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言到白话:对中国写作语言发展演进之思考

【摘要】作为书面写作用语的文言文和白话文在时间上并不完全属于先后的断代关系,文言文曾经作为主要的写作语言是因为文字的使用受到了社会生产力水平的限制。而民间白话在历史的演进中逐渐渗透到文言文里,并在社会经济发展进步的推动下最终彻底取代了文言文成为了书面写作语言。由此也可以证明,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现在的白话文也正处于动态的演变过程中。


社会生产力对文字、文学的发展演进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时代,书写工具和书写载体极不便利,文字的存在仅仅是出于“记录”的目的。可以说,文字的原始功能是实用性的,而非文学性的。“我国最早的甲骨文和金文也都与口语无关,它们的作用就和‘结绳记事’一样是一种‘记录’文字。同时这种工具是受了原始工具的影响,写起来愈简单愈好”。[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我国先民要记录一点东西,要么刻铸在青铜器皿上,要么雕刻在龟甲兽骨上,多写一个字就得多花费不少功力。“写起来如此麻烦,所以他们记点天气变化曰‘亥日允雨’,他们就不像用‘亥那一天果然下起雨来’那样啰嗦麻烦了”。[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由于书写代价太大,所以唯独国家和贵族才有掌握文字书写的可能和权利。因而文字在一定程度上就具有了某种神秘性,成为了权力的象征。平民阶层是很难接触到文字的,他们只能听从教化。所以先秦的一切学术思想皆出于王官。[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这点一直持续到社会经济走向繁荣的南宋时期。换言之,国家、贵族、士大夫掌握文字的格局是到了南宋以后才被打破的。在此之前,平民语言(即“俗语俗字”)进入到书面记录的文字当中是很困难的。

当然,这个时间点的划分不是绝对的。由前文已知,即便是殷周时期,口语和书面文字都是分离的,并不是我们经常以为的“早期的文言统一”,那主要是因为书写条件不允许。而当书写条件允许时,写作者是很愿意将口语词汇用于书面的。事实上,南宋之前以至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进步,社会经济逐渐走向繁荣,文字已经慢慢地流向了民间,平民俗语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书面语言。在竹简和毛笔得到了广泛的使用之后,文字的文学性增强,俗语俗字影响到了书面语言。例如,汉代司马迁洋洋洒洒五十万字的巨著在春秋战国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印刷术的发明和纸的推广使用引起了文字传播革命,这是社会生产力进步的贡献,它同时带动了社会经济的发达。社会经济越发达、物质条件越充裕,人们迫于生计的需求就会减少,人们的精神追求就会随之增强,文化交流活动就会愈加频繁。这时,文字活动不再是“士大夫之专利”,平民阶层有机会参与到文艺活动当中,至少他们也能够接触到文字。

南宋以后,尤其是元明清三代被公认为是通俗文学的时代。通俗文学,顾名思义,它的受众主要是普通大众,它的语言主要采用民间的俗语俗字,即当时的白话。我们认为,戏曲、小说等白话写作的文学形式在这三代的兴盛是有其必然性的。


一种通俗文学之兴起一定先要有这个通俗文学的社会。这个社会之形成在欧洲历史上便是那文艺复兴前后,一时并起的以小手工业为主体的小城邦。在城邦内聚居的小业主和技工头所形成的受有起码教育的城市小资产阶级,才是通俗文学发芽滋长的土坯。欧洲的通俗文学(vernacular literature)便是从这块土壤上长出来的。没有‘城市居民’(burghers;

townspeople)的纯农业社会,通俗文学的滋生几乎是不可能的。[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


南宋以后的中国社会经济逐渐走向空前的繁荣,城市居民增多,特别是苏杭、两浙的市民文化蔚然而成规模。这为通俗文学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新文化运动时期断定的“文言已死”,而“白话文代之”的理论是站不住脚的。白话语言存在于历史当中有数千年之久,并且与文言一样同处于演变之中。而文言文在发展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民间俗语白话的影响。可以说,白话文彻底取代文言文作为书面语言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但白话文字并非突然地横空而降,更合理的说法应该是:白话文和文言文是一脉相承的。

现代白话文中依旧有大量的文言词汇。广泛使用的成语、典故、谚语和寓言等都是明证。而即使是现代白话文,也与当时的口语有较大的区别。口语不必讲求规范的文法逻辑,只要交流各方能够明白就好。但在书面语中则不可,必须符合语法逻辑,且用词造句也必须符合国家语言文字规范。在学术性或者其他专门性的文章中,书面语和口语则显示了更大的差别。

到了生产力水平高度发达的当代社会,文化交流的繁荣程度前所未有,写作成为了大众的权利,人人参与。所以,新词新语会随着流行文化的迭起而不断涌现。我们同时可以预测,如果国家相关语言文字制度长久地不改进,且写作者严格遵循之,那么口语和书面语也会发生严重脱节,而成为“死文字”。

需要提醒的是,我们必须意识到智能化时代已经来临。在智能化时代,书写媒介、阅读媒介将成为电子产品的天下。它们对笔录文字和纸质作品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一如往青铜器上刻字的匠人无法想象到用纸笔书写的便利一样。纸质书写的文字也许会成为历史,代之而来的是语音记录。到那时,文字与文学又会发生怎样的变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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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 唐德刚:《胡适口述自传·注释》,第183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2月第2版.

[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同上.

[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 详见吕思勉:《中国通史·春秋战国时期的学术》.

[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唐德刚:《胡适口述自传·注释》,第185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2月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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