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还是那群星星

回了星子,红梅来电话说,黄老师,明天是教师节,我们很多同学都说三十多年没有见到老师了,想明天请您一起坐坐,有空吗?我一时漠然,感觉有些突然,但很快就定下神来,稍思片刻后说,好呀,我很乐意,我也很想念同学们。

红梅现在是三石饭店的老板,叫万红梅,我带他们的时候,那还是81年的事。当时我刚师范毕业,他们就读星星小学四年级,只带一年就调到其他地方,距今已有37年了。毛主席说,38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见世事沧桑,人生苦短。我现在也已退线,他们也已是正当年,成为远近闻名的农民企业家,私营业主,教师,干部,农民,为人父,为人母,有的还当了爷爷奶奶,甚至白发星星。

这次来了十几个同学,唐木兰、王小春、孟伟林、宗桂水、钱冬林、钱金平、周海林、万伟民,还有些人叫不出名字。很多的学生知道他的名字,却对不上号,更不知人在何方,现在长成个啥样?周平、阮丽萍、任慧英、钱玉荣等都是离开后再也没有见过了。像一颗颗流闪的星星,只在眼前一晃,就再也不见了。昨天接到红梅的电话时,我还一时发蒙,感觉不相信似的,但同时又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我的内心深处震起阵阵涟漪。

是哦,离开隘口星星小学,屈指一算,足足37年了。那时从学校刚毕业,第一站就到了星子县隘口星星小学实习。感觉特别的好。于是就决定留下来。当时我是被分配在横塘中学,查代清分在隘口,我对当时星星的感觉特别的好,于是我们就自发地进行调换,结果代清到了横塘,我留在星星。这一留,就与这批学生结下了一生情缘。

红梅是班上的活跃分子,很有担当,同学们有什么问题一般都由她出面与老师交涉。我记得她喜欢把别人的问题也拿来问我,我回答得了的我就回答,我回答不了的我就说,我不知道,回头再告诉你们,于是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那时我也是个毛头小子,说话也不太好听,我说,那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以后还会遇到我不知道的问题,你们放心,纵使我不知道,但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们解决问题。这样一说,他们才不笑了。课堂上总算安静下来了。上语文课的时候,我要求他们把课文背下来,有时不一定是课程的要求,很多同学不愿意,说没有这个要求,我说,我有这个要求,这是我更高一级的要求,也有些同学按照我的要求做到了,一些没有按要求的同学,我罚了他们的站,他们不服,告到校长那里去,结果,他们赢了,我输了。我向他们表示道歉。但我还是有这个要求,只是对那个别的同学不愿意的话,我放松了一步。后来会背的同学越来越多,那个别不愿意背的同学也向我表示,他也已经背会了,不等我开口,他甚至在我的面前几里呱啦地背诵起来,我感到自己终于是最后的胜利者。

钱金平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仗着自己家里烧了不少的木炭,就常常带到学校来,拉开墙上的土砖一边一块,很快搭起他的火炉,点燃木炭,几个学生一起烤火,徐际荣主任是个老主任,办事认真负责,见不惯调皮捣蛋的学生,有时一件很小的事在他看来也会酿成很大的事来,所以见有人在玩火,就风风火火跑到我面前告状,说是我班上的学生在烧火,把学校的房子都拆了下来,我到教室一看,少了几个人,找来班长一问,并带我到围墙外看那几个学生在烤火,我一过去,问这是谁带的头,几个学生吓坏了,一齐指着钱金平说是他,我问钱金平哪来的木炭,哪来的火柴,这时的钱金平大概是太过于专注烧火,一脸的炭黑自己还感觉不到,见我过来,躲闪不及,手里还拿着半截子木炭,一脸茫然。我要班长把火熄了,我把他们几个带回了办公室。

那时的办公室比较紧,因我是后来,没有办公室,准确地说,我的办公室与宿舍在一起,但我的宿舍也没有,是向村委会借用的,楼下西北角的第一间,有不少的学生上下课都要经过我这儿,所以,我只要抬头朝窗外一望,便悉数全知,  而且宿舍也比较小,除一床一桌一椅外,其余也所乘无几。我先是开了门,叫他们进来,他们一个个躲藏在后,谁也不肯上前。还是钱金平壮着胆子走在前面,其他几个紧挨着墙壁,一溜儿排开。我说,你们究竟是谁带的头?一个个不作声。

你们自己说吧。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转向钱金平。钱金平悻悻地说,是我。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不对。

为什么不对?

他没有做声。我说,你这样做,不仅不安全,还带坏了其他学生,你知道吧。尤其不对的是,你居然拆了学校的围墙来烧,徐主任告到校长那儿去了,你知道吗?要不我把这个事跟你爸打电话。他见我这样说,好像有些触动,便主动地说,老师,我下次不敢了。别跟我爸说,行吗?

我说,不跟你爸说也行,第一,写一份检查来,明天交给班长;第二,是谁拆的围墙,谁去补好;第三,下次再有告状的来,只要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算是“惯犯”,从严惩处。知道吗?我在这里用了“惯犯”一词,有些后悔,不该这样说,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敷衍一番过去。

知道了。他们齐声说。

那你们可以回班上上课去了。后来我又找到徐主任,主动承认了我的不是,叫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唐木兰是乡茶林场的,父亲好像是在隘口做裁缝,生得眉清目秀,就是不爱说话,属于文文静静的一类,和她一起来的女孩叫什么花,更不喜欢说话。这样的女孩很容易忽略她们的存在。一次我在隘口街上路过,看到唐木兰,就叫住了。然后她说她爸爸在里面,我进去看时,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低头裁剪,见我进来 ,很客气地打着招呼。我们也随意地聊了几句,后来,我还特意请唐师傅做了件衣服,无论如何,他都不肯收钱,我不好意思,再也不敢请他做衣服了。唐木兰好像成熟得比别人早,那时四年级的女孩子已经很大了,也懂事,还能帮家里做很多的家务活,只是有时候容易迟到。不像现在的小孩,大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尤其感觉到现在的小孩个更小了,也许是学龄提前了吧。

那些男同学真有点奇怪,下课后明明有厕所不上,每次下课都一齐跑到教室后面,齐刷刷一排,对着几棵老树就是一阵狂扫,一年下来,树再也不开芽了。一同学说,我们力量大吧,居然把几棵大树都给淹死了。一同学说,不是淹死的,是烧死的。他们争论不休,让徐主任听到了,叫过来问,有好好的厕所不上,别人不撒尿在你们头上吧。吓得那几个家伙赶紧跑了。

这次集会是在三石饭店,由红梅做东,几个同学都到了,他们说着以前的过往,问我记不记得,说实话,有些是记得,有些早已不记得了,还有一些根本就不知道,更无从谈记得不记得的事了。他们很快建了一个群,问我取个什么名字,我略加思考,在重命名一栏中打下“星星还是那群星星”几个字,他们高兴的说,好,还是老师说得对,我们还愿意做当年那群跟在老师身边的“星星”。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大笑起来。

但今天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大家说着过去的事,亦如说着别人的事,仿佛与自己无关。我颔首微笑,依然感到一份欣喜,一股力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慰与温暖。因为我们早已不是停留在过去的那群“星星”,而是当下,我们早已成了朋友。

2018.9.8

这是去年随手写的一篇短文,今无意中看到,又读一遍,拿来发给那些昔日的"星星"们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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