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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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的时候,她在苏州待过一段日子,那时候除了看一些山水,也留意苏州人说话,在闹市都像是说戏,没有其他地方的嘈杂感,温柔得像能掐出水来。

私下里会注意着听,自然也学到了。

有一次跟着房客调笑,突然想起来没有看到过愠怒的颜色,一时起了好奇,就问:“你们吵架的时候,还是这样?”

是一个小姑娘,笑起来很漂亮,说是在暑假的时候打临时工,租了这么个便宜的房子。恰逢这时候房主回来了,房东的妻子平日里和气的笑容没有了,眼睛恨恨的,她对房东说:“阿木林。”

“倷……”倷了半天,不说话了,他很疼妻子,这她看的出来,时常说好话,就算是无理取闹,哄一哄过去了,低眉顺眼的,倒真有些佩服,不过这不像是吵架,她看看坐在窗边的她,像是询问,方才算是吵架了?苏州的语调果然让火气大减,像调情一样。

她耸耸肩,说:“这只不过在亲人之间,算不得吵架,你倒是看看仇家的,火气没有更大的了。”她咂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她倒是有些好奇。

但到离开苏州,仍旧没看过真正的吵,剑拔弩张的气势,下一秒也会上手?想象不出来。

后来她到昆明去求学,少数民族众多,各方的语言夹杂在一起心里很是新鲜,和他们做朋友必要的会注意很多东西,有时候犯了禁忌,好几天不理人,都是别人告诉她,平时没有注意,才知道这样不对,去找那人说几句好话,赔礼道歉就过去了,本来无意之举,不是什么大事。

昆明的天气常常好得没边,光线很强,与苏州的温柔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媚,似乎是少了水的缘故,天气阴沉一些,还是很干冽。

稍微迁内了一点,这么大相径庭,不过隔了好几个省,本来民俗风情不一样,地理环境也是大有差别,中国人之间一个省都能有好多种风俗,这样想想,倒觉得很顺利地接受了这些变化。

当地有一个戏班子,一般周末的时候才开,草台班子,都是一些非专业人士,唱的昆曲,平时有职业,只是周末闲散有余力,各自相互认识了,聚集在一起,便想到了。

台子倒真的是在戏班里,临时借的,偶尔也听专业的戏子唱,都很喝彩,说学不来这么滑软的调子,艳羡得很,但因为幼年是不知道,都是后来上心的,可以说是先天争不到的,现在当作一种兴趣,也没什么遗憾。

他们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外行人听他们唱戏,也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好听。她也是游散,家里拿钱,暂时除了学术没有一点贡献,平日里慵懒晒太阳,意外认识这么群朋友,又在苏州待了那么久,很有聊头。

他们请她来看戏,她每次欣然前往。

这次是《牡丹亭》里的一段,《游园·惊梦》。

“一阵香风,送到园林……”

笛声吹响,琵琶月琴也混进来,后来曲音一转,加了古筝,惊的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幕了,“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恍恍惚惚记得这是最后一句。

她醒过来,外面下了雨,人都笑:“果然这戏落得好是时候。”

春天,还有些寒气,戏园里有荷塘,枯叶还没销尽,承这淅淅沥沥的雨滴。

之中有一个年岁较大的人,差不多50岁,头发还是乌黑,矍铄得很,平时唱昆曲也是最精湛的。

“苏州话确实好听。”

“吴侬软语。”

“这话说的很好,倒给了人很多印象,不过苏州人忘记了延续。”

“总要丢失些什么。”她以前研究方言,对一些特色的失去都看淡了,但听到雨声不免又一番怅惘。

“总有喜欢的。”他最后叹了一声。

“喝茶。”他们端来一盘的茶,冒着白气,茶香四溢。

总有喜欢的,不过不合时宜,浪水打过来,一堆土没有根怎么能继续垒高呢?这需要一些支持,不过她无能为力,突然想起来之前那对夫妻,平时的俏皮话总该是能保留下来的。都是民族宝物,丢了,总归是让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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