为他是不想再说了,正准备将电话挂断,这时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也许,我们应该主动一点,与小纳他们合作。"
他这话一出,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我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关系到迪玛王妃的名誉以及她整个国家的命运前途?"
"不错。"小郭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应该这样。"
他明明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却还提出这样的建议来,我一下就火了:"你这是混帐话……"
小郭不待我说下去,就打断了我:"你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我冲着他吼叫道:"我不听,我不用听任何人的混帐话。"
小郭显然也被我激怒了,竟大声地冲我嚷道:"你错了,真正混帐的人是你,是你,是你卫斯理,是你这个平时到处标榜自己用情最专的人。是你想在迪玛王妃面前表现自己有非凡的能力,然后,迪玛王妃心甘情愿投进你的怀里。正是你,想有一个像白素那样美丽聪明善解人意,却又有着豪侠之气的妻子,还想有一个像迪玛王妃这样有着夺人风度和贵族气质的情妇。"
他这话一说,我当时确然是惊呆了,我问我自己,我有吗?我真是这样想的吗?难道我对白素的那份爱,竟是假的?
或者我真是在见过迪玛王妃之后,便被她那夺人的神韵迷住了,以至于有些身不由己?
我想否认小郭所说的一切,因为我可以在任何情形之下向任何人说明一点,我对白素的爱至死不渝,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一点,仅仅如此,便可以证明小郭刚才那一番话,完全是胡说八道。但是,我意识到我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后的确有那么几十秒的犹豫,同时也有着极度的震惊,这两种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在这几十秒钟的犹豫之后,我再以任何理由来反驳他,都会非常的无力。
正因为我有了这犹豫,小郭也就有了再说话的机会。他说:"你放心,我跟你一样,也是男人,我不会将这些告诉白素的。但是,我可以不再提这件事,而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
在这种情形下,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扔下一句:"有屁快放。"
小郭说:"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这件事上,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进展,而阴谋却在继续。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阴谋,不知道再往后会怎么发展。在这之前,我们都以为,桑雷斯弄出一个如此惊人的阴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迪玛王妃,但是最近,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想错了,根本就是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得不到任何结果。但是,正确的道路是什么?正确的道路在哪里?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走错了。"
他说这番话,我立即灵感一动,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前面,我曾经提到过,我原应该想到我们最初的推理根本就不能够成立,但是我没有想到。那时我认为桑雷斯设计这样一个阴谋,完全是为了得到迪玛,可现在,我忽然知道,我想错了,真正是大错而特错。假若桑雷斯真的喜欢迪玛而一定要得到她的话,他的阴谋中会有一个另外一个可以占有迪玛的男人吗?
绝对没有,他只可能杀死这样的男人而不会自己去制造一个这样的男人。可是,这一切并非桑雷斯所为,那又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小郭续道:"我有一种设想,如果这个阴谋不是我们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是别有深意的话,你想想,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形?"
听他如此说,我便真想了一想,然后告诉他:"我想不出来。"
他道:"对,我也想不出来。正因为想不出来,这事才极度的危险,危险会波及一些什么人什么国家?我们也想不出来。至少,小纳来了,老祖母来了,世界上一些本来是完全敌对的阵营的一些间谍组织,几乎全都来了。这件事你想过没有?"
他这一问是极有道理的,真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确然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比我们掌握的东西更多,迪玛王妃对佩德罗的怀疑,那是极端的个人隐私,她不说,谁都不可能知道,而且,这种事涉及到她的名誉,她当然不会全世界去开新闻发布会。也就是说,这么一件大秘密,只有我们掌握着,这就是我们的资本。
正因为我们掌握了这一大秘密,所以我认定小纳他们一定不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但小郭一句话,让我忽然想到中国猎人的一句话:不见兔子不撒鹰。小纳是什么人?老祖母是什么人?他们正是这样的一些猎人,而且是猎人中的绝顶高手,他们的手上,如果没有任何的线索,他们会如此兴师动众?
那么,他们手中抓着什么?当然不会是有关迪玛王妃所谈的个人隐私,而应该是从另一方面触及了这个阴谋。
一个事物,往往由多个不同的面组成,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个面,现在,我们想找到的却是另外的几个面。而小纳等人看到的显然是另外一个面,如果我们合作的话,岂不是看到两个面了?能看到两个面,再想看清第三个面的话,不是简单许多?
可是,迪玛王妃的名誉怎么办?这样的一件事情闹得世人皆知的话,她还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吗?
小郭见我半天没有出声,便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提醒你,你想错了,根本上是错了。一个的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名誉固然极重要,但是,如果像贝思那样,还能谈得上什么名誉?何况迪玛与贝思还完全不同,迪玛是王妃;如果她的国家根本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话,她的下场会有多悲惨,你想过没有?沙皇和他的王妃公主就是现成的例子。"
我不得不承认,他所说是极有道理的,可以举出的例子不仅仅限于沙俄王室,这样的例子可以说实在是太多,身在台上的时候,不可一世,但一朝落马翻船,被人掀倒在地,还要踏上一脚,政治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人吃人的历史,这是一点都不会错的。现在,迪玛还是王妃,当然有着极高的地位,如果有遭一日,她失去了现在的地位变成了平民的话,其结局不知会比平民悲惨多少。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我问道。
小郭答:"除了跟小纳合作,我们还能怎么办?"
第九章 频繁外交
我想了想,对小郭道:"这事我们还是先不急着办,我的意思,最好与王妃商量一下,将各种可能性分析给她听,只要取得了她的同意,我们再设法。"
小郭说:"这个自然,我也没有说马上就要有行动。"
结束与小郭的通话,我便到外面找了一个共用电话亭,按照迪玛王妃告诉我的特别方式,与她取得了联络。
迪玛王妃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说道:"卫斯理先生,我正想与你联络,你的电话来得正好,有些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我正好也是有事要与她商量,但这样的事,在电话里是不方便说的,所以我对她道:"我们见面再说。"
我又给小郭打了个电话,将我与迪玛王妃联络的经过告诉了他,并说明我立即就赶到她那边去。
小郭这家伙,听了这话,忽然就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道:"你去吧,这边的事,我等你回来再决定。"
我当然知道他那一笑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也在心中问自己:难道我真是有一种迫切的心情是想多与她在一起?我要见王妃不是因为有重要的事必须与她商量吗?难道我与白素的感情,真的如此经不起考验?回想起来,这几十年中,我不知经历了多少事,见过的美丽女人也可以说是无数了,为什么从没有为哪个女人动心,但在遇到她以后却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呢?
第二天上午,我便在迪玛王妃的表哥的诊所里和她见了面。
看起来,迪玛王妃此时显得很憔悴,至少比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要少了许多的色彩,那时候,她的面色是那么的红润,那么的有光泽,尤其是她的脸部器官,可以说每一处都是活的,哪怕是她的脸部肌肉,都可以传情达意,更不用说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了。然而这一次,那种色彩明显地减退了许多,一切都似乎有黯淡下去的迹象。
我这样说,并非说她就不再光彩照人了,不,她仍然是光彩照人,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只是这种光彩这种魅力在渐渐地消失。
是的,她在经受着巨大的煎熬,她甚至因此长时间失眠,真正是寝食难安。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一定会比她更糟糕,换了别人,恐怕一千个人中,已经有两千次精神崩溃了。
看到她的这种情形,我只觉得心中一凛,那决不仅仅是吃惊的感觉,我非常清楚,这多年来的冒险经历,我不知遇到过多少次诧异莫名的时候,但那种感觉与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比吃惊的更深一层,这是一种有着极其深刻的痛感,同时伴随着眩晕的感觉。
我非常熟悉这种感觉,那次我的女儿红绫忽然在我的家里神秘失踪的时候,我就曾产生过这种感觉,这绝对是属于亲人之间才有的感觉。
"迪玛,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我非常关切地问。
事后,我在回想这次与她见面的情景时,我清楚地记得,这正是我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而且,在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声音之中充满是情感,那是关切。是爱怜。
那时,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就站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将她搂在我的怀里,尽我一切所能呵护她、安慰她,尽我一切所能要将她从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拖出来。
我在这样问过之后,她摆了摆头。接着,她似乎想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但这个动作并没有完成,而是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
我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处境,许多许多天来,她实在是太紧张太疲惫,一直都是以一种极其坚韧的毅力在应付自己遇到的一切,这实在是一种太痛苦太令人心力交瘁的经历,她之所以能够一直支撑着,是因为她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坚强的意志力。但是,如果偶而她感到支撑不下去了,全身突然放松下来的话,她就会倒下来,是真正的倒下去,至少会有一个时候昏迷不醒。
不久前,红绫和温宝裕一起去探天一庄园出现仙人的秘密,结果被天一庄园的骷髅人掳去,我和白素赶去救他们,在我们分头行动之后,我又落在了骷髅人的基地中,白素那时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坚韧的毅力。但在我和红绫安全归来以后,她却全身一松,昏倒在我的面前。
此刻的迪玛王妃也正是如此,她所经过的一切,没有人能够与之分担,甚至是最亲近的人,如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她的子女,她都不能将这一切说出来,而她所承受的折磨和痛苦,又实在是太需要有人与她分担了。哪怕是有个什么地方或是在什么人的怀里痛痛快地哭一场,都会让她觉得好过得多。
刚才,我仅仅只是出于真情问候了一声,她就像遭到电击一样,整个人都崩溃了,支撑不住要倒下去。
我立即伸出了手,将她抱住,走近旁边的一张医用小床,放在床上。我原是想让她在床上躺着的,但当我要松开抱着她的手时,她却不顾一切地搂紧了我。
我很清楚她此时的心情,所以,情不自禁也就搂紧了她。
她的双手似乎非常的有力。我知道,像她这样的一个女性,绝对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力量,此时她的有力,只能说明她心中的一种绝望,就像人们通常所说的,一个溺海的人抓住了一根木头,此刻,紧紧地抓住这根木头,是她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连这样一根木头都没有了,那么,她的意志也就最后崩溃了。此时的她,是被一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当然会有着常人不可想象的力量。
我在搂着她的同时,看见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美丽的颊上滚落,那是一个坚强高贵的美人最无助最脆弱的一瞬间,那是最能够让天下男人生出爱心的一瞬间。
在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即使是现在,我整理这个故事在记述这一段时,我的心中都充满着眼泪。我非常清楚,在那一刻,如果让我立即死在她的面前,因此能换来她的快乐和幸福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就去死。
但在那时候,我唯一能做的,第一是紧紧地搂着她,第二就是不停地替她揩去颊上的泪水。
"迪玛,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还没有到最后绝望的时候。"
我对她说。
可是她一动也不动,只是泪水不停地流着。
说实在话,我一生之中,遇到过许许多多难以应付的场面,每一次,我都能找到某种方法应付,虽然那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我绝对不是一个不善于应付各种场面的人,但在此刻,我真的是一愁莫展,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更不知道该为她做点什么,虽然我是那么的乐意为她做我所能做的一切。
在她的面前,我仅仅只会说一句话:"迪玛,你不能这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还没有到最后绝望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这样说了许多遍,她依然还是她,仍然是不说话,仍然是泪水潸然。
这情形真的让我着急起来,我一急,就对她说:"迪玛,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早已将你的事当作了我自己的事,我是定然不会看着你受苦而不管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种情形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可能还要长,她才将头再往我的怀里埋深一些,说道:"卫,你一定要帮我,如果连你也帮不了我,我就完了。"
我连忙说:"你放心,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帮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时候,她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便对我说:"卫,扶我坐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道:"你现在最需要放松,有话,你就躺在床上说好了。"
可是,她却不干,挣扎着,一定要坐起来,我只好抱起她,让她坐在床沿上。她虽然坐了起来,但全身似乎仍然没有大多的力量,仿佛无骨一般,靠在我的肩上。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吗?现在,我没事了,你说吧。"
从她说话的神态来看,她果然是没有事了,一切都似乎过去了。
我心里清楚,在这一切还没有最后完结之前,是根本不可能过去的,目前,她之所以能够表现出如此的镇定,正说明她是一个异常坚强的女性,在她那女性的身体之中,有着一股常人不可想象的力量。这是一股能够震撼人心的力量,也是可能使得任何男人心生爱怜的力量。
我相信,我卫斯理是一个极其挑剔极其尖刻的人,但此刻,在她的面前,我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了一股浓烈的柔情,恨不得以这股浓烈的情感融化她。实际上,真正被一种特别的情感融化的并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我说:"不,还是你先说吧。"
她靠在我的肩上,一直都是闭着双眼的,这时便将眼睛睁开,就那么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那时,我忽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一股特别的情感在我的心中荡开,情不自禁就低下头去,在她的额头吻了一吻。
她的全身震动了一下,有那么一刻,我们什么都没说。
大约是几分钟之后,她说:"最近,他活动非常频繁。"
我当然知道她所指的他是谁,所以就问了一句:"都有些什么事呢?"
迪玛道:"他的事,我是越来越不知道了,他甚至不愿跟我谈这些。但是,知道他正在加紧外交活动,世界上有许多国家,我们以前并没有太多的交往,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可是最近,他与这些国家的关系非常好,好得让人不能理解。昨天,他忽然宣布要去东方几个国家访问。"
去什么国家访问,开展正常的外交,这正是一国之君份内的事,任何人上台后,能在外交上打开局面,应该是一件值得大大庆贺的事,国与国之间的友好交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都是有益的,历史之上,只有那些暴君才会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死抱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观点,不屑与人交往。大凡开明君主,无不是在外交上有着他人无可匹敌的成就。可是,迪玛王妃为什么对佩德罗的频繁外交抱着如此态度?
迫玛显然看出了我的忧虑,所以问道:"你知道一个无核协定吗?"我当然知道,世界之上,几个军事强国拼命搞核竞赛,这几个国家的核实力加在一起,足以毁灭整个地球。只要是爱好和平的人士,无不为此忧心忡忡,于是,就有一些国家提出一个呼吁,坚决不搞核实验。这个呼吁迅速得到了强烈的反应,由此形成了一个无核协定,这些协定签约国纷纷表示,一方面坚决抵制核扩散,同时表明,自己的国家不搞核实验,迪玛的国家也是签约国之一。
听她有此一问,我心中也是疑云大起:"难道他这次亚洲之行,与核实验有关?他该不是想放弃无核协定,加入核军备的竞赛之中吧?"
迪玛说:"这也正是我所忧虑的。我知道,佩德罗是非常爱好和平的,他一直坚决反对进行核实验,他认为这是在对整个人类的犯罪,是一件祸患子孙的事。但是最近,他在频繁活动,所接触的国家,有许多正是与核实验有关的。"
她这样一说,我便想起来了,亚洲有一个小国,也是在一位政治狂人的统治之下,本国国民的生活可以说是水深火热,穷得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我有一个朋友,受邀去这个国家,当然得到了极高规格的接待,就是那个老得几乎不能行走不能站立的强权统治者,也支撑着接见了他,并且一时兴起,送给他一些本国货币,说是留个纪念。我的这位朋友想,你们的经济到了崩溃边缘,通货膨胀继续加剧的话,这种货币就等于是废纸,连纪念意义都没有,我不如到你的市场上去看看,买点值得买的东西,还真会有一点纪念意义。他最先想到的当然是一些在国际市场上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一方面,这些东西贵得根本就不可想象,另方面,这样的东西也实在是凤毛鳞角,难得一见。他于是改变了主意,便想买点家用电器之类,送给当地的一个朋友。在当地最大的一家商场,他倒是见到了这类东西,可是一问,那摆在柜台上的是非卖品,而仓库中根本就无货。我这位朋友弄不懂非卖品是什么意思,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来问我,我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
大凡这种极权统治者,最乐意做的一件事是让人觉得在他的统治之下,形势一片大好,物质繁荣,人民生活稳定。但实际上是不是这么回事,他可不管,只要外面有人来,觉得是这么回事就行了,所以这非卖品的把戏,实际上是一种粉饰太平的道具。不窥透这个大秘密,根本不可能知道在他的辖下,物质匮乏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就是在这样一个国家之中,一国之君宁可辖下的臣民吃不饱穿不暖,却一定要搞核实验,提出了一个令人乍舌的核计划。
有关这个核计划,正是此一段时间来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老大哥已经为此多次前往日本等国,大肆活动,要制止这件事。但这个政治狂人却一意孤行,根本不把老大哥放在眼里,所以这个计划至今乃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
迪玛提起此事,是否说明佩德罗此次亚洲之行,是为了去见那个狂人?那么,是去游说他放弃这一疯狂计划还是去对他表示支持?
迪玛王妃续道:"对这件事,我已经不知道他的态度了,但我有一种忧虑,他最近与一些极权国家领导人接触频繁。这种一反常态的行为让我非常担心,我个人会有什么后果,这倒还在其次。我怕的是他将我们的国家带到一个极其可怕的漩涡之中,只要我们的国家加入到了核竞赛之中,那就真正可以说是国无宁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这话提醒了我,在此之前,我绝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这两个国家的一些事情,之所以引起小纳和他的国家机器的大为关注,是不是与迪玛刚才所说到的事有关?我相信一定是这么回事。但也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桑雷斯或者佩德罗要加入这样一个阵营,他们最大的同盟军应该是老祖母盖雷夫人所在的国家,他们才是与老大哥相敌对阵营中的大哥大,是与西方相互对峙阵营的总舵主。
这就像一个家庭中出现了两个势均力敌的家长,所有的孩子,必须在这个家长中选择其一,要么心甘情愿受A家长的庇护并向A称臣纳贡,要么向B家长山呼万岁,除此以外没有第三种选择。如果有谁异想天开,要在这两个家长之外另立山头,占山为王,与他们分庭抗礼的话,其下场的悲惨可想而知。
现在的事态,不仅仅是老大哥极为关注,就连老祖母也大为紧张,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有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组织第三种力量不成?
任何一个大家庭之中,都可能会有几个不那么安份的孩子,对家长的话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个世界也正是如此,这种不听话的孩子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有一群,仅仅是海湾地区就有几个,桑雷斯当然也是一个,前面提到的亚洲那个坐井观天的小国君主也是一个,这些人中,最狂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卡扎菲,一个是萨达姆,还有一个就是桑雷斯了。
难道佩德罗也想成为这样一个人?或者是他受桑雷斯之命与这些人周旋,要将这些人组织起来?想到此处时,我立即就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那些人一个比另一个更狂,心中全都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观点,连两大阵营的总舵主都不太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在桑雷斯面前俯首称臣?如果桑雷斯真有这种愿望的话,那可真叫狂到了极点。
难道他们想到了一种什么很好的办法可以联合起来,与两大阵营抗衡?这个念头一冒出,我立即就想到,这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这些政治狂人之所以成为狂人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他们那极度膨胀的权力欲,这正如希特勒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目的当然是为了统治全世界。他也知道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达此目的,所以不得不联络了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这三大狂人组织一个阵营。这时,我们可以进行一个假设,如果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以轴心国的胜利而告终的话,这三大狂人果真统治了整个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这个世界从此便由这三个国家轮流坐庄?绝对不可能,那么,是不是由此形成三足鼎立?这种可能固然存在,但我相信仅仅是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另外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这三个狂人再来一次龙虎相斗,最后才是胜者为王。
就如中国历史上的秦始皇帝,他在施展自己的政治野心之时,也是玩的同盟军游戏,后来,他是将那些为他统一六国立下大功的同盟军全都消灭了。这样才可能有一统天下。
这些政治狂人联合之时,绝对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到来之日。
难怪迪玛王妃会为此忧心忡忡,她担心佩德罗将她的国家带进一场毁灭性战争灾难之中。
在问清了佩德罗出访的时间和具体日程安排之后,我心中有了一个决定,我要跟着他,最好是能弄清他这次出访的真正用心。
迪玛听了我的计划,说道:"我也正有此想法,从此以后,你的调查面恐怕更要放宽一些,因为我发现他最近与非洲那个政治狂人也非常密切,与海湾地区的一个狂人也有许多来往。这些国家和这些人,我们以前是从不交往的。"
在此之前,如果说我对小郭提出的与小纳和盖雷夫人合作还不是十分热心的话,这时,我就觉得这件事势在必行了。
当我思考怎样向迪玛提出这件事时,她倒是先问了起来:"现在该你说了,你说有要事与我商量,那到底是什么事?"
我于是告诉她,关心这件事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件事早已引起了世界两大阵营的关注,同时,还有世界上另外几个大的间谍机构,也派出了最强力量在此活动,他们显然并非无目的而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应该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合作。
迪玛王妃听了这话,反应之强烈,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非常坚决地说:"不行,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
我原以为,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迪玛王妃会赞同我们的意见,没有想到结果却是坚决拒绝。我看了看她,足有几分钟,然后问:"我想知道你坚决反对的理由。"
王妃的态度显得很犹疑,足足过了三分钟之后才道:"卫,在郭先生介绍了你之后,我曾很认真地研究过你的资料,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天下没有白吃的晚宴,对不对?"
不全对,但意思正是这样,任何人,投资的目的是为了收获,不收获让他白投资,这个人不是傻瓜就一定是神经不正常。
我问道:"你想说明什么?"
这次,迪玛没有丝毫犹豫:"我的国家不想做别国的奴隶,更不愿做那些大国的子弹。我们虽然不是非常富裕也不是非常先进,但我们是完全独立的,我们可以享受我们自己的主权,我们也有权决定我们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我不解:"难道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损害你们的主权的建议?"
王妃冲我笑了笑:"卫,跟你谈话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你有着极其让人吃惊的理解力,如果不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我真想有机会与你长时间交谈。"
我相信她此时所说的完全是出于真心,但我此时,可能比她更心急,她显然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又是极为重要的,对我今后的决定非常有用。我因此道:"我相信以后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到底忧虑什么?他们曾经做过一些什么?"
"是的,他们做过。"她表情严峻地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与老大哥的私人感情是很好的,尤其是与第一夫人的关系,我们一直都以姐妹相称,每周我们都会通一次电话,有时候是我打给她,也有时候是她打给我。"
我是一个性急的人,不习惯她这种优雅的叙述方式,所以打断她说:"是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也有许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她说:"她曾向我建议,派一个最现代化的特种师到我的国家。"
我大吃一惊:"千万不能答应,那样一来,就等于在自己的身边放了一颗定时炸弹。"
她苦笑了一下:"你一下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当时,他们提出这项建议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因为那时候正是我们与桑雷斯的关系开始逐步恶化的时候,继续发展下去,结果谁都无法预料。桑雷斯是个狂人,他可能因为做了一个梦,梦中因为我们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情况,在第二天醒来之后便命令向我们发起攻击。说实在话,我们虽然决不惜为了自己的主权和自由而战,但与桑雷斯相比,我们的实力是要弱一些。"
我于是明白了她下面所要说的话:"老大哥于是提出派兵来保护你们?"
"正是。"迪玛王妃说:"他们说派出一个师的兵力来支援我们,我们那时候也的确是动心了,我和佩德罗与他们的私交都非常好,所以,我们相信这一行动绝对是善意的,便要求他们将这个师的配备情况告诉我们。最初,他们不肯,但因为我们坚持,才得到同意,当我们看了他们的配备情况之后,马上意识到,问题决不会如此简单。"
"他们总不至于以一个师的名义派出三个师的兵力来吧?"
我问。
迪玛王妃看了我一眼:"看来,你对世界各国兵力配备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比如像我们,一个师的配备,在有的国家,可能仅仅只够装备一个团,那么,就算我们派一个师出去,跟派一个团也没有太大区别。"
她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了,老大哥要派出的这个师,力量极其强悍。迪玛进一步说:"他们这个特种师总共有四个团,其中一个坦克团,一个飞行团,一个炮兵团,和一个侦察团。这四个团的装备全都是世界一流,简直就可以说是一个特种师团,他们所拥有的核装备,多得我们难以想象。"
我暗自惊呼了一声:"这根本就不是一颗定时炸弹,而是一颗原子弹。"
迪玛再看了我一眼:"现在你该知道了,他们这一个师的兵力,简直就比我们四个师还强,我们如果让他们进来,请客容易送客难,实际上,我们就不得不受他们控制了。"
我道:"我相信,你们当然是拒绝了。"
她轻轻摆了摆头。
我惊道:"你们没有拒绝?"
"当然不是。"她说:"但是要拒绝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很多方面,我们受着他们的制约,所以,我们并没有最后拒绝,只是答复说此事还需要征得国民大会的同意,便拖了下来。"
我承认,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面对一个强国,弱国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可能地拖延,拖到国际局势发生了变化,比如与桑雷斯的关系出现了缓和,他们也就再没有理由提出派兵了。
可迪玛却挥了挥手说:"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在这时候,另一个集团又来拉我们,他们提出的条件是派一个军事顾问团过来,帮我们训练军队。"
我立即说:"这更不行,有了这样一个顾问团,你们的军队就不得不受他们摆布了。"
"我们也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却又感到非常难办,这是两个军事强国,我们都不能得罪,而且,我们国内也出现了几种完全不同的观点。"
一个国家在受到外来威胁的时候,如果内部失去了团结,那可真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
第十章 亚洲之行
听了迪玛的一番介绍,我意识到,世界上这些军事强国之间,可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巩固自己的霸权地位,什么样卑劣的手段都使了出来。更可怕的还不是他们的这些手段是否能够达到目的,而是由此引起别国内部的矛盾以至于分裂,这才是最阴险的一招。
"后来,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我问道。
迪玛王妃说:"虽然我们内部有了不同的观点,但是,一切力量当然还掌握在王室之中,我们国内虽然也有着各种不同的派别和势力,但王室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所以,亲王作出决定以后,其他势力也只好服从了。再后来,我们与桑雷斯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事自然就搁了下来。"
我明白了,是真正的明白了。
由于王室的绝对权威地位,这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但并不等于说是完全彻底的了结,因为那些不同的观点还仍然存在,国内仍然有人主张投靠两个军事集团之中的某一个,并且,这些人的势力还决不可忽视。另一方面,这两个军事集团一直都没有放弃努力,并且正在不遗余力地做着工作。
迪玛说:"现在,你应该是明白了,如果这件事让那两个军事集团的任何一个知道以后,他们就可以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使得我们的王室完全失去现有的地位,那时,我们国内的政治势力就会出现大分裂,后果怎样,现在实在是无法预料。我个人的处境怎样还是其次,最关键是这个国家,那些不同观点的政治势力在两个军事集团的支持下,发动战争也是完全可能的。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成了毁灭这个国家和残害人民的千古罪人。"
道理不说是不明白,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竟会有如此复杂的内幕,的确是让人不寒而栗。按此分析,迪玛王妃何止是站在一颗原子弹之上?她和她的国民,简直就是坐在一个活的火山口上,随时都会喷发而出的岩浆,可能将他们现有的一切粉碎。
离开王妃之后,我立即与小郭通了电话,告诉他,事情有着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数,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无论如何不能同小纳等势力合作。
小郭对我的突然变化大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恼怒。在他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出于为迪玛考虑,完全是被个人感情蒙住了眼睛。
(后来,我在向白素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她,希望她以一个与我有着特殊感情的人的身份帮我分析一下,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这之中因为涉及到我与王妃之间那种非常特别的感受,白素在听了之后,有好一刻什么话都没说。)(我心中大急,问道:"难道你也认为我会是那样的人吗?)(白素摆了摆头:"当然不是,在那种情形之下,我相信任何人都会那样做,如果在王妃那么需要你的支持和安慰的时候,你反而置之不顾,我会觉得你这个人未免太冷血了。")(有她这一说,我便安下心来:"那么,你到底认为我的做法对还是不对?")("当然是对的。"她说:"只不过,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毕竟有些不好受,因为我是你的妻子,而且又是那么的爱你。")(当时,我暗自庆幸,我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白素的事。
这正是对我的感情的一次考验,一次非常有益的考验。)小郭毕竟不是白素,我和白素之间可以心灵相通,有许多时候,白素所思所想,要比我深远得多,这也是我在许多事上都习惯听一听她的意见的原因。但要让小郭知道我当时的心态却是一件极难的事,除了感情的因素以外,还因为我们是在两个不同的国家,正通过国际长途电话,利用自创的暗语交谈,正因为这种暗语是我们自创的,所以有许多并不完备的地方,且国际长途电话根本就不是交流任何重大秘密的所在。
最后,我只好对他说:"这事非常复杂,在电话中我无法让你理解。"
小郭也是非常固执的人,他说:"那么,你快点回来,或是我赶去见你?"
这当然是让他明白的最好办法,但我没有时间,我必须跟着佩德罗去亚洲,同时还要抽时间回家一趟,设法与勒曼医院联系,问一问他们,是不是有关复制人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在所有的努力都无法证明佩德罗的变化之后,我自然就想到了勒曼医院,他们曾进行过一项实验,利用人的细胞成功地将人进行了复制,那复制出来的人,他们虽然一直认为只不过是一种实验室产品,但我却认为那是人,是与被复制的人一模一样,一毫不差的人。那情形就像当今最先进的彩色复印机复印出的彩色图案一样。当然,复制品会与真人有一定的差别,关键一点就在于复制品没有人的思维。我知道,多年来,勒曼医院都没有放弃对此进行研究,他们努力想使这种制复人与真人一样有思想和灵魂,也就是我一贯所说的具有人的记忆组。
如果他们已经达成了此项目的,那么,佩德罗只不过是一个通过最尖端的现代科技复制出来的人,一切就都可解了。
在电话中,我简要地将我这次亚洲之行的目的告诉了小郭,然后对他说,一切都等我回来之后再决定,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他所要做的事就仅仅只有一件,那就是观察桑雷斯,其中如果能够搞清小纳以及盖雷夫人等在于些什么或者已经掌握了些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决不与他们正面接触。一直到我从亚洲返回。
佩德罗的亚洲之行刚好要在我所居住的城市停留一天,趁此机会,我回到了家里。
我回去的时候,白素和红绫都不在,这是因为事前我并没有通知她们。如果我想通知她们的话,就一定得通过越洋电话,而且,她们并不懂我和小郭之间的暗语,在电话中,我和白素之间的心灵感应以及唇语等手段全都用不上,只能用我们所熟悉的语言交谈,那样一来,马上就有人知道了我目前所在的位置,同时也知道了我要到什么地方,这对整个事情不仅无补,而且很有可能威胁到我的安全。
回到家以后,我首先就走进了楼上的书房,因为在家里我差不多有十个小时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非常从容地处理许多事情。
第一件事当然是看一看有没有必须要看的信件。这一看,就让我与另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扯上了关系,并且应白素的要求,我到了日本之后,这抽空进行了一番调查。当然,这是另个一个故事,此处略过。
看过那些信件,我便找到了勒曼医院的电话号码。
"请找亮声医生。"电话接通后,我对着话筒说道。
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非常动听的年轻小姐,但显然不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个,勒曼医院似乎总在换接线生,或者他们的电话非常忙碌,接线生非常多,是以我每次给他们打电话,接电话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年轻小姐听到我的要求之后,非常轻柔地说:"好的,卫斯理先生,请稍候。"
对他们的这种态度,我是早已熟悉的,既熟悉他们在一拿起电话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也熟悉他们所说的稍候的确可以算是稍候,最多不会超过十秒钟。
果然,很快便传来了亮声的声音。
亮声当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一个外星人,真名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因为他的名字是用他们那个星球的文字来书写的,用地球人的文字根本无法表达。我叫他亮声先生,是因为他的声音很宏亮。
通话之初,我问了一些别的事,因为与这个故事无关,所以不赘。
很快,我便切入了正题:"有个问题,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亮声很爽快地答:"只要我知道。"
我说:"就是有关复制人的事。在你还没有到勒曼医院之前,你们就已经开始了这项研究,我想知道,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我这样问当然太笼统,所以亮声才会问:"你是指哪一方面的进展?如果你是指所有方面,在电话中我恐怕无法一一回答,那实在是太复杂了。"
"那当然没有必要。"我说:"我记得;你们所制造出来的复制人是没有记忆组的,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都是白痴。"
亮声应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如此。"
我道:"是的,不全是如此,他们有一些最简单的智力。我想了解的是,有关这一项研究,你们是不是取得了进展?比如是不是已经可以使得某一个人有了记忆组?"
"没有。"亮声说:"虽然我们在这方面投入了很大的力量,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不认为我们有了任何进展。"
我知道勒曼医院每个人研究的项目都不同,而且相互之间并不一定知悉对方在研究什么,所以进一步问:"会不会是有别的人在这方面取得了进展,你还不知道?"
亮声答说:"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项研究正是我负责的。"
我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你说理论上不可能,那么,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可能?"
亮声笑了笑:"你总也改不了喜欢钻牛角尖的习惯。这项研究是我负责的,如果我下面的人有了什么突破的话,我会第一个知道。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有了这种突破却并不告诉我。我之所以说理论上不可能,那是因为我们这里都是一些非常严谨的科学家,他们不会那样做,也完全没有理由要那样做。"
这个回答我并不满意, 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我只好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按照你们所掌握的科技以及现在研究的结果,你认为让复制人获得记忆组的可能性有多大?"
亮声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回答了我,而他这个回答或许对我正着手调查的享有用,或许一点用都没有。
他说:"我个人认为,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也就是说,即使你们在这项研究上没有丝毫的突破,但并不等于说别的人就一定不能突破。对不对?"
亮声又一次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我当然无法否定这种可能。卫斯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是不是有人已经在这方面取得了进展?如果有这方面的消息,请你务必在第一时间内通知我们。"
我道:"当然,但是目前,我还不能肯定。等我有了进一步发现的时候,一定会的。"
我刚刚结束与他的通话,白素就回来了,我原想与白素讨论一下这件奇事,转而一想,这件事的涉及面实在是太大了,她晚一点知道总比早知道好,所以就拿定了主意不说。
白素当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便笑了笑道:"如果你觉得目前还不便告诉我,那我也不想知道。"
接着,她就问我:"你看了那些信件没有?"我知道她所指的是那些信件中有一些各地的剪报。
我应道:"那些东西简直无聊至极。"
但我没料到,她却坚持要我将那些东西全都看完以后再发表意见,并且告诉我,这样的事在我所居住的城市也有发生,有一个人从七十九层楼上跳下来,竟然没有死去,而且从所住的医院中离开了,更奇的是,温宝裕竟将他离开时的情景进行了录像。最后,那个人甚至还对温宝裕说过一句话,那是一句极其奇怪且让人无法理解的话。
这就是白素要我看那些剪报的原因,我当时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事会有出人意料的发展,而且简直是与我现在所进行的事在交叉进行着,以至于后来我和小郭还闹了一次大误会。
当然,因为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我原也不必讲得太过详细,只是因为后来会出现一次大误会,不讲详细怕到时候弄得人莫名其妙,所以才多花了点笔墨。有关这件事,记在《求死》那个故事中,若想知道得更不,不妨找来读一读,那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故事。
在家里呆了十个小时之后,我便按照原计划到了日本。
当时,日本正有一场大地震,且这场大地震与《求死》那个故事多少也有点关系,我也因此作了些调查,在此略过。
我到日本的目的主要是跟踪佩德罗,在这方面,我抓得十分紧。
日本是佩德罗亚洲之行的第一站,通常情形下,这样的国事访问都会有非常紧凑的安排,所要进行的活动,也都由被访问国作出安排之后通告访问者。但与其他访问者绝然不同的是,佩德罗并不住在日本方面为他安排的房间里,却坚持住在本国大使馆,并且拒绝了所有安排在晚上的日程。
这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宁愿住本国大使馆而不接受对方的安排,这似乎说明他极其不信任对方,在这种缺乏基本信任的情形下,他的访问又会有什么结果?或者说会起到什么作用?既然没有作用也不会有结果,那么,这种访问就实在是一件无更甚于有的事。
正因为他的行动极其古怪,我所以尤其注意,在那时,我曾有许多设想,第一个设想是,他的这次访问,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是以这样的访问掩盖什么真实的目的,但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无从知晓;第二,我想他坚持要住在本国大使馆定然有着非常重要的目的,这目的是什么呢?这才是他匆匆进行这项访问的真正目的。我想,他定然是在大使馆中秘密会见什么人,而这个人又定然是他不能以任何公开方式会见的。
就他可能在大使馆中秘密会见什么人这件事,我也曾有过设想,我曾想到这定然与那不死的军国主义幽灵有关。产生这一设想,当然与迪玛的分析有着重要的联系,迪玛怀疑他们正试图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一个足以与两大阵营抗衡的第三势力,这个所谓的第三势力,会不会与希特勒的第三帝国相似?如果这种假设不错的话,他到日本来,目的是想见什么人,也就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了。
佩德罗在日本总共有四天时间,在这四天中,我一直都在对他进行监视,当然,我无法说明我这种监视是否能起到任何效果,首先,他在与日本的高层官员会晤的时候,我就无法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东西。然后,他回到了大使馆,我就更加无法知道他是否曾出去过,或者是否有什么人赶到这里来会他。
我唯一知道的是,大使馆的车辆出入非常频繁,但这些出入的车辆之中,是否有他本人或是他要会见的人,我根本就无从知晓,因为进入大使馆的车辆全都受到了最严格的保护,从外面根本无法看清车中坐着什么人。
他的行动异常诡秘,我相信日本方面也一定大为注意。我也曾找日本的朋友打听过,但不得要领。
四天后,他离开了日本前往新加坡,我也跟着他到了新加坡。
与在日本时一样,他同样不接受新加坡政府的安排而住在本国领使馆。
如果说佩德罗在日本是为了秘密会见军国主义幽灵的话,新加坡是二战时的受害国家,而且,他们也不是一个有着扩张野心的国家,这是一个与强权统治挨不上边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他能做什么?
当然,我不是一个想象力不丰富的人,此时,我的想象力简直可以说丰富到了极至。我首先想到的是佩德罗在这里也同样住在本国领使馆之中只是做出一种姿态,让人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古怪的人,由此可以多少消减他在日本时给人们所留下的诸多疑团。这似乎是最接近事实的解释。
这次亚洲之行开始以后,因为考虑到我们的敌手很可能从频繁的电话交往中查出什么线索,所以我决定不再与小郭联络,但在此之前,我要求他给我派了一些最得力的手下,供我驱策,我指挥着他们,对领使馆进行了最严密的监视,并且对驶离此地的每一辆车进行了跟踪。
但是,他们的几次跟踪全都失败了,每次都会出现一些极其意外的情形,就在这种意外之中,他们跟踪的目标突然消失了。
这事让我对小郭的这些所谓得力手下大不以为然,只好自己出马,跟踪了一部从领使馆驶出来的林肯轿车。
这辆车是拉着布帘的,我根本着不清车中坐着的是什么人,但我可以肯定,各种车辆如此频繁地出入,里面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对自己的跟踪能力可以说非常自信,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多年来我的冒险生涯也不至于会如此丰富多彩。当时,我驾驶的是一辆租来的汽车,这是一种牌子不怎么硬但性能极好的日本车,正因此这种车并不出众,所以不大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
我跟着那辆林肯车在市区中行驶,那辆车似乎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也并不有意要避开什么,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向前行驶,但是,当我跟到一个环形立交桥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这种立交桥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生活之中时,当然是显得非常特别,但现在几乎世界上每一个大城市都有了这种立交桥,也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了。平常,我经过的立交桥不知有多少,但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摆脱跟踪,在立交桥上可是再方便不过。
立交桥所占的面积通常都会非常大,而且桥面上四通八达,不熟悉的人,只要在上面转几个圈,便会失去方向。当然,我还不至于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但实际情形与此也相差无几,因为我在立交桥的第二层转了一圈之后,有那么几秒钟,我找不到跟踪的目标了,他既有可能转弯走向了某一个侧面,也有可能一直向前走了,还有可能上了第三层或者下了第一层。
当然,我不至于如此不顶用,在一走上立交桥时就失去目标,只是当然有了几秒钟的犹豫,就在这一犹豫之间,我猛然发现,那辆林肯车已经驶上了第三层。而夹在中间竟已经有了差不多十辆车。
我猛地惊了一下,本能地觉得要坏事了,很想加快车速赶上去。但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在立交桥上如果想超车,那实在是一件极难的事,那地方之所以要建立交桥,根本问题在于途经那里的车流量极大,在这种情形之下超车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时,除此祈祷上苍保佑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待我终于驶上第三层,却发现我的目标又下了第二层。这时候,我多半已经知道,目标将要在这里摆脱我了,而我明知很快就会有另一次失败经历,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那辆车似乎很善于在这里摆脱跟踪,从第三层下到了第二层之后,立即又下了一层,而当我赶到第一层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目标,再也找不到它了。
跟踪失败之后,我便想,我去领事馆门前等你,看你究竟何时回来。见我独自灰头灰脸地回来,小郭的那些手下大有兴灾乐祸的意味,脸上挂着一种得意而又狡黠的笑,恨得我几乎想动手将那儿个家伙痛殴一顿。
我当然不会这样做,这是在领事馆门前,闹出事来迅速会招来大批的警察,我可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这样的理智,我还是有的。
我在这里呆了不过十来分钟,却见那辆林肯车回来了,大摇大摆驶进了领事馆,似乎是知道我定然在不远处用一种非常仇恨的眼光盯着它似的,开亮了尾灯,那似乎是一个得意而又讥讽的笑容。
在新加坡,除了玩这种几近无聊的游戏之外,我简直可以说一无所获。
开始这次亚洲之行以前,我曾有一个大致的设想,对前面的四个国家,我其实也不抱任何希望,而且,在这一点上我与迪玛王妃的想法一致,佩德罗的真正目的是去那个极权国家,在去那个国家之前,顺便也访问一下另外四个国家,这完全是一个幌子。因此,我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极权国家之中,希望在那里得到我最想得到的证据,从而揭开整个秘密。在这种不抱希望之中,我怀疑他到日本是为了与某个好战集团联络,倒成了意外收获。
接下来的两个国家中所经历的情形与在新加坡如出一辙,没有必要重复介绍,就此一笔略过。
结束对第四国的访问,我知道下一个国家就是那个极权国家了,我让小郭的那些手下先行去了那个国家。那个国家还没有正式与佩德罗的国家建交,这里有一个原因,这个极权国家在很久以前一分为二,虽然他们都不承认这种分裂状况,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却承认了这两个国家的存在,而且,与之相对的那个国家属于西方阵营,经济非常发达,在亚洲以至于世界经济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与佩德罗的国家建交的正是这个国家。佩德罗这次竟会访问一个并没有与之建交的国家,势必会影响到他们与另一个国家的关系。在迪玛以及我看来,他这种做法,完全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可他却偏偏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这也正是引起我们大大疑心之处。
我之所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此,关键也正在这里,因为没有互派使节,没有领事馆,佩德罗到了那个国家之后,就得住进某一家高级酒店之中,而那个国家是一个极穷的国家,可以称得上高档的酒店就只有那么几家,即使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我们要找到那家酒店,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要在酒店里玩点手脚,用上戈壁沙漠替小郭设计的那些小巧实用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那本不是一件难事。
正因为我担心万一出现麻烦,所以才会要小郭的手下提前行动,事先在几家有数的酒店中做好安排。
然而,我的算计再好,却也还是棋差一着。接下来的变化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第二天,正是佩德罗要启程去那个极权国家的时候,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就在这时,我从新闻纸中得到消息,佩德罗已经取消了这次访问,直接回国了。
这一变故真正让我诧异莫名,当时,我以为是他们国内出了什么突发事件,所以立即与迪玛王妃取得联络。
我刚刚接通迪玛王妃的电话,她就对我说:"卫,你快点回来,这里发生了一些非常特别的事,我又不好主动跟你联系。你现在马上去机场,我设法派了一架飞机去接你,你一定要快点赶来。"
她这样一说,我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我知道,迪玛王妃是一个极其严谨极其镇定的人,可在这时,她说话竟已经没有了条理,而且,语气也是极其惊恐慌张,那时,我所能想到的是,她所说的非常特别的事一定与佩德罗改变行程有关,却根本没有料到,事情比我所预料的要严重得多。那并不是一件与佩德罗改变行程有关的事,而是一件与小郭的生死有着重大联的事。
第十一章 灰飞烟灭
迪玛王妃派出专机是在我打电话给她以前的事,实际上,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一名手下正设法与我联络,我于是坐着这架专机紧跟佩德罗之后到达他的国家。但是,我到的并不是这个国家的首都,而是第二大城市。
刚下飞机,便有一辆车停在机场等着我,我坐到车上后才发现,原来到机场来接我的,竟是迪玛王妃。
上车后,我正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做了一个让我不要出声的手势,我只好将快说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接下来有差不多二十分钟,我们坐在车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说出一句话。虽然我们是对望着的,但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像与白素之间的那种心灵相通,所以,我们的目光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当然,我们的目光也曾交流过一些信息,但那仅仅只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交流,根本无法达到完全心灵相通的程度。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一个古老的庄园之中,我随着王妃下了车,向庄园走去。
迪玛边走边对我说:"这个庄园是我祖上的遗产,通常情况下只有几个下人在这里打理,很安全。"
我听她这样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事情非常奇怪,我们进去后再说。"
我们走进那幢大房子,直接上了二楼,进入一间非常古老的书房之中,迪玛吩咐下人给我们倒来了两杯酒,我们便在一张沙发椅上坐了下来。我喝了一口酒,然后对迪玛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迪玛并没有马上说出一切,而是喝了一口酒,她那一口很大,将杯中的酒喝去了三分之一,即使是这三分之一的酒,似乎也不能平复她胸中的激动和不安,于是又喝下了一半,这才说道:"郭先生忽然跑来找我联络。"
小郭受理了她的委托,是在代她办事,找她联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非常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所以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呢?"
"当然非常奇怪。"她说着,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然后叫下人给她再来一杯酒。
我觉得这气氛太让人压抑,也非常需要有些酒来平抑一下,便也将杯中的酒干了,连同她的杯子一起交给下人。在下人倒酒来之前,我们没有再说话。
王妃拿到了第二杯酒,先喝了一口,才道:"卫,你知道应该怎么与我联络,对不对?"
我不知她何以有此一问,但见她的目光非常坚定,我也就很自然地回答了她:"是的,我知道,总共有五种完全不同的联络方式。"接着,我将这五种不同的联络方式说了出来。
我说完后,迪玛便说:"是的,是这五种联络方式,只有听你一丝不差地说出这五种联络方式之后,我才能够相信你就是卫斯理,就是我将所有的秘密甚至是我本人以及我的国家的命运委托给的那个人。"
她竟会说出如此的话来,让我诧异莫名,难道我卫斯理也会被人假冒不成?
我问道:"何出此言?"
"事情的确非常严重。"她道:"其实,我以前也没有想过要用什么特别的联络方式,我与佩德罗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好,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秘密。后来,是那个与我姐妹相称的第一夫人提醒了我,她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谁都无法预料会有些什么样的特别时候,如果在任何人面前,完全是一个玻璃人的话,那将会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她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我原想将这话说出来,后来见她的神色,知道定是有着什么特别的事情,才没有说。
她续道:"我将如此重要的事委托给你和郭先生,所以,我和你们之间的联络方式是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的。可是,就在昨天,忽然有一个人跑到了我的家里,说是有事要见我。以我所在的地位,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人不经任何预约就能见到我的,而我也根本没有约见什么人。当时我感到非常吃惊,所以,我打开了闭路电视,这时,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她这种叙述方式太让人紧张了,我忍不住就问了出来:"谁?这个人是谁?"
迪玛说:"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站在我的门前求见的人,竟会是你的朋友郭先生。"
她这样一说,我也是大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是小郭?怎么会是他?"
那时候,我已经想到,这件事绝对非同一般,因为小郭根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样一种地方,这件事本身大有古怪之处。
迪玛说:"你也想到了,是不是?当时,我简直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急地说:"你不能见他,一定不能见,这里面有问题。"
迪玛说:"是的,我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因事,所以,我当时就将他在门前的情形录了下来。"
我一听她将小郭在她门前的情况录了下来,便说:"你录了下来?在哪里?快放给我看看。"
她从包中拿出一卷录像带,放进面前的一部录像机中。
荧光屏闪了几下后就出现了小郭站在门前的情形。是的,那确然是小郭,我不会看走眼,不可能会是别人。小郭站在她的门前,似乎显得非常烦燥,向左踱了几步,然后又向右踱了几步,抬手看了看表,然后伸了一只手来,将五指分开,再捏拢,在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手指用着极大的力,这正是他的习惯动作。
"是他,正是小郭。"我脱口而说。
迪玛问道:"你没有看错?你能够确定,那一定是他吗?"
我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问,便拿眼去看她,见她也正拿眼看我,那眼中尽是迷惑和不解。这次,我从她的眼中读懂了一条信息,她不相信那是小郭,认为那只不过是又一人冒牌货。
忽然之间,我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刚才她要问我那五种联络方法,原来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卫斯理,因为她已经发现,她的身边有了一个冒牌丈夫,现在竟然又发现了一个冒牌的私家侦探。如果这两件事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背后的那个组织到底可以推出多少个真人的替身来,就是一件谁都无法说清的事情了。
在明白她所怀疑的事情之后,我还有点不肯相信,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我再一次看到了她的表情,然后我想到了她不厌其烦讲到她安排特殊联络方式的过程。
是的,无论在何种急切的情形之下,小郭都不应该放弃那五种秘密联络方法而直接跑去找她,这不合规矩,太不合规矩了。不合常规的事,本身就一定有着非常特出的变数,迪玛王妃由此怀疑那个人是个冒牌货,并非她神经过敏,换了是我在她这种情形之下,我也会这样做。
"你该不会同意见他吧?"我非常忧虑地问。
迪玛摆了摆头:"卫,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了本钱,我输不起,所以,我让人将他赶走了。如果他真是郭先生的话,以后,希望你能向他解释。"
我将手一挥:"如果是他,根本就不应该向他解释,这是一个极其低劣的错误,你没有将他当作杀手抓起来,就已经是够对得起他的了。下次如果他再以这种方式与你联络的话,你就将他扣起来。"
迪玛犹豫了半天,问道:"关于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承认,这确然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如果我们的感觉不错,那个以非常手段来见迪玛的人是个冒牌货的话,那么,小郭此时很可能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而且处境多半不妙。
如此说来,佩德罗忽然放弃去那个极权国家,并不是因为国内忽然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么,他为什么要取消这次访问呢?要知道,这样的访问,在许多天以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现在忽然取消,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
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联系在哪里?
我想,首先需要证实,小郭是否真的遭到不测,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只要我与他联系上以后,通过暗语交谈,他如果懂得我的暗语,就说明他没有出事,如果不懂,我很快就可以认定了。
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王妃,她又向我提供了两种新的秘密联络方法,然后对我说:"今天我不准备回去,你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找我。"
离开王妃以后,我找到街头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小郭的公司打了一个电话,他们告诉了我一个号码。我换了一个电话亭,拨通了他们给我的电话,几乎是在电话铃响起时,就有人抓过了话筒。
这人绝对不会是小郭,因为我们之间有约定,电话振铃的时间和次数都是有讲究的,他不可能在电话响过一声之后就接听电话。
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小郭,我也就没有必要用暗语与他交谈,所以,我说出第一句话就是谁都可以听懂的。
我用英语说:"我找郭则清。"
那人答道:"我就是,你是谁?"
这时,我已经肯定,接听电话的人绝对不会是我所熟悉并且熟悉我的郭大侦探,而是有一个人在假冒他之名,而小郭此时多半已经遇到了什么不测。
尽管我已经确定了这一点,但还是要试一试,再确定一下。在他问了那句话之后,我便答:"我是卫斯理。"
当然,我并不是用我们通用的语言说的,我说的是暗语。
如果他是小郭,只要听到这句话,马上就会明白过来。
但是,那个接电话的人并没有明白过来,他反问了我一句:"你说你是谁?"
我将同样的一句话,再说了一遍,我知道,他当然不会懂,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小郭,正如迪玛所料,我所知道的小郭出了意外,而现在这个以小郭的名义活动的人,是一个冒名顶替者。
为了敷衍那个假冒者,我用平常的语言告诉他,我是一个小郭所不熟悉的人,因为有一件极为私人的事,我想找个私家侦探,所以就去找我的一个朋友白素,白素介绍我来找小郭。
话我是这样说了,至于他相不相信,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知道他也不会再去管这件事。果然,他对我说,现在他正有事忙着,分不开身,如果我要委托他的话,可以直接去他的公司,定会有人接待他的。
现在我已经知道小郭出了事,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清楚。
我也曾想过,小纳他们一定在注意着小郭,说不定他们会知道小郭出了什么事。同时,我在想,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这件先还是不找他们为好。
如果不找他们,我该怎样才能找到小郭?
我独自想了很久,忽然想到,在这整个事件中,我们甚至至今还不能确定,桑雷斯是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且,我们的一切行动只不过是在暗中进行,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那么,会不会是我所走的路根本就是错的?这时我才想到,在我接触到这件事之后,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小郭做过的,本来,小郭已经用他的行动证实上此路不通,而我却仍然固执地往下走。
现在,所要确定的全都确定了。我的对手确然有一种特别的手段,他们手中不仅有了一个假冒的佩德罗,甚至还有了一个假冒的郭大侦探,那么,下一步,他们会弄出一个假冒的什么人来?
想到这一点后,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的心头冒出来时,连我自己也被吓呆了。
我想到的是,假如桑雷斯或者其他什么人,果真突破了勒曼医院所没有突破的研究,真的有办法能使复制人获得正常人的记忆组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复制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这个被复制出来的人因为是取得他本人的细胞而复制出来的,所以相貌上与他本人一模一样,只要对这种复制人进行训练,让他知道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什么样的习惯,周围有些什么关系,那么,他就可以成功地充当这个人而出现在世人面前。
但是,这毕竟是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并不知原来那个人有些什么样的性习惯,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太隐私的事,任何人通过任何先进的手段都无法知道,所以迪玛王妃发现她的丈夫被人掉包了。
如果制造这一切的人,设法将那两个敌对阵营的首脑人物也给掉包了,那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我简直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时,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我应该正面接触佩德罗,我应该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虽然我还不是非常清楚他们的行动究竟到了哪一步,但我至少知道,这是一个打草惊蛇的行动,这个行动能够起到一种敲山震虎的作用。如果我再晚一步的话,他们将一些主要经济强国和军事强国的首脑全都掉包了,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出现大混乱了。
这事刻不容缓,我必须立即行动。
我立即赶到王妃家的庄园里,向守门人报了一组数字。守门人立即进去通报,然后出来对我说:"王妃在书房里等你。"
我随着守门人来到书房,守门人将门打开,我跨了进去,他将门关上,退走了。王妃早已坐在里面,她的面前早放了两只酒杯和一瓶好酒。
我在王妃身边坐下来,王妃早已将酒杯酌满,拿起其中的一只,递到我的面前。问道:"你有了计划?"
我说:"是的,我决定去见一见佩德罗。"
王妃听说我要去见佩德罗,显得非常吃惊:"你去见他?你是怎么想的?"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她,她思考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声:"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说:"别的办法我和小郭都已经试过了。除此以外,我还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与小纳他们配合并且交换情报。但是,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准备用到这个方法。"
"那么,你见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这些都是我早已想好的:"制止他们,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们得停止计划的执行。这样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时间。其次,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因此可能不会太为难小郭。"
我这话说过之后,迪玛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知道她是在做什么抉择,所以也不打断她。
大约是十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这时,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是让人震惊的坚定:"好,我带你去见他。"
她这样一说,我立即知道她刚才做出了什么决定。"不。"
我道:"如果这件事是以牺牲你为前提的话,那么,我宁可放弃这个计划。"
王妃似乎不解:"可是,你怎么能见到他呢?"
这一点,我早已经想好了,我问王妃:"有没有什么人去见他的时候不需要通报不需要检查,也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迪玛立即说:"有,这个人就是我。"
我摆了摆头:"除了你以外。"
王妃再说:"他的私人秘书冬妮小姐。"
她这样说,我知道我的计划可行了。我在考虑这个计划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说出来的这个人是一位男性,因为南美的男人普遍比我们东方人高,即使我的易容术再出神入化,只要身高不对,马上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现在这个人是一位小姐,身高的出入并不大,再利用一些外在的手段,总还有些办法可想。在我的计划中,只要能够接近佩德罗,就一切万事大吉了。
因此,我对王妃说:"你马上设法给我弄到一张冬妮小姐的照片,然后设法搞一张王宫的通行证。"
迪玛说:"这个不难,我很快就可以给你办好。"
然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些有关细节,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所有一切都准备好后,我躲在王宫对面的一家酒店房间里,用一只高倍望远镜观察着王宫的大门,按照约定,迪玛将设法让冬妮离开王宫,我就可以乘虚而入。这家酒店离王宫虽然有一定角度,但望远镜质量很好,王宫前面卫兵的头发我都能看清楚。
果然,冬妮小姐匆匆离开了王宫,我等了五分钟,或者更短一点的时间,然后就听到了敲门声,我喊了一声请进,冬妮小姐便推门而入。
我非常突然地从旁边站出来,她还没有看清面前要对付她的是什么人,就已经昏了过去。我曾经受过非常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要在一击之下让她昏倒,那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冬妮小姐倒地后,我立即伸手捏住她的两腮,将一颗白色的药丸塞进她张开的口中。那并非什么毒药,而是最普通的安眠药,有这颗安眠药,她就会老老实实睡上几个小时。
我将她抱上了床,脱下她的外套,迅速穿在身上,再拿过她的包背了,大大方方走出酒店,来到王宫。
王宫门前的警卫一见是刚刚离去的冬妮小姐,果然没有要求出示证件,甚至连问都没有同一声。由此可见,世界防卫最严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我非常清楚,自从我一走进王官,就有许多电视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我,我也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冬妮小姐,而不是卫斯理,就算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那也不会是短时间内的事。
我乘电梯到了五楼,整幢大楼似乎没有任何异动。我知道,我成功了,至少在我走进佩德罗的办公室之前,这位大楼的警卫人员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
迪玛早已告诉我佩德罗办公室的准确位置,我走到那扇门前,也不事先敲门,一转门上的把手,门便应声而开。我走进去,随手将门关上,然后非常突然地出现在佩德罗面前。
佩德罗一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她仅仅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便继续读着他面前的一份文件。
我绕过办公桌,靠近了佩德罗身边,这时,他似乎才有了一点吃惊的表情,间我:"冬妮,有什么事吗?"
我说:"是的,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我必须跟你谈谈。"
佩德罗绝对没有料到,他的面前站着的分明是冬妮小姐,但与之谈话的却是一个男人,惊恐得顿时张大了嘴,半天没法合拢。
我再一次用同样的声音说:"我们最好去旁边那间小客厅谈,据我所知,那里是不受任何监视的。"说这话时,我随手抓过他桌上的镇纸,那是一种中国瓷器,我抓在手中以后便暗暗用力,镇纸便在我手中碎了开来,一些碎屑顺着指缝落下。
佩德罗看得目定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在问:"亲王,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警卫人员比我所想象的要机敏。
佩德罗看了看我,然后对着桌子道:"不,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很好。"
我向他摆了摆头,他很听话地站起身来,领头走进了那间可以称作密室的小客厅,待我将小客厅的门关上时,他便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非常从容地打开酒柜,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时,他的惊恐似乎已经到了极至,再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正是我要问你的。"我抿了一口酒道:"请问阁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佩德罗脸上露出一种讪讪的表情:"笑话,谁不知道我是佩德罗亲王?"
我向他举了举酒杯,然后喝了一口:"非常的不幸,至少世上有一个人知道你是一个冒牌货,这个人就是在下。当然,如果我愿意的话,我有方法证实这一点,不过那时候,知道你这个冒牌货的人可就多了,很有可能,你现在的那些忠实的大臣们在知道他们受了骗以后,会将你送上电椅。你敢同我打这个赌吗?"
佩德罗听了这话,有那么几秒钟异常紧张,然后又忽然镇定下来,装着极其愤怒地站起来,指着我质问:"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可以说出来。"
他似乎很想对付我,但因为我刚才故意在他面前表现了中国武功的神妙,所以心有所忌,不敢妄动。
我道:"你不必激动,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个外星人的基地,对外的公开名称叫勒曼医院,我同他们已经有了几十年的交情。至于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不清楚,不过,不知道也完全没关系,我可以简略地向你介绍。"
佩德罗的声音提高了一倍:"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理他,继续说下去:"这个勒曼医院是由二十九个我们根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而且科学技术不知比我们先进多少年的星球以及一些地球上最杰出的科学家共同创办的,在很多年前,他们对地球人生命的研究就获得了非常伟大的突破,他们可以取得一个人的细胞,然后将这个人复制出来,复制出来的人,跟他本人一模一样,外貌特征的差别,比自然产生的双生子还小。但是,复制人毕竟是复制人,而不是自然生成的人,两者之中,有着绝然的区别,他们有办法分清,谁是自然生成的人,谁是复制人。"
说这些时,我非常注意佩德罗的表情。我心中非常清楚,我与他的交锋,是在绝对不平等的情形下进行的,这种不平等就是我对他一无的知,而他却具有极强的免疫力,我并不知道我所发出的哪一种武器会对他产生作用。
我之所以说出上面的一番话,完全是基于一种设想,我假设眼前的佩德罗是一个复制人,而且是一个突破了勒曼医院的局限而生产出的新型复制人,这种人已经具有了人的记忆组,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维。这种复制人或许还在实验阶段,或许已经可以大批量产出,但无论如何,制造他的人有些事不会告诉他,他只不过是某一个制造他的狂人手中的工具,这个工具的使用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佩德罗在听了我的话以后,面上的惊骇简直就难以形容,我从而知道,我这一串炮弹有了效果,他被我打中了。
我于是继续说下去:"你大概知道,因为复制人是从自然人的身上所取出的细胞复制而成,所以,复制人的血液、指纹和自然人是一样的,因为本来就是自然人的复制品。但是,这并不是说复制人就真的可以乱真,有些东西是根本无法完全复制的。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人除了年龄以外,还有骨龄的区别,通过检查一个人的骨骼,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准确年龄。而生产一个复制人仅仅只需要五年左右的时间,在这五年中,复制人的生长速度十分惊人。但是,其骨骼的生长却根本不可能与自然人一致。"在我说上面这段话时,佩德罗的手一直都在发抖,当我将这些话说完,他再也拿不住手中的酒杯,那酒杯就从他的手中滑了下去,跌落在地上,迅速碎了。
这时,他的恐怖已经达到极至,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已经不能连贯:"你,你是卫,卫斯理?"
他知道我,这一点却让人感到意外:"不错,我正是卫斯理,我相信你的主人对这个名字定然不会陌生。"
他于是又问:"你,你到底,想,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想达到什么目的?除了面前这个复制人以外,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在这种情形下,我又能有什么目的?
但这场戏既然已经开演了,我就得像所有第一流演员一样,将这场戏演好,甚至是超过所有的成名演员。
我道:"至于我想达到什么目的,你暂时也完全没有知道的必要。你可以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我知道了他的所有目的,他如果不想那么快就毁灭的话,那么,他必须做三件事。"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下来,注意观察佩德罗的表情。
他迫不及待地问:"哪三件事?"
我道:"第一,立即停止一切疯狂行动;第二,命令所有复制人回到他的实验室去,然后放出所有被他扣押的人;第三,叫他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他可以继续他的研究,但从此不再为害人间。"
他惊恐地看了我一眼,过了片刻之后,似乎余悸未了地问我:"我答应将你的话转达给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后面,他显然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你的目的如果已经达到了,那么,你也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他的算盘打得不错,如果我从这里离开的话,他立即就可以命人对付我,他现在还是一国之君,要对付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一点我当然也考虑到了,所以对他说:"是的,我要说的话暂时就只有这些,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他听我这样说,以为我想对付他,脸上的惊恐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道:"你放心,暂时我是不会对付你的,何况第一,我需要你去给你的主子传递消息,第二,这件事与你的关系也不是非常大,你只不过是你的主子的工具而已,在你还没有做下更大的罪恶之前,我并不准备让你代他受过。我所需要的,只是由你将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点。"
他听我这样说,脸上顿时松驰下来。
我挽着他的手,一齐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乘着他的专用电梯下楼,坐进了他的罗斯劳斯汽车。
一路上非常顺利,丝毫没有任何麻烦。
我要他送我出来,除了这样做能使我安全退出以外,我还有另一考虑,我不想他很快将这里的事告诉他的主子,因为我还有下一步行动,我必须为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
下一步行动是秘密扣留那个小郭的假冒者,这同样是我手中的一张牌,有了这张牌,我就可以取得主动。
因为这是下一步行动,我留到下一步再说。
却说佩德罗与我分手以后,并没有立即回王宫,而是命司机将车直接开到了机场,到了机场以后,他命司机返回,而他却坐上了他的专机。那架飞机除了驾驶员以外,仅仅只有他一个乘客。
空军的雷达当然发现了这架飞机的异动,但因为这是亲王的飞机,所以没有任何人干涉,直到这架飞机飞出了国境,一直向北飞去,空军地面监控站才觉得有些不妥,将消息通报给了国防部。国防部接到这一消息,顿时慌了手脚,想与亲王本人取得联系,却已经不可能,佩德罗非常神秘地失踪了。
这个消息被很快报告到了王妃那里,王妃因为得到了我的报告,所以告诉国防部,亲王有一次非常重要的活动,很快就会回来的。
迪玛对国防部所说的话,当然只是我的一种设想。
我原以为,佩德罗离开,肯定是匆匆去见他的主子,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在见到他的主子以后,当然会将我的话全部告之。那时,如果我的话起了作用,他的主子就会将真佩德罗放回来,即使那个阴谋设计者仍然一意孤行,也还是会向佩德罗面授机宜,然后让假佩德罗继续回来主政。
可事实上,这件事比我预想的不知复杂多少倍。
第二天,一直都在密切注视领空情况的空军地面监控站发现了亲王的专机,专机正由北而南返回,这个消息当然很快就通报给了国防部,然后又由国防部告诉了迪玛王妃,国防部部长和迪玛王妃一起坐在部长办公室中,通过部长办公室的一部电话与空中亲王专机联系。
这种联系当然是通过空军的地面监控站完成的。
他们很容易便完成了与佩德罗本人的通话,佩德罗甚至告诉他们,他的情况很好,很快就可以降落。
部长还想向亲王说话时,通讯突然中断了,部长大吃一惊,立即打电话向地面监控站询问。
地面监控站告诉部长,亲王的专机在降落前二十五分钟发生了爆炸。事后,他们找到了专机爆炸后的部分残骸,也找到了一些因爆炸而变得支离破碎的遗体,这时,他们已经无法分辨这些碎裂成许多块的遗体是不是亲王和他的专机飞行员,他们当然将这些碎块进行了检验,结果证实其血型与亲王以及专机飞机员一致。
血型以及指纹全部一致尚且不能认定是不是其本人,仅仅是血型又怎能认定佩德罗就一定死了?
何况,这死去的,到底是假冒的佩德罗还是真佩德罗?
这件事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将会成为一个无法解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