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只能失去光明。

多年以后,我回到这座城市参加段誉和王语嫣的婚礼。段誉问,峰哥,咱多少年不见了?

多少年?七年了吧。

七年,一个带痒的年长。

我在后台表演间翻看明天考的科目,刚结束表演的段誉大汗淋漓,真是青春,嗨点一触即燃。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成熟的沧桑,合上书本走向舞厅。

脑海里总有万般光景在我去往台子的过道。音乐是过渡的慢摇,我走向钢管,轮转一圈,对着DJ得方向打响指。频闪灯扫过DJ,我看到镀了层粘稠的光里阿朱朝我微笑的脸,只是一瞬我依然朝着喊麦方向微笑,我知道她能看到,就如她懂我肢体语言需要怎样的音乐一样,我跑的场子里唯独她,也只有她同我一样的默契。

阿朱是DJ里少有做的专业的女生,不过如此暧昧的夜色里什么都是徒劳,如跳钢管舞的我,不过是充当了世间平常不过的两种色,男色,女色。

不是周末人不多身体也是意兴阑珊的疲乏,几个钢管上的动作支撑下来我顺着手心的汗直往下滑,阿朱适时调慢节奏减少了舞点,我熬完了一场演出。

我走过扭动的身体,他们都在尽情释放,偶尔被人拉一把,酒绿灯红里辩不出容颜,便随音乐扭动几下听到嗷嗷叫的声音挤出人群。

黑暗让我们兴奋让我们彼此接近,光明有何用,不施胭脂不染发的阿朱白天走街上谁能想到邻家姑娘是夜店女郎。警察虚竹不还是看上长年泡在夜店的梦姑吗?

夜让人迷醉,欲望是挠人的猫,尽在灯火阑珊处。夜店是暗夜的锦上添花,你戴着面具或是卸了伪装,没人在意不过是个玩乐的场所,我们只要纸醉金迷。

语嫣给我递了杯水,我看到钟灵和段誉耳语,也便知语嫣脸色不好看的原因。段誉是个叛逆青年跟我学跳钢管,我真不知叛逆和钢管有什么联系,我看他权当玩玩,晚间我带他跑场,倒让我省了不少体力。

虚竹请我喝酒,我瞟了眼站他旁边的梦姑,浓妆艳抹的一姑娘,听钟灵说过她和梦姑是大学同学,品学兼优还有好的家底。倒没啥怀疑,没家底的孩子品学兼优不会买醉这种地方。

虚竹说以后夜店要少来了,梦姑接话说不是少来是不能来。我笑笑说,成家了,要收心啊,这也真不是你们警察消遣的地方。

有些经历不过是用来回忆的,在你成长里没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过是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客人散去陪酒微醉的阿紫手搭在虚竹肩上说,虚哥,告别了单身,妹子敬你一杯,我不要回忆,我要永远年轻,永远进行时。

阿紫确实永远年轻了,但不像我们玩笑里的天山童姥,没有进行时而是终止了或是真的在永远年轻上进行了下去。

结束最后一科的考试后,我异常的兴奋,爆发和沉默都是死亡的前兆,晚上我连续赶了好几个夜场,直到晨光到来,DJ停了音乐,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陪我狂欢,段誉问我能不能回去,我摆摆手说没有问题。

赶场多加上客人多的时候,我们会用喝酒提高兴奋点。想必昨晚喝的不少,这会感到酒的后劲有些头疼。走出最后一家夜店,外面阳光明媚的吓人,我都无法睁开眼睛,我感觉自己即将融化,我拉上窗帘开了灯告诉自己夜刚刚来,然后沉沉的睡去。

不知几点醒来,嗅到空气里有丝熟悉的味道,我拉开窗帘,是白天,我又合上。

白色,多么不吉祥的颜色。

电话里二十几个未接,我只回了虚竹,因为此时的时间里只有他在上班工作。

我第一次去了太平间,同样是暗色却有说不出的阴寒,原来白天黑夜外还有这番色彩。阿紫瘦弱的躺在一个袋子里,嘴巴嘟起像是任性的调皮。我嗅到熟悉的味道即使在发潮的屋里,我想起在睡梦中阿紫推我起床。

阿朱没有来送阿紫,我顺着阿紫手机记录拨向她家里,接电话的声音我熟识,是她弟弟。我告诉他阿紫的情况,那头说打错了,不认识阿紫,随即便是挂掉的忙音。

几月前一个自称她弟弟的小伙来找她,恰巧被我碰上。我带他找到正在陪酒的阿紫,她一阵惊慌拉着那小伙往门口走。我听到那小伙和她说家里盖房要用钱,也听到阿紫叮嘱小伙不要说自己在夜店工作。

段誉和语嫣开了家饭馆,我去贺喜,碰到了阿朱,她画了妆,恍惚间我认成了阿紫。她说那家我主场的夜店她盘了下来,我知道她的意思,我们刚开始就是在那里认识,那时我们还是waiter,后来改行有了自己的场。

阿朱盘下酒吧我不意外,就如她不意外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一样,可是不能永远年轻的人又怎么能永远活在进行时。

新娘的语嫣有种出尘的美,她说当时阿紫跑场并不是阿朱的安排,其实我早知道,阿紫随阿朱学DJ,那晚包场的客人点的是阿朱,是阿紫执意去。为了多拿钱给家里,她陪客结束急着赶去而出车祸。

我换了城市改姓萧还叫峰,在一所职业学校做教师,谁又知道他们的老师曾是夜店跳钢管舞的。我过上白天的生活,只是偶尔一个人时想起从前,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到这座城市了,可是恋着一个人怎会舍弃一座城。

婚礼开始,新娘在伴娘的陪伴下缓缓走来,我看到语嫣身后的阿朱,施着淡妆。瞬间恍若隔世,我站在钢管的前边看着朝我微笑的女子回笑,打了响指。

我扬起手臂,大拇指轻轻抿过食指与中指,阿朱湿润着眼眶,手指抹过眼底,我看到了嘟嘴微笑的阿紫。转身,抹去泪水。

七年,一个带痒的年份。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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