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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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春期

这里是大北京,这个城市有她自己的独特魅力,能够让所以生长在这片土地的孩子对她眷顾。也许对于那些北京的过客来说,北京有天安门,长城,全聚德,德云社,但是对于北京的孩子来说,北京有一切。我也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北京孩子,从小在北京,呼吸着北京日渐浑浊的空气,坐着日渐拥挤的地铁,走在日渐繁华的大街,知道北京哪个胡同有着怎样的故事,知道每一个正宗北京小吃的历史,挖的出犄角旮旯所有好吃好玩的地方。北京有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期,也同样见证着我的后青春期。

在大学毕业之后,我跟随出国潮大踏步的混入了海龟的行列,出国见了见世面,我就屁颠屁颠回来了。有朋友一度羡慕我能在青春期里抛下一切远走,可回想在国外那两年, 长长见识虽然是好的,但无非就是折腾,折腾一圈还回到原地了,除了脑袋上隐约多了个海龟的小光环以外,只拿了一纸证书,身价没抬上去,还多了欠爸妈的几十万的债。感情上倒是理智多了,心被伤了个透彻,狼狈的逃回北京。处在这种尴尬境地的人很多,高不成低不就,投入往往的不到相应的回报。

经过在国外的那两年我才发现,原先自己的雄心壮志都不过是一个想法,看得多了,打击的多了,也就现实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个自己的家庭,偶尔去旅个游,平时下班跟哥们姐们聚一聚,好像这样的生活才踏实,也真实。在我向我的铁磁儿陈水说出我认为很成熟的想法的时候,她不过大眼一垂,毫不在意的说,我的想法只能说明我的青春期结束了。而她对我的青春期的评价是,没犯什么法,不是很叛逆,除了变得更矫情了,不爱异想天开了,不长青春痘了,也没什么变化,总的来说没劲透了。

如今回国也已经两年了,我在一家外企作企划,一个专业不对口的职位,每天没滋没味的过着。我就这么循规蹈矩的度过了再平凡不过的青春期,仿佛就在一晚,我的后青春期悄然无声的开始了。

QQ忽然响了,我打开一看,是我和陈水,林星三个人建的群里的信息。

“姚远,下班哪吃?”

看到陈水的消息,我才有一丝开心,要说我青春期的收获,那就是最后沉淀下来的朋友。有人将时间、金钱和距离比作大浪,经过大浪淘沙后,留下来依然在我身边的,那就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们的关系是最坚固的,最长久的,最宽容的。她们是我的高中同学,打16岁我们说第一句话,我就知道,这俩妞儿正和我口味。人生很神奇,入学时随意安排的班级就决定了谁是我一生的朋友。

陈水,她在外人面前静若处子,可是在我面前,她是最真实的她。她瘦瘦高高的,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感觉。她很注重形象,每次出门前要在镜子前面反复斟酌很久,总是教育我要举止端庄大方。可是就是这样楚楚动人的女孩,因为有人在背后说我,她会毫不客气的指着那人当着无数人大骂:“你丫脸上那是屁眼吧!”。

每个人的圈子中,总有个堪比模特的美人,我的圈子里,是林星。她外表甜美,笑起来清纯可爱。这位朋友们纷纷推崇的女神,在我和陈水面前会嘿嘿傻笑,然后幽幽的吐槽:“今天听到一首歌,歌词就是扯淡呢,什么胸前的泪水,胸前的只有奶水。”

这样大跌眼镜的反差,正是我爱她们的原因,在她们心里,对我是怎样的信赖才能真正释放自己,毫无顾忌的相处。有人问我,如果我热恋中男朋友和陈水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谁,我也许会犹豫半天,之后很卑鄙的说我不会让他们俩都靠近水边的,或者说我一定会找个会游泳的男朋友让他自救。但是有人问陈水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说救我。感动,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你有种冲动想要抱她,想要说“我爱你”。

“簋街。”我打上两个字。吃是我生活的调味剂,是我们生活永恒不变的主题。

“姚远,我查了查,北新桥那边有个小院还不错,咱们去试试新的?”林星回。

“没问题,就那了,下班我去接你们。”我关了窗口,桌面上打开着一堆资料,我叹口气,百无聊赖的滑动着鼠标。

公司每天都很忙碌,感觉好像所有人早上奔儿有精神的来了,一天下来累得蓬头垢面的离开。好在公司工作气氛还算轻松,没有那种头儿把企划拽到你脸上,面红耳赤的指着你鼻子骂的场面。

“哎,姚远,下班有事么?”我隔壁的胡静一撅屁股,凑到我的身边低声问。

我刚来的时候,胡静特别热情的招呼我,帮我。公司虽然在北京,可整个企划部里只有我们两个北京人,所以格外说得来。我们每天都天南海北的胡侃,她说话特别逗,长得也很讨喜,很快我们俩就熟络了。上班的时候胡静一无聊就这样坐着她那轮椅功能的转椅滑到我的桌子前跟我聊八卦。当她知道我没男朋友之后,就自告奋勇的揽下这个重担,总是希望能够给我介绍成功,然后让我欠她一辈子人情。

“干嘛?”我看她一脸坏笑,谨慎地问。

“联谊啊,听说销售部要办一次小联谊。”胡静谄媚的说。胡静就是个包打听,她几乎知道全公司所有人的家长里短,情报工作很到位。

“这样吧,我吃完过去找你去吧。在哪?”我从来都不怎么会拒绝别人,看着胡静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只好答应。

“好像在三里屯。”胡静立马开心的说。

“得嘞,那你回头把地址给我发过来。”我说完,没理她继续瞪着屏幕整理资料了。

胡静一撅屁股又坐着椅子滑回去,看着屏幕发呆。

我撇头看她一眼,轻笑,这小妞八成又在意淫销售部的帅哥呢。胡静得到的情报说销售部里的人各个都是精英,而且一笔单子的提成很多,公司奖金给的也毫不吝啬,所以也成了胡静的重点目标,她有事没事就往销售部里眺望,好像真把自己当特务了。

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开始看着电脑桌面上的时间读秒,数的自己大于60的数都不会念了,才终于熬到下班。我为了躲开晚高峰,早早收拾好东西,一到点跟胡静说了句拜拜,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已经站在电梯前面了。

晚高峰的时候,北京恨不得大路小路都能堵上半个小时。若不是地铁里挤得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上车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车的,我早就放弃开车上下班,耗时耗力的在这漫漫长路上了。

我们三个人住的不是很远,上班地方也很近,所以几乎是两天一小聚,三天一大聚。可是同样的人儿,天天看着她们,怎么都看不腻,就这么几个小时的分别,在一见面又有说不完的话,真的很神奇。

我们费了牛劲才找到林星说的那个旮旯里的小院,一走近小院就闻到香喷喷的肉香,混合着淡淡孜然味,一下勾起我们肚子里的馋虫,刚刚找路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我们闻着味走进小院,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四合院里面别有洞天。院子很宽敞,密密麻麻摆满了四方桌,还有一边忙不迭的烧烤的师傅,一边吆喝着一边烤着肉串。

我们随意点了些小菜,大腰子大肉串就往多了喊,服务员一边记一边问我们吃得了么。等串儿都上来了,我也不顾形象了,饿死鬼投胎一样,撒开膀子一顿狼吞虎咽。陈水和林星也饿得够呛,她们没顾得上嘲笑我的吃相,一串接一串的往嘴里送。酒足饭饱之后,我们才开始胡扯起来。

“嘿,你说我就你们这么几个姐们,怎么都单身啊。”我端着筷子极其严肃的看着她们说。

“你丫克的。”陈水不假思索的说。

林星忙说:“姚远,打住把,咱能有一次不聊这个么?在家我爸我妈说,出来咱就别说这个了。”

“没辙,这不春天么,有人闲不住了。”陈水撇撇嘴说。

“怎么也是优质女青年啊,怎么混到这份了,人嫌狗不待见的。”我一副认真的模样说。

“哎,不带这么自贬的。”林星假装严肃说。

夜晚的北京,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好像所有人白天都在办公室沉睡,就准备下班了享受大北京多姿多彩的夜生活。这是一座不夜城,晚上12点走在街上,街上还是很多人,连摆地摊的小贩都舍不得回去。

三里屯的夜晚是喧嚣的,各种酒吧夜店一所挨着一所,各种新潮的餐厅和商店都下午开业到凌晨,已经快10点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人潮不退,有种千与千寻里面的世界一般,尽显北京的繁华。

我毫不费劲的找到胡静说的联谊的KTV,这家KTV在三里屯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开的规模很大,门口有个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霓虹招牌。我不禁想,看来胡静这小雷达定位还是很准确的,销售部的人的确兜里都是鼓鼓的。

我停好车走向KTV大门,在门口看到一个男孩在抽烟,我想过去借根烟抽,走近一看,这小伙子长的还不错,高高的个子,一头精神的短发,穿着西服看着很顺溜。

“哥们,借根烟呗。”我尽量摆出最诚恳的面孔,生怕人家拿我当坏人。陈水说过,我说话的时候感觉尤其损,笑的时候感觉尤其欠,不说话的时候感觉尤其没憋好屁。所以我很怕一说话别人就拿我当坏人,特别是跟陌生人,我都毕恭毕敬。

“嗯?”男孩好像没注意我走过来,看我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我。

我看到他的微笑,一愣,现在国内很少有人对陌生人友好礼貌的微笑了,要不是极不情愿的样子,要不就是爱搭不理的。他很大方的看着我,我倒有些不适应。他帮我点燃一根烟。他的眼睛不大,但是炯炯有神,好像不用开口就能看透我的内心一样。 抽完烟,我谢过他就走进KTV,只是一面之缘,也没有问他叫什么。

“哎,姚远,你总算来了。”胡静一看我进来,一下窜过来拉着我坐在一边。包厢很暗,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进来。

我坐在胡静旁边,听到一个很嗲的声音在唱歌,听得我浑身酥麻,怎么都觉得有些叫床的感觉。我好奇的四下打量,凑到胡静耳边说:“哎,这黑咕隆咚的能看见什么啊。这谁唱呢?”

胡静一脸嫌弃的冲点歌机那边努努嘴,我看过去,一个被白色连衣裙包裹的紧紧的女孩,长长的直发都捋到一边,坐姿很淑女,翘着小拇指端着麦克风正十分投入的唱歌。

“看不清,不过看轮廓,是个美女啊。”我笑着说,“这蜜谁家的啊?”

“高珊珊,销售部的,拿了好几个大单子呢。”胡静别有深意的挑着眉毛,我立刻领悟,又看过去,这次焦点集中在姑娘的胸部。由于是紧身连衣裙,我定眼一看,对胡静说:“我滴天,这得E杯把?”

胡静撇着嘴点点头。我又低头看看自己,在看看胡静,摇摇头说:“果然咱俩不是干销售的料。”

胡静贼贼的笑起来,“那是,人家那事业线,那事业能不好么。”

说完我心想,也就是公司的规定是不许内部员工谈恋爱,不然这些销售部的小光棍们还联谊个什么劲啊。

我们俩自顾自的聊天,胡静身边的男孩注意到我,就友好的招呼我去点歌。

我摆摆手说:“不了,不会唱。”

“没事,都不会,去点把,玩么。”男孩笑的很憨厚,我也没推脱,起身准备去点歌机那里去点歌。

我看高珊珊看到我站在点歌机旁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就对着麦克风说:“姑娘,让下呗,我点首歌。”说完,我装的很无辜的直视高珊珊,好像这是天真惹的祸,并不是我故意要给她难看。她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稍微挪了下屁股。我看那点地方我也坐不下,干脆站在她身边点了一首苏芮的《牵手》。加到歌单我才发现,好么,已经点出去4、5页了。我等她唱完了我直接插播,很客气的向她要了麦克风。

可能大家都听了半天不知所云的歌,对于我点了这样一首脍炙人口的老歌,倒是能抓住眼球。我慢悠悠的等待前奏,把另一个的麦克风递给胡静,胡静推脱着说,“我可不会唱,你这歌比我妈年纪都大。”

“你早产吧?”我白她一眼说。

我慢条斯理的唱下来整首歌,唱完我直接把麦克风还给高珊珊。她哀怨的瞪我一眼,前奏一结束,她转脸又笑嘻嘻的唱起来,变脸像翻书一样快。

我和胡静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把她送到地铁口,她说:“这一大圈折腾的,一点收获没有,真叫扫兴。”

“呦呦,得了,好是让你见识了什么叫有容乃大。”我拍拍她说。

胡静耷拉着脑袋接了一句:“没有有容,就剩奶大了。”逗得我半天没喘匀气。送走了这位主儿,我一看表,也十二点了。北京的晚上开车很舒服,车不多,两边灯火璀璨,晚风很凉快,难得能开的舒心。我不禁一个人开车来到西山上,在高速一个停车休息的地方停下车。我下了车,左右一辆车都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在我身上。我从包里拿出一根烟,慢慢点燃,靠在车上,望着山下一片耀眼的灯火。

总是会聊起男朋友的话题,无论是在家里还是跟朋友。我长长送一口气,感觉心里有无数包袱压着。明明就很抵触谈恋爱这件事情,但是到这个年纪又不得不面对,被迫去想。小时候曾经以为不用学习之后,我就不必妥协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才发现,似乎上学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选择权的,越大越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竟然变成我不得不做的头等大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波澜,可是每天都开心不起来,笑得不够真诚。生活也没什么大喜大悲,却觉得沉闷,不痛快,胸口老是有一口气呼不出去。

我最近总喜欢开车来到这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逃开一切被迫面对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抽烟,只是这一时自由。我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爸爸来电话催我回家,我苦笑,回家吧。

回到家,爸爸追问我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跟陈水她们去吃了个饭,然后跟销售部去唱了会儿歌。”我一边在厨房里翻着找水果,一边说。水果只有苹果,我撇撇嘴,挑了个最好看的洗了洗。

“哎,那有没有认识好的男孩子?”妈妈一听跟销售部出去,本来困得迷迷糊糊的,马上眼睛放光的问。

“哎呦我的妈呀,至于么,你干脆在小区里贴个‘此处有剩女一枚,能生能跑,清仓甩卖,吐血低价’得了。”我啃着苹果坐在沙发上说。

“我是快吐血了。还能生能跑呢,母猪都会。”我妈看我没正行,也懒得再问,“别吃了,大半夜的,真成猪了。”

我不置可否的看看手中咬了一口的苹果,叹口气,还是把苹果放在一边准备回去睡觉。

“哎,跟你说个事。”爸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采奕奕的说。我看他的表情,和下午胡静的表情一模一样,谄媚。

“你说。”我坐直身子警惕的看着我爸,不知道他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爸要给我介绍对象,他当了快20年老板,一向自视清高,他要看上的男孩,肯定是不错的。我爸跟那个男孩的爸妈是好朋友,家里条件很好。男孩读的警校,比我大两岁。我爸说他最喜欢这个男孩的地方,就是他的父母特别恩爱,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吵过架。他认为这样家庭教育出来的男孩子肯定也会对老婆很好。酒桌上,男孩他爸妈说要跟我爸当亲家。

我妈也很认真的听着,她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把我发出去的机会,“恩恩,然后呢?”

“你要说行,咱们周末两家一起吃个饭。”我爸说完,看着我。

“必须行啊。”我不假思索地说。我看他们俩诧异的看着我,想必是做好给我做思想教育的准备了,没想我这么痛快地答应。我有些尴尬的跑去洗澡,顺手拿走了刚才放下的苹果。

第二天上班,在写字楼的电梯里,我发现一个很白净男孩在冲我微笑。我也点头微笑,也没有多想,早上又睡过头了,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赶紧到公司。电梯一停下,门还没开彻底我就掰开电梯门匆忙跑进办公室,好像个女金刚一样。

公司买了这栋写字楼好几层,我们企划部和销售部在一层的两边。两个部门共用会议室和休息室,休息室里有咖啡、零食还有沙发。不忙的时候,胡静老是喜欢拉着我去休息室,说能偶遇销售部的人。

午休的时候,我和胡静坐在休息室里,我说:“唉,我周末要去相亲了。”

“啊?谁介绍的?”胡静瞪大眼睛问,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

“我爸看上的,老爷子眼光可高了,应该条件很好。”

“嘿呦,你快脱离苦海了啊。”

“谈恋爱才是苦海呢。”我叹口气说。

“得了,谈一次苦一次得了,坚持下来结婚,那你能少苦两次。”胡静说。

“也对。总得谈啊。”我喝一口咖啡,一想起谈恋爱,就是轻松不起来。

这会儿胡静看到一个男孩走进休息室,站起来跟那男孩打招呼。

“哎,这么巧,你也在这。”胡静笑的很灿烂的说。

我一听,不紧不慢的看向那个男孩,这不是电梯里的男孩么?胡静好打听八卦,她认识人多是自然地,我并不稀奇,不过这男孩我原来没见过啊。我仔细一看,小男孩眉清目秀的,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俩小酒窝,长得很讨人喜欢。

“你好。”我也站起来,礼貌的冲他打招呼。

胡静给我们介绍:“这是销售部的霍北,昨天认识的,这是我同事姚远。”

男孩的微笑很阳光,应该是有酒窝的关系吧,感觉心情很好。我们礼貌的握手。

“昨天你也去了啊?”我问。

“对啊,昨天认识的胡静姐。”霍北嘴很甜的说。我看胡静,居然害羞了,哎呦妈呀,这么大岁数了,还禁不住小男孩的诱惑啊。

“是吗,我昨天去晚了,也没一一认识一下,看来销售部男的质量还是不错的么。”我没正经的说,心里胡静这个女流氓居然变得腼腆了,看来她喜欢眼前这个男孩,我就忍不住想调戏胡静一下。

胡静瞪我一眼,眼神内容很丰富,好像在说让我别拿出女流氓相,别把人家小帅哥吓跑了,连累她在人家心中的印象。我不禁笑的更开心。

“下次联谊你早点去。昨天你黑灯瞎火的时候出现,整的够神秘的啊。”霍北始终笑着说。

“啊?昨天你看到我了?”我问。

“对啊,《牵手》,是吧。”他说着,还对我一抱拳。

“哦对对,是我。”我才想起来,我那么高调的断了高珊珊一首歌,可不都得知道么。

“咱该走了。”胡静拉我一下说。我想着也出来了够久了,我们俩就跟霍北打声招呼回去了。

回去我问胡静: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孩啊?”

“谁呀?我都一把年纪了,我可折腾不起了。”胡静摇摇头说。

“啊?你看你刚才那花痴样,还说不喜欢?”我问。

“这样的小帅哥啊,看看就得了,还打不住啊?”胡静倒开始嫌弃我,好像我要老牛吃嫩草一样。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胡静,她开始做表格不理我了。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条短信。我打开一看“姚远你好,我是霍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保持联系啊。”

我的春天真的来了?难道霍北看上我了?

后来我也没有把这等美事当真,在QQ上跟林星和陈水聊起我周末要跟那个男孩相亲的事情,俩人显得比我还激动,非要下班拉着我去逛街。

忙忙碌碌了一周,转眼就到了周末。可能因为准备周末的相亲,爸妈特别没有再唠叨找男朋友的事情。

周六一早妈妈拉我起来要带我去剪头发。

“妈,至于么,你瞧瞧外面,鸡都没起呢。这还没见面呢就这么兴师动众的,要真好了我还不得跟他吃顿饭都得跟你汇报吃了什么啊。”我赖在床上不耐烦的说。

“你们要好了我就烧香去了,不用跟我汇报吃什么,汇报了你们一顿饭吃那么多钱我听着还肉疼。赶快起来。”我妈一把掀开我的被子说。

“我起,哎呦天啊。”我挣扎的坐起来,长长的头发鸡窝一样堆在我脑袋上面。

我妈看着我乱糟糟的头发说:“真想把你剃秃了。”

我睡眼惺忪的看着我妈,“嘿,老太太,你能不能安点好心啊,是不是亲妈啊。”说完我又倒头继续睡。

我妈一巴掌搧我屁股上,揪着我到卫生间。

被我妈折腾了一天,晚上终于要去吃饭了。我化了淡妆,顶着新烫的卷发,穿了陈水和林星帮我挑好的裙子,踩着高跟鞋,扭搭扭搭的跟着爸爸妈妈出门了。

晚饭约在一家很大的韩国烧烤店,进门前,刚好胡静给我打电话,我就让爸爸妈妈先进去了。

“喂,怎么了?”我接通电话问。

“哎,见面了吗?”胡静问。

“嘿呦,您够上心的啊,怎么着?不合适发给你呗?”我笑着问。

“也行啊,哈哈。紧张不?”胡静问。

“你不说还没事,你一说,嘿,还真有点。”我想了想说。

“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习惯就好了,马上你就熟能生巧了。”胡静嘻嘻哈哈的说。

“姐们,盼点好行不。”我也笑起来,跟她随便扯了两句。

我觉得她今天说话很不敞亮,总是欲言又止的,就问:“你有事没事啊?”

“得了,你忙吧,我不耽误你的好事了。”胡静顿了一下说。

“别别,有事你就说。”

“没事,挂了。”胡静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电话,也不知道胡静怎么了,一直也说话不过脑子,今天却支支吾吾、藏着掖着的。我一边琢磨胡静想说什么事,一边往门口走,不经意间看到有个男孩在门口抽烟。怎么这么眼熟?我站住一看,竟是那天在KTV门口抽烟的男孩。

“嘿,你也在这啊。”我走过去,见他低头想着什么,怕吓着他,柔声细气的说。

“嗯?”他闻声看我,马上又换上那个温暖的微笑说:“这么巧啊。”

“是啊,还真巧。”我也笑着说,他还记得我。

他顺手掏出烟递给我,我忙摆摆手说:“不了不了,跟我爸妈一起来的,他们不知道我抽烟。”

他也没多问,收起烟,笑着问我:“看起来打扮了一下啊,怎么,相亲吗?”

我一愣,心想,这么明显么?我就长得那么像剩女么?我眯起眼睛,毫不羞涩的说:“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紧张么?”

“有什么可紧张的,你要不提,我就不紧张。”我很奇怪,相亲又不是面试,怎么都问紧张么。相亲和面试最大的区别就是双方都是考官,两个人都有选择,就是这个不行下一个呗,又不会丢了饭碗没了收入,不碍事的。

“我也是来相亲的。”他微笑着说,云淡风轻的,好像跟自己无关一样。

“你也没进去呢?”我问。

“没呢,紧张。”他平静的说。我看他一点不像紧张的样子,淡定得很,看来是个深藏不漏,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没事,大不了就是丑点,要不寒酸点,要不粗鲁点,没什么的,不会是三头六臂的妖怪的。要是妖怪,你就当看现场版奥特曼了。”我嬉皮笑脸地说,想说点好笑的事情让他放松。

他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说:“你就不怕你那个相亲对象也这么想你?”

我立刻报以灿烂的微笑说:“那他真这么想,看见我不得跟中了彩票似的啊?”

他好笑的看着我说:“祝你好运吧。”

我也没有多说,就跟他道别了。走进饭店我才想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俩也算见过两次面了,起码应该知道他叫什么啊。不过已经走了,也没有必要特意回去问他。我想了想,继续走向包厢。

一进门,除了爸爸妈妈以外,还有一对夫妇,姓杜。他们看起来年纪跟我爸妈差不多,妻子含情脉脉的着看着自己的丈夫,丈夫一边在跟我爸说话,一边时不时的看下自己的妻子,眉目传情。

我进来,他们齐刷刷的看向我,看的我一愣。我很尴尬的笑笑,不知所措的鞠了个躬,说:“叔叔阿姨好。”

“这是姚远吧?”杜爸爸很热情的站起来,招呼我过去。杜妈妈也站起来,看着我,笑意浓浓。我爸看我莫名其妙的鞠了一个躬,不禁笑起来,我妈在桌子下面皮笑肉不笑的踹了我爸一脚。

我正想问男主角怎么不在的时候,门又推开了。我一看,下巴差点掉了,这不是门口抽烟的男孩么?我刚才都对他说了什么啊,这不就是抡圆了给自己一个嘴巴么。

他依然是他礼貌的微笑说:“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来晚了。”我爸妈忙招呼他进来,我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捅捅我妈,意思是怎么样,我看上的小伙子还不错把。我妈也笑逐颜开的打量着他,好像在回应,真心不错。

我惊讶的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脸红到耳根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入座才注意到我,也是一愣,立刻又笑了,笑的别有深意。

杜爸爸有些责备的说:“怎么才来,让大家等着你。”

“公司事情多。”他收起眼神中丰富的含义,微笑着回答。

“杜煦,你看姚远长得漂亮吧。”杜妈妈笑着对杜煦夸赞我。

“是,感觉我中彩票了。”杜煦说。我听到他说“中彩票”的时候差点把嘴里的茶全喷出来。

后来两家开始介绍我们俩的情况,他叫杜煦。他虽然话不多,但是我却觉得他的微笑就好像和煦的春风一样温暖,人如其名。席间,我爸总喜欢往外抖我小时候的糗事,杜煦听得津津有味。我给杜煦的爸妈倒酒希望打断我爸,可是我爸是越说越来劲,我妈在一边脸上也快挂不住了。

终于一顿饭吃完了,两家人各自准备回去。在门口临分手前,杜妈妈拉着我说:“姚远,杜煦不大会说话。呐,这有两张电影票,明天下午的,你们俩一起去看吧。”说完,她把票塞进我外套兜里,我忙拦着说:“阿姨,您跟叔叔看吧,我们要是看自己买就行了。”

“没事,我们俩这么大岁数了不喜欢去那么吵的地方,你们去吧。就这样了,明天让杜煦去接你。”杜妈妈看起来比我还要兴奋,拍拍我的肩膀,跟杜爸爸和杜煦一起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妈不停地数落我爸,说把我说的跟假小子似的,人家能要这样的儿媳妇么等等。我一言不发,这种时候我能躲多远躲多远,不然很容易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看着他们的架势,这四位是就这么着把我们的事情定了,还真有清仓甩卖的时候碰到个出价高的就马上贴上去的感觉。

周日的时候,我一觉睡到快中午。妈妈叨叨的不停,说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点追求都没有。我不禁说:“你有追求,你的追求就是赶紧把我这个没有追求的嫁出去。”

我妈说:“还真就是。”

在家跟更年期的老妈逗贫,一下忘了时间,早饭吃了一个小时。

“哎呀,忘了。”我突然想起来兜里的电影票,一拍脑门说。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妈问。

“昨天阿姨给我两张电影票说今天下午的,让我们去看。我看是一点的,这都快十二点了。”我慌慌张张的跑去洗脸。

“不是,你这都记不住啊。”我妈也急了,说:“赶紧收拾收拾啊,杜煦要是看见你这样还能要你啊。”

“嘿,怎么个意思!”我一听,一脸洗面奶的探出头瞪着我妈表示愤怒。

“别废话了,赶紧的吧。”我妈催着。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杜煦的短信。昨天饭桌上妈妈们就帮我们交换过号码了。

“我还有20分钟到你家。”

“好。”我回完,马上开始捯饬。

我化了很简单的妆,梳了个马尾,穿了短袖短裤,等我准备好时已经半个多小时了。我给杜煦发短信问:“我好了,你到了吗?”很快,杜煦回:“在你家小区门口呢。”我背上包,踩着高跟鞋飞快的跑了出去。出去跟杜煦那里讨个清净,省得在家听爸妈冷一句热一句的挤兑我要好。

我怕他等着急,一路跑出来,心想他到了怎么不告诉我,害我还跟家跟我爸妈逗闷子。后来一想,也许他怕催我着急。快到大门口,我调整脚步,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样子尽量优雅。

杜煦靠在车旁边,很悠闲的看着我,仍然是招牌微笑。他今天没有穿西服,一身休闲装好像让人觉得亲近很多。

我走到他面前,他好笑的说:“这么着急见我啊?”

“啊?谁说的?”我挑着眉毛看着他。

“你看,你都出汗了。”他一仰头,示意我脑门出汗了。

我忙擦了汗,解释:“我是怕你等着急了。”

“嗯,是。”他应和着,一副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信的样子。

我笑起来,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我们俩随便扯着闲天,他不爱说话,倒也始终跟我聊着。一切都很和谐、很顺利,我对他很有好感。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感,一个似乎从天而降的好男人正好掉到我面前,这却让我深深的不安。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谈恋爱了吗?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来的太理所当然了,太随便了。

到了电影院,我对号找到座位,是个情侣座。我有些无奈,杜妈妈真是煞费苦心啊。整场电影我们都没有说话,这是一部纪念青春的电影,里面很多大学时候的场景,不禁让我回忆起过去。后来几个主人公十年后的生活让人不禁唏嘘,电影结束后,我还沉浸在那个气氛中,一时有些忧伤。

“怎么?想起什么了?”杜煦看我不言语,问道。

“没有,就是触景生情。这样的电影多少都可以在里面看到点自己的影子。”我解释道。

“别想太多,电影而已。”杜煦淡淡的说。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第一次约会。我偷瞄了一眼安静开车的杜煦硬朗的侧脸,心想我是不是真的走桃花运了,绝对不要错过他。从来没想过,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浪漫桥段让我碰到,就是这样简单,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这样不经意间,我怀疑自己喜欢这个人,一个之前二十几年从没有参与过我的生活的陌生人。

我跟杜煦就近吃了顿饭之后,他就把我送回家了。一打开门,我妈颠颠跑过来往我身后张望。

“嘿,我在这呢。”我挡住我妈的视线说。

“杜煦呢?怎么没上来坐坐啊?”我妈抻着脖子找。

“走了。”我一看我妈这么盼着杜煦,无奈的说。

“怎么样啊?”我妈看杜煦不会来了,很暧昧的问我。

“挺好的。”我简单一说,懒得细讲。

“跟没说一样。”我妈白了我一眼。

我懒得接话,回屋关上门,疲惫的倒在床上。回忆着今天一天的事情,我感觉杜煦也还挺喜欢我。那么冲这意思,我就准备准备嫁给他了么?结婚就要奔波于两个家庭之间,还要考虑生孩子,有了孩子几乎我就没有自己的生活,更没有了自由。我真的一下子就要翻进那座围墙了吗?不情愿。不甘心。我撅着嘴胡乱挠挠头,越想越乱,我干脆什么都不想,睡觉。

一上班我就很自觉地一五一十的告诉胡静,胡静啧啧的说:“姚远,你真是好命。”

“别介,我可没什么好命,尤其是感情方面。”我也没看她,盯着电脑说。

“这是一枪打一只鸟啊,你爸枪法够准啊。”胡静挑着眉毛笑着说。

我看着她,嫌弃的说:“你这都哪来得江湖话啊。”她咯咯笑着,继续工作了。

刚巧没过几天就到了林星生日,我特别晚上约了陈水和林星吃饭,这是我认识杜煦之后我们第一次聚。下午杜煦陪我给林星选好了礼物,眼看要到约好的时间了,我问杜煦:“要不晚上吃饭你也一起啊?”

“不了,你们好好玩吧,下次我再见见她们。”

他有他的节奏,我也没有多问,走进一家店,拿起一个小卡子在头上比来比去。

“哎?要带我见朋友了?”杜煦微笑着站在我身边,看着镜子里臭美的我问。

“啊?我就客气一下。”我一时语塞,虽然我们这样相处了一个多月了,也算是默认家里的安排了,也都很有好感,可是谁也没有提出来男女朋友的问题。就算是心照不宣,我还是不想表现的太主动,也不想正式确定我们的关系,多少心里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男朋友”这个词是个纠缠不休的麻烦。

我放下卡子快步走出商店,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确定关系的谈话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我却很害怕,害怕随之而来的麻烦,比如定期联系,每天都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我在干嘛,还要在变天的时候告诉他添加衣服等等。我已经很习惯一个人自由自在了,突然要牵挂另一个人,总觉得会变成束缚我的枷锁。

杜煦大步跟上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对我说:“姚远,做我女朋友吧?”

他还是任性的说了,那一瞬间,我好像定格一样,站在那里,不情愿。周围的人四面八方的走着,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搪塞过去,只感觉得到杜煦在我耳边的喘息。我被他的呼吸声扰乱思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我得考虑考虑。”我说完,挣脱出杜煦的臂弯,快步走开。虽说我已默认,可这又不是求婚,求婚可以感动的扑到他怀里说我愿意,这是当女朋友,应该矜持。

“好啊,你慢慢考虑。”他微笑着跟上来说。

他说的轻声细语,我的大脑却疯了一样的乱转,心跳的飞快。我不能否认我很开心,更多的是心慌,我怕爱情来得快,走的也快。我不敢让自己陷太深,我怕爱情消失的时候我跑的不够快,不能抽身,会再次溺死在失恋的沼泽里。

晚上杜煦送我到饭店门口,我看到坐在窗边的陈水和林星一脸坏笑的看着从车里下来的我。我犹豫了一下,对杜煦说:“你要不下来打个招呼再走吧。”

杜煦点点头,熄灭了车,也下来了。

陈水和林星见到杜煦,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陈水做作的捏着下巴,审视的样子,还频频点头。我有些无奈,我看杜煦倒是很大方的任她们看。

我问:“检查完了吗?”

“嗯,不错。我批准了。”陈水喝一口水慢悠悠的说。

林星一边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林星把,生日快乐。”杜煦把我买好的礼物递给林星,很礼貌的打了招呼,没再多看二人一眼就走了。

等他走了,我才松口气,正常呼吸。我坐下看着陈水和林星暧昧的笑容,知道自己躲不过二人狂轰乱炸的问题。

“干嘛?”我问。

“哎,真不错,身材也好,长的也不错,很有礼貌,很稳重,你爸眼光果然不错,要不让你爸也给我介绍一个?”陈水凑过来说。

“嘿,我爸要有那么多资源我还至于剩到现在?再说了,他要能多介绍几个,也得先让我挑挑,哈哈。”我拿起服务员递来的水,大口喝了一杯,才慢慢缓解心中的不安。我臭屁劲又来了,嘿嘿笑着,不见刚刚站在杜煦身边时的文静可人。

我翻着菜单看,陈水说:“哎,姚远,把你的运气借我点把,我相亲都相烦了。明天中午我妈又给我介绍一个让我去看看。”我赶忙拉住陈水放在桌上的双手,掌心相对好像武侠剧里运气的样子,闭着眼睛投入的说:“我传给你,都传给你。”

吃完饭,我看时间还早,提议去酒吧坐坐。我们打车来到后海的一个酒吧,这个酒吧光线昏暗,驻唱的歌手长得清秀,更重要的是音乐的音量刚好,没有像别家似的,说话都得喊,震得脑仁疼。我们找了个比较安静的桌子坐下,一人点了一杯鸡尾酒。

我们三个人聊得正开心,有一个男的靠了过来。我们并不是经常去酒吧,这种男的主动搭讪的情况是第一次遇到。

这个男的个子不是很高,笔挺的西装,领带夹上面金晃晃的Amani像在提醒所有人别忽略了他的身份。他一走过来,我们三齐刷刷的看着他,都不说话了。

“你们好,我叫高峰。几位自己来的?”高峰倒不见外,直接坐到我们桌空着的一把椅子上。

“不然呢?”我不禁反问,心里莫名其妙的对他没什么好感。高峰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笑眯眯的看着林星,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林星,差不多该走了把,一会儿赶不上末班车了。”陈水毫不含糊的说。

“走吧。”林星立刻拿起包点点头说。

高峰忙拦住我们说:“我有车,我送你们回去把。”

“那倒不用,你要不开个加长的车,我们仨坐着嫌挤。”陈水一傲起来的样子,冷得吓人。每次一看到她放大气场,傲娇、御姐一类的词好像全都是为她存在的。

高峰好笑的问:“那公交车就不嫌挤么?”

林星有些厌烦他,甩了一句:“公交车空间多大啊,挤不着。”

我在旁边好笑,说:“如果你想帮忙,这个交给你了。”我把我们的账单拍在他面前。他很识趣,笑笑说没问题,也没再纠缠。

第二天陈水早早结束相亲,把我从家叫出来。陈水一上我的车,就咬牙切齿的说:“那个臭凤凰男,长得跟个唐僧似的,说话就不停的念念念,还敢图我们家房子。他知道我是正红旗, 还特么敢说我是地主。我就是地主了怎么地吧,有种他也当地主啊。这种货色还出来散什么德行啊。”

“陈水,你别怪阿姨,阿姨也不知道这男的图你房子呢啊。”我说。

“我妈真可以,至于么?我至于没人要到这样的给我介绍吗。”陈水气得直哆嗦,“什么玩意啊,要真是个唐僧老娘还能煮了吃,这什么玩意啊 。”

我一下没忍住笑出来说:“煮了吃?他那点肉,剃了骨头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我一打岔,陈水眼泪也掉不下来了,破涕为笑说:“要他妈你当妖怪,是个唐僧也不够你吃的。”

“行啦,我陪你散心去。”我搂着陈水说。

“去哪?”陈水吸溜着鼻涕问。

“好地方。”我神秘的说。

陈水仰着小下巴傲娇的说:“摆驾。”

我叹口气,符合她说:“娘娘您坐好了。”

我带陈水来到三里屯Village,她一看就笑了,很满意的看我一眼,“小姚子,深得本宫的心啊。”然后立刻换上一副饿虎扑狼的架势,踩着高跟鞋,扭哒着小屁股走了进去。 在这精致的妆容下,在这强颜欢笑下,她有多少委屈自己咽下去了谁都不知道。自从大学毕业之后,陈水被逼迫去相亲的次数最多,各种各样的男的见了二十多个。一次次的被审视,一次次像白菜一样被人挑来挑去,又一次次莫名其妙的被人各种瞧不上,她得是多强大的内心才能笑对这一切。我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夸张的走路背影,笑不起来,她是怕我担心才故意装作没事吧。

陪陈水整整逛了一下午,我的腿都走细了,这才把这位姑奶奶送回家。相亲的事情,我们再也没提,也没有多问陈水回家后她妈妈怎么说。像我们这个岁数,处境很尴尬。自己的事业和整体水平都在稳步提高,越来越干练、成熟、现实了,而差不多年龄的男孩还不能担事儿。更何况现在好男人都有主了,而且各个都是处于长久的感情中。人都是懒得,一般交往了几年的人,就算没了激情和新鲜感,也轻易不会分手,无论男女都懒得再花这么长时间去重头开始培养磨合感情了。

时间又是这么毫无波澜的过去了,大家都很忙,下班也没怎么聚。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和杜煦没有矛盾,也没有争吵,似乎他的生活方式我很接受,我的生活方式他也很习惯。原来即使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也依然是这么波澜不惊的,依旧没有大喜没有大悲。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要这么好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的过去,有些不甘心,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觉得似乎不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度过自己的后青春期。


刚好夏天

不知不觉的,街上的姑娘穿的越来越少。夏天总是人们最容易发现的季节,因为在春天时,姑娘小伙们一颗萌动的春心会在夏日阳光的滋润下疯长,停都停不下来。夏天一到就说明又到了季度节点,工作堆成山,忙得我晕头转向,什么都顾不上。

这天我有个企划这周就要做报告,没敲门就进了头儿的办公室。我一直低头看着资料也没注意,就说:“头儿,有个地方我觉得不大对把。我……”当我一抬头,我看到一个外国人正坐在头儿的对面。我没继续说下去,那个老外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想起胡静说总公司派人来审查,大概就是这会儿到。我看看这个老外,心里一揪,这不会是审查的人吧。

我忙说:“那个,头儿,要不您先忙。”我看到头儿脸色极其不好看,狠狠瞪着我,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No, No, No, go ahead.”那个老外看着我笑着说。

“啊?”我又看看头儿,有点犹豫。

头儿很不耐烦的说:“让你go ahead呢,你就go ahead把。”

我尽量找毕恭毕敬的话来表达,一改原先跟头儿没大没小的样子。我说一大堆中文,也不知道那个老外能不能听懂。我看看头儿,看看那个老外,没头没脑问:“我用翻译成英文再说一次吗?”老外哈哈笑起来,摆摆手说:“不用,我中文很好的。”头儿双手抱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样子,我心慌的不行,只想找个借口赶紧逃出去。头儿瞪我一眼,立刻又皮笑肉不笑的说:“你的想法很好,我知道了,企划放这里,你先回去把。”我一听,得救了一样飞一样的蹿出去。

回到我的位置,我也学胡静一撅屁股,划到她的桌子前,低声问她:“头儿那屋那老外是谁啊?”

“你不知道啊,那是亚洲区的负责人,Jeff。”胡静正在偷吃饼干,她嘴上还蘸着饼干渣,说话的时候喷我一脸。

“啊?”我也没顾忌扑面而来的渣子忙问, “啊?那在头儿那考察呢?那完了,我刚才还没注意。”我心想坏了,不会得罪了头儿把,我的奖金,我的年假啊。

“啊?你傻啊,你不会看看啊。”胡静一副天要塌了的感觉,放下手中的饼干瞪大眼睛看着我说,“姚远你可不能走啊,别扔下我一个人啊。这里都是虎豹豺狼啊,你要没了,我这只肥美可口的小羊羔还不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啊?”

“至于么?”我问,但是胡静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心慌起来,总是静不下来,一个劲儿往头儿的办公室瞄。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Jeff才从头儿那出来,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和胡静就直勾勾的看着Jeff冲我走过来,我不禁咽了口吐沫,这是福还是祸啊?

“有空吗?”Jeff走过来问我, “中午一起吃饭吧。”Jeff分明就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直接通知我。

“行。”我居然蹦出这么一句。

Jeff很礼貌的点点头走了。

“哎哎,这什么意思啊,看上你了?”胡静撅着屁股问我。

“边去,添什么乱啊。”我懒得理她,自己还莫名其妙呢。

“姚远。”这时候,我分机响起来,头儿叫我去办公室。

我答应着,挂了电话。跟胡静说,“头儿叫我,我凶多吉少了。”

胡静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为我祈祷。

我战战兢兢的敲开头儿办公室的门。一进门我低着头很无辜就说:“头儿我错了,我太没眼力价了,我错了。”

“行了行了,别跟我逗贫了。刚才Jeff对你印象挺好,看来你要升职了。”头儿也很年轻,三十多就爬到这个位置,对我们都很好,能玩到一块去。

“那算升职了么?”我问。

“甭跟我这废话,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头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夸我,让刚刚放下警戒的我背后一阵发凉。我发现,不知道哪句话开始,头儿的眼神有些谄媚。

我从头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总觉得头儿还有话没说,他那个谄媚的眼神准没好事。不过一想到可能升职,喜悦之情战胜了内心的不安,我屁颠屁颠的回到我的位置。

“呦,瞧你乐的,怎么,好事?”胡静问。

“不一定呢。”我说着,不禁笑出来。

胡静忽然苦口婆心的说:“姚远,工作上面的事情很复杂的,你跟我这随便说,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啊,可是别人你可小心点,不定哪就给你一下,让你喘不上气来。你毕竟一直过的很顺,不知道人心险恶啊。你现在算是初步决定让你升职,在一切没有文件下来白纸黑字的落实的时候,你还是不要跟别人说的好。”

“哎,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你不久于人世似的。”我有些不爱听。

“现在你在你这位子上,不显山不漏水的过得太平,可是你要是升职了,就你这点阅历,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的位子,到时候有你烦的时候。”胡静说的很严肃,我也点头答应下来。

“不对,你刚才说什么虎豹豺狼,怎么我在你这小羊就不被吃了,我成牧羊犬了啊?”我忽然想起刚才胡静的话,愤愤的问。胡静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假装没听见,继续工作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Jeff一手拿着西服外套,一手插兜等在公司门口。我看他这么高调,别的同事都偷偷瞄我。我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迎上去。Jeff带我来到我们写字楼里的一家很高档的餐厅,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别破费了。Jeff很绅士的帮我拉椅子,弄得我更是浑身不自在。

Jeff与我闲聊起来,我们说着美国的一些趣事,一顿饭的时间似乎很快就过去了。他说来过北京好几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他这次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的,希望能陪他们玩几天,请我做纯义务导游。

我是个特别懒的人,让我当导游我是心不甘情不愿。就在这个时候,Jeff点好的菜一道道摆上桌,各个都是硕大的盘子一口菜,摆盘精致,赏心悦目。我咽口吐沫,还是很不情愿的答应下来,毕竟这么昂贵的饭不是白吃的,做好了我还能升职,按照陈水的逻辑,赚钱的买卖不做就是赔了。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心里暗骂资本家剥削我这个廉价劳动力,难怪刚才头儿的眼神那么谄媚,我就知道没好事,原来他们都是串通好的。

吃完饭,我鬼鬼祟祟的拉她到大休息室,跟她原原本本的说了。

“他说他这次带老婆孩子来的,说想陪他们玩两天,找个导游。”我为难的说,“如果公司其他人知道,肯定觉得我升职是靠拍Jeff马屁。”霍北进来,听到我说的话,不以为然的说:“那还不简单,你再找个人跟你一起当导游不就得了。”我一听,对啊,这样Jeff就算听到八卦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不用避嫌了。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霍北,一边问:“胡静,有空没?”霍北阴着一张脸说:“我的提议,你怎么也该先问我啊。”

“啊?”我和胡静一愣,胡静可是老江湖,立刻变了味了,说:“哎呦,我可没空,我最近忙着考证呢,我得提升自我价值,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去吧,而且你俩年轻,能折腾。”

“屁,哪跟哪啊。”我瞪了胡静一眼,胡静抱着杯子溜回办公室。

霍北笑嘻嘻的看着我:“就剩咱俩了,这个美差就让我领了吧,兴许当两天导游我也能升职呢。”

我也没多想,答应了一句:“行啊,真不知道还有人上杆子接这烫手山芋,没假,没加班费,没报销,没保险,纯义务劳动啊。你要没意见那我跟Jeff说一下。”

这天下班的时候,我正因为要为Jeff牺牲掉我的几个周末而烦恼,走出写字楼不经意间看到靠在车边的杜煦。他一身合身的西服,更显得他结实的身材。 “你怎么突然要来接我啊?”我惊喜的跑过去,他一把搂我进怀里,低头亲了我的嘴一下说:“今天你车不是限号么。” 我佯装生气地说:“哎哎,大白天的耍流氓啊?” 他满眼笑意的,低头看着我。我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一下,他却搂着我不松开,深深的一吻。

碰巧这时候胡静也下来了,在一边起着哄。我向胡静介绍杜煦,胡静花痴的说:“杜公子,早有耳闻啊。”杜煦浅笑。胡静着急赶车,没说两句就走了。

杜煦带我去吃了六道口的老鸭汤,酒足饭饱之后,杜煦说要散散步消食。我们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在林大校园里闲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杜煦话少,跟他在一起,我逐渐开始习惯了两个人安静的呆在一起,不必找一堆话题唧唧喳喳的聊个没完来证明我们的感情没有淡去。

夜晚的北京是喧嚣的,校园里的林荫路却很静谧。走过操场、图书馆,小路被树影遮得很暗,暖黄的灯光从树影中照进来,周围有一些擦身而过的散步的学生。我感觉到难得的安逸,刚刚喝了点酒,吹着夏夜微凉的风,舒服极了。我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一溜就是一个小时。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过着这样安逸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约会,似乎一切事情都这样平淡、普通,不过什么才是精彩的生活,我又说不上来。 也许我是该满足的,满足于现在父母康健、事业蒸蒸日上、朋友亲密有爱、爱情甜蜜美满。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在期待,期待一个未知的变故,能将我的人生从一本说明书,变成一本精彩的小说。我像朵深谷里的花,我迫切的想要摇曳,奈何我只能等风来。

周末的时候,我和霍北如约陪着Jeff一家逛北京,首先是故宫,前门,大栅栏,然后带他们去隆福寺吃了北京小吃。Jeff的小儿子4、5岁的样子,皮的很,跟霍北玩的很好,总是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粘着霍北。我和霍北给Jeff一家点了一桌子北京出名的糕点,看着一桌子奇奇怪怪的吃食,Jeff他们啧啧称赞中国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 洋小孩更是盯着每一道菜,不停的问这些是什么。 我很苦恼怎么用英文向他们说明这些是什么,只好把每个东西的原料是什么告诉他们,他们很新奇的尝试着每一种糕点。

霍北和洋小孩照相的时候喜欢做着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每次都好死不死的拉着我,让我无奈的站在后面当人肉背景。不得不说,霍北带孩子真是有一套,他带着那个洋小孩,又是比赛谁吃炸糕吃得快,又是比赛谁吃羊肉串吃得多,当然输的人买单。我对于他这种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多吃多占还耍赖不付钱的行为对他提出很严肃的批评,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厚着脸皮继续蹭吃蹭喝,还拉上我。

不过一吃起来,我就忘乎所以了,胡吃海塞。因为很多小吃我也是第一次见,吃的不亦乐乎。我正专心致志的吃的时候,嘴里塞得满满的,霍北总是趁这种我很狼狈的时候给我照相,简直惨不忍睹。霍北身手很敏捷,每次我抢夺相机要删除的时候,他就像条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他还扬言要留下这些罪证,以后威胁我或者自保用。几次反抗无效,我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个周末一早,洋小孩就迫不及待的给我打电话,叫我陪他们去玩。我拖着半梦半醒的身子打车到颐和园的时候,霍北正跟洋小孩玩吹泡泡呢,而Jeff因为我们这两个保姆在,就在一旁放心的为他爱美的太太拍照去了。

阳光下,霍北和洋小孩被七彩泡泡包围,画面很温暖。我远远的看着他们在那里玩,好像头上的阳光照进心里一样,也笑逐颜开。见我来了,霍北招呼Jeff他们一起进去参观。

进门的时候,霍北见要排队,就从包里掏出两个大包子塞给我说:“没吃饭吧?给你,茴香的,我记得你爱吃茴香。”我还不是很清醒,反应有些慢,懵的看着自顾自说完又背对我继续往前走的霍北,又看看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我确实有点饿了。

北京孩子多少都懂一些老北京的故事,我和霍北都很能讲。尤其是霍北,他为了逗洋小孩,讲故事的事后声情并茂的,还吸引了别的游客过来听。我寻思着我们俩干黑导兴许也能挣点钱。 两个周末下来,我累得一回家就瘫在床上,这比上班累多了。不仅费心劳神的,还体力透支,每天跑半个北京陪他们逛。看霍北每天倒是乐呵,一讲起来就跟开了广播一样,拉着他们跑动跑西的吃着玩着,还不忘跟那洋小孩一起整我。真羡慕他每天都活力充沛、精神饱满,一天到晚都红光满面,跟太阳神转世似的。

终于,Jeff一家要离开了,我和霍北去机场送他们。Jeff的儿子对霍北恋恋不舍的,哭了好长时间才放开他,还不停的让他承诺一定去美国看他。Jeff和他妻子“Thank you”说个没完,我虽然辛苦,介于Jeff给我升职,我也就很真诚的不厌其烦的回应着“You are welcome”。挥手告别了一家子,人都走远了,霍北还很入戏的对他们的背影喊:“You welcome to Beijing.”我听着他蹩脚的英文,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立刻揪着自我感觉还很良好的霍北走出机场。

“嘛呀,我这正煽情呢。”霍北说。

“快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以为你给几个老外讲了几个故事你就会说英语了?”我鄙视的看着他,也没理他瞪着我,自顾自的上了车。

从机场回公司的路上,我仰在副驾座上,长舒一口气说:“终于结束了,累死我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那些地方,你怎么这么能折腾啊?”

霍北嬉皮笑脸的说:“哎,你这北京人也忒不地道了,热情好客是我们的特点啊。你看,你啥也不懂,要是没我,你这个升职也未必有戏。”

“别扯淡了,你顶多就一大忽悠,你也就忽悠忽悠说都不会话的老外,什么呀,你们家乾隆都快成汉族人了,历史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我也跟他扯起来。

“嘿我跟你说,我体育老师还真懂点历史。忽悠那也是门艺术啊。别岔开话题,你怎么感谢我啊,就您肚子里这点水儿,没我你就凉这儿了。”霍北一边开车一边很暧昧的看着我。

“是,你真好,真厉害。”我哄小孩一样的说。

“走吧,天气这么好,咱们也出去玩。”霍北起劲的说。

我看他高兴,也不想扫兴,问:“你想去哪啊?”

霍北说:“去动物园吧。” 我又不明白了,这个人怎么个情况啊,一个大老爷们去什么动物园啊。

我鄙夷的看着他问:“你多大了啊?” 霍北说:“这跟我多大有什么关系,大人就不能去动物园了啊?走吧,我就小学去过一次,海洋馆我都没去过。”

“嗯,走吧。”我看他两眼放光,很期待的样子,只好妥协。

在动物园里逛,他很认真的看着每个信息牌,然后很好奇的看着动物。开始时我就像个神经病院的护士一样盯着他,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犯病一样。这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童真了?真想让胡总看看,这就是你们销售部的骨干。不过看他挺高兴的样子,小脸迎着阳光格外粉嫩,逐渐我也跟着开心起来,进入了出去玩的兴奋状态。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我买了一袋鸡腿,对我来说,在动物园里嚣张的吃着香喷喷的鸡腿大大的满足了我某些虚荣心,好像故意挑衅那些栏杆里的动物一样。霍北说他不能理解我是出于什么心理跟这些动物较劲,我说你不懂。他一边笑话我幼稚,一边给我买了冰淇淋和气球。我帮他挑了一个很可爱的气球,递给他问:“你买气球干嘛?” 他把气球系在我领子后面的标牌上,然后又拍拍我的头,啃着冰淇淋说:“小时候我爸妈就给我系这个,说怕我丢了,这样好找。”我哈哈笑起来,心里暖暖的,也没有多想,一路顶着众多小朋友羡慕的目光,大言不惭的走在动物园里。

当我们逛到羊驼的时候,我大喊“草泥马,快来看啊,草泥马。”霍北马上环顾四周说:“你注意影响,这么多小孩呢。”他折了一根树杈,伸进去想喂一只远处白色的羊驼。一只很难看的棕色羊驼走过来,想吃树叶。霍北不想给他,马上抽了出来,并且嫌弃的看着它。那只羊驼很慵懒的看着霍北,突然毫无预兆的冲霍北吐了好大一滩口水。

我在一旁都惊了,幸亏霍北身手敏捷,躲开了,不过还有一些口水弄到他身上。我指着霍北狼狈的样子捧腹大笑,豪迈的笑声惹得那只羊驼又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瞬间收起笑容,立刻跑得远远的。霍北郁闷的用餐巾纸擦了擦身上的口水,哀怨的瞪了那只羊驼一眼,拉着我走开了。

玩玩闹闹中,我渐渐忘了,刚见他时他是怎样酷酷的样子了。我本身是很讨厌动物的,包括小动物也不喜欢。动物园是我从来最后一个考虑的地方,不过这次可能因为霍北能说会道总能把我逗笑了,跟他一起逛,倒是心里很踏实,在他无数次的说会保护我之后,我就觉得他一定会保护我的。

Jeff这次来对公司内部做了很大的人事调动,我顺利的升职了。每天面对不同的企划,虽然不用我做哪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是工作量变大,忙的我昏天黑地。刚升职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服我,他们毫不遮掩的对我表示不满,巴不得我知道他们有多不情愿我做他们的领导。我视而不见,只要他们按时按我的要求做好工作就可以,我也不指望什么亲密的上下属关系,但是这让我的工作开展的困难重重。

我打开笔记本,上面五颜六色的记着每天要完成的事情。花里胡哨的字让我感觉压力很大,我拍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打起精神。我梳起高高的马尾辫,开始忙碌起来。

连着加了两天班,第三天中午午休我也没休息,胡静很贴心的送进来一份盒饭。过了很久,我才想起盒饭,刚要给胡静发短信感谢她,发现盒饭上贴的便利贴,写着“不要工作太拼命,按时吃饭才有劲。霍北。”我心想,还不错嘛,不愧姐姐我平时疼你。经过Jeff地陪之后,我们俩倒像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关系直接升级为革命友谊。我没再多想,一边往嘴里趴饭,一边盯着电脑反复检查刚刚写的方案。

不注意的功夫,大家纷纷下班了,我还在拼命的写着策划书。我想一鼓作气的写完,霍北敲开我的门打断了我。

我看到霍北问:“哎?你怎么来了?”因为盯着电脑太久,我头有些晕,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才不再重影。

他看我一直撑着头,担心的问:“看你还没下班,来陪陪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说:“没事,可能看电脑太久了。”

“你也不用这么拼命吧,回头让行政把你这屋灯换个亮的,不然眼睛都坏了。”霍北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关切的说, “你还差得多吗?”

“不很多了,我在大概过一遍就行了。”我看看电脑,顺手拿起手边的水杯,水杯已经空了。

霍北接过水杯说:“我来吧。”我也没多想,递给他杯子,马上又开始看电脑。霍北不一会儿接过来一杯水,我一喝才发现,水是温的,甜的。我问:“蜂蜜水?你还有蜂蜜呢?”

“对啊,我可是很注意保养我的皮肤的。蜂蜜水要温着冲才行。”霍北笑着,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皮肤是挺好的。”霍北无奈的任我捏,还主动把脸凑到我面前,撅着嘴最鬼脸逗我笑。我被他闹得什么都看不下去了,索性关了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霍北笑眯眯的说:“要回家了吗?太晚了,我送你吧。”

我说:“不用,我开车来的。”

霍北不甘心的追问:“那我陪你走到车库,你都不害怕吗?”

“你要不说,我还真不害怕。”我听他这么一说,一看周围黑漆漆一片,心里有点发毛。

“哎,你看过office有鬼么?”霍北看我害怕,说的更起劲。

我很不幸的看过,我一听汗毛直接立起来了,恶狠狠的瞪着霍北。

“你说坐电梯的时候会不会有个角落也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在哭啊?”霍北越说越得意。

我无奈的默许了他送我去停车场,他咧着嘴,小酒窝笑得很开心。他很自觉地拉起我的手,我一步都不敢落下的跟在他身后。到低下车库,冷风飕飕,吹得我心里发毛。霍北看我发抖,直接搂着我走,显示他的大男子气概。

到了我的车边,我不满的说:“霍北,你也太不厚道了,你这不是存心占人便宜么?”霍北还是不肯松手,仍然搂着我说:“嘿,我这保护你呢,不说感谢就算了还说我占你便宜。那我松手了,一会儿你可千万别看你的后视镜啊,别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我瞪着他恨得牙痒痒,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站在那里没动,气鼓鼓的想了想说:“那你开车,送我回去。”

“好吧,既然你要求了。”霍北送我到副驾座,打开车门,又帮我关好车门。我系好安全带,等半天没见霍北的动静。我害怕了,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找他,大喊:“霍北,你在哪啊?”空荡荡的车库回荡着我的喊声,“霍北你出来,你别吓我。”我吓得声音带着哭腔,霍北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吓得我尖叫出来。

“是我,是我。”霍北在我耳边低声说,“别怕别怕。”我转过身,狠狠捶他说:“你干嘛吓我啊。”他搂紧我, 柔声细气的说:“你这几天精神绷得太紧了,我帮你发泄一下。”我也没管,就在他怀里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他低头说:“我这上衣可贵了,别蹭鼻涕啊。”我破涕为笑,擦干眼泪,脸上的妆全花了。我忙捂着脸,翻包找餐巾纸。

霍北抽出一张餐巾纸,弯着腰仔细的为我擦着,轻轻地好像怕一使劲我就碎了一样。我看着霍北白皙的脸,愣愣的吐出一句:“你们这种天生皮肤好的小白脸都不要脸。”他没搭理我,擦完了说:“好了,又漂漂亮亮的了。”我低着头没说话。

他开车送我回家,一路我都沉默,看着窗外路灯一个接一个的往后飞过,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使人精神有些恍惚。霍北喜欢我,这个今天我再笨也能看得出来,可是我有杜煦了,我又要怎么跟霍北开口呢。

到家以后,我也没跟霍北多说,他就离开了。我回屋洗了脸倒在床上,心里很乱。怎么这样的事情也会碰到我身上,我真的命犯桃花吗?好不容易碰到杜煦,好不容易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怎么就不能平静的过去呢。如果我不知道,可能就这样过去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我不忍心看霍北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让我懊恼的是,我并不讨厌霍北,反而对他感觉很好。

已经是深夜12点了,我打通了杜煦的电话。听到杜煦低沉的声音,我忽然感觉心虚。“喂,睡了吗?”我问,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杜煦温柔的问:“没呢,怎么了?” 我说:“我想见你。” 杜煦一听,马上说:“我马上去,别急。”

挂了电话,我把头埋在枕头里,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我心里慌成一团,很害怕。

不一会儿,杜煦发短信说让我下去。

我换了衣服下楼,杜煦还是那个姿势,双手插兜靠在车边,微笑的看着我。我直接扑到他怀里,好半天没说话,就是紧紧的搂住他。杜煦抱着我,也没有问。等我平静了说:“上车吧,太凉。”我看着高大的杜煦,心里踏实多了。我听话的上了车,杜煦说:“你爸让你这么晚出来啊?”

我带着哭腔的说:“那是我爸,又不是宿管,怎么不让,敢不让。” 杜煦看着我笑起来,都委屈成这样了,说话还这么厉害。

杜煦问:“想去哪吗?” 我说:“哪都不想去。杜煦,我心里好乱。”

“那我知道了,去我那把。”杜煦发动车子,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我的手。我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车子停在一栋楼下,我睡眼惺忪的四下打量,发现杜煦帮我系好安全带还盖着他的外衣。杜煦一手撑着头,满眼笑意的看着我,搂过我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到家了。”

我跟着他来到他家。他自己住,住在五环边一个不大的一居室。我一进他家,我就四处乱逛,很奇怪他家并不乱,没有我过去见过的男孩家乱成一团。东西不是很多,井然有序的放着。

杜煦看着我说:“还好吗?随时欢迎你加入。”

“这样好吗?”我问,却抑制不住兴奋。

“你可以试试啊。”杜煦说,“反正我也在这,房子也在这,随时来呗。”

“那我考虑考虑?”我故作矜持的问。

“好啊,慢慢考虑。虚位以待。”杜煦捏捏我的脸说。

我皱着鼻子撅着嘴,抱着他坐在沙发上。他搂着我,亲吻我的头发,问我:“累吗?今天还回去吗?”

“累,好累。不想回去。”

“那睡吧。”杜煦捋了捋我的头发说。

我点点头,他给我找了一件他的T恤,我去卫生间换好。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只穿着大大的T恤,散着蓬松凌乱的长发,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说:“咱们要不一会儿再睡吧。”

我不禁笑出来,问:“想干嘛?”

“你想干嘛啊,穿成这样大半夜的出现在一个独居的正常男人家里。”杜煦一把搂过我,让我坐在他腿上。我搂着他,娇声说:“杜公子,您只给了小女一件T恤,您还让我自己变出衣服穿啊。”

杜煦轻啄我的嘴说:“那杜公子要收回这件T恤了,脱了吧。”说完,一只手扶着我的腰,一只手探进T恤里,抚摸着我的后背。我搂着他的脖子,低头亲吻他的唇,深深的吻着,炙热的吻。我低声呻吟着,他掀起我的T恤,又脱了自己的上衣,抱起我轻放到床上。在他的挑逗下,我身体也开始燥热,不自觉的扭动。我们缠绵在一起,空气中都充满暧昧。 我感觉到杜煦的温柔,好像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我毫无缝隙的紧紧罩住。这是我们的第一夜,缠绵久久才睡去。

办公室新来一个男孩叫刘卓,也不知道人事是怎么审的简历,一个清华学工程的男孩非要塞进企划部,还特地嘱咐一定要录用。我面试了刘卓之后,即便他一直在答非所问,说话云里雾里的,我还是理所当然的通知他被录取了,并直接带他去办公室认门。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我很礼貌的送走刘卓,并体贴的嘱咐他明天不要迟到。

我一进办公室,胡静就跟进来了。

“你来得正好,以后你还得多教教刘卓,我把他放在你身边了,你可费心了。”我说着,从抽屉里拿了一盒进口巧克力塞给胡静。

胡静接过巧克力, 扭扭捏捏的说:“姚远,我下个月考管理证,如果考下来了,我就不在这里工作了。”

我下意识的说:“哦,那好啊,你好好复习啊,考下来当然好啦。”

胡静很为难的看着我说:“姚远,你刚做这个位置,我也不能怎么帮你。”

我为了缓解气氛,故作轻松的说:“没事,你才真是后宫剧看多了呢,还当自己是辅政大臣啊。我能行,下班多联系呗。不过你走之前,把刘卓那小子给我教好了啊。”

胡静回去工作之后,我确实心里不是滋味。我的阅历当负责人肯定是很吃力的,胡静对于人和人相处看过很多事情,她会教我要怎么做。而且她一走,这个办公室恐怕没有真心向着我的人,我的领导路必定是坎坷的。想到将来的严峻状况,我深吸一口气,总不能绊住胡静让她一直囚在这里啊。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我是很支持胡静去更好的地方的。这样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在说我要升职的时候,胡静一点都没有别的想法,反而很真心的忠告我,原来她早有打算。

这阵子上班我都躲着霍北,休息室偷闲的毛病算是基本戒了,每次下班时候必经那里我也是飞快的逃了出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霍北,不面对是最好的办法。

杜煦下班来接我,见我第一句话都是问我想吃什么。我挑着眉毛阴阳怪调的问:“杜公子,你是多有钱啊,天天请我出去吃啊?” 杜煦问:“那回家吃吧,陪你爸爸喝两杯。那咱们去买菜把,现在还早,回家做饭?” “好嘞,开路。”我兴奋的伸了个大懒腰,抑制不住的想笑。

我打开收音机,连电台都放着欢快的歌曲,我心情好的不得了。想起小时候早恋,爸妈老师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各种批评教育。后来大学和那时的男朋友乔宇在一起,他们又各种看不上乔宇的家庭背景,严令禁止我们交往。再到留学的时候,一想到留学时候的那段感情,我都自动绕开不去想,心里也是一下带过。现在终于能谈一场光明正大的见光的爱情了,我都有些不适应。

我想起原来写在笔记本里的一段话:“我想谈场光明正大的恋爱。我妈同意,我爸同意,你妈同意,你爸同意,我们的大伯二姑三妈四舅五婶六姨都同意。每天我们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出去玩时,我妈会打电话叫我们俩回去吃饭,做了你爱吃的什么我爱吃的什么。当你想我的时候,你爸妈会说,让她来咱家住几天呗。当我无聊的时候,我爸妈会自然的说,去给那臭小子打电话,让他带你出去玩去。”当我听到有的路人对她男朋友说我妈叫咱俩注意安全多穿衣服的时候,我再也不用羡慕,真好,真真的好。

杜煦特地拉我来到一家美国的会员制大超市,当我看到那个名字Sam’s,我心里一沉,一瞬间,我就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美国的日子,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

终于,刻意逃避了很久的那段感情,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充满我的脑海。那个时候我和他每次都一起去超市,我推着车跑,他在后面追着我让我小心,总能在我要撞到别人的时候及时拉住我,并利索的向周围的人道歉。岳阳,这个名字,多年以后不经意的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它像个病毒一样,很快就会麻痹我的神经,让我瞬间跌入痛苦的深渊。

杜煦没注意到我情绪变化,拉着我走进超市。在超市里,我推着车子跟在杜煦后面,他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思量着吃什么。杜煦见我落下他很远,走回来问:“姚远,怎么了?”我推着车,想起过去的事让我顿时没了什么心情。我尽量掩饰自己心事,扯着嘴角笑笑说:“啊?没事,走神了。” 杜煦扶着推车说:“我来推吧,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我点点头,却怎么都没心情看着两边琳琅满目的货架,满心满脑子都是难过,气都喘不顺。快乐的日子我记得不多,事情也都是模糊的,心里更多是后来长时间的争吵,失望,伤心欲绝。我在我第一次独立的时候碰到岳阳,爱上他,他跟我一起度过美国的两年留学生活。错只错在,我爱上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而他很不巧的也喜欢我,同时又爱着自己的女朋友。

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错误上的,短暂的幸福之后伴随的长时间的畸形的痛苦。因为他确实喜欢我,但是却放不下他女朋友,所以东窗事发的时候,他选择疏远我并且回去求得原谅。我虽然知道结局,可当时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承担一切后果,以为自己可以借着“年轻要勇敢,不要后悔”的旗号自欺欺人的爱他,结果这段感情越来越丑陋。

我痛不欲生的哭喊,他绝望的咆哮,冷酷无情的言语似乎就在我耳边一样,有些委屈,有些抵触,有些惋惜,有些厌恶。我使劲控制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杜煦解释。曾经那么无知、无赖甚至无耻的我,杜煦能够接受吗?

我问:“杜煦,我想去外面抽根烟,你带着烟呢吗?”

杜煦看我情绪不高说:“带了。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回去,改天再去吃饭把。”

我说:“好,回头我提前跟他们说一下。今天我想安静一下。”

我一个人拿着烟走到超市外面抽起来,一根接一根。只有在抽烟的时候,快窒息的我才能重新呼吸一样,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杜煦结了帐出来找我,有点不知所措。

“杜煦,我想起了过去很不好的事情, 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想起来的事,甚至是我不愿意承认的一段感情。”我没有哭,我哭不出来,我一想起来就是心痛,心慌,眼泪仿佛在那段时间都哭干了,再哭不出来。

杜煦温柔的说:“那就别想了。在你没准备好的时候,我不会逼你的。”

“你没有逼我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

杜煦想了下说:“如果你想说,你就跟我说说。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只要你能开心就好。别勉强自己。”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他眼里有犹豫。我们俩说好不过问过去的事情,不在乎过去的事情,不计较过去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感情没有这么深,如今他怎会不好奇,不想知道那段能让我瞬间失控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呢。我叹口气说:“杜煦,给我点时间,我想要告诉你。”杜煦一听,抱着我没有说话。

我回家之后,等杜煦离开,我又换了衣服出来。我自己溜达到四环边上,坐在马路边,看着眼前呼啸而过的车,仿佛只有在这样喧嚣的地方,自己才是个置身事外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安静。

有人说,生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你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我也知道,人生一直被我潜意识的分成很多阶段,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留学,工作。甚至在不同公司工作也可以划分成不同阶段。而有太多人,只属于一个阶段,在这一阶段出现,也在这一阶段消失。我一直知道我和岳阳只是在一个阶段里相识,我们的一切只能停留在这一阶段,也就是人生列车的那两站之间。再痛苦,再不舍,我都无能为力,因为他注定要下车的,我们注定不是一个终点。

那个时候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我和岳阳的事情,我每天都在自责和内疚中度过。可是我停不下来,我只能自己躲起来哭干了眼泪,再笑着面对岳阳,面对这段残酷的感情。很多一起留学的朋友,看我和岳阳关系这么好,很羡慕我们的友谊,在他们看来,我们是难得的亲密朋友,可是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走过的路,心中的乐与苦。

那段时间,我怨过,恨过,甚至想过放弃留学,但是最终我是没有勇气的,我只好毫无底线的承受。后来我跟陈水说了这些事情,她也劝过我,也骂过我。我问她这是不是我抛弃了那么爱我的乔宇遭报应了?她说不是,无论你遇到谁,他都是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无论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那都是对的时刻。

回国之后的生活,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个熟悉的场景又触动了那段回忆,让我一口气喘不上来,溺死。那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自强不息的女汉子形象就会瞬间崩塌,我不想再期期艾艾的生活。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低着头揉揉疲惫的眼睛,我知道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我忘记过去,那么他就是我的未来。

我下意识地想着杜煦那张冷峻的面孔,温柔的眼神,心里不断自我催眠,也许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在看似潦草的境遇里,命运的安排自由深意。如果没有那段痛苦的过去,我又怎么能安心沉淀自己,又怎能如此珍惜下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呢?

我发了两个小时呆,想了很多很多。我记得原来一个良师益友告诉我一句话:一切的因果都是前世造的业,我们所能做的,是不抱怨,不强求,该记的记住,该忆的留住。毕竟我曾经那么快乐过,毕竟在我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无助孤独的时候,有他陪我,我该是感激的把。而现在我能做的,是感激的看待那段过去,是全心全意的爱杜煦,能爱上一个爱自己的人,我都不曾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到如此幸运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高考前的时候我天天忧心忡忡,陈水倒是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我问她,你怎么不担心啊。她说,人生就这样,开心就笑,不开心一会儿再笑,何必自寻烦恼。谁说不是啊,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欣赏陈水,偷偷崇拜她。

不知道此时自己怎么能够如此豁达,也许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真的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而我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刻意去利用这段感情。我微笑着,该回家了。不想了,或许真的是过去很久了,我才能够这么快就释然。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好像多年旧疾被治好似的。

即使想开了,那晚我依然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烙饼一样。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过去的事情,想着对我奉若神明的乔宇,想着对我冷酷无情的岳阳,想着对我千依百顺的杜煦,想着对我默默守护的霍北。我是命犯桃花吗,他们都是我的桃花劫吗?浑浑噩噩的昏睡中,他们四个好像钻进我的梦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像鬼魅一样,纠缠不休。

一觉醒来,我觉得很疲惫。我耷拉着脑袋,看着窗外,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蓝天白云的。一有太阳,觉得自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好像在充电一样。早高峰也出奇的没怎么堵车,心情大好的我早早到了办公室,很友好的跟办公室每一个人打招呼。

胡静看着我,不知道我抽什么疯,其他人也很莫名其妙。我连蹦带跳的走去办公室,忽然看到坐在我原来位置上的刘卓,想起他今天第一天上班,走到他身边说:“刘卓,给你介绍下休息室把。”

我领着他来到我们部门的休息室,说:“这是咱们部门的休息室,工作累了可以在这喝个咖啡。你不上海人么,好喝咖啡么不是。”

刘卓有点驼背,站在我身边好像没有我高似的。我看了他一眼,指着饮水机上的水桶说:“没水了,你把水换上吧。”

刘卓犹豫了一下,走到饮水机前,把空的水桶拿下来放一边。他深吸一口气,扎了个马步双手去提饮水机旁的满满的水桶,使了半天劲提起来,举不到饮水机上面,咣当一声砸回地上。

我看着他,摇摇头,真是没救了,现在男人没个男人样,不怪女人变汉子来拯救世界。我撸起袖子,推开他,不费劲的换了水桶,鄙视的看着他。他夹着胳膊,低着头等待我批评。我看他那个瘦弱的样子,生怕自己说重了压垮了他,搓了半天词,说:“别说我是汉子,宝贝儿,是你太娘炮。”说完我就让他回去工作了,看着他三脚踹不出个屁的样子,真心看着费劲。

下班了,我自己开车回家,杜煦一天都没有跟我联系,我也没有联系他。回家以后,我给杜煦发短信问他在干吗。

“姚远,我想见你。”杜煦是越来越不矜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在我面前这样把持不住。

“好啊,我想去后海。”我回。

杜煦没有回,我也没注意,玩着手机,不一会儿杜煦打电话说到我家楼下了。我换了身连衣裙,手舞足蹈的跑下楼。他还是在我一出小区就可以看到的最明显的地方,靠在他车边插着兜摆pose一样,等着我。我看着他酷酷的样子,越是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有个这么好的男人这么爱我,事业也蒸蒸日上,爸妈身体很好,还有一群铁磁儿,真是没法再好了。我一美,边跑边跳的过马路,刚好一辆车开过来,我忙往后一闪,车几乎擦着我裙子飞驰而过。

那辆车尖锐的鸣笛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我更是吓得站在那里一时缓不过来神。杜煦飞快的跑过来,抓着我的肩膀前后左右的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拍拍胸脯,压压惊的说:“吓死我了。”

杜煦很生气地说:“姚远,你能注意点嘛。”

我慢慢缓过神,开始臭贫:“哎呦,我刚还想着自己这么幸福,不能在幸福了,就差点被撞死,看来我得悠着点了。”

杜煦没说话,抓我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劲,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一抬头一看他的眼神,差点没再吓死。他目光犀利的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我,好像我害死他最爱的女人一样。

“杜煦,杜煦。”我第一次看他这么恐怖的样子,有些害怕,声音有点打颤,我轻轻唤他。“上车。”杜煦吐出两个字,攥着我的手拉我过马路。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很听话,也不敢说话,一直缩着,是不是抬眼瞥他一下,又怕他发现,忙收回目光。

坐上车,杜煦没有发动车子。他看着很远的地方,喘气声很重。我依旧不敢惹他,他转向我,我忙往后一缩。我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前,双手攥着包关节都发白了。杜煦叹口气,很温柔的把我揽进怀里,一手抚摸我的头发,安抚我说:“好了,你没事就好。”

我这才整个人放松下来,终于又变回我的温柔的杜煦了。我还是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委屈的撅着嘴。

杜煦吻了吻我撅起的嘴,低声说:“我不好,吓着你了。” 我看杜煦刚才是真的吓着了才会那么生气吧,也没在装可怜。我安抚道:“对不起啊,我会小心的,差点害死你女朋友,刚才是不是想杀了我啊?”我开玩笑的说,没想到杜煦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倒是愣住不知道说什么了。

“谁要敢伤你一根头发,我就要他的命。”杜煦冷冷的说。看杜煦的体格,他在警校那么多年,我真怕他打死一个两个自己都意识不到。我想着,打了个寒颤,忙抱抱他,拍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轻哄着:“哎呦,没人能伤害我的,你放心吧,我健壮如小伙,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杜煦说:“最好是这样。”

我们到后海,晚风吹着很凉爽。黑夜如墨,什刹海波光粼粼,倒映着周围灯红酒绿的酒吧街,更显得世间的浮华像是虚无缥缈的幻影。我和杜煦并排走在湖边,我没有说起过去的事情,他也没有问。我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霍北的短信:“两天没见你了,生我气了?”

我下意识看了杜煦一眼。杜煦马上察觉到了,看我一眼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本来这根本不是问题,可是一心虚,就感觉跟做贼一样。我看着手机,咬咬牙回到:“我现在不方便,有事明天说吧。”发完,我攥着手机,很担心,也不知道怕杜煦知道还是怕霍北知道。

一直到杜煦家,手机都没再响过。我松口气,收起手机。

到他家里,我们都各自换了衣服。我还是穿着杜煦的大T恤,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杜煦看我眼神飘忽不定,也没有问我谁发的短信,只是安静的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长发里,贪婪的呼吸着,闻着我的发香。

我平躺着,枕着杜煦的胳膊,望着天花板,说:“杜煦,我爱你,即使这条路走得不顺利,我也会坚持下去的。”杜煦一听,可能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停了一下,之后轻笑一声,搂紧我。我又说:“你要相信我。”他丰腴的双唇贴在我耳边说:“我会无条件相信你,我爱你。”

又是一夜缠绵。

不同的人相遇似乎都有目的,当你觉得这个人是你的相亲对象,你看待他的方式不同。当你遇到下一个人,你会不会也用同样的目光望着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口吻对他说话?会不会也用同样的笑容面对他?相遇,也是不公平的。


身在感情深渊,似乎没有原则

隔天上班,我很怕会碰到霍北。不过很奇怪,我没有碰到他,甚至和胡静心惊胆战的在大会议室里说话都没有碰到霍北。

我问胡静:“哎,你今天看到霍北了吗?”

胡静说:“霍北?他出差了啊。”

我大松一口气,“哦,那就好,我以为他生气了呢。”

胡静很暧昧的问:“咦,他生什么气啊?”

我刚要解释,一看她那表情问:“嘿,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胡静忙推脱:“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我逼问道:“你知道霍北喜欢我,是不是?”

“哦哦,嗨,这事啊,这长眼睛的都知道啊。”胡静不屑的说。

“我就不知道。不是,还有什么事啊?”我揪着胡静问。

胡静白我一眼说: “我劝你不要知道太多,会难过。不是,你都有杜煦了,你还想有什么事啊?” 我一想,是啊,我在期待什么啊。最好没有事,千万别有事才好。我悻悻的闭上嘴,抿着咖啡。

正不知道说点什么的时候,胡静手机震了。我看着她,她假装没感觉一样,明明拿在手里,却喝着咖啡眼睛看向别处。我提醒她:“胡静,你手机响了。”

“嗯?哦,没事。”胡静眼神躲躲闪闪的拒绝接听了电话,又说:“我去下卫生间。”胡静放下杯子,起身慌忙走向卫生间。我看她的样子不对劲,最近她总是神经兮兮的,一会儿自己笑,一会儿又黯然神伤的。我也没有多想,她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

我拿起我们俩的水杯,想去帮她冲一下,走进卫生间,听到最里面的隔间有人在极力压低声音的说:“……我想你……下班啊,下班行啊。啊?今晚你要陪她吃饭啊?嗯,那你不用陪我……嗯……嗯,那好吧。”

我一愣神的功夫,那人打完了。听声音分明就是胡静。我一想,呦,听起来这小妮子找了个男朋友还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正打算等她出来逮她个正着,结果我等了两分钟没有人从那个隔间里走出来。我悄悄走近那个隔间,听到胡静在小声抽泣。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怕她尴尬,只好蹑手蹑脚的悄悄走开。

回到办公室,我把她的杯子放在她桌子上,然后问刘卓:“哎,胡静最近是不是精神比较恍惚啊?”

自从那天面试之后,我虽然录用了刘卓,但是始终对他没有好感。他坐在胡静旁边,我有的时候会跟胡静一起挤兑他两句,他瘦瘦小小的,每天虾米一样扣扣索索的坐在办公桌前,天生一副受气的样,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他。

刘卓一推鼻梁上厚厚镜片的眼镜,不满的说:“啊?她呀,每天就抱着手机,企划都是人家我写的。”

“行了,你多干点是为了锻炼你,为了你好。赶紧干把。”我拍拍刘卓皮包骨的肩膀说,“呵,拍你一下我都搁得慌,你多吃点长点肉,难民似的。”我说完,心疼的揉揉自己的纤纤玉手,走回办公室。

我回到办公室,时不时的抬头往胡静的桌子方向张望,过了一阵她就回来了。我用内线打电话叫她来我的办公室。“胡静。”她一进来,我一副老板的样子对她说,“请坐。”

“整什么啊,这么正式。”胡静眼睛还有些红,声音很小的说。说完在我对面坐下。

我问:“你告诉我你哭什么。”

“啊?我没哭啊。”胡静忙掩饰,说着还一边擦眼睛。

我看着胡静,叹口气说:“心事这东西,你捂着嘴它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啊,我刚才在卫生间都听见了。”

“你听到什么了?”她惊慌地问。

“你就说吧,我什么都听见了。”我其实也没听明白什么,就打发她说, “你最近上班状态特别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说你谈恋爱了应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啊,怎么无精打采的?吵架了?”

胡静没有说话。她跟我不是外人,如果连我都这么保密的话,我心里有数了。虽然平时我们经常暗地里搞个联谊,但是公司是严令禁止公司内部员工谈恋爱的。胡静可能看我是负责人,所以没有告诉我,想必是怕我为难把。

“他是咱们公司的把?”我装的一本正经的问。胡静看着我,很为难的点点头。我立刻挤眉弄眼的说:“哎呦,多大事啊,我是谁啊,没事,我罩着你。” 胡静看我这样,没有笑,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看效果没达到,尴尬的问:“怎么了?”

“这都没关系,我也快离职了,不用你为我但这个风险。我本来早就想问你来着,就是你去相亲那天。不过都到现在了,我就想瞒过这段时间,我一辞职我就告诉你。”胡静低着头委屈地说,“可是,关键是他有女朋友。”

“我去。”我一听,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我马上想到在美国我过的日子。我又想起刚才在卫生间听到的讲话,这才全部对上。

“胡静,这是怎么就发生的啊?”我问,心里直说孽缘。

“就是那次联谊,在三里屯那次认识的。后来我们俩家住得近,就一起上下班,然后慢慢就……”

“不是,那他什么意思啊?”

这时候一个下属小张敲我办公室的门,我透过玻璃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等下,然后低声对胡静说:“这事咱们回头再说,你先回去吧,别让其他同事看出来。”胡静垂着眼帘,应了一声,起身走出办公室。

小张进来跟我讨论一些企划的细节问题,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只说:“你每一条都标出来了吗?”小张回答:“标出来了。” 她放下企划,退出办公室。

我静不下心,我很想帮胡静,我知道那种感觉,那么难受,想好好不了,想停又停不下来。这样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痛苦,这我曾经血粼粼的教训,我必须让她知道。可是,这么大的人了,道理谁又不懂呢?说又有什么用呢。

我心烦意乱的揉揉太阳穴,拿着小张放下的企划,胡乱翻了几篇又放下,一杯一杯喝着咖啡。我此时也没了主意,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胡静走我过去的路,毕竟我留学回国之后这一切怎么也会结束,但她不一样,她有可能一直走下去,越错越离谱。

我很想找人说说, 我突然想到霍北。自从我升职之后一直很忙,胡静跟霍北聊得比较多,他多少会知道这件事情。虽然此时,我跟他这么尴尬的关系,我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跟霍北聊一下。我拨通销售负责人胡总的电话,想问下霍北什么时候回来。

我甜甜的叫:“胡总。”

“呦,姚远,有何贵干啊。”胡总笑着问。

“我听说霍北出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胡总说:“霍北?他辞职了。”

“什么?”我一听,不明白,为什么胡静要骗我呢。

“是啊,这小子没跟你说吗?哎,我可心疼坏了,还愁这个月的指标能不能达到呢。”胡总自言自语的说。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问。

“就前两天啊。”胡总说。

“哦,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了。”我挂了电话,这回彻底失去工作的心情了。我拿出手机,看着昨天霍北给我发的短信,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我觉得我应该跟他说点什么,打开回复界面,却想了半天不知道发什么。我看了看玻璃墙外心不在焉的胡静,我不打算再追问胡静为什么骗我了,既然他走了,就走吧,也许是件好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办公室里到底都秘密的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落伍的人,对所有人的近况都一问三不知。

下班我约了陈水和林星一起吃饭,跟她们说着这些事情,很苦恼的问:“我是不是最近走背运啊?”

陈水看我眉毛挤成八字,垂头丧气的,笑着说:“嗨,姚远,如果命运抓住了你的喉咙,你就挠他胳肢窝啊。”林星一听,差点喷出来,忙用餐巾纸擦嘴边的饮料。

我没好气的说:“我这说正经的呢。我是不是这个领导做的太不尽责了,太不关心下属了?”

陈水喝了一口啤酒:“你啊,就是一下掉蜜罐里了,被幸福蒙住了双眼。不过我觉得人家感情的事情,你也管不了,你觉得该说的说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我忙问:“等会儿,什么意思啊,不会你们也有新情况了吧?”

“你还记得那次去酒吧你们把我扔给一个男的么?”林星使劲叹口气说,“他也不知道哪弄到我电话,老给我打电话。”

“这么惊悚?”我一听,也吓一跳,这完全不认识的人,居然能打听到电话,现在这个人信息也太不安全了吧。

“我都说我要报警了,可是他都不怕。”林星就快缴械投降的样子。

“那你就报警啊。”我说。

“警察也不管啊。”林星沮丧地说。

“警察管,必须管。”我看着林星笑起来,“我有办法。”

林星和陈水看着我,我扬起一边嘴角,冲林星点点头,“包在我身上。”

陈水噗嗤笑出来,“看她那样就没憋好屁,林星,你就让她去弄吧,她馊主意可多了。”

“对了,你那个事怎么办啊,霍北那个事情,你打算告诉杜煦吗?”陈水马上转移话题。

“我不想告诉杜煦,他说会相信我,我想自己处理。”我一想起霍北的事情就闷闷不乐的,心里堵得慌,也说不清楚是内疚还是遗憾,是委屈还是难过。

林星说:“我怎么觉得你对那个小男孩还挺有感觉的啊?”

“哎,我跟你说啊,杜煦挺好的,可是也不是说你这明天就拍着胸脯说要嫁给他,所以你还是自己想好了。”陈水说的有板有眼的。

她们俩这么一说,又弄得我心烦意乱的,怎么听着都好像一口咬定我喜欢霍北一样。“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别动摇我军心啊,我爱杜煦,这是我从小到大最清醒的感觉,在肯定不过的事情了。霍北是挺好的,可是我无能为力,要不发给你们得了。”我很不爽的说。

“别介,可千万别把咱们仨的人际关系拧巴在一起,那样才容易出事呢。你说你和他还不清不楚的呢,发给我们了,不喜欢也就算了,真喜欢了,这算怎么回事啊?”陈水总是话跟刀子一样,句句戳心,还让你说不出什么。

“姚远,既然现在那个霍北辞职了先不管他为什么辞职,总算不在你眼前了,该断的就断干净了把。也许以后你们都不会见面了,那不就更好了吗。”林星说。

“嗯,也只有这样了。”我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说:“不是,你们别老混淆视听,我爱杜煦,别老拿霍北说事。”

陈水笑起来:“好好,你爱杜煦,好好爱,使劲爱,那就别在我们这显摆啦。”

忙碌了一阵子我才腾出时间,约了胡静。下班之后,我们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我和胡静经常来这家咖啡厅,原来加班晚的时候,我们俩会在这里耗到很晚才回家。后来认识了霍北,很自然也把他介绍过来,成了这里的固定熟客。咖啡厅没有过多迂腐的装饰,很简单,很清爽,最重要的是他们卖得小蛋糕不仅长相可爱,味道也很不错。因为常来,跟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也熟络起来,是个地道的北京小柴火妞,刘燕。燕儿是个地道的周口店后人,很热情,说话京腔很重,听她说话很好玩。北京人臭贫有个特点,爱引经据典,说个什么都得扯两句古诗文、成语谚语一类的,充分彰显自己深厚的文化底蕴。

我们到的时候,刘燕刚好不在,所以很多话我也可以很直接的说出来。我把我当年荒唐的事情全盘托出,每一个阶段的痛苦都描述给她,她听着始终不说话。

“姚远,我明白,你说的我也都体会过。”胡静说。

“你赶紧问问他什么意思,如果他没有想好的意思,还是别耽误自己了,趁早借着辞职,离他远点吧。有时候一个人看起来不怎么爱你,那是因为他真的不爱你。人不能因为寂寞就爱错了人。”我苦口婆心的说。

“他很为难。”胡静看着我想为那个男人辩解,可是自己都说的没有底气。平时胡静这张嘴比谁都狠,可是女人就是女人,一碰到感情问题,都变成没有脑子的麻袋。

“他当然为难了,那个正常男人脚踏两条船还能心安理得啊。可是现在是你在等他的决定啊,他是错误的根源,他必须做决定。”我说着,心里着急的不行,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好,我会跟他谈的。”胡静不咸不淡的说。

一顿饭下来,我想起过去自己执迷不悟的样子,叹口气,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见到岳阳,再也不会跟他有半点瓜葛了。不知道胡静的寂寞是不是会传染,跟她聊了很久,我也开始觉得孤独,很想念杜煦。告别胡静之后,我没有跟杜煦说,直接开车去了他家。

我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看电视。他看到我,欣喜的搂过我说:“来了?”

“嗯。”我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

他没有多说话,就安静地搂着我看电视剧。电视剧演完了,他看我也不说话,也不动,窝在他怀里发呆,就亲亲我的头顶说:“别太勉强了,累了就休息把。”

“我妈老说,人生苦短。我一直以为人的一生痛苦的时候是短的,可是我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感叹人生太匆忙。”

“呵呵,你倒真会想。”杜煦听了轻笑出来。

我叹口气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句话才对把。”

“傻瓜,好事多磨啊。”杜煦抱着我说,“姚远,别活得这么累。”

是啊,我的一生都好像在没头没脑的向前赶,不知道有什么在后面追我,我就是没命的跑,使劲跑,就算累得抬不起退,趴着往前我也不曾有一刻停下。这样二十多年了,是太累了。

“我们去旅游吧。”我灵光一闪,问杜煦。每次我觉得疲惫的时候我都会想尽办法抽身出来,跑去别的城市,躲开是非。

“想去哪?”杜煦微笑着问我。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每次我提什么要求他都毫不犹豫的答应,好像超人一样,什么都可以做到。看着这样的杜煦,我心里特别踏实,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把。

“马尔代夫。”我笑笑,我想不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我还是没有志气的说出那个俗烂的旅游胜地。我想我要是跟陈水说,她肯定会说我也太没新意了,人人都去马尔代夫,马尔代夫都快被人踩沉底儿了,我还跟风去那。可是我就想去,我从小就想去的地方。我觉得那里是和自己爱的人,必去的地方。那里所有都那么清澈,天也是,海也是,好像心也能清澈起来。

我学着麦兜的语气说: “马尔代夫啊,那里椰林树影,水清沙白,是坐落于印度洋的世外桃源啊。”

杜煦笑起来说:“好,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把?”

“哎,杜煦,你是不是哆啦A梦啊,万能啊。”我抑制不住的开心,开心的问杜煦。

我骑在杜煦腿上,捧着他的脸,给他狠狠一吻。杜煦笑问:“奖励就这么简单啊?”

我拉着杜煦走到床边,顺手关了灯。

“奖励才刚刚开始。”我在杜煦耳边轻声说,我的呼吸弄得杜煦很痒,他低下头,亲吻我裸露的肩膀。那晚,我也不知道到底算我奖励了他,还是他奖励了我,一直折腾到天际发白,我们才疲惫的睡去。

和杜煦住在一起的日子,每天上班的时候,我不住的打着哈欠,硬撑着眼皮看着几份企划。胡静自从我跟她聊过之后,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又开始跟我臭贫了。也不知道她是想通了还是不想让你给我担心装出来的。我们在休息室聊天,我也很识趣的没有再提起她感情的事情。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问胡静:“哎,霍北为什么辞职啊?”

胡静一听,结巴起来:“啊?他,这个……”

我催促她:“赶紧说。”

“他说我们公司禁止内部员工谈恋爱,所以就辞职了。”

“就因为这个?”我问,我想到跟我有关,没想到这么直接。

胡静谄媚的说:“反正你也知道了,那刚好销售部说大家聚聚算欢送霍北,也叫了我,要不你也去吧。正好,大家都不知道霍北新找的工作在哪,整的可神秘了,你去问问没准能问出来,我们都打了赌的。”

“我就不去了,销售部我谁都不认识。”我摆摆手说。

“去吧,这霍北辞职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怎么的欢送会也得去吧。再说,咱们关系这么好,你不去也说不过去啊。”胡静劝道。我看着她殷勤的样子,不知道她又打了什么鬼主意,可是什么借口都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下班的时候, 我被胡静拉到公司附近一家韩国烧烤,销售部的人已经在一间包间里点好了菜。我和胡静一进去,胡静跟大家寒暄起来。胡总招呼我们进去,我拉着胡静特地选了角落的地方。我看了一圈,销售部6、7个人,高珊珊也在,唯独霍北不在。

肉和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了,门又被拉开,霍北进来了。他剃了个圆寸,把他原来韩国奶油小生一样的头发全推了,整个人精神十足,变得像个硬汉。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进门一边赔罪一边解开领带。包间里人很多,他一眼就发现角落里的我。我们四目相对,他迟疑了一下,点头致意。他坐在门口胡总身边,离我最远的地方,高珊珊倒是举着啤酒挤到他身边坐下。

大家聊着吃着,霍北很会劝酒,很快大家喝的都有些晃。我不认识销售部的人,胡静似乎跟他们很熟悉,一直聊得不亦乐乎。 我直接被晾在一边,吃不下,喝不下,只是看着霍北,我使劲挖掘,自己是不是应该过去跟霍北说点什么,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空气一样呆着吧。混乱的场面让我的脑子也跟着混乱。

我正一个人按摩自己的太阳穴,霍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高珊珊也跟了过来。霍北脸颊绯红,看来他是有点多了。他捏着我的下巴说:“姚远,我为了你辞职,你却不知道。”我无辜的说:“我这人挺好相处的,处不好你得自己找原因啊。”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嘴上从不服输的毛病好像本能一样,我真不该这么说话。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霍北凑近我的脸说。

高珊珊似乎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使劲扯着霍北。见霍北不理她,她调转矛头,怒视着我。可能认出我是那天抢她麦克风的人,摇摇晃晃的指着我说:“哦,是你。”我看着她,心想这里面有你半毛钱关系啊,添什么乱啊。她喝多了,挽着霍北的胳膊,另一只手使劲往外推我。

我本来被晾在一边一晚上就很懊恼,她这一掺和,我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我推开她的手说:“有你什么事啊,你犯贱不分白天黑夜是吧。”高珊珊一听,瞪着大眼睛怒视着我,随手抓起酒杯,满满一杯啤酒泼在我脸上。她这一闹,包厢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我从头到脚湿漉漉,闭着眼睛任啤酒从我头上流过我的面庞,心底的火快要烧的我头顶冒烟。霍北忙拿纸巾给我擦,我瞪着霍北,生气的打开他的手。

胡静二话没说也拿起一杯直接照高珊珊脸上泼了过去,高珊珊直接扑进霍北哭了起来。我控制住很想拿酒瓶砸她的欲望,拿起包站起来就往外走。霍北酒是醒了,他厌恶的想拉开高珊珊,高珊珊像个吃过的泡泡糖一样粘着不动。

我一走出饭店,霍北就追了出来。他拉住我,不顾我的挣扎,给我把头上、脸上和流到身上的啤酒擦干净,那么仔细、认真,就好像那天在停车场他为我擦掉哭花的妆一样。我委屈的眼眶发酸,我仰着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霍北说:“姚远,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泼的。”我使劲睁大眼睛,眼睛越发的酸。

“我……”霍北欲言又止,好像很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我甩开他的手说:“好了,我该回家了。”

霍北讨好地说:“我送你吧。”

“不用了,都等着你呢。我男朋友也等我呢。”我故意这么说,有些赌气,有些私心。一是,我想让他明确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这样又不用直接拒绝他;二是,我可能心里多少有些怪他,怪他害我心神不宁,怪他害我被泼啤酒。霍北一听,松开手,耷拉着脑袋说:“那你回家小心。”说完头也不回的回饭店里去了。

我看着霍北的背影,眼泪像穿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一串往下掉。我吸溜着鼻子,抹着眼泪,走去停车场,开车回家。我并没有回杜煦家,我直接回家了。

我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我很怕吵架,别人嚷我一句我都心虚,不敢顶嘴。陈水总是说她看见怂人压不住火,但是每次我受了委屈,她都会出头替我打抱不平。我很习惯的拨通了陈水的电话,跟她说了事情经过。

“啊?你就走了?你没甩她俩大嘴巴子啊?”陈水一听,尖声问。

“没有,胡静泼了她一杯啤酒。”我嘟囔着。

“就泼了一杯?这要是我在,她敢泼你凉的,我就敢烧开了给她泼回去。”陈水好像比我还生气,在电话那头频频爆粗口。

“我会的,我都记着呢。”我对陈水说,“别忘了,我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说归说,我总觉得这个女的不好惹,你可别闹大了。”陈水话锋一转说,“那你跟霍北算了结了吗?”

“算吧。以后不会联系了吧。”我想着不觉有些遗憾,本来觉得他是很好的朋友呢。人这一辈子碰上合拍的朋友真真儿的不容易。

早上我猛的坐起来,头还是很涨,我条件反射的看了眼手机,原来是周末。我又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了。脑袋里想着太多事情,即使闭着眼睛,却好像特别清醒。

我给胡静发条短信,问她昨天最后什么情况,胡静一直也没有回,八成还在宿醉中。我虽然没有喝多,可是很多事情我的记忆总是七零八碎的,拼凑不齐。印象最深的就是被高珊珊泼了啤酒,还有霍北伤心地背影,其他的都好像浮云一样飘在我脑海里,一块一块的。

躺到中午,妈妈毫不客气的揪我起来,说:“大周末的你就在家睡觉啊,年纪轻轻的哪那么多觉啊,觉都是给死人睡的。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你还不跟杜煦出去玩玩。”

我听着我妈在耳边絮絮叨叨,好像她拿了个喇叭对着我耳朵眼说话一样,震得我脑仁疼。“妈,说那么多话不累啊。”我也没好气的说。

“嘿,你以为我想说啊。”妈妈又开始无休止的唠叨,抱怨自己为家辛苦了这么多年,牺牲这么多什么的,二十多年我听了不下数千遍。一般这种时候,我都选择最快速的离开我妈视线,讨个耳根清净。我洗漱完了,收拾一下自己,拿起包就冲出去了。

我路过林星上班的写字楼,看到一辆叫不上名字但是看起来很高级的车。出于好奇,我往里面张望,居然是那个骚扰林星的酒吧男高峰。

我忙躲进写字楼里,偷偷监视着那个男的。我打通林星的电话:“喂,林星。”

林星压低声音说:“喂,姚远,我在上班呢。”

“我知道,酒吧那个男的在你们楼下呢。”我说。

林星松了口气说:“我还有五分钟,你在哪,等我下去。”

“我在D座银行边上那门。”我说完,戴上墨镜,一副蹲点儿的架势等着。

不一会儿,林星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吓一跳。我回头看她,又指了指外面那辆车。

林星很生气的大步走出去,我紧跟在她后面。高峰看到林星,下了车,迎上前说:“林小姐。”

林星丝毫没有给他好脸,傲视凌人的说:“你不要再来缠着我了,对不起,我就是没办法对不喜欢的人装作有一丝好感,我甚至不愿意跟你多说一句话。”

高峰看到林星旁边的我,又听林星这么说,有些下不来台。他又换上微笑说:“林小姐,我只想请你吃顿饭。”

林星说:“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高峰操着一口不知道是哪的口音说:“林小姐别这么说,我也没有恶意。”

我挡在林星面前,很礼貌的说:“这位先生,林小姐说的很明白了,您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那就是无理取闹了,懂事的年纪就不应该在无理取闹了。”

林星根本不理他,拉着我说:“姚远,咱们走吧。”高峰看林星的架势,又碍于我在身边,也没有再追,悻悻的走了。

我们俩走到一个快餐店,林星托着腮帮子问:“哎,姚远,你不是说警察管么?”

“管,我这就打电话。”我掏出手机,找到邵毅的电话说:“这是我大学同学,乔宇的下铺,跟我关系很好,他现在在公安局刑侦队,我问问他。”林星一听有门,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喂,邵毅。”我拨通电话。

“哎呦喂,这不是姚远姐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邵毅自打我一认识他就这样油嘴滑舌的,场面做的特别足,天生干领导的气质,腐败感已经融进他骨子里了。

我说: “跟你咨询点事情。”

邵毅痛快的答应:“这么着,咱还学校门口九头鸟?”

“得嘞,到时候给你电话。”我说完挂了电话。

林星问:“姚远,你怎么想的啊,也不能没头没脑的找人把他抓起来啊?”

“我先咨询一下。”我看她有些害怕,安慰道,“放心,我做什么都会先告诉你的。”林星这才放心,去点了份饭,我陪她踏踏实实的吃了一顿饭。

下午我本打算去找杜煦,开到半路接到霍北的电话。我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手机不安分的震动,扰的我心乱如麻。我把车靠边停下,接通了电话。

“喂,姚远。”霍北的声音很沙哑,看来是昨天喝太多了。

我说:“你声音怎么这样啊,你多喝点水啊。”人很奇怪,当你们只是好朋友的时候,你就真的把他当好朋友从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可是当你知道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却不自觉的会也跑偏轨道,百般纠结的情况下,下意识居然更加关心他。

“姚远,你下午有空吗?我想见你。”霍北没了平时充足的活力,好像一个沧桑的老人一样。我正犹豫,他打断我说:“别再说去找你男朋友了。”我听着他似乎有些哀求的语气,心一软说:“好。”

我深呼一口气,总是要面对的。我鼓励自己要相信自己爱着杜煦的心是不可动摇的,我强迫自己把这当成一次考验,既然我答应杜煦我会处理好,我就应该把事情了解的干干净净,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正面对决把,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吧。虽然这么想,我却心虚,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说出狠话让霍北死心。

见到霍北,他的眼睛深深凹了进去,更深邃,但是让人心疼。可能昨天没有注意,霍北白白净净的小脸竟有一些胡渣,感觉好像一夜成熟了很多。

霍北开车,我坐在副驾座上。我们俩都没有说话,霍北总是侧过头看看我,舔了舔粉嫩的嘴唇,欲言又止的,最后都放弃了。

我不禁第三次使劲想,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我想了很多,只是把自己想的越来越难过,却始终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原来拒绝一个人这么痛苦,或许岳阳当年也是经过如此的艰辛吧,不过不同的是,他狠得下心,我狠不下来。

“到了。”胡思乱想的功夫,霍北停下车对我说。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周围一片竹林,我们的车停在一片空地上。

我们下了车,肩并肩沿着一条小路往竹林里走。

“你还真会找地方。”我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说。

霍北说:“一直想带你来。”

“霍北,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这种事情就是你情我愿吗,我喜欢你,只是很不巧你不喜欢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霍北故作轻松的一笑说。我看着他很心酸,就连这俩讨喜的小酒窝也丝毫不能够减少霍北忧伤的气质,是我把这么阳光的一个男孩祸害成这样了。

“我……”我心一急,几乎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嗓子眼又让我咽回去了,我要说什么,“我不是不喜欢你”吗?我叹口气继续说:“希望你能开心起来。”我说完,都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是当年岳阳对我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我相信他是真心的,可又觉得这句话那么可笑。现在我却不自觉的说出同样的话,自己都觉得这句话那么苍白无力。

“我会的。”霍北没有当年我轻蔑的表情,反而很真诚的对我说。我心疼霍北心疼得自己快哭出来,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霍北看到前面小路边有个长椅,坐下来说:“姚远,你不用难过,这不是你的错,就怪我晚了一步吧。我听胡静说了,他挺好的。” 我也坐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什么能够表达此刻我的愧疚。我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霍北换了一个轻松的口气说:“对了,我找到工作了。”

我心不在焉的问:“是吗,在哪啊?”

“在你身边。”霍北别有深意的看着我说:“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你只要别让我等到七老八十就好了,那娶你的时候我就抱不动你了。”我看着霍北,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想赶紧说点别的,别再这么伤感下去了。

“没事,姚远,别难过。不要把一件事情想得多好,也别把它想得多坏,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呢。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逼自己一下,生活哪来的色彩啊,是吧?”霍北像我以前捏他的脸一样捏了捏我的脸说。

“好。”平日伶牙俐齿的我,此刻就像个哑巴。

霍北看看我,伸手把我揽进怀里。这个怀抱不同于杜煦的那么宽阔,却也很温暖。我没有反抗,也伸手搂紧他,想给他一丝安慰。霍北把头埋进我的发丝里,深深地呼吸着。我此时心里满是对杜煦的愧疚,可我又不想放开霍北,我很挣扎,我好像一个人要被生生扯成两个一样。可我最终还是贪婪的,我没能放开霍北,即使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可是我就想呆在他怀里,不是安慰他,倒像是安慰自己。就这样我在他怀里靠了好久,我心里不停的祈求,就一会儿,再给我一会儿我就可以拒绝他,再给我一会儿让我记住这个感觉,就一会儿就好。

感情也很容易忘记初心,所有人都一样。明明最开始的时候都很简单,因为喜欢在一起,因为开心在一起,可是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相爱的人要比着看谁能说出更伤人的话。感情走到后面,人们往往考虑的更多的是门当户对,或计较谁付出的更多,或争夺两个人相处的决定权,或像我一样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总之会偏离原来的路原来越远,忘记最开始时在一起时简单的快乐。

谁都不是谁的谁,谁也不是没了谁就过不了。没有一个人天生该为你做什么,同样你也没有义务去无条件的迁就一个人来委曲求全。可是就像我一样,觉得自己理亏,觉得自己比对方低一等,就会自我束缚,可无形中却成了我们之间的裂缝。原本感情应该是随心的,简单的,我喜欢他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如此而已,我却从没想过。

竹林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满眼翠绿让我恍若在世外桃源,这一瞬我觉得天地间只有这青竹和我们,似乎没有杜煦也没有别人阻挡在我们之间,似乎只有这一会儿我们俩是真的没有顾忌,是纯粹的我们俩。

“霍北。”我轻轻叫他,他松开我,温柔地看着我。

我从小就抵御不了温柔的男人,按陈水的话就是凡是温柔的人,男的女的我都喜欢。我慌张的躲开霍北的目光,我怕我陷进去拔不出来。我的心似乎被竹林清风吹得柔软,我舍不得对霍北再说出任何伤害他的话。我看着地上,手心全是汗,仔细思索着怎么能把话说得婉转。

“霍北,你知道吗,我在美国的时候,我很喜欢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他们买一块地,全家人一起一砖一瓦,一块一块的建造他们自己的家。自己打柜子,自己刷油漆,自己种花。周末全家一起开着mini van去郊游,去湖边条鱼,或者和邻居一起在院子里烧烤,放着悠扬的音乐,手拉着手跳舞。孩子们很活泼,也有一条大狗。”我说着,很想缓解下现在这种悲伤的气氛。我望着眼前的竹林,仿佛已经身处那里。霍北微笑的听着。

我看着他,说起我梦想中的家,我的心逐渐也平静下来。

“但是你知道吗,我可以想象的出来那些温馨的场景,那些开怀的笑声,但是我想象不出来他们的脸。”我有些哀伤,“霍北,那是我永远都过不上的生活,可望不可即,我甚至跟我现实的生活完全对不上号,但是没关系。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这样美好的东西,它能给你温暖,能给你力量,其实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你能明白吗?”

霍北一手抚摸着我的脸说:“可是你还是那么想过那种生活不是吗?”

我看着霍北,心跳的很快,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故作镇定的姿态崩盘。霍北正对着我,很认真的说:“姚远,看着我,想着你刚才说的生活,清晰了吗?”

我愣神的功夫,霍北凑近我的脸庞,近到他的鼻尖依稀可以碰到我的。他轻声说:“我看到你了。你始终在我想要的生活里。”

我看着如此近的霍北,心快跳出嗓子眼,他长长的睫毛马上就要和我的叠在一起,我哪还能意淫什么以后的生活啊。

霍北亲了我,他的唇很柔软,和杜煦的不一样。杜煦这个人闷闷的,他的吻却热情似火,霸道,激情;霍北这个人很阳光,他的吻却柔情似水,婉转,缠绵。情不自禁的我吻了回去,情不自禁的我回应着,情不自禁的我迷失了。杜煦,这个考验我没有过去,我该怎么办。

悠长的吻结束后,我哭了。我推开霍北说:“霍北,我爱杜煦,我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说着,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心里不断重复着“我爱杜煦”,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霍北皱着眉头说:“好。”他也一时失神,看着我哭。他擦去我的泪水,又吻了吻我的双眼,说:“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们回去吧。”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没说,看着他走回停车场。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吧,我看着霍北孤独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曾经我也经历过心碎的痛苦,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人按住,然后看人眼睁睁的把我的心掏出来,撕得粉碎然后扔在地上,很不屑的碾碎了,无论我怎么哭喊,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挽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但是如今,我对杜煦的感情就是困住我的枷锁,我像被杜煦拦着,看到别人在我眼前把霍北的心掏出来凌迟,血粼粼的一幕,霍北奄奄一息,而我却无能为力。这远比当初的感觉更让人痛苦,痛苦百倍。

他开车回到他家,下了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就走了。我一直没有直视他,我怕自己再犯错误。但是他走了以后,看着他的背影,我居然有种想要伸手抓住的冲动。

我坐在驾驶座,抱着方向盘放声大哭。明明是我伤害了霍北,我却好像比他更难受。是我心太软了吗?是愧疚吗?是无能为力吗?还是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到底在惋惜什么?我又在舍不得什么?

天黑了下来,我想都没想直接开车去了杜煦家。我擦干眼泪,敲开了杜煦的门。再看杜煦,看他一脸关切,我开始痛恨自己。这个下午,改变了所有事情。

“姚远,怎么了?怎么哭了?”杜煦看我咬着下嘴唇流眼泪,睫毛上挂着泪珠,忙拉我进来,关上门。我很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杜煦,问他我该怎么办,可是我怕我会失去杜煦,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开不了口。

“没事,姚远,有我呢。都会好的。”杜煦见我只是哭又不说话,抱着我安慰道。我在他怀里,想起下午霍北的怀抱,我自责的发疯。我恨不得跟杜煦说你也出轨一次,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我们像没事一样生活。但是这怎么可能。

哭了好一会儿,杜煦问我:“哭这么半天,饿了吧?”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我点点头。他弯下身子平时我,笑起来:“傻丫头,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我看着杜煦在厨房忙碌,劝自己算了,就让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吧,我是爱杜煦的,一切都会好吧。

杜煦端来一碗面,又挑了个喜剧电影陪我看。我吃了面,靠在杜煦怀里睡着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给霍北描述的生活,那个男主角就是霍北。我们在院子里陪孩子们玩耍,围起院子的篱笆外,杜煦伤心地看着我们。我看到杜煦,拼命向他跑过去想解释,但是我怎么跑都跑不到他身边,他离我越来越远。我摔倒了,我哭喊着要杜煦别走,可我不经意回头,发现霍北和我的孩子们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我孤零零的坐在地上。

我惊醒,眼泪湿了一片。杜煦躺在我身边,他被我哭湿的枕头弄醒了,着急的看着我。我死死抱着他,心跳的飞快。他安抚着惊慌的我说:“我在这。”

我抽泣:“杜煦,对不起。” 杜煦一听我说“对不起”,愣了一下,继续抱着我说:“没事了。”我看着黑暗中,他清晰地脸庞,不知什么时候也飞上一抹忧伤。我伸手舒展杜煦皱紧的额眉头,双唇主动贴上他的唇。此时我能想到的,就是做爱,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我全身心是属于他的;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最确认他不会离开我;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是最接近“爱”这个东西,依稀能触摸到的感觉。

杜煦被我挑起浴火,想慰藉我们彼此心中的不安,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他像个野兽一样,恨不得活吞了我一样。我感觉到他的占有欲,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他的,在我身上留下他的印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疲倦的昏睡过去。

再醒来天已大亮。我看到杜煦赤裸着身子躺在我身边,他早就醒了,心疼的看着我的脖子和胸前。我一动,浑身酸疼,疼的我龇牙咧嘴。

“姚远,对不起。”杜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脸埋在我胸前。

我低头看看我胸前一个个吻痕,没有生气,温柔的抱着杜煦说:“没关系,我又不疼。”

杜煦蜷缩在我怀里,有人说人蜷缩成一个蛋的形状时候是在保护自己,他抱着膝盖,枕着我的胳膊在我怀里,他感觉很不安全。他低沉的嗓音带了一些固执,他说:“姚远,我爱你,我相信你。”

两个人在一段关系中,会怕麻烦而不愿结束一段成熟稳定的关系,认为再也碰不到这样的人,实际上,当他们被迫分开,会发现,这种程度的痛苦,是可以承受的。人们因为各种原因拖着不肯分手,不愿当坏人,觉得凑合能过,懒得重新开始,怕找不到他这种条件的,他很帅,她很漂亮,他对我好,他对我爸妈好……翻来覆去,令人动摇的理由非常多。有人说,当你开始动摇了,你就已经放弃了,再多做,也是挣扎。犹豫不决的感情终究会走向痛苦,反而坚持下来的似乎只有一个原因,我爱他。


再次动摇

后青春期•再次动摇

乔司女王

16/07/22

都说北京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在这里聚集着全国最有钱的人、最有权的人、最出名的人以及最孤注一掷的人、最穷的人、最卑贱的人。这里好像澳门一样,也许你今天扬眉吐气风光无限,明日你便可以瞬间成为阶下囚,只不过澳门输的是钱,在这里输的是人生。有多少人在这座城市里飞黄腾达,从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变成了声名显赫的存在;又有多少人在这座城市里倾家荡产,从一个身家亿万的人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存在,这便是北京,一个改变命运的地方。

没几天,我就接到邵毅的电话。我开车来到跟邵毅约好的九头鸟。我停好车,透过玻璃窗看到邵毅已经在等我。他还是留着寸头,胖嘟嘟的小脸,老是带着坏笑,跟大学时一模一样。

我进门前,深吸一口气,感情那些事情放一边,先把那个酒吧男处理了才对。我揉揉脸,哭了太多怕脸色苍白,我下午化妆就化了半天。收拾一下情绪,我笑着走进九头鸟。

“Hello,邵毅。”我跟着服务员走到邵毅桌前,拉开凳子坐下。

邵毅笑着看我说:“哎呦,姚远姐,越来越漂亮了啊。”他递给我菜单问,“看看,吃什么,我请客。”我没有接过菜单,直接推还给他说:“别,你看着点吧。我求你办事,怎么还让你掏钱呢。”“那不行,办成了你再请我就得了。这顿是我请你的,老朋友叙叙旧。”邵毅笑着说,坚持把菜单塞进我手里。我也不推脱:“那成,办成了我请你,咱老莫。”邵毅一听我是下了血本了,紧忙问:“老莫?嘿呦,那你得跟我说说什么事啊?”

我把从林星那打听来的那个酒吧男的名字和公司告诉邵毅,说:“这个人在酒吧认识我姐们,天天往人家办公室打电话,下班堵她,能不能告性骚扰?”邵毅一听,解释说:“这个还真够呛,毕竟人家也没干嘛。你要告吧,没准也行,现场抓住了也就关他一晚上教育教育就放了,治标不治本啊。”我也知道现在这种程度的纠缠,想从法律上限制他是不大可能,便说:“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人什么来头啊,然后我再想想招。”邵毅记下酒吧男的信息,很痛快的说:“行,我回去给你查查,下礼拜等我信儿?”“得嘞,麻烦啦。”我笑着举起酒杯,邵毅也端起酒杯,一碰杯我们仰头干了。

他喝完看着我八卦的问,“对了,你回国这么久了,跟乔宇联系过么?”

我不以为然的说:“联系过,他不见我。”

邵毅一拍大腿说:“嘿,四年的感情呢,至于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吗?你说,四年呢,做不成男女朋友,还不能做朋友啊?”说完又倒了一杯酒,又跟我一起干了一杯。

我被白酒灌得嗓子辛辣,一边龇牙咧嘴的夹菜吃,一边说:“嗨,人家跟他媳妇好着呢,我这前女友凑什么热闹啊,是吧。”

邵毅讪讪一笑说:“也是,那你什么情况呢现在?”

“我啊,有男朋友了。”我抬眼看着邵毅,暧昧的问:“你呢?还是那个政治婚姻?”大学的时候,邵毅跟他爸爸的朋友,一个局长的女儿谈恋爱,还跟我们吹嘘说两家都觉得特别合适。那时候我爸妈不同意我跟乔宇,乔宇别提多羡慕邵毅了。我倒是觉得很正常,尤其是军政家庭,说人家门当户对的,局长对局长,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后来邵毅偷偷跟乔宇说,他同时还跟别的女孩好着,我一听,这不典型的政治婚姻吗,没少拿这个岔邵毅。

“那是,还好着呢。”邵毅嘿嘿笑着。我看他笑的得意,我就知道他在外面也没少勾搭别的小姑娘,笑笑说:“行。”说完我俩心照不宣的又碰一杯。

他喝完酒才想起来说正事:“哎,别打岔啊,乔宇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我一听,停下筷子问:“乔宇?结婚?”

“你不知道啊?就是跟那个小学妹。”邵毅说,“就是你一跟他分手他立刻就找的那个大一的。”

“啊?是吗,听说那女孩家挺喜欢乔宇的。”我想起在美国的时候,我跟乔宇分手之后,乔宇对我念念不忘,总是给我打电话。我就急了,大骂说乔宇你是不是男人,不懂什么叫难得起放得下啊。乔宇恨得不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电话咆哮:“姚远,我不是你那么混蛋,我爱了你四年,我他妈舍不得!”

我后来再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很久之后,我还是从陈水口中知到,就在我骂他那天,他就在网上认识了大一的小学妹,立刻就好上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在网上看到他,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那个女孩很乖很听话,不像我。后来他还说那个女孩家里也很喜欢他,他觉得应该那个女孩一毕业就结婚吧,省得他这四年又四年的竟给别人培养好媳妇了。没想到,一转眼四年已经过去了,那姑娘毕业了,他这就要结婚了。

我看了看邵毅说:“什么时候啊?我们俩这交情,怎么也得给他送个大红包啊,毕竟那时候那么对不起他。”

“不是,嘿我这嘴,这不找事么。”邵毅一听,忙拍拍自己的嘴说:“姑奶奶,人家结婚,你可别去裹乱啊。你说我跟你说这干嘛。”

“我不会的,我跟乔宇四年,没有爱情也还是有感情的。那个女孩挺好的,他能过得好就行。”我喝了一口酒,拍拍邵毅说:“放心吧,他要是请我去呢,我就去。他要是不请我呢,我也理解,红包你替我捎过去吧。”

邵毅这才放心,叹口气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俩没戏,他还不信。”

我白他一眼说:“少这儿废话。都过去了。”邵毅满嘴跑火车,嘴比脑子快,整天油腔滑调的,说的竟是没用的话。

邵毅知道我了解他,也不跟我白活,转移话题啧啧的感叹道:“得得,哎我跟你说,我前两天刚破一案子,贿赂嫖娼,哎呦喂,可不得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斜着眼睛看着他,这种事情以他的背景早应该见怪不怪了啊,说不定他也在这趟浑水里乐呵着呢。

“你别乐啊。”邵毅一看我笑,说,“真的,可玄乎了。”他嘴巴就像收音机一样,一打开就不停的说,一顿饭下来就听他他办的案子了,我倒是听着跟电视剧似的。

我吃完整顿饭,才听他说完,跟他开玩笑说:“得了,您以后退休了可以去说书了,我觉得很有前途。”他结了帐,送我到车边说:“嘿,我可不干,我这辈子话说得太多了,老了可让我闭会儿嘴吧。”

我走前向邵毅道谢,他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还嘱咐我多跟哥们儿聚聚,出了国回来怎么深居简出的。许久不见,没想到再一见面还能这样敞开了聊天,我心中庆幸不已。说道乔宇结婚,我还是很为他高兴的,突然觉得好想回到了大学时候,可能见多了那时候的人,说多了那时候的事情,就会有种错觉好像时间没有过去。我开车又去了山上,讨那一时清净,置身事外,仿佛在这里我可以居高临下的观看百城璀璨灯火中上演的人间百态。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凉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才开车回家。

刚到家,杜煦给我打电话要请陈水她们吃饭。第二天我就约了陈水和林星晚上跟杜煦吃饭,陈水还摆起谱来:“哎,我可忙了啊,他要请我吃饭,得跟我秘书预约。”

“去你的吧,你哪有秘书啊。”我说,“对了,林星,那个酒吧男的事情我没告诉杜煦,我不想让他操心。”林星还打了两个笑脸,让我放心。

晚上要见这俩小妞,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就下班了。我接了这二位姑奶奶,按照杜煦发给我的地址开到朝阳去了。

路上,陈水敬业的八卦精神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兴致勃勃的问,“哎哎,你跟那个霍北怎么样了?”我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林星坐在后面,劝陈水:“你别问她了,人家不愿意说你就别问了。”

“哎,没事,姚远,快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陈水开心的时候,就像一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我看她的架势是不说不会放过我,我又没法煽情认真的说出我那天纠结的痛苦,只好撇撇嘴说:“没什么了,不见面了呗。”

陈水挑衅的问:“哎,你确定吗?”我一边忙着看后视镜一边说:“别捣乱啊。”“有没有他照片啊?长得帅吗?”陈水是准备刨根问底。

我懒得理她,她诚心搅和我说:“让我见见呗,我替你把把关啊,咱们好好挑挑啊。”

我凶神恶煞的瞪她一眼说:“怎么个意思,还吃不吃了?”“吃,吃。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吗,什么都明白,唯独不知道自己想什么。”陈水看我要急,连忙话锋一转。她这说到点上,我最不了解的就是我自己,我太感情用事了。陈水见我不搭话,也没再提,跟林星聊起化妆品了。

我们找到杜煦跟我说的饭店,我停好车,陈水和林星开始打量这个饭店。“哎,千辛万苦就找这么个饭店?”陈水看着招牌并不精致,店面并不气派的饭店说,“他不是挺有钱吗,怎么这么抠啊?”“哎哎,哪那么多话啊。”我也不生气,陈水嘴上不饶人,但是特别护犊子,眼睛从来揉不得沙子。林星笑着说:“进去吧,别让杜煦等太久。”

我们走进去,里面呜泱呜泱都是人。一进去服务员问我们几位,伸手要记。

“别记,我们有人先来了。”陈水拦着服务员说,“姓杜。”

“哦,杜先生啊,他早来了,这边请。”服务员笑盈盈的领我们越过一群等位的人,直接走进包间。陈水很开心的拉着林星越过拥挤的等位人群,仰着头,趾高气昂的跟在领位的后面。我笑着看她,就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就能让她这么开心,说她聪明,其实还是简单的傻丫头。陈水笑嘻嘻的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嘿,这够给力的啊。”我们仨笑起来,进到包厢,杜煦坐在里面,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呦喂,杜公子,幸会。”陈水阴阳怪气的走向杜煦,伸手与他握手。杜煦很礼貌的起立与陈水握手,对她们说:“我也久仰二位大名了。”林星捂着嘴笑着,把我让进里面,坐在杜煦旁边,和陈水一起坐在我们对面。

我看陈水敲个二郎腿,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笑着说:“别理她,刚才下车的时候脑袋让门掩着了。”杜煦笑着看我们嘻嘻哈哈的互相调侃,好像个家长看着孩子一样。

林星也学陈水仰着小下巴说:“终于见面了啊,这也拖了够久了啊。”我一看今天文文静静的林星也开始嘚瑟,不禁笑出来,“二位这是憋着劲呢是吧?”杜煦笑着说:“早该请了,是我不对,前阵子太忙了。”我看她们欺负杜煦上瘾,一瞪眼说:“嘿,好好说话你们俩。”杜煦招呼大家:“快吃吧,这家特色,羊肉特别好,我朋友开的。”

一吃起来,陈水和林星就心花怒放了。她们俩跟我一样,特别爱吃,一吃到好吃的就很开心。果然吃起来,俩人就不再摆架子了,跟杜煦也聊起来。杜煦不爱说话,除了礼貌性的回答之外,就是看着我们笑而不语、照顾我们吃菜、倒饮料。一顿饭下来,屋里都成了自己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我送二位姑奶奶回家。回去路上,俩人对杜煦好评连连,把他夸上天了,倒好像变成我中头彩了一样。我无可奈何的说:“嘿,瞧你们俩这点出息,一顿饭就把你们收买了。”

“哎,那个什么霍北是有多好啊,让你放着杜煦在那自寻烦恼。”陈水从来不在乎我的痛处,直接拿出来调侃。我也习惯了,所有伤心难过的事让她这么不当回事的一扯,我也好想真就不那么在意了。

我打开收音机,电台里放着《怒放的生命》,我跟着唱起来,感觉一切中会有回到正轨上了。我的正轨,就是跟杜煦结婚,孝敬爸妈,生孩子,拉扯大了之后跟我妈一样天天在家跟孩子逗闷子,平时没事的时候带我的小崽子们去这些没心没肺的干妈们家串门,老了享受天伦之乐,最后拉着杜煦的手老死。而霍北,也像岳阳一样,只是一个阶段的人,这个阶段结束了,他就消失了。

平静的生活没过两天,我接到邵毅的电话。他说高峰很有钱,家里在外地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娶了个北京的官二代,典型的另有企图的婚姻,特别怕老婆。

“得了,你把他老婆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心里有了数,既然怕老婆,那就好办了。我脑子一转,改了主意,我说:“哎,邵毅,他老丈人是谁啊?”

邵毅一听,在电话那边哈哈笑起来:“姚远,够黑的啊你,你可别把事情闹大了,你可想好了你这是跟谁较劲呢。”

“放心吧。”我想着我的计划,也笑起来。

我叫林星答应高峰的邀约,约好周五晚上吃饭。我准备和林星一起去跟他摊牌。有了他的把柄,就不怕他不听。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老婆还这么执着的缠着林星,但是先礼后兵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想着烦心的事情一件一件解决了,我心情也慢慢好起来。我跑去大休息室给杜煦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忙完带我去马尔代夫。杜煦说要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就去请假。

“不着急,我这也准备准备。”我笑嘻嘻的说着,抬头看见销售部高珊珊也走进大休息室,依然穿着紧紧包裹身体的连衣裙,生怕谁忽视了她傲人的身材,前挺后撅的站在我面前,毫不客气的打量我。

“我有点事,先挂了。”我挂了杜煦的电话,站起来不卑不亢的看着高珊珊,“有事?”

“我问你,你跟霍北说什么了?他怎么不回我短信?”高珊珊连不耐烦的声音都很嗲。“哦,也许他打字的时候被车撞飞了,掉进河里淹死了。”我一本正经的说,坐在我旁边的胡静扑哧一声笑的前仰后合。高珊珊一看我羞辱她,气得一甩手,扭着屁股走了。我并不知道霍北在哪,周六之后我就强迫自己忘了这个人,更是没有一点他的消息。我脑子里全是这两天的企划案,还有周五见到高峰要怎么说。

周五我和林星一起来到她与高峰约好的地方。高峰很早就到了,他看到林星笑眯眯的,又看到身边的我,愣了一下,马上又笑脸相迎。

“姚小姐,林小姐。”高峰跟恭敬地向我们问好,起身替我们拉凳子。

等我们坐下,他递给我们菜单说:“两位看看吃什么,尽量点,别客气。”

“高峰先生不必麻烦了,我想这次来好好跟您聊一聊。”我也很友好的说,把菜单接过来没有打开,直接放在桌上。

“嗯,您说。”高峰风度翩翩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时不时的还是瞥向林星。

我端出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问:“高峰先生既然是有家有业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只有身份证的小老百姓呢。林星说了她并不喜欢您,也不愿意装作对您有一点好感,那您何必再继续执着下去呢?上次不好听的话也说了,我相信林星也没少跟你说,我只是很好奇,您到底在执着什么?”

高峰看着林星满眼放光的说:“我很欣赏张小姐,越是接触越是欣赏。”我翻了个白眼,这不犯贱吗。

“高峰先生,吕代表是人民的代表,一生都勤勤恳恳的为人民着想,好不容易当了人大代表,您说您这当女婿的这样给他拆台,是不是不很合适啊?”我略有深意的看着高峰,高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恶狠狠的看着我。

我看他愤怒的样子心中有点虚,他到底有背景,而我们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可是我既然帮林星了,我就要把这个场面撑下去。我定了定神,泰然自若的说:“我们不想找麻烦,只是希望您可以自重一些,多少也注意家族的形象,现在媒体曝光率这么高,闹大了可不好看啊。”

“我只是想跟林小姐交个朋友,我不知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高峰咬牙切齿的说。

林星看他的样子有些害怕,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我的衣服。

“您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交朋友方式,我们一般人真是欣赏不了。我只是想说,这里是北京,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我们并没有任何意思,请您洁身自好。”我说着,心里也有些打颤,高峰的眼神分明就是要杀了我,我继续故作镇定,拉着林星说:“咱们走吧。”林星也起身,不置可否的看了高峰一眼说:“高先生,请你好自为之吧。”

出了餐厅,我们俩并没有感觉轻松,我心跳的飞快,总是有很不好的预感。林星拉着我的手,很担心的说:“姚远,我们是不是惹错人了?”我按着胸口,假装处之泰然的样子对林星说:“没事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吓唬吓唬他,他不再缠着你就好了。”

林星着急的问:“姚远,我看他那个样子特别吓人,他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不会的,不会的,没事了。”我安慰林星,也安慰自己。我把她送回家,开车的时候总是心慌,我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买了一包烟,蹲在马路牙子上抽起来。我口干舌燥的想着,高峰动动手指头就能整死我们,只要他想,他会让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不停的想象他会用什么办法报复我们,越想越瘆的慌,凉爽的风吹着我额头却渗出汗。我大口大口吞着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半包下去了,我才慢慢平静下来。也许也不至于,也许只是有钱人寂寞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小事,根本不至于他为我们大动干戈。也许真的以后他不会再打扰林星,不会再侵略我们的生活了吧。

之后几天的生活,平静的让我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林星说高峰再也没有找过她,她请我吃饭,不住的感谢我,我也如约请邵毅搓了顿老莫。

没有高峰,没有霍北,我的生活过的很太平,太平的让我有些忘乎所以。太平的日子不久,我接到一个电话,从接到这个电话,我就知道,原来这阵子的太平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麻烦接踵而来,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时间。

“姚远,你来下我办公室。”我正在办公室忙碌,接到人事部负责人王经理的电话。王经理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做事情好像龙卷风一样,效率很高,干净利落,不苟言笑,从不犹豫,从不讲感情,从不婆婆妈妈,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很多男人对她都是望而却步。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被王经理盯上,心里有点犯怵,战战兢兢来到王经理的办公室。

“王经理。”我敲了敲门,王经理叫我进去。

王经理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毫无语气的说:“姚远,坐。”

我坐在她示意我坐的地方问:“王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公司的规章制度是不允许内部员工谈恋爱的吗?”

“我知道。”

王经理豪不给我留面子,厉声问道:“那你知道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吗?”

我吓得一哆嗦,心想坏了,难道胡静的事情暴露了?她这个周末就去考证了,考完也就一周的时间就有结果,这到节骨眼上反而露馅了?这两天胡静要准备考试,我特意批了她的年假让她好好复习。

“怎么不说话了?知道我说的什么事情了?”王经理皮笑肉不笑的扯动嘴角,让我觉得有点恐怖。

“王经理,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我准备打死不认帐,这种事情也抓不到什么真凭实据,感情吗,说是情人就是情人,你非说是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你跟胡静关系很好我知道,但是你纵容她破坏公司规矩,那你也逃不过去。”

我理直气壮地辩解:“王经理,我不明白,胡静怎么了?她跟我是好朋友,可是上班的时候她是我的下属,她每天在办公室里做她的企划,休息的时候都跟我在一起,没有跟公司哪个男同志做出暧昧或者出格的举动,我并不知道您这些控诉是从哪里来的。”

王经理不为所动,仍然坚信胡静谈恋爱:“既然你一直密切的了解她的举动,那就更说明你知道她在跟销售部的关海谈恋爱。”

“关海?我还听涛呢。我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我上哪知道他们谈恋爱啊。”我一听,原来是那个人,那个跟霍北关系很好的男孩,那个联谊的时候憨憨的叫我去唱首歌的男孩。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关海,添油加醋的摆出一副窦娥冤的惨状。

“那就不对了,你们部刘卓说亲耳听到就是关海这个人啊。”王经理被我演的一愣,相信了我。

“刘卓?”我心想,这小王八蛋,我说胡静不在,什么都让他一个人做他这两天怎么乖乖的怎么使唤怎么是都没有一点怨言,合着在这等着我呢。她以为我真的不知情,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审判长模样,语气缓和了一些。既然知道了背后的事情,我就可以义正言辞的说:“刘卓胡扯的把,这我不清楚。王经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都没明白,什么时候的事啊。您可得跟我解释清楚了,胡静是我下属,更是我好朋友,您可不能诬陷她”

“诬陷她肯定不会,我是公正的,这你可以放心。胡静我已经通知她过来了,今明两天就给她办离职手续。”王经理不愿意多说,敷衍的通知我她对于胡静的处罚。

“王经理,就算这是真的,您也不能只开除胡静啊?”我腾一下站起来,什么意思啊。

“关海认错态度很好,而且胡总一再替他担保不会再联系胡静了,看在他原先业绩还不错,我扣了他两个月工资,留下他了。”

我愤愤不平,这个关海好自私啊,知道捅娄子了就只顾着自保,倒是把胡静给豁出去了,我可不许任何人在我眼皮底下欺负我的人。我气愤的说:“我还能替胡静担保呢。”

“端正一下你的态度,这是公司,由不得你们胡闹。”王经理狠狠瞪我一眼,见我依然大义凛然的看着她,她语气一转说:“两个人谈恋爱,一个人不在公司就不违反规定,他们可以再联系啊。”王经理反倒一副“我是大媒”的样子,“再说,胡静是同意的,你在这打抱不平什么劲啊,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家俩商量好的。”这一句话噎得我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对了,你跟销售部的霍北是不是也有事啊?”王经理话里有话的看着我。

胡静的事还没弄明白,又开始翻旧账掰嗤我和霍北的历史,我更生气了。我极力控制自己说话的态度,很客气的说:“王经理,我不知道你这些莫须有的指控是哪个无聊的人造谣出来的,但是霍北已经离职有段日子了,您觉得您把这事揪出来说有意思吗?能说出什么来呢?”

“行了,等我在调查一下,你先回去等结果把。”王经理说完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轰我走。

我立刻起身离开,我正一分钟都不想呆呢。这件事情太让人火大了,我关门的时候看看王经理那副高傲的样子,一个人事部的,还拿自己当包青天了。

我回到办公室,气得火冒三丈。刘卓,行。

我马上打通胡静的电话,“你这在哪呢?”

“去公司路上。”

我有些为胡静的盲目自我牺牲而生气,难以平息刚刚的怒火,语气扎人的说:“关海是吧?”

胡静猜到王经理找过我,忙解释说:“姚远,你别找他麻烦。我们俩之前商量过,所以我才决定考管理跳槽的,这是我们预想好的。”

“我没想找他麻烦,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肯定不会难为他啊。再说,他不在我这小河沟里,我这小龙王也管不着啊。”我宽慰她说,“哼,不过刘卓那条兔崽子就跑不了了。”

“姚远,他也没做错什么,也是王经理问他的,也不算他告密。”胡静倒是坦然,这会儿还替刘卓说话,好像整件事情里就我一个人着急一样。

“不是,胡静,你这什么意思啊,你这谁都不怪,那我这顶着雷一直替你担保,我这是自娱自乐吗?”我有点急了,声音不觉得大起来。

“姚远,我知道你为我好,王经理说了,算我辞职的,这是她能给我的最大宽限了。”胡静柔声道,“好了,姚远,我这快到公司了,一会儿下班咱俩一起吃饭吧,上刘燕儿那。”

我不容分说的命令道:“你给我把关海叫上。”

胡静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心想,我这事还就管了,我倒想看看这小子把这事折腾这么大,他脚踩两条船还心安理得的让胡静辞职,到底心里怎么打算的。

快下班的时候,胡静在人事部办好手续,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我就站在她身边,始终瞪着刘卓,好像要活吃了他一样。他要真是唐僧,之前我还能出于人道主义让他哆哆嗦嗦的去取完经,现在他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我真恨不得煎炒烹炸了他,然后扔出去喂狗。刘卓能感觉到头顶上我凌厉的目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假装在看什么,分明半个小时一页没翻过。

胡静收拾完了之后,对办公室里的人说了一串祝福的话,什么前程似锦,家庭幸福之后,我把她送到电梯口。我下意识往销售部里看,心想关海这小子有点良心也该出来送吧,结果销售部里安安静静,连个探头出来的人都没有。

胡静看我望着销售部说:“姚远,算了,我也离职了,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也不用操心了。”

我问:“胡静,你看上他哪了?”

“不是你说的吗,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心甘情愿的,你也别劝我,你也别怨他,这种事情,说不清楚。”胡静笑笑,笑的有些凄凉无奈。

我安慰胡静:“别这样,跟看破红尘了似的。天下这么多男人呢,还就非得他么?我跟你说,你这会儿觉得自己那么爱他,也许哪天睡醒了突然发现,没有他也行。或者有天在街头艳遇一个帅哥,你就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更爱一个人。”

胡静轻笑出来:“你说得好像是我分手了一样,我只是离职了。”

我板着脸问:“离职又怎么样?难道离职了你们就能光明正大了吗?”胡静一下子不笑了,低着头尴尬的不说话。

我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搂着胡静说:“静儿,问好他什么意思,不行就趁早离开吧。”

胡静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去老地方等你,你下班就过来吧。”说完,胡静进了电梯,始终低着头没再看我。我有些后悔,刚才那句话让胡静伤心了。女人就是傻,这个时候了,连丢了饭碗都不怕,一句话却伤她伤得这样。

我回到办公室,叫刘卓过来。刘卓战战兢兢的走进来,看着我,缩在门口。我吼他进来,他打一激灵,关上门,走到我办公桌前不敢坐下。我鄙夷的看着他,我从小就讨厌打小报告的人,没想到活到这么大岁数还能让我碰见这样的人。我冷笑一声问:“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怎么不坐啊?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他坐在我桌子对面,也不敢抬头看我。我看他扣扣索索的样子就难受,也懒得跟他较劲,言简意赅的说:“你被开除了。”刘卓也许没想到会死的这么痛快,不忿的瞪着小眼睛说:“你这公报私仇啊!”

我明知故问:“咱俩有什么私仇吗?”“你,你。”刘卓一时语塞,他又不能自己承认自己把胡静给卖了。

“你说你一个工程师,在这凑什么热闹。以后我劝你也别往别地想了,踏踏实实给我们北京治理一下空气吧,没准还能有一番成就。策划啊,你压根就不是这块料。”我慢条斯理的说,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气的直颤抖,我倒是没有意思欺负他的罪恶感,他的能力确实有限,等他成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想开除他分分钟的事情,理由借口我能写出一篇论文,论工程师跳槽企划之恶果五百条。

“当然,你可以去王经理那去申诉,击鼓鸣冤,我都没有意见,我想你自己的能力自己有数。”我看着他说,“行了,你和胡静一组的,你今天就陪她陪到底把,收拾东西,会议室有空箱子。”

刘卓一肚子委屈,眼眶红红的,咬着下嘴唇出去了。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会儿之后去会议室拿了箱子,把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一扒拉都弄进箱子里,各种书使劲砸到箱子里,居然还一边呜呜的哭着。我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出来送他,他这架势引来全办公室的瞩目。一天就走了两个人,办公室里人心惶惶的,谁也没有上前去问他怎么了,都在自求多福。

下班之后,我来到刘燕儿的咖啡厅,她除了卖咖啡甜点外,也毫不例外的会卖些假洋餐,味道就远不如她做的蛋糕那么出色了。下班时间正是她那里吃饭的高峰期,刘燕儿忙的团团转,也顾不上我们这里。

我看到胡静一个人坐在角落,旁边还放着她今天搬出来的东西。“来了,姚远。”胡静看着我笑着说,她没有点任何东西,只是安静地喝白水。我四下观望:“关海还没来呢?”“别等他了,他跟我说清楚了,他不会分手的。”胡静没有伤心也没有气愤,十分坦然的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去,丫太操蛋了,这不落井下石么。”我摇摇头说,“他告诉你为什么了吗?”胡静很平静的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她离出家也不远了,干脆扬手叫来刘燕,“燕儿,来壶酒呗。”刘燕无语的说:“我这是咖啡厅,哪来的酒啊?”

我曾经看到过刘燕菜单上假模假式的有鸡尾酒单,看起来很洋气,因为来着的人都是周围上班的人,把她这里完全当成洋快餐了,她的鸡尾酒生意不好,那个菜单也变成只在刘燕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我知道她肯定有酒,催促她:“别废话,不是有鸡尾酒吗?我不要兑东西的,来点纯的。”刘燕白了我们一眼,还是倒了两杯威士忌过来,嘱咐我们少喝点,这酒限购。

我端着酒也没有多说什么感情的问题,我也没有提开除刘卓的事情,反而笑着跟胡静说:“宝贝儿,别想了,来,咱俩今天喝酒,不醉不归。”胡静也笑笑,点点头。我们随便聊起来,说着别的,再没有说感情,也没说关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喝的东倒西歪,我并不能喝酒,胡静倒是海量。聊着天呢,很快我就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慢慢趴在桌上,跟胡静说着话呢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中午了,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头疼得厉害。这会儿,杜煦走过来,端给我一杯水问:“醒了,难受吗?”

我接过水杯,一看这不是杜煦家么,随意挠挠头问:“我怎么在这啊?几点了?”

杜煦一边照顾我,一边柔声责备我:“别急,今天周六。昨天是胡静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接你的。人家离职,你怎么把自己灌多了?”

“是吗,她呢?”

“我也给她送回去了,也有点多,迷迷糊糊的。”杜煦说,“霍北是谁?”

“霍北?”我从杜煦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就全醒了,我不知道昨天自己说了什么或许胡静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杜煦听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杜煦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看着我没说什么。

“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立刻捂着头假装头很疼说:“想不起来了。”

“把水喝了去洗个热水澡吧,洗个澡能好些。”杜煦说完走进客厅。

我喝了水,很乖的去洗澡。洗掉一身酒味,清清爽爽的,宿醉也好了很多。我收拾好之后,依然躲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蹲在一边想,想如果杜煦知道霍北,我该要怎么解释。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的在怕什么,我又没有跟霍北做什么。

我就故作镇定的走到镜子前擦头发,杜煦看我出来,走到照镜子的我身后,环抱住我,闻着我头发的香味说:“饿了吧,带你去吃点清淡的吧。”

我看着杜煦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我转过身,抱着杜煦,感受他宽阔坚实的胸膛,还有他炙热的体温,心慢慢平静下来。

杜煦拉着我一边溜达,一边走,特地带我来到一家咖啡厅,准备吃一顿正宗的美式BRUNCH。我听到吃就特别开心,紧紧的跟着他,笑眯眯的听他不紧不慢的说着工作上的事情。

看到一盘盘端上来的华夫饼、培根、土司等等,我想念在美国吃的brunch很久了,终于吃到一顿正宗的美式早午餐,特别开心。正在我投入的吃饭的时候,杜煦问起我去马尔代夫的事情。

“姚远,我手头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们下个月去好吗?”杜煦有些愧疚的看着我。

“嗯,听你的。这会儿胡静离职,公司的事情我也需要慢慢来。”我放下叉子笑着说,眼睛下面两个小梨涡淡淡的,杜煦看着我有些失神,他伸手摸了摸我的梨涡说:“姚远,有时候你真像个小娃娃一样可爱,有时候你又像个魔鬼。”

“那我就当你夸我呢啊。”我嬉皮笑脸地说,没有多想,大口喝着咖啡。

“嗯,我下个月肯定带你去,你看月底行不行,我回去就订机票。如果那个时候再有事情,我全推了也陪你去。”杜煦拉着我的手说。

“好。”我眯起眼睛笑着,一想到要去马尔代夫我又兴奋起来。

我和杜煦甜蜜的住在一起,每天下班我也是直接去杜煦家。没过几天,我妈就不愿意了。也就过了一礼拜,我上班的时候,接到我妈给我的电话:“闺女啊,妈妈做了好吃的,今天晚上回来吃吧。”

“哎呦,想我了吧?”我一听我妈还能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不自觉的露出自己无赖一样的笑容。我故意端着架子逗她:“你不嫌我烦啊,你不是看见我就烦么?”

我妈两句就回归本色了,立刻不耐烦的说:“甭跟我废话,我晚上做红烧鱼。一会儿我就给女婿打电话让他来家吃饭,我看你回不回来。”

“哎哎哎,什么就女婿了,没谱的事呢,你别瞎说。”我下意识地反驳。

我妈以为我害羞了,调侃道:“怎么不是啊,未来女婿行吧。”

我毫不客气的说:“回头杜煦去了家里,你别乱叫啊。”

“不就是么。”我妈嘟囔着,挂了电话。我也挂了电话,也不知道自己着急澄清什么。手头事情多,也没多想,立刻继续工作起来。

忙了一会儿,我被手里棘手的案子弄得焦头烂额,我索性去泡了杯咖啡,给杜煦拨通了电话,告诉他晚上去我家吃饭。我打着电话,走到我办公室的玻璃墙前,不经意的往对面的写字楼望了望。难得北京有一天天气晴好,对面楼里的情景我看得一清二楚。杜煦刚好打着电话的时候有点事情,他说马上处理完,让我先别挂。

我也无聊,举着电话趴在玻璃上使劲往对面看,想看看对面是家什么公司。这一看不要紧,我马上发现了有人也在看着我,而且还笑着看着我。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一看清楚,吓了一跳。

“姚远,喂?在吗?”杜煦在电话里听我也不接话,“怎么了?”我改口说:“啊?没事。对了,我刚想起来,今天可能加班,我们分别去我家把。”杜煦没有察觉我的异常,很体贴的说:“行,那我早点去帮帮你妈。”我挂了杜煦电话,死死盯着那张笑脸,这不是霍北么。

霍北对我晃了晃手机,我傻了一样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他得意的笑,立刻接到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我都来好几个月了,你才发现我啊?”我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霍北也走到玻璃前,对我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在你身边啊。”虽然是两栋写字楼,可是就隔了几十米,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霍北,好像他现在比原先要离我更近了一样。

“你这怎么个意思啊?你是不是天天不好好上班一直监视我啊?”我在惊讶之后,心里觉得很温暖,好像有个人在守候自己一样,心里特别踏实,从心里笑了出来。

“没有啊,我这可是经理的位子,我要不好好上班,怎么能独占这个办公室呢。”霍北得意的说,“前两天我们老总还跟我说升职总监的事情,我就说我是个人才把,人才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人才发什么光啊,佛光啊?人家是金子发光,文盲。”我好笑的说,“那你升职了是不是就不在这个办公室了?”

霍北极不要脸的问:“怎么?舍不得我啊?”

“我都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里。”

“那是你一直没有回头。”霍北说完,脸上没有刚才那么不正经,虽然在笑,话却说得认真。我知道他的意思,心里有些无奈,想赶紧换个话题,立刻夸张的说:“我去,你这一直在背后看着我也太吓人了吧。”原来是因为那天我加班的时候,霍北在我办公室就看见对面这个办公室也亮着灯,看得一清二楚的。他怕坏人偷窥我,就主动到这里替我把守岗位了。我觉得他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但是我相信他干得出来这种事,不自觉的笑起来:“我看你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人吧。”

“我这么正直的人,才不会呢。不过上班累了,能看到你也在工作,我就觉得很有动力。”霍北说着,端起手边的咖啡,示意碰杯,然后抿了一口。“得了,赶紧工作吧,别贫了。”我挂了电话,跟他挥挥手,然后坐回椅子上又开始工作。可是总是想回头看看他在做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工作效率下降了,我加了一阵班才做完今天的事情。下班的时候,我下意识看霍北有没有下班,结果看到他已经不在办公室了,他在玻璃上贴了一张纸,大大的印着:“明天见”。我心里暖暖的,不得不承认我很感动,好像我能够看到他对我无声的守候一样。我想着霍北得意的傻样,不知不觉就走到车库。

我走到我的车位,登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霍北靠着我的车轮边,跌坐在地上,满脸的血。我的车被人把所有窗户都砸了,车轮被用刀割破了,车前盖也被砸凹进去。我顾不得多想,慌忙跑到霍北身边,关切的看着他。我一碰他,他就疼的龇牙咧嘴的,忙摆手让我别动。

“怎么回事啊 ?”我慌了,声音直颤抖,双手也剧烈颤抖。

“你得罪谁了?下手这么狠?”霍北竟然笑了一下,不以为然的问。他摆摆手示意他没事,挣扎着站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的大脑已经不能工作。我小心翼翼的扶着霍北说:“先别管这个了,你跟我回公司,公司应该有急救箱。”我看霍北额头被打破了,鲜血一股股的流出来。

我搀扶着霍北回到我的办公室,我让他仰在椅子上,跑到前台和行政那里翻箱倒柜的找急救箱。我用湿纸巾擦干他脸上的血,看到伤口很大。我急得快哭了,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架势的伤啊,流了这么多血,霍北脸色已经惨白,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行,咱们去医院吧。”我想拉霍北走,霍北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说:“不用,就是头破了,没事,你给我贴俩创可贴就好了,不用去医院。”我哭着说:“这么大口子创可贴管屁用啊,甭废话,你要不去我就打120了。”霍北看着我嘤嘤的哭着,伸手擦干我的眼泪说:“我真的没事,小伤,听话。”

我看霍北坚决不去,他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就用酒精棉轻轻给他伤口消毒。他伤口沙疼,他攥着我的手,捏的我的手也很疼。我给他贴了创可贴,看着他咬牙忍住疼得样子还是心疼的想哭。收拾好伤口,霍北站起来,把我搂在怀里说:“没事了,别怕。”我点点头,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霍北捧着我的脸,看着我。我抬眼看到自己给他贴了两个卡通创可贴,他的样子有些滑稽,又笑出来。霍北看着我,眼中充满宠爱。“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欠你的更多了。”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明明是他受了伤,我却感觉特别委屈,很想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霍北又凑近我,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温柔的说:“还好开瓢的是我,这要是你,我就疯了。”

我看着这么近的霍北,长长的睫毛,一时间没晃过神来,心跳漏了一拍。霍北轻轻凑近我,吻住我的双唇,轻若羽毛拂过一样了无痕迹。他睁开眼看我没有抵抗,又是一吻,悠长的吻,吻得我浑身酥软。我回应着他,搂着他,他的呼吸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我从没意识到自己心底是那么渴望他的触摸,此时在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用每一寸皮肤都在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炙热。

霍北关了灯,整个世界被淹没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我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回应霍北上,好像看不到了我们就可以互相忘记我们自己是谁一样,只是活在此时此刻,世间只有彼此。也许只有这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的时候,我才能放肆的把自己交给他,全心全意的回应他对我的感情。霍北呼吸急促,他起伏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我们的心跳此时此刻如此接近。就在我们的理性都要被欲望吞噬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来。

尖锐的铃声震醒了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愣住了。霍北也惊醒一般,停在那里,他放开我,大口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让自己的大脑和身体都冷静下来。 我躺在办公桌上,捂着脸,也大口喘气,心脏还是飞快的跳动。只觉得他离开我的身体之后,周围空气中的寒冷瞬间包围了我。霍北在黑暗中,看看我说:“回家吧,我送你。”我想到杜煦还在我家等我,心中苦涩,点点头。我拒接了杜煦的电话,和他一起穿好自己的衣服,打理好各自。等我们都平静之后,我跟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在等电梯的时候,我们意外碰到加班刚结束的胡总,我吓了一跳,心虚的躲在霍北身后。胡总一看到霍北,立刻跑过来问:“哎,霍北,你这头怎么了?”说完,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一下没理解胡总的表情,等我再看霍北又是那副小人得志的坏笑时,突然明白,胡总竟然以为是我干的。我急慌慌的摆手说:“不是我,不是我。”

霍北大笑出来,完全没了刚刚的窘迫。我心里对于刚刚事情的阴霾顿时被打散,跟着霍北笑起来。胡总看我俩在那傻笑,莫名其妙的问:“打傻了吗?”霍北和胡总寒暄一阵,俩人凑一块说话特别没留,不注意他们都穿的人摸狗样的,真以为是俩地痞流氓呢,逗得我咯咯直乐。

到了一层,胡总就坐了司机开过来的车去应酬了,扔下我们俩站在路边。晚上天气很凉爽,我大口呼吸这难得清爽的空气。经过刚刚情绪的大起大落,我好想没了白天工作时候的烦躁,心情也跟着清爽起来。我很想和霍北一起走一走,安静的澄清一下刚刚的事情,可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怎么去跟他说我不喜欢他呢,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我看了眼霍北的伤口,微笑着问:“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开个瓢而已,谁还没打过架啊,这没什么。”霍北两手插兜,优哉游哉的站在那里说,“倒是你让我特别不放心,以后你上下班都不能自己走。”霍北霸道的命令我说。

我坚持说:“你受伤了,我送你吧。”

霍北在我耳边暧昧的说:“你确定要去我家?真的去了我可就刹不住车了啊。”

我想到刚才在办公室的情形,立刻推开他说:“那算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耸耸肩说:“那我看你上车。”

我点点头,伸手打了辆车,坐了上去。霍北嘱咐我说:“到家告诉我一声啊。”我让他放心,对他微笑着说:“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我,我陪你去医院。”“那我现在哪都不舒服,你不要回家了,我们去医院吧,我要住院。”霍北立刻开始耍无赖。我碍于司机正津津有味的看我们俩“打情骂俏”,怕他误会,没理霍北,关上门对司机说:“师傅咱们走吧。”司机师傅笑眯眯的问:“去哪?医院吗?”

“师傅您别笑话我了。”我知道司机师傅跟我开玩笑呢,笑着说了我家地址。司机师傅打岔没够,继续问:“不跟你男朋友一起走?”我红着脸催促:“师傅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得,开路。”司机师傅逗够了闷子才一脚油门,开走了车。我在后视镜里看到霍北一直站在那里目送我离开,一直到看不到他了,他还没有伸手拦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如此对我,我却苦于不能回应他。

回到家,我看到杜煦和我爸爸聊得很开心,妈妈也笑眯眯的在厨房里忙活,我觉得这一切并不属于自己。我好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玻璃罐里一样,看着周围的幸福美好,想走过去,却总有个无形的墙阻挡在我面前。犹豫不定,优柔寡断让我不配拥有眼前的一切,这些人都那么坚定不移的爱着我,尤其是杜煦。我也不知道刚才是因为感动和害怕还是什么,我无法面对自己。

“姚远,怎么这么晚啊,我们都快饿死了。”我妈看来被杜煦哄得很开心,也没有唠叨我,笑意浓浓的哄我去吃饭。

“对了,你也老不在家,有你一封信,放你桌上了。”我妈说着,走进厨房开始摆桌子。

我回屋换了衣服,看到桌子上有个白信封,打开一看,是乔宇的喜帖。我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犹豫要不要去祝福他,一堆事情让我一个头两个大。我直接把请帖又塞回信封里,随手扔在桌子上。

我坐在桌前,附和着爸爸和杜煦,听着他们聊天。一顿饭吃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都是我爱吃的菜,我却味同嚼蜡。杜煦问我怎么了,我只说工作太累了。这一切太难说明了,我并不知道谁砸了我的车,我更说不清楚自己和霍北的关系,我不想说,我也不想听。我没有跟任何人说砸车的事情,只是自己叫了拖车把车送去修理厂。

霍北担心我的安全,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坚持要做我的司机。每天早上,他知道我睡懒觉没时间吃早饭,都会变着花样给我带早饭,我在车上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每次在我喝什么的时候,他会注意把车开的很稳,不让我烫到自己。但是我在吃蛋糕的时候,他会故意急刹车,看我把奶油糊自己一脸的样子,然后我毫不犹豫的把奶油抹在他脸上,打打闹闹。

下班的时候,我都习惯性的看他的方向。有时候他做完事情会面对着我在那里看手机,或者傻傻看着我发呆,其实看不清楚,但是他也执着的盯着,好像他就是能透过雾霾看到我一样。如果他手头有事情没有做完,他会贴个大纸条在玻璃上,让我等他。和杜煦逐渐没有怎么见面,我下意识的避免和他见面,每天只是一些短信联系。他也很忙,没怎么提出见面。


生活憋着坏就像天空憋着雨

北京的秋天在我的记忆里总是秋高气爽的,比夏天凉快些,比冬天暖和些,来无影去无踪的短暂。当你开始觉得只穿短袖短裤有些冷了,你会感觉到秋天来了,然后秋装刚穿两天,冬天就到了。似乎能够准确抓住秋天的,只有商场里的换季打折活动,这些活动总是比人敏锐。幸福也如北京的秋天一样舒适但是短暂,在你意识到这是快乐的时候,它已经要理你而去。

这天早上,我又被霍北的电话吵醒。我懒洋洋的接通电话,我甚至没有看是谁打来的,就知道是霍北。这阵子每天这个时间,他都会给我打电话,比闹钟还准。原本每天早上我都平时自己按时起床,可是自从霍北叫我,我就不自觉的开始赖床。但是每天早上霍北都会打电话给我,跟我说点什么,让我意识清醒了,赖床也就没劲了。霍北说:“你知道么,你早上迷迷瞪瞪的那句‘喂’特别销魂。” 我意识逐渐清醒,心里好笑,不用想都知道他那淫荡的样子。霍北在电话里问我晚上有没有空,虽然这阵子霍北接我上下班,却从没有约我一起吃饭或者干嘛,他似乎在小心翼翼的站在界线的这边。终于他决定迈过这条界线,约我晚上一起去看演出。

我化了淡妆,编好头发,打开衣柜准备挑挑衣服。我想着晚上要是去看演出,一定很挤很热,所以想找一身不那么职业装的衣服,晚上穿着舒服。我翻来翻去,翻出了杜煦送我的一件水蓝色连衣裙,那件裙子是我准备去马尔代夫时候穿的。

我拿着裙子愣了一下,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我有个男朋友一样,下班去看演出的热情一下被一盆冷水浇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默许了霍北对我的关心,并且允许这一切肆意发生。我意识到自己就快要从界线这边跨过去了,或者在等待霍北真正的跨过来。我心里有些烦躁,不耐烦的把连衣裙塞回衣柜,穿了一身职业装,蹬上高跟鞋出了门。

坐在车里,霍北给我带的油条和粥。我安静的吃着东西,一言不发。霍北似乎感觉出来我今天气氛不对,也没有一如既往的招惹我,反而打开收音机,不说话。我觉得我有些对不住霍北,他只是想对我好,一直都是我在模糊界线。我想瞒混过关,为了不提看演出的事情,故意不说话。

快到公司,霍北还是开口问我:“怎么了?今天生理期么?”他总是用这样的话扰乱我的思维,从来没有一句是正常人逻辑能够说出来的。我本来很郁闷,很严肃的在思考道德和底线的问题,让他一句话说的我莫名其妙想笑,没法正视问题。

我忍住笑,佯装生气的说:“你才生理期呢,你天天都生理期。”

霍北无辜的问:“不是生理期的话,晚上去看吗?”

我找个借口说:“不了,晚上我约了陈水。”

霍北有些沮丧,仍然装的若无其事的说:“好,我送你过去。”

我推脱。

“成,那你回家告诉我。明早接你。”霍北像是通知我,着重强调明天还要要来接我。我深吸一口气想再次拒绝他,他已经停好车准备下车去上班了。我话没说出来,给咽了回去,潜意识里我还是想看到他的吧。

到了办公室,我现打电话约了陈水,正好也好久没见她了。

下班后,我不紧不慢的溜达到约好的一家商场中的咖啡厅,看到已经等在那里的陈水。 她还是那么细心打扮,精致的妆,长发高高盘起,穿着一身格子职业装,身边放着她最爱的小包。

陈水没等我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 “哎,刚才送你来的小帅哥是谁啊?”

“啊?”我被她冷不丁一问不知道怎么说,本来打算跟她聊聊这些的,想好的话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哦,我去,那是霍北吧?”陈水何等聪明,一看我尴尬的表情就知道。我点点头。她立刻兴致勃勃的追问:“还不错啊。那杜煦呢?你们分了?” 我摇头。“这怎么回事啊?”陈水一听八卦,立刻两眼放光。

“他不是辞职了吗,他找一个工作,办公室在我隔壁楼,我从我办公室能看到他的办公室。”我故意说的很轻松。“姚远,你栽了。”陈水叹口气说,“女人就怕这个,这个太动摇军心了。”她双手抱胸,盛气凌人的审视我,不停地啧啧摇头。“你啊,男人为你做点什么你都感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感动。我明白了,你喜欢霍北吧?”陈水眨着大眼看着我说,“你就是太容易感动,把别人对你的小恩小惠放大,然后涌泉相报。”

我沉默不语。

“你得想好了,你是喜欢他还是只是感动和愧疚。”陈水继续说,“不过你这性格啊,他离你这么近,你肯定会被他干扰的,不会又弄得跟美国那会儿是的吧?”

“跟美国那会儿哪一样了,别瞎说。”我不愿意想起在美国和岳阳的事情,一想起我就脑袋大。

“怎么不一样啊。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对什么错,就是因为这个人一直在你眼前,对你好一点你就感动的不行,然后开始说服自己,迷惑自己,结果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而且拖拖拉拉的弄得你性格都快扭曲了。”陈水振振有词的说。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我争辩。

“怎么没有,不就这样吗。你丫自我催眠的能力太牛了。就是你的‘舍不得’,把你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挺聪明的脑子都变成浆糊了。”陈水说着毫不客气的拍了下我的头,说:“你听听,稀哩咣汤的,说我叫陈水是因为脑积水,要不你跟我一块儿积水谭医院得了。”

我白了陈水一眼,什么时候都说不出个正经话,“你要这么说,咱俩不应该去积水潭,干脆安定得了。”

陈水没理我这茬,她灵光一闪,兴致勃勃的说:“对了,杜煦不是要带你去马尔代夫么,那个俗烂的地方。”

“是啊,下个月。”我回答。

“趁那段时间,你整理一下。如果你天天和杜煦在一起心里还想着霍北,那就是你真的喜欢霍北。你自己拿个主意,想好了,别在逃避了。霍北也好,杜煦也好,一心一意最重要。”

“嗯。”我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喝着水。

陈水突然捅捅我,指着玻璃窗外的商场里说:“哎,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岳阳?”

我以为她故意招我,没有理她。

“姚远,姚远,真的,真的是。”陈水使劲摇晃我,我抬头一看,还真是岳阳,他身边还有个女孩小鸟依人的挽着他。陈水见我一直盯着也不说话,又拉了拉我说:“哎,那是他媳妇啊?”我没有理陈水,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我忙用包当着自己,低头催促她结账走人。

陈水因为一直没吃什么,骂骂咧咧的结了账,和我一起下楼准备去坐地铁。正在坐滚梯,我抬头不经意间又看到岳阳和他女朋友手牵手的在逛商场。我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心跳的飞快,好像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忙低头,心里祈祷他没看到我。 我走神了再看过去,发现岳阳看到我了。我们四目相对,我慌张的低下头,拉着陈水快步走下滚梯。

陈水踩着高跟鞋被我拽的走不稳,甩开我的手说:“哎,哎,嘛呢,见鬼了。”

“差不多吧。”我着急的招呼她下来。

“怎么了,岳阳看见你了?”陈水四处张望的看,看到了岳阳正往这里看,笑着说:“嘿,还真看见了。”

我有些懊恼的说:“捣什么乱啊,赶紧走吧,我不想看见他。”

陈水看我真有点生气,忙走下来,跟我一起快步走出商场。

陈水站在马里边看着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嘲笑我说:“哎呦,不至于的啊,都过了那么久了,看你那怂样。”我懒得理她,她这种幸灾乐祸的行为我已经适应。

“哎,霍北来接你吗?”陈水诚心提起霍北刺激我。我无语的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轰走她说:“你啊,赶紧回家吧,一把年纪了还剩着,还整天替别人操心。”“我这是忧国忧民,这是情怀。”陈水贫起来没完。

我虽然知道岳阳肯定不会追出来见我,但是我还是很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跟他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我拉起陈水往一个方向走,也不管方向对不对。

“嘛去啊?”陈水问。

“走吧,积水潭。”我随口说。

“你得急诊,哎哎,脑积水急诊。”陈水看我的窘况就特高兴,没完没了挤兑我。

“也成,你打120把我拉走把,省着我还得打车过去。”我说。

“你以为120是免费出租车啊?”陈水说起来没边,我们经常这么闲扯就忘了怎么说到这里,原来的话题跑偏太远再找不回来。这不,贫着贫着,我又忘了怎么说到这里,被她搅和的我也烦不起来。这是陈氏特有的安慰人法,安慰人于无形。

我回到家,一进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陪我爸聊天的杜煦。我好像断电一样愣在那里,心里不禁庆幸还好没让霍北送我回家,万一碰上就毁了。这一晚上,我的小心脏受了多少次刺激啊,它已经很脆弱了。

“姚远,回来啦。人家杜煦来了好半天了,你说你手机干嘛使得,老是不接。”我妈一见我回来就拉着我来客厅,不停地数落我。

“啊?我坐地铁没听到吧。”我说。我知道自己越是紧张就越要装作镇定,越是心虚就越要撑着自己。

“哎,姚远,你怎么坐地铁回来啊?我在楼下没看见你的车啊,没开车吗今天?”我爸犀利的问。

“啊?车?”我没想到说走嘴了,不知道怎么圆,只好说:“那个,我车在修理厂修呢。”

我妈一听,忙前后左右的检查我说:“车怎么了?撞了?你伤着没?”

我解释说:“哎,没有,就是停车时候碰掉了点漆,没事。” 爸妈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数落我开车马虎,我看着杜煦,用眼神催促他快走,杜煦领会了,马上站起来说:“叔叔阿姨,姚远回来了,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了。”我妈依依不舍的嘱咐杜煦常来玩,一边给他塞了很多水果。

下楼之后,杜煦拉住我,很认真的看着我,好像能从我眼中看到我心里想的一样。我怕自己被他看透了,躲开他的目光。杜煦问:“你怎么了?姚远。”

“我这几天事情比较多,很累。”我心里在向他道歉,道歉了无数遍,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姚远,我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抓不住你了。”杜煦的眉宇间充满忧伤,我有些心疼。

我抱着杜煦,靠在他胸前温柔的说:“杜煦,没事,我在这。就是这阵子太忙了,为下个月我们去马尔代夫做准备啊,公司很多事情需要交代。会好的,我们去马尔代夫,就我们俩,到时候你别嫌我烦就好。”

杜煦也搂着我,亲吻我的头顶说:“真想明天就去。”

我抬头看着杜煦委屈的样子,微笑着说我也想。杜煦亲吻我的嘴,我下意识的回应,我睁着眼睛,看到杜煦很认真的闭着眼,心里更是一团乱麻,不小心咬到杜煦的舌头。

我想我是爱杜煦的,我也许想证明给自己看。回杜煦家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向后疯跑的路灯,远处灯火阑珊,好像霍北第一次送我回家那晚一样,脑子里因为事情太多,心里因为感情太复杂,只觉得自己一片混乱,怎么理都理不清。杜煦明明就察觉了什么,霍北又那么执迷不悔的,乔宇要结婚了,岳阳又突然出现在北京,车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砸了,工作也不顺利,我真是惹了谁了吗,怎么就一下子什么都不顺呢。

到了杜煦家,我们简单收拾一下,躺在床上。杜煦看我总是心事重重的,摸着我的脸问:“姚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杜煦,我确实有很多事情,可是我解释不清楚,我自己都没明白呢,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想了想说,看杜煦每天这么猜着过日子,我也不忍心,可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跟我说说吧。”杜煦好像在鼓励我。

“我的车被砸了,我不知道被什么人砸的。我一个同事撞见了,也被那群人打了。”我咬咬牙,决定尽量跟杜煦说,让他能放心。

杜煦一听,腾的坐了起来,看着我说:“姚远,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叔叔他们知道吗?”

“能让他们知道吗,还不够操心的呢。”我叹口气说,我又碰了雷区了。

“姚远,你得罪谁了吗?报警了吗?你这也太危险了啊,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杜煦着急地说。

“杜煦,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也没看到那群人。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着急,你那脾气太吓人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安抚他说。

“姚远,以后有事情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不能让你出一点事情。明天开始我送你上下班。”杜煦说的掷地有声,气势很吓人,让我不敢反驳。

“好,好,杜煦,你别这样,我害怕你这样。”我抱着杜煦说。

杜煦一听,也缓和下来,躺在我身边,紧紧搂着我说:“姚远,我会保护你的。”在杜煦怀抱里,我焦虑不安的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给霍北发短信说杜煦会送我上班。霍北只是回了一个“哦”字,没再说什么。我叹口气,我只有一颗心,顾了这边就一定会伤了另一边,就算再不忍心,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一点一点来了。

在杜煦送我上班的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紧闭着双唇,很严肃的样子。我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我没头没脑的告诉他我的大学的男朋友乔宇要结婚了,请我去参加婚礼。

杜煦没有任何不安的情绪,很平淡的问:“要我陪你去吗?”

“我想自己去。”我看着杜煦,眼里没有一点阴霾,对于乔宇,在我跟他分手的时候我就已经让这一切过去了,虽然很残忍,在乔宇这件事上,我对杜煦没有任何隐瞒。

“好,完事我接你回家。”杜煦微笑着说,他看着我,没有多问,仿佛又找回过去的信任。可是我对他还是隐瞒了事情,看着他那么一心一意的相信我,我很想逃跑,自欺欺人的以为看不到他我就可以暂时逃过自责。

上班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看到的都是霍北忙碌的背影。我没有心情工作,一个人走去休息室。在门口我听到我们部门两个女孩在嚼舌头,不禁站在门口听。

“哎,你知道王经理怎么知道胡静的事的吗?”一个女孩问。 许是另一个人摇头,那女孩压低声音说,“是销售部高珊珊告诉王经理的,还说姚经理也知道呢。”另一个人惊讶的追问。“姚经理还使劲保胡静呢,她不知道全销售部都知道这事。高珊珊都说了,还说就是胡静是胡总的远房亲戚所以才保密的。”知情的女孩说的很来劲,我听得心惊肉跳的。我怎么不知道胡静是胡总的亲戚,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竟然是高珊珊去说的,她要报复我们所以去说的吧,所以添油加醋的说我包庇什么的,是想一石二鸟把我们俩都赶出去啊。

这小小的公司里面,水竟然这么深,就连身边的人都会对你隐瞒一些事情,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没准就有人在背后捅你一刀,还真得小心翼翼的才能够生存下来。职场如沙场,真是一点不为过。

我也没有想要出面去责备她们在背后议论别人,这些事情我听着也八九不离十。没有她们这些个包打听,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悄悄走回办公室,想着我跟高珊珊的梁子是结的结实了,她这次没把我赶出公司,肯定还有下次。我不禁怀疑,砸我车的人会不会就是高珊珊呢?我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能跑去对高珊珊一通指责,只能自己留心了。

果然被我料中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过两天,胡总敲开我办公室的门,谄媚的对我笑。我直截了当的问他需要我做什么,我知道胡总跟我的交情绝对不会没事过来串门,他既然来了就肯定是要我帮忙。原来胡总也帮过我,这是他第一次找我帮忙,虽然我们不是一个部门,他级别比我高,是公司的VP,所以于请于理我都不能拒绝。

“还是姚远痛快。”胡总很圆滑,立刻接上我的话开始捧我。我不喜欢打官腔,也没有谦虚,只是笑而不语的等他说到底要我做什么。“那个今晚有个应酬,很重要,可是我这边还有事情去不了。北京的负责人都要跟我去上海开会,也没个高级别的人在。你也知道,毕竟是政府的人吗,场面要做足,面子要给到的。”胡总还是绕弯子,说话云里雾里绕来绕去。

我听出了,他不过是想让我替他去个应酬。虽然我是个企划,但我也是部门负责人,是北京这部分最大的官,所以我去是说得通的。不过我从没有去过应酬,而且不会八面玲珑的说话,心里有点怵。我本打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是胡总还是云山雾绕的,找了一大堆理由,给我带了一大堆高帽子,弄得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哎呦,姚远,真仗义,我就一直到你一定会帮哥哥一把。这样,我现在得赶飞机,一会儿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今天辛苦你了,回头哥哥一定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啊。”胡总一听我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的以“哥哥”自居。我勉强笑笑,就把他送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一种场面,我心里有些担心,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班后,我按照地址,准时来到东三环边上一家私家菜。 根本不能喝酒的我,看着隐蔽的饭店招牌,愁得两条眉毛就快拧到一起去了。我站在门口纠结,半天不想进去,有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

“喂您好。”我接通,一听对方的声音,我就傻了。“哎,姚远吧,到哪了啊?都等你呢。”高珊珊嗲嗲的声音,不比林志玲的差。我一听高珊珊的声音,想起高珊珊憋着劲要办我呢,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她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妖术让胡总答应她今晚我陪她一起去应酬,胡总要出面让我去的话,出了什么事情也算不到她头上。她是酒场上的老油条了,我这跟上了手术台没什么差别啊,待宰的小羊羔一样无助啊。

我不情愿的说:“嗯,我到了。” “快进来吧,就在桃花源包间。”高珊珊说完就挂了,她也是多一句不想跟我多说吧。

桃花源,我听着这讽刺的包间名,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一个“桃花源”等着我,想必一点没有那种意境。今晚的局面一定很难看吧,我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可是已经来了,又不能临阵脱逃。

我走进饭店,找到“桃花源”。我一咬牙一跺脚推门进去,好家伙,一个大圆桌,周围坐了七八个人,就高珊珊一个女的。其中有那么一个看着还算年轻一点,不过也四张往上了,其他的有的都谢顶了,脸都胖出褶子了,肚子大的不得不顶在桌沿儿。看着这一桌人,我才体会什么叫“富得流油”,感觉看他就觉得油腻腻的。由于高珊珊的存在,我十分怀疑胡总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甚至我不会确定这一桌子人到底是地痞流氓来专门治我的,还是真的是什么政府的人。

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的,跟高珊珊正聊得火热。我一进门就听到高珊珊的娇笑,看她笑的花枝乱颤的,其他的男的也很猥琐的看着高珊珊颤动的波涛汹涌的胸器。

高珊珊见我进来,忙站起来招呼我:“姚远,快来,坐这。”她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我看旁边的两个男的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和最胖的,不禁更觉得厌恶。但是看人家故意给我留的席位,我只好过去坐下。

“哎,这是我们公司美国回来的高级人才,才两年就干到企划部的负责人呢。”高珊珊端着酒杯,有模有样的跟一桌人说,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说:“夸张了。”结果高珊珊一招呼,大家都站起来冲着我笑。高珊珊笑得妩媚,火热的红唇每一张一合都很撩人,说她是尤物也不过分。她扭着细腰,把酒杯举到我面前,对我略有深意的眨眨眼说:“姚远这是第一次跟大家见面,这杯酒算是认识了。”

我惶恐的站起来,旁边一个人紧忙把我面前的白酒杯倒满白酒,还跟我碰了一个,碰的很有技术,声音响,但是满满一杯酒一滴没有洒出来。我看高珊珊一仰头干了一整杯,挑衅的看着我。

大家见高珊珊干了,都叫好,纷纷抿了一口就等着我。我只好闭着眼睛一口全灌进嘴里。我辣的龇牙咧嘴,忙放下杯子到处找菜。高珊珊看我狼狈的样子,不禁笑出来,“姚经理平日不怎么喝酒啊。”

“真是很少喝,对不住大家了。”我眼泪都流出来了,胃里烧的难受,也顾不上形象了,狼吞虎咽的吃着菜。

我旁边倒酒的胖子拍了拍我的腿,笑得五官都挤到一起了,说:“姚小姐是最后来的,你可能不知道酒桌上的规矩,最晚的要自罚三杯啊。”

我一听就傻了,我抬头看着高珊珊,高珊珊一副得意的样子看着我,摆明了要看我出洋相。我放下筷子,发现全桌都和她一个表情,等着看笑话呢。我只好任那胖子给我倒满一杯,他又在桌子下面摸了一把我的大腿,凑近我说:“姚小姐别怕,我陪你喝。”我见他一口黄牙,不禁往后躲了躲,应付的点头,仰头灌下去一杯。没等我夹菜缓一下,胖子又给我倒满一杯,端在我面前让我喝。我一看他,他那陪我喝的意思就是抿一口都算多,撑死就是舔了一下酒杯。我看全场没人帮我说一句话,只好继续灌下去第二杯。这次我眼泪直接就下来了,辣的我头晕眼花的。我刚睁开眼睛,第三杯满满的已经送到我嘴边了。

这上来干了四杯白酒,对我这个几乎不喝酒的人来说就算要了命了。我喝完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连飘飘然的状态都直接带过了,胃里难受的要命。我也没管那么多,喝完三杯直接跑去厕所吐了。我在厕所隔间里缓了半个多小时,摇摇晃晃的走回包厢,刚坐定,高珊珊又接着朋友一回生二回熟的话茬鼓动全桌又是灌了我两杯。我直接趴在桌上了,一会儿坐在高珊珊边上那个中年男子像是跟高珊珊敲定了和我们公司合作,高珊珊直接坐到那人腿上,高兴的说:“那谢谢王总了,在这里我和姚远代表我们公司敬您了。”

我还没听明白呢,旁边的胖子又倒满一杯酒,那个王总和高珊珊都看着我。我也站不起来了,反正他们就是要我喝酒,我直接仰头喝干了一杯。高珊珊也干了这杯,咯咯笑着。我的视线已经模糊,听一桌人说笑也听不清楚,也分不清是世界在转还是我在转,扶着墙走到卫生间吐了好一会儿。嗓子辣的难受,我洗了洗脸,漱了漱口,自我保护的本能驱使我把自己锁在厕所隔间里,抱着马桶边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剧烈的摇醒。我睁开眼睛视线还是模糊,等我看清楚了,竟然是一个警察。“喂,同志,醒醒。”那个警察不耐烦的说,看我的眼中充满不屑。他扶我踉跄的站起来,我没有力气,摊在他身上。警察说了一段什么我都记不清,只记得让我跟他们去警察局走一趟。

我被带到警察局,警察胡乱塞给我一杯醒酒茶,让我赶紧喝了。我脑子不听使唤,反正这一晚上别人让我喝什么,我管他是什么,仰头干了就是。连喝了好几杯,又抱着塑料袋吐了几次,慢慢的我才恢复意识。

我头疼的要命,胃里又翻江倒海的。我强忍着,看着一个警察走在我对面,一脸鄙夷的对我说:“长得挺干净的,做什么不好怎么出去卖啊,哪个公司教你这么做生意啊。”

我一听,立刻站起来指着他鼻子说:“你他妈才卖呢,你全家都卖,打包卖,组团卖。”他正要发火,另一个人拍了拍他,打发他去别处。他凶狠的登我一眼,走开了。我正气的要发作的时候,定眼一看接替那个警察的人,竟是邵毅。

“哎,邵毅。”我看到熟人,好像看到亲人一样,眼泪刷刷的流,我都被吓傻了。这一晚上,先是被灌酒灌得不省人事,连话都说不了两句就要吐,胃绞痛;又被旁边两个老头子揩油揩个彻底,现在白衬衫上胸前还有他们的手印,白衬衫领子被他们扯开,已经露出内衣;再醒来又在莫名其妙的警察局,一直被粗鲁的拽来拽去,还说我卖身。

“姚远,别哭别哭,怎么回事啊?”邵毅见我哭了,忙给我拿纸擦眼泪。

我哭着说:“邵毅,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我们接到举报说卖和公款吃喝,就过去抓人了。抓了一个女孩,跟当场2、3个人发生了性关系,男的可能接到消息跑了。”邵毅解释说,“然后我的同事就在卫生间发现你了,你……”邵毅犹豫的看着我,像是要问我有没有参与。

“我没有,我刚上来就被灌了7、8杯,我都没纳过闷呢,就在厕所吐了,然后就在厕所里睡着了,再醒来就到这了。”我说着,我也不知道邵毅能不能相信我。但是听到高珊珊居然在包间里直接跟2、3个人发生性关系,不禁打了一激灵,要不是我早早躲到卫生间去了,我想按高珊珊的架势,怕是另外那几位都要冲着我来了吧。

邵毅打量了我一圈,看我衣服除了领口有些撕扯,其他还算完整整齐,点点头说:“那你怎么在这啊?”“我还想知道呢。”我看到邵毅相信我了,惊魂未定的我慢慢也平静了些,酒彻底醒了。

邵毅这算审问完我了,低头写了些什么,然后走去跟其他警察交代去了。我傻愣愣的坐在那里,想着这一场应酬心里还后怕,真不知道这高珊珊居然恨我恨成这样。

发了一会儿呆,邵毅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我,吓得我心跳加速。看他的样子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吧。

“哎,姚远,你跟那个高珊珊什么关系?”邵毅坐下来问我。

我回答:“她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我是企划部的,领导说让我今天陪她去个酒场。”

“你知道谁把高珊珊保出去了吗?”邵毅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摇头,他又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这边,小声说,“高峰。你还记得吗,你让我查的那个人。”

“什么?”我脑袋里嗡一声炸开了锅,高峰和高珊珊认识吗?那我们的梁子结的可大了去了,那砸我车的人也八九不离十是他们了。

“你小点声,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邵毅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坐直身子,正常的音量说:“你可以走了。”我一下没捋清楚,看着邵毅没动。“走吧,我送你到门口。”邵毅起身拉着我往门口走。

我没捋顺这些事情,脑子里一对浆糊一样,使劲想搞明白,一下也忘了委屈。我在门口拉住邵毅问:“不是,邵毅,什么意思啊?” “高峰是高珊珊的堂哥。”邵毅压低声音说,“你真是命大,差点让人给办了。”我慌了神,不知道说什么。

“让你男朋友来接你把,你坐着等会儿,我还有事情不陪你了。”邵毅拉我走到门口一排座椅的地方说,他走向办公楼,又折回来对我说:“对了,明天上班你想着怎么说啊,你们公司是一定会知道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邵毅拍拍我的肩膀,急忙走回去了。我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给杜煦打的话,好像需要给他解释很多,而且按他的脾气,我想这件事情会越闹越大。我翻了翻电话簿,给陈水打了过去。对方已经关机,陈水大概睡了。

我再往下翻,看到了霍北的名字,鬼使神差的打了过去。

“喂,姚远。”霍北很快就接了电话。听到霍北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很安全,好像才回过神,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霍北着急的问:“姚远,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周围警车的声音不断,就在耳边特别刺耳,震得我头疼。我怕霍北担心,连忙试图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霍北彻底着急了:“姚远你在哪啊,怎么有警车的声音啊。”

“我在东城分局。”我的声音抖得我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别哭,等我,我这就过去。”霍北说完挂了电话。

我走到警察局门口,心里很害怕,也不敢走出院子,总觉得外面不一定什么在等着我,好像只有警察局里才是安全的。

不一会儿,霍北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他看到失魂落魄的我,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愣神的功夫就被他搂进怀里,我抬头看看霍北,开始嚎啕大哭。也不知道怎么着,好像现在每次见到霍北都会哭,因为各种原因大哭,仿佛就在他面前我才能够释放自己,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把自己最脆弱的样子拿出来。

霍北搂着我走出警察局,上了他的车。我坐了好一会儿,紧紧握着霍北的手,才在脑子里把事情捋顺了,全都告诉了霍北。

霍北也听得心惊肉跳的,惊讶的问:“高珊珊?”

“我也没想到,要不是我警察局里有朋友,我都不会知道。”我说。

“这样,姚远,你这样我不放心。你这么回家,你爸妈一定会着急的。要不你今晚去我家吧,我睡客厅就行。”霍北看着我说,眼神很真诚,生怕我误会他有别的企图,毕竟今天的事情让我对男女之事心有余悸。

我点点头,此时我已经太累的,累得懒得去辨别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也懒得去自责,懒得去想太多。

我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到了地方,霍北很温柔的叫醒我,我跟着他去了他家。到了他家,我也没有多说,躺在他床上。霍北见我睡了,关了灯关上门走了出去。

霍北出去之后,我反复想着这些事情,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阴谋,我不得不感叹人心险恶。我想着明天上班要怎么解释这一切,要怎么面对领导的惩罚和同事的流言蜚语。想着想着,我睡了过去。中间我几次被手机铃声吵醒,有杜煦、有林星都被我挂断。

再去公司的时候,果然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也没有躲闪,径直走去王经理办公室。

“姚远?”王经理看到我这么早去找她,一愣。

我很坦然的问:“王经理,昨天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公司应该有处罚吧?”

“我是知道,不过公司今天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事态严重,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形象,所以领导决定慎重处罚。现在还没开会呢,要等胡总他们从上海回来。你先回家等消息吧,这几天你不用来了,你的工作我已经交给小王了。”

“好嘞。”我听了,起身就走。我此时也不想在这里对面那些嚼舌头的人和冷眼旁观的人。

我离开公司,直接回了家。爸妈都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洗了热水澡,洗掉昨晚那一身污秽,换身清爽的衣服,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我给林星回电话,林星没有接。我想她可能上班很忙,正好今天我在家,准备中午她下班的时候直接去她公司找她。

我看着杜煦7、8个未接电话,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想到杜煦,我就满心自责,很沉重。我叹口气,拨了回去。杜煦马上接了电话问:“姚远,你在哪?”我说我在家。没过多久,他就赶了过来,直接上楼敲门。

我打开门,看到杜煦喘着粗气,额头渗出汗珠,担心的看着我。我帮他擦去额头的汗问:“怎么了?” 杜煦抓住我的手,瞪着我说:“姚远,昨天你在哪?”

“昨天?”我犹豫的看着别处,想着怎么回答他。

杜煦没等我说话,接着问:“昨天你为什么也在警察局?”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察局?”

杜煦没理我,继续追问:“这不重要。为什么我去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可你又不在家?你去了哪?”他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我一下接不上,每一个问题我都不能对他说,我干脆沉默。杜煦哀求的看着我问:“姚远,你别让我着急,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被杜煦逼的快疯了,甩开他拉着我的手说:“杜煦,我解释不清楚,我也不想提。那些对我来说都是不愿意再回想的事情,能不能让我休息休息,我会告诉你的,我全都会告诉你的。”

杜煦从没见我这样情绪失控过,他看着我很难过:“好,我等你。”

我看他伤心难过,也不忍心,我主动抱住他说:“对不起,杜煦,一下子事情太多,我很乱,给我点时间。”他没有抱住我,只是站在那里。我感觉不到他的回应,我松开手,他转身就走了。

我愣在原地,第一次我看到杜煦的背影,第一次我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我关上门,回到我的房间,倒在床上大喊发泄。是啊,我要求了多少次让他等我准备好在告诉他,可似乎所有事情到现在我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完整清晰的交代。

中午的时候,我整理好心情已经有些晚了。我跑到林星办公楼下,却碰巧看到林星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我走近一看,这不是高峰的车吗?我看到车里,高峰很开心的亲了林星一下,我已经无法在接受任何爆炸性的、颠覆我世界观的消息了,我直接冲了过去。

我拉开林星的门,看着林星。林星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下了车,拉着我说:“姚远,姚远。”我看着她,等着她跟我解释,可是她除了着急的喊我名字,却说不出任何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高峰也下了车,得意的看着我说:“又见面了,姚远。”

我恶狠狠地瞪着高峰,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恨得牙痒痒。我冷冷的问:“高峰,我的车是你砸的吧?车你也砸了,你能不能放过林星?”

林星拉拉我说:“姚远,车不是高峰砸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林星,我发现,原来一切好像只有我不知道。

“姚远,你别问了,你回去吧。”林星为难的快要哭了,使劲求我回去。

“林星,走吧。”高峰对林星说,好笑的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林星松开我,也跟着上了车。高峰开着奔驰呼啸着离开了我的视线,我被扬了一脸尘土,心里更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一样。

我沮丧的回到家,饭也别吃了,整个人被打击的垮了。之后的几天,我只跟爸妈说公司给我放了年假,在家赖着不动了。爸妈见我脸色憔悴,话也不多,每天一点精神没有,也没敢多问。

霍北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我关了机,每天就在家里晃,吃饭发呆睡觉,重复着。

我收到公司的邮件说高珊珊被开除了,而我因为不知情,只是被降级,降回到我原来的位子,小王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了这个经理。可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去上班,不停的请假。

爸爸见我一直不去上班,也忧心忡忡的。有天晚上吃完饭,爸爸对我说:“闺女,要是累了,你就出去玩两天吧。”妈妈也说:“对啊,你不是要跟杜煦去那个什么岛么?”“不说我都忘了,嗯,我没事,您甭管了。”我想起来,去看了看日历,突然看到我标记的明天是乔宇的婚礼。我一拍脑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门外又传来了爸爸妈妈争吵的声音,不知道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我不禁心烦意乱,很想逃离这里,远远地逃开这些纠缠不休的纷扰。

我开机看到无数条短信和未接电话,好像全世界都在找我,可是我就在家,又没人来家里找我。我看到邵毅的电话,我先给他回去过,他是想提醒我明天别忘了去乔宇婚礼。

然后是陈水的电话和霍北的电话,还有胡静也发短信问我怎么样。是胡总让我去的这个应酬,我不知道胡总知不知情,也不知道他的亲戚胡静知不知情,总之这些人的关系好像亚马逊丛林的地下,根茎纠缠不休,谁和谁都不远,谁和谁都有一层关系一样。

我的脑子也一样混乱,我懒得去想任何事情。我没有回短信或者电话给任何人,我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我只是不想说。我下意识去找林星和杜煦的消息,但是两人没有一条短信或电话。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也忘了为什么要开机,躺在床上挺尸不动。因为闲了太久,我躺着一直睡不着。我又拿起手机,无所事事的翻着看过的短信,霍北发了很多条,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先是问我怎么样,见我没有回又开始安慰我,还编了笑话给我。我回复了他说我没事,他立刻打电话回来。

我看着他的号码在屏幕上亮着,手机不安分的震动着,我犹豫要不要接。

“姚远,接电话啊,干嘛呢?”妈妈跟爸爸吵架吵得心情烦躁,听我手机一直响着又不接,不耐烦的嚷起来。

我叹口气,接通电话,我告诉他我妈,更年期,头上跟顶了个雷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刚才就炸了,死伤一片啊,我不想在这灾区呆着。霍北一听笑起来,说去刘燕的咖啡厅。我挂断电话,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不一会儿,我就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就看到霍北透过玻璃窗冲我招手,脸上依然是干净、纯粹的笑容,两个小酒窝很可爱。

我笑了下,走了进去。

“喝点什么?”霍北问我,他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神清气爽的。

“白水。”我有气无力地说,正好不想看别人对我那种担心、皱着眉头好像自己遭遇不幸了似的。

刘燕感觉我一进来明显的气氛不对,很识相的没有出来掺和。

“好。”霍北看刘燕没有要管的趋势,只好径自去吧台后面倒了一杯白水,然后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被降职了。”我知道他想问我跟高珊珊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

霍北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并不惊讶,反而笑着说:“降职了好啊,你也能休息休息了啊。”

“你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吗?”

“是关海告诉我的。”

“哼,关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事情了,估计是因为高珊珊被开除了在公司是个不小的新闻,我这个被连累的人也顺便被关注了吧。霍北看我一脸蓦然,告诉我高珊珊是关海的女朋友。我对于听到这种杀伤力很大的消息已经懒得惊讶了,只是真心想说这个生活真够操蛋的。关海跟高珊珊秘密恋爱本就是违反公司规定,结果高珊珊还去以这个罪名告了胡静。不过这样一想,好像一切又都理所当然,因为关海的女朋友是高珊珊,所以他才不能告诉胡静谁是他女朋友,所以他才不会为了胡静放弃这个宝贝,所以高珊珊知道关海和胡静的事情之后去告发他们,所以他才会在这件事情曝光之后甩了胡静 。

“你一直知道?”我捋清思路之后问霍北。他点点头。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霍北鼻子说:“你他妈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丫还看着胡静跟关海走得越来越近?”我突然爆发,吓得刘燕一哆嗦,她刚起身,又躲回吧台后面,头也不冒。

霍北拉我坐下,柔声说:“姚远,你听我说。”

“你说。”我这个人脾气虽然大,但是我从来都听解释,因为心底下我还是希望他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毕竟和睦要比反目舒服,而且现在我已经推开身边太多人了。

“我劝过胡静,没用啊。我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就像我和胡静一样。等我反应过来,胡静已经不听劝了。我也劝过关海,可是他们都听不进去。我也不能告诉胡静说高珊珊就是关海女朋友,你知难而退把,或者你去拆散他们把,是吧?”霍北不紧不慢的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会相信他,理解他。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确实觉得不能怪他,但依然瞪着他。因为这件事情我开除了刘卓,正愁没人怪罪呢,我不得不把一切错都怪在霍北头上,才能减轻一些自己心里的愧疚。

“我真不明白,关海那小子放着胡静这么好的姑娘不喜欢,偏偏放不下高珊珊。”霍北说完对我撒娇,“还是你好。”我看他扭捏的样子,笑出来,他见我终于不那么阴郁了,笑的更开心了:“哎呦,大小姐,打您一进来您脑袋上就一直顶一团乌云,终于让我给吹散了。”

我喝了口水白他一眼:“贫吧,哪天中国要是臭贫罚款的话,你肯定倾家荡产。”

霍北随口说:“嘿,只要能让你开心,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哎,你这么毫不遮掩的追求有男朋友的女人就是犯罪,是要遭人唾弃的。”

“哎?我怎么觉得你们现在破绽很多啊,要不这月黑风高的,和你坐在咖啡厅里的怎么是我,而不是你的杜公子啊?而且我看你也挺受用的啊,那你算不算在诱发犯罪啊?”霍北很暧昧的看着我,“不过你大半夜跟我在这里,你的杜公子呢?”

“有很多事情我跟他说不清楚,太长了,太复杂了。”我似乎很容易就对霍北吐露心声,而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杜煦面前就那么难。

霍北说这是因为不信任。也许他说得对,在杜煦面前我一直保持着最好的状态,最完美的形象,也许因为这是双方父母牵线的,所以不自觉地很在意所有人的看法,所以一直在下意识的要求自己,弄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自在,也完全没有信任可言。

霍北一直用眼神示意自己是值得信任的,眉飞色舞的样子弄得我忍俊不禁。我想起明天的婚礼,说:“明天有空吗?”

“怎么着,吩咐。”霍北立刻坐直,一副军人待命的样子。

“别闹,明天我前男友结婚,我不想自己去。”

霍北挑衅的问:“前男友?杜公子?”

“哎呀,不是,我大学时候的男朋友。你哪那么多问题啊,去不去吧?”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很抵触跟杜煦说这些事情,反而很愿意和霍北说,无话不说到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去,必须去。为大小姐办事,万死不辞。”霍北冲我敬了个军礼,我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好笑。在他身边,真是一会儿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他都不给我分神的机会,总是嬉皮笑脸的,那么晴朗。那晚我们聊到很晚,我回家的时候爸妈已经睡了。我躺在床上,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嬉笑怒骂

一早我又就被霍北熟悉的电话吵醒。我一看表,已经8点多了。婚礼10点开始,我听霍北在电话那头对我依旧睡懒觉一顿冷嘲热讽之后,挂了电话,跑去洗澡,收拾自己。我穿了一件黑色小礼服,画好了精致的妆,开车去接霍北。

当我看到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的霍北的时候,我才发现,一直觉得霍北长得顺眼是因为他爱笑,现在这么一看,他是真的长得蛮不错的。 霍北平时吊儿郎当的惯了,我都忽略了他是这么很精神的。

霍北看到我笑得很灿烂说:“哎呦,打扮打扮还有个女人样啊。”

“你以为我穿裙子就不能踹你了吗?”我很扫兴的白他一眼,他白马王子的形象彻底崩塌,他就不能让美好多存留一会儿。

霍北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我,被我瞪的有点心虚收才回目光笑着问:“你这么穿,这不成心勾搭新郎官么?”

我笑着说:“那可不,我就得让他知道,他到底都错过了什么。”

霍北皱着眉头看着我早上拼了命挤出来的沟说:“哎,你就没有个披肩什么的吗?这也太低了啊。”

“哎呦,我带了披肩了,真是的。”我撇撇嘴,继续开车。虽然他总是时不时的瞥一眼我裸露的胸口,可是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倒是有些开心,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霍北盯着我看,想了想说:“不是你甩了他的吗?万一人家本来就还没忘了你,你这么去不是挑事么?”

“至不至于啊,都是成年人了,没事的。”我说,“这么打扮说明重视人家婚礼啊,这是礼貌。而且这不是黑礼服吗,又不是白的,主要我也没有别的礼服了,你就当我奔丧去了吧,不是有句话叫祭奠我们死去的爱情么。”霍北不敢苟同的摇摇头,啧啧感慨半天,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到了婚礼举行的酒店,我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接待的女孩。她并不认识我,想必也没收过这么厚的红包,有些吃惊,不禁抬头多看了我两眼问:“您贵姓啊?”

我笑了下,轻声说:“写‘老朋友’就行。”

女孩不置可否的看着我,我拉着霍北要进去。霍北也从西服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门口她,彬彬有礼的说:“你也写‘老朋友’吧。”

“你怎么还准备了红包?”我问。我本来是让霍北来陪我,结果还让他破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你以为我是来蹭吃蹭喝的吗?”霍北反问,“我是哪样人么?”我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想起胡静曾说他们部门的人腰包都是鼓鼓的,成天不着公司,一来公司就是报销,每个季度光奖金就可以给到上万。这转念一想,我倒是觉得他这红包掏出来买票看戏,倒是掏少了。我扁扁嘴没再多说,和霍北一起走进酒店的宴会厅。

“呦,姚远姐。”邵毅马上发现我,大老远就叫我过去。

我和霍北并肩走过去,看到邵毅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今天倒是西装笔挺的模样,调侃说:“邵毅,打扮打扮还挺人模狗样的吗。”

邵毅不要脸的本事从来远胜我千百倍,他十分自然的接受了我对他的夸奖:“哈哈,那是。你见到乔宇了吗?”

我回答:“没有,刚到。”

邵毅指着我和围过来的其他大学同学开着玩笑说。“瞧瞧,看她这打扮,今天是准备砸场子啊?”

我也顺着说:“那你可得让你们警队都在外面备好了,那我得使劲砸啊。”

霍北好像收音机换了个频道一样,举止得当,很绅士、很安静,眼里带笑的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和老同学们聊天,一副正宫娘娘欣然陪着皇上逗小宫女的架势。我虽然穿了很好看的小洋装,却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大大咧咧的与朋友说笑,霍北总是不经意的在我耳边提醒我披肩太低了,然后装的镇定自若的向前跨半步,很微妙的挡在我和其他人之间替我掩护。

邵毅看我和霍北举止暧昧,忍不住好奇,把我拉到一边,在我耳边低声问:“哎,这帅哥是你男朋友?”

“霍北,一个朋友,男闺蜜。”我想起当下一个流行词“男闺蜜”,我自己也很满意自己这个定位。

邵毅谄媚的捅了捅我说:“可以有啊。” 我白了他一眼,扔下他跟乔宇他们宿舍其他男孩聊了起来。

我们被分到大学同学那桌,周围人都是乔宇大学的室友,跟我关系都很好。我们嘻嘻哈哈的聊着,霍北也偶尔搭话,替我挡酒,护花使者当得尽职尽责。他好像很享受被大家误认为是我男朋友,从头到尾欣然听着各种暧昧的玩笑,还经常很认真的对我点头,像是跟我说“你看人家说的多对,你就应该是我女朋友”或者“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看出来咱俩般配了”一类的话。我也怕扫兴,懒得一一辩解,只是赔笑。

典礼开始了,从大学毕业后,我们分手了,至今已经快6年没有见面了。再见到乔宇,他没怎么变,只是长期在工地让他更黑了,倒是胖了点,原来那副营养不良的难民样没了,顺眼不少。

我专心地看着他们走红毯,不到十米的红毯,他们俩一步一顿的走了一阵才到前面,我却看得很投入,看着此情此景我入戏太深,心中竟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我们这一桌十个人,都是乔宇大学的哥们,只有我一个女的,显得格外扎眼。我看到乔宇看到我了,我没有回避,大大方方的冲他微笑。霍北也看到了,他很自然的搂着我的肩膀,亲密的帮我提提披肩,这倒是有种公狗撒尿占地盘的小气。乔宇看了一眼慌忙转开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的主持人。

婚礼按常规流程进行着,邵毅带头起着哄,我笑着旁观。乔宇一直不敢看我,倒是新娘子总是打量我。后来司仪播放了两个人录的视频,大概是回顾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感动瞬间。 看到新娘在大学时候不眠不休的为乔宇折了一千只纸鹤送给他,我想起乔宇大学时候不眠不休的为我做了一个手工的别墅送给我;看到新娘子为乔宇做了一大桌子精致的菜,我想起乔宇伸着大拇指夸我给他下的方便面最好吃;看到新娘子小鸟依人的靠在乔宇怀里,我想起每次我下公交车看到等在车站的乔宇都会飞奔进他怀里,他要倒退好几步才能接住我。

新娘子对乔宇确实上心,会花很多时间和心思在他身上。当年乔宇对我的付出就好像眼前穿着圣洁的白色婚纱含情脉脉的人对他一般,他也算是被人疼了一把,而且她一定比我爱他。最起码,她许给了他未来;最起码,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还有什么承诺比这更真诚呢?

到了新人轮桌敬酒的环节,到了我们桌,邵毅他们定然不会放了他们。看着他们还跟从前一样在一起说着笑着,一个赛一个扯着嗓门想要说尽天下祝福的话。在乔宇敬到我的时候,他并没有多说,只是深深地看看我,又看看霍北,什么都没说,一个人仰头干了手中的酒。新娘子看他自顾自的喝了,也不在意,大方的端着酒杯对我说:“谢谢你能来。”我也微笑着和霍北一起与她碰杯,正准备喝呢,乔宇说:“多穿件衣服吧。”他已经习惯了到空调屋里嘱咐我加衣服,因为我小时候受凉关节不好,吹冷风会难受,这么多年他以救济的,或许真的像他说的,他把爱我这件事情揉进骨头里了,已经变成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所有人都是一愣,乔宇下意识看了眼新娘子,又仰头干了酒。新娘子反应很快,尴尬的表情在脸上没有多停留一秒,马上换上笑容,与我和霍北干杯。我们怕扫大家的兴,也赶紧干了酒,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类冠冕堂皇的吉祥话。

等他们走了,我跟霍北说:“要不咱走吧。”霍北看着我笑着说:“姚远,我发现你这桃花债还真是不少。” 可我却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讽刺我,总觉得他这话听着更多些无奈。我讪讪地一笑,是啊,我本来是春天抛弃的一棵老树,谁知道这几年攒的那点桃花都赶着一个时候竞相开放呢。

乔宇本不胜酒力,敬了一圈下来有些迷糊。新娘子被娘家人那桌绊住时,他又被邵毅他们灌了不少。我看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着桌子,眼睛睁不开,老是傻笑,我就知道他喝多了。

乔宇眼神迷离的看着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说:“姚远……”乔宇话还没说完,邵毅和其他人吓得赶紧跑过来拉他,生怕让新娘子看见。我一下子傻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很难过,没动也没说话,悄悄叹了口气。

邵毅拉他到离我很远的椅子上,拍拍他的脸说:“乔宇,清醒点,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乔宇接过邵毅递过来的一杯茶,坐在那里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没再看我。新娘子以为他喝醉了,在一边悉心照料他解酒。 我见乔宇没事了,拉着霍北不容分说的往外走。

坐在车里,霍北以为我为过去的事情难过,赔笑问我:“穿这么漂亮,要不咱们再去哪?”我确实心里不痛快,闷闷的。“霍北,”我心情很沉重,我怕自己的内疚负担不起伤害两个人,所以我实在希望自己捋清楚现在的情况,“你让我静静吧,你也看到乔宇的样子了,我不想再伤害你或者杜煦了,让我一个人想清楚吧。”霍北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到我疲惫的样子,他点点头说:“好,等你想好了告诉我。”说完,他下了车,冲我挥挥手。我没有看他,一踩油门,呼啸着离开了。

我开到经常去的山上空地,下了车靠在车边犯空。 这样愣神了一个下午,我想了很多,想着过去的事情,想着眼前的事情。杜煦和霍北,他们令我左右为难,不过最终我决定还是回到杜煦身边,把一切都告诉他,给他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样真实的自己,杜煦接受不了,那么分开就是早晚的事情。我一直坚信只有最真实的自己,才会找到最适合你的人。

做好了决定,我不得不回去面对自己的生活,哪怕一片混乱,也要硬着头皮面对。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妈妈对我说的话,她说:生活像面镜子,如果你对它笑,它也会对你笑;如果你对它哭,它就会对你哭,既然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为什么不笑呢?

我直接开车去了杜煦家。当杜煦打开门看到我的样子愣了一下,安静的把我让进屋里。我看他表情淡然,心里有些怯场,很担心怕我把霍北的事情告诉他,他会离我越来越远,原来我这么害怕失去他。

“杜煦,我想了很多。”我咬咬牙,还是决定告诉他。

杜煦冷眼看着我一身小礼服,打断我的话反问我:“今天你前男友结婚,你去了吗?”

我有些灰心,这个开头很不好。我说去了。

杜煦面无表情的问:“跟谁去的?”

我看他冷漠的样子,把心一横说:“跟霍北去的。”

“警察局也是他把你接走的吧?”杜煦脸上有满是疲惫,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是。”我的心好像每回答一句,就往下走一个台阶,一步一步走向谷底。

“霍北是谁?”杜煦用双手揉搓脸。

“我原来的同事。”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杜煦绝望的看着我。

“没在一起过。”我说。

杜煦听我说我们没在一起,心中少有安慰,他攥着我的胳膊问:“为什么车被砸了不告诉我?为什么惹了事情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不告诉我?为什么难过不告诉我?”

“因为我太在乎你的看法了,因为我太急于带给你快乐了,因为我害怕失去你。”我看着杜煦的眼睛说,“是我想太多了。”

杜煦一听我这么说,心软了,他松开攥紧我的手,轻轻揉了揉,眼神也缓和了。他抱住我,在我耳边说:“姚远,我爱你,什么样的你我都爱,我都能承受。”

我点点头,安抚着杜煦,他有些颤抖,怎样高大威武的他,此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我抱他抱得很紧,在他耳边不停的道歉,重复着我爱你。说了很多遍之后,我又开始自我催眠了,使劲灌输自己,我是爱杜煦的。

杜煦哀求我以后不要这样了,他想要被我需要。我看着杜煦眼中化不去的悲伤,明白他的意思,被需要才能给人安全感 。

那天晚上,杜煦的热情几乎让我融化,他好像积攒了很久一样,很长时间,在他不停的在我耳边一边剧烈喘息,一边说“姚远,我爱你”的时候,带给我一波又一波高潮,到我招架不住。

都说做爱会上瘾,从那天开始,我和杜煦又开始了同居生活,我变成了一个全职主妇,每天的任务就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每天晚上我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探索着对方的身体和心灵,感情升温很快。一直到我被通知要去上班,我才不得不面对公司那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杜煦送我上班,时隔两周我再回到办公室,已经感觉很陌生。我的小单间如今是小王的,也许霍北再也懒得往这里望了。我看到原来我的座位空着,桌子上摆放着几个纸箱,里面是小王捡出来的我的东西。我旁边胡静的座位也空着,我走到我的办公桌前,一点一点摆放好我的东西,很快,就布置的跟原来一样。

我坐在同样的办公桌前,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少了什么。我默然的做这小王派给我的任务,我一个人一组,一个人承接一个项目,工作量很大。我埋头做事,忙碌间总觉得胡静好像会一挪屁股凑到我身边跟我聊八卦一样。每当想起她,我都下意识看看她空着的办公桌,叹口气,继续工作。物是人非,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确实凄凉。

这间办公室,恍然间气氛已经不同了。我没有了工作的热情,没有了升职的野心,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我的方案报告写的越来越没有特点,只是千篇一律的重复着。每天下班的时候,杜煦都会来接我。我下意识地望向隔壁的办公楼,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什么,可是怎么也没有碰到过霍北。

眼看就要到月底了,我正愁怎么跟对我意见极大的小王请假去旅游。我想求助陈水,我习惯性的打开QQ我们的群,看到群成员里林星亮着的头像,我一顿,关了群窗口,打开陈水私聊窗口。我约了陈水下班一起吃饭,有阵子没聚了,我也想正好问问她林星的事情。

我见到陈水时她也精神头不大,我们俩面对面坐着沉默一阵,然后各自唉声叹气。我问:“你怎么样啊最近?”

陈水一边端着饮料一脸心事的说:“就那样呗。”

我想了想问:“林星最近怎么样了?”

“她特别不好。”陈水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好像终于等到我问了。

我让陈水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集装看别处问:“她怎么了?”

陈水瞪着我说:“姚远,在你甜蜜幸福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关心下别人?”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一来就给我脸色看,莫名其妙的冲我发火,我也正不痛快,被她一激就火了:“我怎么了?你生理期了吧你!我也有我的事情,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我怎么去过问别人的生活?”

陈水毫不客气的说:“你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那都是你自找的!”

我也赌气说:“我知道,我认,我是滥情,我是不会拒绝别人,我是来者不拒,行么?”

“滥情?姚远,你别不爱听,你还就是,你从小就是,母爱泛滥,谁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这样扑上去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拼命对人家好,到处招惹,惹完了自己还把持不住自己的感情,你所有烦恼都是你自找的。”

我一听她话里有话,皱着眉头问:“你什么意思啊?”

陈水目光冷峻,好像一把小刀一样刺过来,扎得我生疼。她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就是滥情,你不滥情你就不会有岳阳那一堆事情,就不会有霍北这一堆事情,还有之前你惹了多少麻烦,不用我一个一个说吧?” 她说的每句话都好像一个沉甸甸的铅球一样压在我心里,我的心脏夸耀被压碎了,“姚远,有些话正好咱今天说开了。平时在一起都很开心,有些事情就不想说,所有人都宠着你,护着你,你却只看到自己对别人好,还以为这样所有人都很开心呢?你觉得你去找你的朋友调查那个高峰是在帮林星么?是么?结果呢,结果为什么你答应林星不会在做什么,高峰他老婆突然跟他离婚?”陈水看着我的眼神很陌生,让我在震惊之余,有些惧怕。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辩解。

“你的车不是高峰砸的,是高珊珊砸的。高峰告诉了林星,林星害怕高峰对你在做什么,所以她才讨好高峰,希望等他厌倦的时候这件事情能过去。”陈水说得好像别人的事情一样漠然,我却听得无言以对。

“高珊珊办你的时候,也是林星从高峰那里知道,打电话报的警。高峰从警局回来之后,你知道高珊珊是怎么对付林星的吗?”

“我……”我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闭上了。

“这就是你以为背叛你的林星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为你做的。还有,乔宇为你做了多少我就不说了吧,婚礼那天的事情,乔宇跟我说了。你可能不知道,他婚礼那天之后,他给我打过电话,他怕你担心他过得不好,他想让我转告你他很好,他老婆很好,虽然他忘不了你,但是他会努力,他说:‘姚远已经长进我身体里,可是不管多疼,我都会割下她,因为这样才对她最好,如果她知道我忘不了她,她会自责。’这是他的原话。”陈水依旧波澜不惊的说,我鼻子一酸,眼泪一直打转。

“还听吗?还想知道杜煦为你做了多少吗?你以为他不知道霍北吗?你以为他会察觉不到吗?他一次一次给你机会,一次一次无条件相信你,等你,你看到了吗?是不是真以为自己瞒的很好?”陈水冷笑一声,“霍北我不认识,不过他换了工作只为能看到你,尽管你每次都说你爱杜煦,他一次一次被拒绝还是想逗你开心,还陪你去乔宇的婚礼。你以为每一次大家误会他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吗?可他还是想爱你,他到底有多难过,我想你也能想到吧。”

我垂着头,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这些事情,有些我不知道,有些我心底是清楚的,只不过不想面对而已。我脑子一热,竟然觉得她在嫉妒我,血液上涌、怒气上头,冲动之下一句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一句话足够否定她过去对我的全部关心,足够讽刺她此时窘迫的境地,足够揭开她小心抚慰的感情伤疤。她瞪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愤怒让她的小脸通红。她颤抖的下巴告诉我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殷红的眼眶告诉我她真的伤心了。

我开始后悔了,开始想怎么挽回,可我碍于面子又想不出说什么,继续无限的沉默。相爱的人就是这样,因为互相了解,所以总是能够准确的说出那句对方最无法接受的话来伤害她,情侣如此,家人如此,朋友也如此。

陈水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拍在桌上说:“姚远,看着你我都没胃口,你要不是我姐们,我真他妈想大嘴巴抽你。”说完,陈水踩着高跟鞋大步夺门而出。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了好久。我以为自己在想陈水说的话,但是脑子一片空白,好像地震后的残骸一样,四分五裂的,一片狼藉。我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我走出咖啡厅,拿出包里的烟,站在路边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狠狠地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正常呼吸。踩着高跟鞋站了好久,一包烟抽完了,脚也失去知觉了,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觉。

我自己打了辆车回家,二话没说,没管自己一身烟味,倒在床上闭着眼。真的躺在床上,只觉得脑子里的东西都在转,陈水痛斥我的样子在转,林星强颜欢笑的样子在转,乔宇为我独自难过的样子在转,霍北站在办公室痴痴的望着我的样子在转,杜煦盯着门等我回家的样子在转,转得越来越快,每个人都好像被扭曲了一样,在我的头上盘旋不去。我的头阵痛,眼睛有些花,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好像无数人都像掰一个桃子一样要把我的头掰开,好看请里面到底是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又何尝不是呢。我蜷着身子,抱着隐隐作痛的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门外吵闹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爸妈门外争吵的声音好像一个电钻一样在我头上钻眼儿。我用被子捂着头,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挣扎一阵之后,门外终于安静了,我太阳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第二天我本打算请假,不想去上这个可上可不上的班,可没等我打过去,人事部的王经理就给我打了过来。“姚远,你被开除了。”王经理吼完直接挂了电话。我看了看电话屏幕,确定王经理摔了我的电话,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开除了,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也懒得去管,好像难过的事情一多,也就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我起来洗个澡,开车来到公司,收拾好了我的东西。整个办公室没有一个人过来跟我打招呼,没人看我,没人问我,也没有窃窃私语,好像都成了空气一样。我也懒得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除了我桌上霍北送我的小兔爷之外,我直接把我的东西直接扔在公司门口的大垃圾箱里。

昨天听了林星的事情,我对于自己被开除这件事情似乎一点不意外,按高珊珊的性格,她是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她不爽绝对不会放过我。

正在公司写字楼等电梯,我接到两条短信,一条是胡静发的,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劝我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另一条是Jeff发来的,他对于这件事情的无能为力表示抱歉。我微笑着看完,直接删掉短信,突然觉得,我的生活好像只有我自己是稀里糊涂的,别人都要比我清楚我的一切。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开除我的电话,这前脚刚迈出公司,后脚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样。

我没有回复,仰着头疲惫的叹口气,回头看看这个奋斗了两年的公司,当初怀着怎样的憧憬加入了这个公司,怎么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怎么得到赏识和肯定,怎么初当领导,又是怎么跌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一切好像一场戏,如今没戏再唱了,也就得离开这个舞台了。

我的工作证一早就被注销,它已经不能让我进去车库停车了,我只能把车停在马路边。我走到写字楼大厅,霍北已经等在那里。我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也不用这么鄙视我吧,霍北得拐几个弯才能知道我被开除了啊,他却好像比我知道的还早一样。

见我双手插着兜潇洒的走出来,霍北放心下来,笑着迎上来。我耸耸肩说:“你们消息通道都是光纤的把,有没有这么快啊?”

霍北笑着问:“还贫的出来啊,你怎么一点事没有啊?你东西呢?”

“有什么事啊,一份工作而已,没了再找呗。”我不屑的说,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直握着的小兔爷递给霍北,“就拿了这个,别的扔了。”霍北看着小兔爷,想起我们一起陪Jeff一家在南锣鼓巷玩的情景,笑起来。“喂,笑什么笑,我失业了哎。”我又把小兔爷揣回兜里,继续往门外走。

“你是没心没肺。”霍北鉴定完毕,看我脸色不好,知道我怎么装心里都是不舒服的,就安慰的搂搂我的肩膀。

“不用安慰我,我一点事儿没有,现在觉得少了个负担,轻松得很。”我也没管他,继续走。

一走出写字楼就看到靠在一辆奔驰车边的高珊珊,她一席黑色包身筒子裙,戴着墨镜,白嫩的脸上鲜红的厚嘴唇格外显眼。她看到霍北和我一起出来,还搂着我,猛的摘了墨镜,大步走向我们,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醋味冲出去十万八千里。我重重的叹口气,望着天空,心里控诉,老天你丫到底还要怎么整我啊。

高珊珊走到我们面前,端着尖尖的下巴尖声问:“呦,姚远,这大白天的怎么没上班啊?”我看着她问:“你怎么没上班啊?” “你!”高珊珊瞪着我,咬着红嘴唇,撰紧拳头。

霍北依然没有放下搂着我的手,相反搂得更紧了,他警告高珊珊适可而止。 “跟你没关系。”高珊珊气呼呼的对霍北说,然后一把拉开霍北搂着我的手,指着我的鼻子说:“姚远, 你有男朋友还在这里跟别人勾肩搭背的,你要不要脸啊!”

我几乎是本能的说:“反正我没卖自己。”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而害我沦落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高珊珊还载众目睽睽下指着鼻子讽刺我,笑话我,我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到了午休的时间,写字楼的人流大了起来,因为高珊珊的打扮,我们站在门口格外引人注意。“你以为你高尚吗?你以为你那些破事没人知道吗?”高珊珊冲我喊道。我看着高珊珊,手里攥紧小兔爷,强迫自己冷静。

“高珊珊,你闭嘴。”霍北好不客气的拨开她指着我的手,挡在我面前。“霍北,你给我躲开。”高珊珊气得直跳脚,使劲推霍北。霍北纹丝不动,抓住她的手腕,要拉开她。我从霍北身后走出来,霍北一分神,高珊珊抽回手,反手给了我一个嘴巴。

我几乎条件反射一样,没有拿小兔爷的手直接还了她一个嘴巴,声音闷响。霍北被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吓一跳,才反应过来,忙把我护在身后。“你!”高珊珊捂着被我扇的半边脸,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瞪着我,扑上来要打我。

霍北挡着高珊珊,我站在霍北身后冷冷地看着泼妇一样的高珊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嘴里怎么难听怎么骂,我反而不再生气了。这么一个尤物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什么都不顾了在这里张牙舞爪的闹,不仅可笑,更可悲。高珊珊指着我说:“姚远,我高珊珊跟你势不两立!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觉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你么?”我冷笑一声,没理她走了。

当你觉得自己已经很倒霉的时候,往往更悲剧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你。我绕过高珊珊和霍北,看到站在我车边不知看了多久的杜煦,我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另外两个人也发现了杜煦,停止了拉扯。

高珊珊笑起来,开始捋顺自己凌乱的头发,拍拍褶皱的上衣,仰着头看着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有点不知所措,霍北站在我身后也没有说话。杜煦慢慢走过来,什么都没说,挤出一个微笑对我伸出手想拉我走。

我把手递到杜煦手中,他紧紧攥住我的手,一用力要把我拉走。可是就在这时候,霍北跟上一步,一把拉住我另一只胳膊,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我无助的回头看了看霍北,刚刚被高珊珊甩了一嘴巴我没哭,可此时我急得泪如泉涌,力不从心,只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哭。

高珊珊看着此情此景,气得牙根痒痒,她使劲拉扯霍北,想让霍北松开我,但是霍北好像铁打的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好像全世界就算崩塌了他也会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一样。

我又看看杜煦,他没有霍北脸上的严肃和霸道,仍然是漠然的一张脸看着霍北,可是他拉住我的手心出汗了,我知道他心里也很挣扎。我们三个人,此时只有一个人松开手才能结束如今这一场闹剧。我这时真正身心都感觉到被撕扯分裂的感觉,我用力想甩开他们两个人的手,可他们都攥得很紧,我根本甩不开。 我挣扎着,哀求着他们不要逼我。

杜煦看着霍北,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似乎能感觉他们在交流什么。我已经完全傻了,只能看着他们。忽然杜煦和霍北好像达成共识一样,同时松开了我的手,我还没反应过来,霍北紧接着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同时一手毫不客气的推开高珊珊。他一手把我扣在怀里,一边扬着下巴傲慢的看着杜煦,在宣布主权。

我就是纠结,靠在霍北怀里,我却一心担忧杜煦。我看着杜煦,他还是刚刚的样子,可是他放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额头青筋暴起,马上就要爆发。我吓得不知所措,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顿时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想要拉着霍北逃命,可是霍北倔强的一动不动。我终于知道刚刚高珊珊拉不动霍北并不是她故作娇弱了,而是霍北力气大的惊人。

我劝不走霍北,只好哀求的看着杜煦,一边看着他,一边摇着头哭。我不知道杜煦当时怎么领会我的意思,但是他看着我的目光中好像有无法诉说的痛苦和绝望。他最终还是一言未发,转身走了。

我看他离开,我下意识想推开霍北去追,我似乎刚刚意识到他才是我男朋友。我想挣出他怀抱,霍北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趁他一分神,我推开他追向杜煦。杜煦已经开车走了,我也不想上演追着车跑这种转着圈丢人的戏码,忙掏出手机给杜煦打电话。连续打了好几个,杜煦都不接,我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抱着手机大哭起来。

高珊珊好像看够了好戏,刺耳的笑起来,来回嘲笑狼狈的我和霍北,满意的上车离开了。霍北走到我身边,他想扶起我,我头都不愿意抬,挥手让他也走。他没说什么,很听话的回写字楼去了。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了,才知道什么是没了。

我在大街上哭了半天,终于哭累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我拖着僵硬的身子回到家,打开电脑,习惯性的查邮箱。一封未读邮件,是我定的马尔代夫的酒店发来的,他们提醒我这次旅行,并发了行程单给我。我看着屏幕上清澈碧蓝的海水发呆。

我愣神的功夫,又看到镜子里哭花了脸的自己,决定一个人去马尔代夫,不论怎样,先远离这里,等自己整理好了再回来。在人受伤的时候,逃避像是本能。我按照邮件的落款给酒店负责我的经理打了电话,说把计划全部提前到明天,并订了一张明天直飞过去的机票。我也没考虑钱的问题,一门心思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

几十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这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岛。

​马尔代夫,天堂一样的地方。我斥重金住了向往已久的水上屋,每天睁开眼都看到天花板上映着碧蓝的海水,屋里波光粼粼,除了大海的声音之外,周围一片宁静。我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享受着用两年积蓄换来的大自然的恩惠,心情逐渐也晴朗起来。

​果然这里就像我所想的,能够净化人的心。我在这里租了半个月的房间,所以不像一般旅游的人每天急急忙忙的到处看到处逛。我充分发挥了美国人那种享受生活的精神,真真切切的在度假。

一觉睡到自然醒,或者被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叫醒,然后就是踩着细腻的沙滩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或者下水懒懒的游泳,或者就什么都不做的泡在水里,或者逛街,再或者SPA。我还向前台借了本书,假模假样的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时候,用书遮住脸睡觉,好像自己是看书累了睡着的,模仿电影里的情节,做作的等待艳遇。

清净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这个东西,没两天我就过的不知道几点是几点了,完全回归了最原始的生活状态,靠太阳来判断自己的作息。

不知道来这里第几天,我同样穿着比基尼懒懒的盖着书躺在沙滩上,一遍听着音乐,一遍憧憬着有个沙滩帅哥能过来揭开我脸上的书跟我搭讪,然后我们就以这本书为话题开始畅聊,一起游泳,一起逛街,一起喝酒,然后回去以后完全忘了这次艳遇。

正想的高兴,有人果真拿开了我脸上的书,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心想,不会这么神吧,想什么来什么,难道老天觉得前几天对我太不好了要补偿我?等我流着眼泪适应了强光,看轻我身边这个穿着沙滩裤,赤裸着上半身的帅哥时,只剩张大嘴巴吃惊了。

“见鬼了?”杜煦笑着问。

“你你你你……”我有些结巴,脑子里被一个问题充斥着,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杜煦好像明白我的惊讶,他举起手中的一张名片,好笑的看着我说:“你当时订酒店的时候留了咱们俩的电话,酒店经理给我打电话确认的行程。”我这才想起来当时check-in的时候是个不大会说英文的人,支支吾吾跟我说了半天,我也听不懂这马尔代夫式英语,只能yes的应付着,原来他问我这个。我翻了个大白眼,拿起身边的墨镜戴上,又躺回去。

杜煦也躺在我身边,轻声说:“姚远,你这么不辞而别,叔叔阿姨都急死了。” 我撅着嘴不做声,心里郁闷,自己的生活处处都是破绽,别人轻易能掌握我的一切,觉得特别懊恼 。

杜煦看我不理他,也不生气,反而躺在我身边慵懒的问:“姚远,集市上去过了吗?”

“去过一次。”我说。

“吃过海蒂卡了吗?”杜煦问。

“海蒂卡是什么?”我一听,摘下墨镜看着杜煦,杜煦笑着看着我。

“你来马尔代夫不用做功课的吗?”杜煦像摸小狗一样摸摸我的头,眼里噙着笑。

我并不是不解风情的死心眼,我见他也不提那天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也就顺着他忘了一切,起码在这里只有我们,假装我们幸福。“当然不做了,你不是做了吗。”我顺势窝在杜煦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微笑起来。既然如此,我就把这段当成艳遇吧,其他事情等我回去在考虑吧。

杜煦轻轻搂住我,亲吻我的头发说:“傻丫头,我要是不来呢?”

我仰头看着杜煦乖觉的笑着说:“你要不来我就瞎玩呗,然后回去以后再也不看不听跟马尔代夫有一丁点关系的东西,就不觉得自己错过什么了。”

“哈哈,漂亮。”杜煦大笑,低头吻住我的嘴。如此美景、美人,很快撩起我们的浴火。杜煦直接抱我回了我们的水上屋,坏笑着。

在杜煦来了之后,我在马尔代夫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我们一起做SPA,一起游泳,一起潜水,到处乱逛,照了很多照片,吃了各种好东西,也包括海蒂卡,一种用鸡蛋和面,或者牛肉馅或者鱼肉馅,粘着面包屑炸出来的面点。

我们过着好似蜜月的生活,好像每天除了亲亲我我,腻腻歪歪就没有别的事情。也许在马尔代夫,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没有人干扰我,我越玩越疯,每天粘着杜煦,好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不是要他背着,就是要他搂着,时不时的亲亲他,不分白天黑夜的做爱做的事情。

又是一阵云雨过后,我拨开被汗黏在我脸上的头发,安抚似的摸摸杜煦发烫的脸颊,说:“杜煦,总这样我会怀孕的。” 杜煦不以为然的说:“怀孕了好啊。” 我一听,心里有些沉重,真的好吗?如果在这里稀里糊涂开心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当然可以,这里对我来说就是完全另一个世界,跟我的生活脱节的一个世界,可是再回到北京呢?我们还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吗?我把这几天当做一次旅行中的艳遇,想要回去之后否定这一切,谁会希望一段艳遇最终怀孕啊,那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现在我们的感情到底什么样并不明朗,我也没有想清楚自己是不是就要嫁给杜煦,怀孕对我来说无疑是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可是杜煦好像很期待。

杜煦无力的说:“姚远,我爱你,我不知道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感觉到,我爱你。我不想放弃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我是爱他的,我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同时还爱着别人吗?我不能确定我对霍北的感情,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在我心里就不是平等的,我一直认为对霍北有任何感情都是错误的,所以我一直回避,抵触,甚至否认。如果也和霍北发生这一切一样的事情,如果我还没和杜煦在一起霍北就向我表白,如果来马尔代夫找我的是霍北, 如果……可是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如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记得原先看到一句话,老天唯一公平的一点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姚远,我不知道我能接受多少。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失去你更痛苦,所以我选择容忍。我会努力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只要你也跟我一起努力,我们会走过这个坎的。”杜煦的声音充满疲惫。

我没有说话,我心疼杜煦如此迁就我,我也不希望我们的感情有任何隔阂,可是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坎,霍北不是个坎,霍北也不是个考验,霍北是一段错过的感情,是可惜的,是无奈的。他只是出现在错误的时间,他不是应该被践踏的,而且这个杜煦口中的“坎”,我并不需要迈过去,我也迈不过去。

我假装累了,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杜煦在我身边也不动,但我知道他没有睡,我们再一次同床异梦,睡在一起,两个人想的却完全不同。

玩了几天之后,我又不得不回到那个伤心的城市。

一打开家门,我妈三步并两步奔到门口,看着我鄙夷的说:“哼,得回我未来女婿上过警校,不然还找不到你了。”

“妈,我也想你。”我把行李扔给杜煦,给了我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钻进屋里上厕所去了。

“这死孩子什么时候能不让我操心啊。”我妈没了脾气,瞪着我的背影念叨。

“阿姨。”杜煦跟我妈打招呼,把行李一件件拿进屋里。

“杜煦辛苦了啊。”我妈帮杜煦把行李放好,拉他坐在沙发上说。

“嘿,人家在马尔代夫有我这么个宝贝儿陪着,辛苦什么啊。”我刚好从厕所出来,看到我妈对杜煦的态度整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没好气的说,“你这也太偏心眼儿了吧。”

我妈白了我一眼,“我是说杜煦找你这么个媳妇,他辛苦了。反正啊,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了,就让杜煦去操这个心吧。”我妈说完,又示好的拍拍杜煦的肩膀说:“货已售出,恕不退换啊。”

我看我妈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笑着说:“嘿呦喂,这不奸商么。”我看我妈削苹果,马上制止说,“妈,我不爱吃苹果。”

“没皮没脸吗你,我给人杜煦削的,杜煦爱吃。”我妈没停下手里的活说。杜煦一听忙道谢,听着我们母女俩抬杠,他忍不住轻笑。

“得嘞,以后他管您叫妈,我叫您丈母娘,您看成么?”

我妈没接我的话茬,削完苹果递给杜煦,起身痛苦的扶着额头说:“不行了,阿姨回屋躺会儿了,你们聊吧。这刚清净阵子,她一回来脑袋又大了,消化不了了,我得休息会儿。” 说完她使劲剜了我一眼,扭头就回屋去了。

杜煦在我妈进屋后终于笑出声来,他吃着苹果说:“你就这么气你妈啊?”我拿起桌上的梨啃起来:“她啊,想得开着呢,没心没肺就是她遗传的。” 杜煦笑着看我,然后若有所思的吃着苹果。

“哎,杜煦,跟你商量个事呗。”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胳膊肘拱了拱杜煦,“我想搬去跟你一起住。”

杜煦很高兴的说:“行,那你准备好我来接你。”

“好,那我收拾一下,就这两天。”我也笑着,“杜煦,你也赶紧回家吧,看看杜叔叔阿姨他们”

杜煦吃完苹果,起身向我妈告辞,回家了。

杜煦刚走,我就听到爸爸妈妈又为了不知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我回自己屋里,关好门,有种想逃逃不掉的烦躁。爸妈吵架的声音穿过门缝传进我的耳朵里,弄得我心烦意乱。我不知道如果我跟杜煦结婚了,1年,5年,或者10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无条件的爱我,我又是否能够坚定不移的爱他。那个时候不知道我们会像我爸妈这样天天吵吵闹闹的生活,或者像他爸妈那样每日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如果我的家庭带给我我家这种生活方式,杜煦的家庭了给他父母那样的生活方式,那么时间长了,会是我改变了他,还是他感染了我,亦或者我们都不是当初的我们。

“姚远。”愣神的功夫,我妈嘟囔着推开我房间门,看我大开着衣柜的门,把衣服翻得乱七八糟,忙问:“你这又要去哪啊?”

我敷衍的说:“哦,我准备搬去跟杜煦一起住,怎么也得生活一段时间才知道是不是要结婚的人啊,是吧,你不是催我结婚吗?”

我妈指着我愤愤的说:“你爸嫌我烦,你也嫌我烦是不是?你们两个白眼狼。”我妈又开始期期艾艾的说着自己的委屈,说着还不忘给我捣乱,把我挑出来的衣服又顺手塞回去。

我不耐烦的说:“妈,别给我捣乱。” 我妈被我高声打断,一下不知所措。长大之后我经常和我妈逗贫,可我从没有跟她大声讲话或者生气。我妈一下好像拔掉电源一样,愣在那里。

“姚远,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爸也听我一嗓门,走过来对我怒目而视。

我闷头继续收拾,没有理他们。我妈一看见我爸来了,也不管刚才吵得多不可开交,立刻楚楚可怜的看着我爸说:“女大不中留啊,这才跟杜煦好了多久啊就要搬出去。简直就是养了头白眼狼,跟你一样,你们都是白眼狼。”

“你要搬出去?”我爸问。

“恩,搬去跟杜煦住。”我没好气地说。

“什么时候回来?”我爸问。

我一听,抬头看着他,有些迷茫。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搬出去还搬回来吗?搬回来吗,那什么时候搬回来?不搬回来了,就直接嫁给杜煦了吗?

“哎,好了,你也别跟着哭哭啼啼的,孩子大了自然要离开我们的,你又不是没想过,至于这么脆弱么。”我爸看我说不出话,转头安慰我妈。我妈也没接话,一下低着头沉默,看来老太太走心了,离别的难过气氛渲染了整个屋子。

“哎呦,我不就在五环那儿么,跟这就差一环,不远。又不是什么远嫁天边再也不回来,你们要见我随时不都可以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至于么。”我让我妈带的鼻子莫名其妙的酸起来,“我就过去住一段,过段日子就搬回来行吧。”

“就是,孩子去美国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我爸也搭茬一起安慰我妈。我妈耷拉着脑袋回屋去了,我爸看着我铺了一地的衣服说:“不用带那么多,不够随时过来拿。”我点点头,懒得说那些催泪的台词,却也没心思再收拾。我蹲在地上,胡乱叠着衣服没理我爸,他也识趣的走了。

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变得很怪,妈妈异常沉默,爸爸看我总是欲言又止。我实在不想在这种低压的环境里呆着,想找人出来说说话,打开手机翻着通讯录,一时又不知道能找谁。我跟陈水和林星的关系如今也很狼狈,胡静也有阵子没联系,不知道现在她在忙什么。当我看到霍北的名字,我心一揪,那天就顾着杜煦了,当时推开霍北,连道歉都没顾上说就追着杜煦走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脑子里一片混乱。在这个熟悉的城市,果然被我扔下的一堆错综复杂的生活还在这里等着我,我刚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扑面而来,瞬间又将我拉回到离开前的状态,沮丧。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街上急急忙忙的人群,深深怀念在马尔代夫与世隔绝的生活。那是逃避,赤裸裸的逃避,是我最擅长的处理方式,可惜那只是暂时的逃避,只是推迟了我不得不面对自己惹的烂摊子的时间而已。想着,我不禁萌生了一个想法,我想逃开这里,长时间逃开,甚至永远逃离这里,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从新开始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过另一种生活,好像游戏删档,从头开始一样。

杜煦来接我的时候,爸妈出奇的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的令我有点不知所措。妈妈故意赌气似的在屋里不出来,爸爸送我们到门口,有些无奈的低声说:“怄气呢,过两天就好了,你也多回来看看。”

我没多说,点点头就想走。杜煦跟我爸寒暄两句,提起我的箱子跟我一起出门了。我们开车路过我家窗户下的时候,我下意识抬头望向我家阳台,我妈果然在看着我们。我心里一下不知道什么滋味,明明只是搬出去而已,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妈妈到底为什么伤心,为了我不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吗?

杜煦看我一脸委屈,嘴角提起一丝笑容,右手拉住我的手说:“我会陪你多回来的。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全都是你的,我不会管不会问。”我有些惊讶的看着杜煦,即使这是一句经典了很久的台词,可是我却仍旧感觉到杜煦的真诚。杜煦露出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说:“干嘛这个表情,不是你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听到这个羡慕的不行吗?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我很不解风情的盯着他说:“杜煦,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杜煦说:“我的心很简单,我爱你,什么都挡不住我爱你。”我不知为何心里一沉,杜煦越是对我好,我心里越是不安。我不知道杜煦为什么每次在我觉得他接受不了,他无法承受的时候,第二天突然没事一样的出现,而且反而对我更好了,让我每次都自责不已。

“杜煦,我不值得。”我有些抵触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使劲对我好和无下限的迁就我,我觉得跟这样的他在一起我背负了太多压力和内疚,渐渐地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谈恋爱还是在恕罪。眼下我只希望能够卸下一些担子,哪怕一点也好。

杜煦安慰我说:“傻丫头,怎么不值得,我也没有做很多,我还做得到。”

“杜煦,你这样我心里不踏实,特别不踏实。你应该跟我吵架,你应该跟我生气,每次我都希望你能够发泄出来,而不是莫名其妙的让一切烟消云散,你能明白吗?”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想回报他。当我负担不起他对我的好的时候,我和他的世界什么都剩不下,只有拼命弥补,让我应付不暇。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不想说感情的事情,我扯开话题:“陈水呢,你见过她了吗?”

“嗯,”杜煦一副坦然的样子,“她很难过。”

“她肯定难过啊,我都这么难过。”我一听,止不住的心疼,“你知道吗,我跟陈水才是真的叫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从高一开始,我们俩形影不离的,心里所有的话,无论是善良明朗的还是腹黑邪恶的都从不隐瞒对方,第一时间分享出来。但是陈水太聪明了,这十年她太了解我了,比我还了解我。可我自以为很聪明,却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年,我们只吵过两次架,每次都让我印象深刻。”那两次吵架,比失恋更让我难过,甚至现在一想到都会想哭。 我叹口气说,“年纪越大反而越扭捏,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小时候简单。”

杜煦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悠闲地开着车说,“你给她打个电话吧,俩人都那么难受还都端着。”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杜煦说:“我明白,可……我有点怕。” 我怕她不原谅我,我怕她再骂我。她总是骂我,她骂我一句,要比一千个人骂我一百天还让我难受。对于我,她就是有放大百倍的杀伤力。 杜煦一下让我逗笑了,“傻丫头,你真傻。”车流以龟速前行,我却飞速的回忆着过去,开始很认真的想个办法找陈水认错。

到了杜煦家,天已经黑彻底了。我哼着歌把自己的东西布置好,杜煦本来很整洁的家变得有些拥挤,有些凌乱。杜煦一边陪我收拾,一边计算着明天去再添置一些什么。

杜煦在厨房里弄吃的,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杜煦的手机响了起来。

“杜煦电话。”我也没看,冲厨房喊到。我拿起他手机一看,竟是陈水。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没有出声。

“杜煦,问你个事,姚远工作找得怎么样啊?我刚好一个客户好像在招人,条件待遇都挺好的。我昨天跟他说了下姚远的情况,他很满意,让姚远下周去面试呢。”陈水的声音有按耐不住的兴奋和高兴,一时没注意电话这头始终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面试,时间地址发过来。”我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动,强克制自己热泪盈眶的冲动说。

“我就是顺便聊到你了才……”陈水一听是我就开始找借口,我打断她,对着电话大喊:“陈水我爱你!”

陈水此时一脸嫌弃却又开心的不行的样子我都可以想象出来,她一下不出声了,我在电话这头咯咯直笑,陈水冷冷的说了句:“神经病。”然后就挂了电话。但是我知道,这个僵局终于打破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关心我,都那么爱我,我更为我们言归于好而兴奋,不禁连蹦带跳的窜进杜煦怀里,此时他听我大吼正举着饭铲子跑出来。

我很快就接到陈水发来面试的短信了。我得意的冲杜煦摇晃着陈水的短信说:“看,我们和好啦。”

杜煦看了看短信说:“你怎么就知道?”

“因为她是我的陈水,我就是知道。”我嘚瑟的笑着,开心的跑去卧室里,找到本子记下来。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默契,两个人心心相映,根本无需去说“对不起”和“我错了”,就一句话便知道对方的想法。就好像现在,我可以肯定她和我一样在为我们的和好而兴奋不已。

在杜煦家住下了,生活又平静起来,好像前一天还心痛的喘不顺气,第二天又一切都回归原来的轨道,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我按照时间地点来到陈水介绍的公司面试,结果很好,面试结束就被通知上班,而且工资还比过去的要高,福利也着实不错。

我从那家公司面试出来,拨通陈水的电话,骄傲的告诉她我被录取了。陈水一如既往的夸我,她一直那么以我为傲。 我为了感谢她,特地约了下班请她吃饭,算下来也有阵子没见她了,怪想得慌。陈水答应:“好啊,叫上林星,咱仨好久没聚了。”“恩,好啊。”我也痛快地答应,自从知道她的事之后,我总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可是总要有一天我或者她迈出这一步,因为无论怎么折腾,她们都是我的瓷器,我一生的朋友。无论她们怎么刺挠我,她们绝不会抛弃我。谁迈出第一步并没有关系,因为我们都爱彼此,不会计较这些。

我跟陈水约好之后,我就给杜煦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到处报喜之后,我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溜达。我拎着包打了辆车来到西单,那是上学时候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上班了反而去的少了。

西单还是原来的样子,人流还是那么大,各种打扮奇怪的孩子们,还有数不胜数的漂亮姑娘在你眼前晃,人最多的时候在君悦前面的天桥上去都走不动。每次来西单逛街,我们都是逛到商场关门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里是个多彩的地方,不仅人多种多样,商品多种多样,饭店多种多样,还时不时的可以目睹一些新闻事件,是个百去不厌的好地方。

这次我们约了去西单的翅酷吃鸡翅,所以我早早去预定座位。我看时间还早,就在西单逛得不亦乐乎。这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来西单,原先很怕孤单,去哪都要有人陪,现在长大了,才发现有时候独处也很开心,心里满满都是爱,也就不会在寂寞了。

不一会儿我大包小包的提了满手,样子很狼狈。我买了杯饮料在路边椅子上坐下休息。我打量着熙熙攘攘、形态各异的人群,眼尖的发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胡静!”我忙起身叫她。

那女孩回头,不是胡静是谁。她挽着一个看起来快四十的人的胳膊,四处张望寻找我。我又叫了一声她,提起购物袋三步并两步的向她走去。

“姚远。”胡静看到我尴尬的一笑。

我苍白的说:“哎,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应酬的事情只会,胡静给我发过几个短信,我都没有回复,一直没与她联系,因为我不知道她在整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不禁打量了下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个子不高,一身笔挺的西装,从里到外散发着钞票的味道,不大的眼睛透露着精明的光芒。

“这位是?”我问。

胡静低头不语。

我刻意瞧了眼那个男人的无名指戴着戒指,但是在看胡静手上却是中指带了个与他完全不同款式的钻戒。我心里一惊,胡静是走不出这个圈子了吗,难道她跟有妇之夫在一起?

“哦,您好,我叫姚远,胡静原来的同事。”我收起脸上的尴尬,礼貌的跟对那个男的伸出手。

我看到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也没有不情愿,他倒是自然的握住我的手说:“你好,我是胡静的朋友。”

经他这么一强调,又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我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我一句话噎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胡静低着头不看我,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拼命找个借口离开。 “该走了,司机在等呢。”那个男的不冷不热的说完,搂着胡静大步流星的走了。胡静回头看了我一眼,一眼尽是无奈。我为她惋惜,但是我不想再与她说什么,也许是应酬的事情让我后怕,也许是从她离职的事情开始,我们已经渐行渐远。

我没了心情再逛,直接去了饭店坐着等她们。陈水和林星赶到的时候,我正对着一堆五颜六色的鸡翅发呆,还停留在刚刚的惆怅里。

陈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敲敲站在我身边,毫不客气的弹了我一个脑奔儿说:“嘿,嘛呢?” 我抬头看看她们,傻笑了一下。

林星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我把她拉到身边的座位坐下,说:“林星我误会你了,是我不对,我自罚一串芥末的烤翅。”林星忙夺过我拿起的发绿色烤翅,放进陈水盘子里说:“不至于的,有的我确实解释不清,不过还好你相信我。你别吃这个,你吃不了芥末,还是给陈水吧,作死么。”我嘿嘿笑着说:“还是我们林星最温柔了。”“真肉麻。”陈水翻个白眼,大口吃起盘子里的芥末味烤翅。我也拿起一串变态辣的开始啃,我们俩马上脸全部涨红,大口灌着酸梅汤,等我们吃完手里的那串,一大扎酸梅汤已经见底。

我一边擦着额头上流下的汗,一边使劲撅着嘴给火辣辣的嘴唇扇着风。“瞧你那样。”陈水指着我面前一片鼻涕纸,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嘲笑我,“一点没个淑女的样子,你看人家林星。”说完,我俩一起看向林星,她嫩白的小脸此时也通红,一手攥着餐巾纸,一手攥着一串芥末烤翅,嘴里还忙不迭的嚼着,一边吸溜鼻涕,还时不时的擦擦眼泪。原来她不是不咋呼,而是她辣的说不出话。我们仨对视一眼,不禁大笑出来。

这天中午,我路过刘燕的咖啡厅准备进来看看她,顺便对付一顿午饭,尝尝她做的假洋餐。刘燕看到我热情地迎上来,笑着说:“好久没来了啊,霍北没跟你一块?”

“霍北?没有啊,怎么了?”我问。

“我听说他辞职去美国了。”刘燕睁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

我不相信,这事一点预兆没有,他要去了也一定会告诉我,就打岔:“美国?不会吧,他那英语水平?”

“哎呦,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美国吗?”刘燕一副“你怎么还不明白”的愠怒模样,我开始使劲回想,想他为什么要去美国。“想到了,不过不大可能。”我说,我自然一开始就想到了我跟霍北说过我的美国梦。我心里开始抵触,好不容易自己沉淀下来了,刘燕这个唯恐世界不乱的人又把往事像给扬起来,扬得像北京的雾霾一样,迷了我的眼,我又啥都看不清了。

刘燕去厨房,给我端了一个意大利面出来,坐在我对面继续跟我聊起来。她坐在我对面兴致勃勃的跟我聊起八卦:“哎,我昨天见着胡静了。她说关海结婚了。”

我好像被雷劈了一样不敢置信地问:“跟谁?高珊珊?胡静知道关海的女朋友是高珊珊?”

刘燕反问:“她那么爱他,可能不知道吗?” 她一个完全无关的人都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原来大家都活的很明白,只有我一个人总是后知后觉的,傻傻分不清楚,还像个小丑一样在这主持什么公道,简直就是哗众取宠。我自嘲的笑笑,没有接话。

“高珊珊,她都那样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娶了她。”刘燕不知道从哪听来上次应酬的事情,啧啧称奇,“她那是轮着来啊,她跟个公厕里的马桶有什么区别,随便一个男人脱了裤子就能上,轮着上,排队上。”刘燕说完就被叫去帮忙了,中午来吃午饭的人越来越多。我坐在那里,用叉子来回来去卷着意大利面,就是不放进嘴里。我仔细回味刘燕的话,她的“高珊珊是马桶”的论调,扎根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远走高飞

天越来越凉,干燥的空气让我很不舒服,我知道,冬天来了。在新公司上班有一段时间了,周围同事对我都很好,领导也很好。一切好像又回归到本来的轨道上,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琐事纠缠我,我每一天都神清气爽。我的心情很好,工作量虽大,不过也越来越顺手。

工作累了,我会习惯性的端着一杯咖啡喝一瓶矿泉水,站在办公室诺大的玻璃窗前,望着对面的楼,似乎心底一直相信那一天不经意间我又会看到那对可爱的酒窝。每次我都会没有缘由的想起霍北,不知道他在美国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碰到对他情有独钟的金发碧眼的美女,有没有在那边用不知所云的英语给别人讲老北京的故事。想起霍北,好像靠近太阳一样,虽然他离我很远,可是他的余热足够让我温暖。我不自觉地笑起来,脑海里充满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一个我和杜煦都不用加班的周末,我准备叫上陈水和林星,趁着天还没有那么冷的时候一起去郊区烧烤。周五的晚上,我窝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索罗北京周边好玩的地方。杜煦搂着我专心致志的看球,时不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吃两口,喂我两口,我们好像一对很平静的小夫妻一样。

正在我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地方时,刚要张口问杜煦的意见,我的手机很不凑巧的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以为然的接了起来:“喂。”

“喂,姚远。”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有种被闷雷劈了的错觉。我不禁又反复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心跳骤然提速。这不可能啊,他是最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的人啊。我下意识看了眼杜煦,比赛正在关键时刻,他并没有注意我。

我不好走开接,好像我背着他做什么一样,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此时我心里翻江倒海一样,这个声音代表了太多心酸和痛苦,仿佛一个声音就把当时原原本本的钻心的感觉带回我的身体。

对方听我没了反应,犹豫了一下,说:“我是岳阳。”

“我知道。”我心一沉,他为什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即便过了这么久,即便我经历了这么多,即便我以为我现在可以应付一切,即便我认为我真的已经把过去放下了,可我还是怕,一阵阵心悸让我声音有些颤抖。果然我还是不能以平常心面对他。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你,跟你说点事情。”岳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他语速很快,好像练习过很多次一样。每次在他说有事情跟我说的时候,那么对我来说就一定不是好事。

“我不想见你。”我冷冷的说,尽量掩饰心里的紧张。

杜煦本没有留意我打电话,一听我这么说,他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电视。

岳阳沉默了一阵,很明显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坚决的拒绝他,估计之前没有排练这种情景吧。沉默时候电话那头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之后他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说:“不会很久。”

我听出他声音里也有些颤抖,没有刚刚那样底气十足,心一软说:“那明天十点吧。”

“好,谢谢你。”岳阳很客气的说,说完我们就挂了电话。我把刘燕的咖啡厅地址给他发了过去,收起手机,再看电脑却没了兴致。

杜煦看了眼我的电脑,问:“怎么,周末想去郊区玩?”

“本来是。”我点点头。

“想去这里?”他示意我电脑上显示的地方问。

“恩。”我还是无精打采的回答,心里隐隐不安让我心烦意乱。

“怎么了,第一次见你说出去玩还无精打采的。”杜煦问。

“有个很久没联系的人约我见面,应该是有很难办的事情要求我,可是我不想见他,我也许能帮他,但是我不想。”我简单地整理了下思路说。

“去看看吧,既然求到你了,就应该是你能办到的。”杜煦把我拉进怀里说:“别多想,就当是个朋友,尽点微薄之力吧。你要是做不到,你就告诉我。”

我抬头看看杜煦,他用下巴的胡渣蹭了蹭我的脸蛋,笑着。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我想起前阵子和陈水在商场看到他和他女朋友,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样子,不像遇到什么麻烦,但是如果他过得好好的是断不会想起我的,他又不会真是说想找我叙叙旧那么简单。男人就是这样,爱你的时候好像处处为你着想、细心体贴,可当他变心或者厌倦的时候,他的自私和冷漠是足够让你心碎成粉末的。那时候你的痛心疾首,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刮过就过去的沙尘暴,掀不起他心中任何波澜。他既然来了北京这么久,现在突然跟我联系,我又能帮他什么呢?

胡乱想着,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表情凝重起来。杜煦看我心情不好,也关了电视,早早陪我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仔细的洗了澡、化了妆,挑了一身成熟的打扮,落落大方的站在镜子前审度自己。跟前男友见面,我怎么也不能弱了气势,毕竟“没有你我可以更好”的潜台词一定要给到。过去他撕碎了我的自尊,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懵懂的傻丫头,我不会再把我的感情当鱼肉一样仍在他面前任由他做刀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信满满的出了门。

我准时来到咖啡厅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坐在里面等待的岳阳。我的脚像粘在地上一样,一步也迈不动,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不停地对自己说我做不到面对他,我不想面对他。他瘦了,头发和衣服可以看出也都是他精心准备的,他还是那么臭美,想必他今天出门前也和以前一样照半天镜子。可是他浓密的剑眉不自觉得皱着,铜铃一样大的双眼遮半垂着,收拾得当的装扮也掩不了他脸上的疲惫。他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现在他该是按照他父亲的计划在美国继续念研究生的,此时为什么在北京?

虽然对他有一肚子关切的疑问,可是大脑告诉我我并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情。我们当初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我跟他说的很清楚,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以后我们不会是普通朋友,也不会是路人,因为在我心里他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我不会恨他,不会生他的气,不会为他难过,因为我连一丝怜悯都吝啬给他。

我想起那时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决绝,那么冷,我永远忘不了当初自尊被他践踏的样子。我是个怎样心气高的女孩,在他面前却那么一文不值。

我看着那张多少次出现在我梦里的脸,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攥紧。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准确的望过来,看到了我。他挤出一丝微笑冲我招招手,我连笑容都装不出来,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姚远。”岳阳没了过去玩世不恭的样子,大眼睛少了些生气,浑浊了不少。

“恩,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不愿看他,因为进来前远远看他觉得他沧桑了,就不想近看,怕自己这一看会勾起心底的怜悯,我不愿给他一丁点怜悯。

“你还好吗?”岳阳很庸俗的重复着老情人多年后见面的开场白。

我心里有些厌烦,“没什么事我走了。”

“姚远,”岳阳终于皱紧了眉头,泄了气似的看着我,好像刚刚的精气神都是他用力伪装出来的一样,“有事。”

“你说。”我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说。这一看,我总是会不自觉得盯着他皱紧的眉头,过去多少次他不开心的时候都是我替他抚平眉间的皱纹,让他再次眉开眼笑。我原来就不喜欢看他皱眉,不喜欢看他那么小却满是愁容。

岳阳低着头很为难,他咬咬牙看着我时眼睛已经有些红了。他还是这么爱哭。

“有事你就说,我没时间看你这煽情。”我一脸漠然的把脸转向别处。

“我这次来北京,是带我女朋友看病的。我……”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看得我莫名奇妙。

“说重点。”我很烦躁的说。 也许是因为我们是情敌吧,我对她莫名其妙的没有好感,在最开始的一点点内疚也很快被赤裸裸的厌恶所取代。当然,她有多讨厌我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只不过我比较坦率,直接告诉岳阳我讨厌她,所以在他心里我比较不可理喻。

“姚远。”岳阳叫我一声,我木偶一样抬头看他。

“她现在病的太厉害了,我记得你朋友的妈妈在医院工作,你能不能拖个关系给她挂个专家号?我是真的没办法了,需要多少钱你跟我说。”岳阳愁眉苦脸的说。

“就这事?”我问。

“对,我知道对你来说不是事,这人命关天,你帮帮我。”岳阳恳求的说。

“这是事,谁说不是事?我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我又不是北京市长,我还得滋是在北京发生的事不分大小我还都能管啊?现在的政策根本在医院走不了后门,就算院长是我爸,我也得门口排队。而且,”我顿了一下,看着岳阳绽放第一个很灿烂的笑脸:“我不愿意。”

说完我起身要走,岳阳一把拉住我说:“姚远,你怎么才肯帮我?你要我干嘛都行,只要你帮我。”

我鄙夷的看着他,“我要他干嘛都行”,他说这句话压根就不是真心的,等我真的提出我的要求他又会有无数个借口等着我,最终结果就还是他什么都不做就要我帮他。他这样脱口而出的承诺太多了,我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不过他一直不肯松开拽住我的手,看得出来他是下决心吃定我了。他知道无论多少年,无论我怎么对他冷漠,我最终还是会帮他,因为他也了解我,我心太软。

“姚远,也许对你来说也不容易,可总是简单过我这个外地人的。”岳阳眼泪在他那双桃花眼里打转,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就是这双眼睛啊,曾经那么吸引我,那是一双本该长在女孩脸上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以为自己就要妥协,我以为自己就要不顾这几年的痛苦再被他吸引,可是明显我忽略了自己,我已经不再是青春期的懵懂少女了,我已经不再需要打着任何“年轻”的旗号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找借口了。

“我不愿意帮你。我说过,就算你撞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你就不该那么天真的来找我,你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我狠狠甩开他的手,甩下一句话大步向门口走,我有种一分钟也呆不下去的感觉。

走出咖啡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发酸,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我怕岳阳不肯死心会追上来,我马上开车飞快的开离这里。

开着车,我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使劲挤挤眼睛才看清前面的路,一个急刹车,在撞到一个过马路的人之前停了下来。

我看着前窗外那个人指着我破口大骂,但是我没有打开车窗,只是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我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心中堵着的那口闷气发泄出来。早上那么费尽心机化的妆,此时已经乱七八糟了,我脸上好像个调色盘一样。

这时,有人敲我的车窗。我慌忙擦干眼泪,泪眼婆娑的摇下车窗一看,是个交警。交警冲我敬个礼,然后递给我一包餐巾纸,问:“同志,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不好意思啊,我马上走。”我点头致谢,慌张的接过餐巾纸说。

“前方200米有个停车场,你开过去休息一下吧。你现在情绪波动太大,开车很危险。”交警彬彬有礼的说。

我按照交警指的方向开去了停车场。停好车,我愣神坐在车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好一会儿,我叹口气,掏出手机给陈水拨去了电话。

“哈喽啊,姚远。”陈水很快接通了电话,听起来她心情不错。

我整理了下情绪说:“陈水,我有个朋友来北京看病,你妈那里能给挂个专家号吗?”

“呦,什么病啊?”陈水问。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能生气。”我说。

“不知道?你什么朋友啊?这病传染吗?”陈水说着仿佛在电话那头有传染病一样,远离了手里的电话似的,生怕被传染。

“哎呀,能不能挂?”我问。

“等会儿,你什么朋友啊?不能生气的病?”陈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警觉的问。

“没什么,你不认识,我一特好的朋友,好的跟亲姐俩似的朋友。”我知道我一说是楚晴,陈水一定不会管,只好这么说。

“姚远,你那么好的朋友我能不认识吗?我倒是觉得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姚远,你别脑子里进水啊,你不欠他们,你没有义务管。”陈水果然还是猜到了,她厉声说,“她对你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你与她没有对不起对得起一说,说得着吗。你是应该后悔,那也是为自己后悔,不是为她。你对不起,也只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看低了自己。你没有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是岳阳不是你。”

“她病的挺厉害的,能帮他一把,我心里也能好受点。毕竟当时那些烂事,不管谁对谁错,我肯定是错了,这样我心里能够舒服一点。”我很真诚地说。

“岳阳是不是找你了?他是不是犯贱啊,当初那么对你,现在怎么有脸来求你啊。”陈水似乎真的生气了。

“水儿,你就算帮我。”我求着说。

“姚远,你是真傻。我妈医院现在不能加塞儿,现在政策管的严着呢,挂号系统都改了,只能排队挂号。但是我也不会管你,你愿意趟这趟浑水你自己去。淹死了是你自找的,你活该。”陈水气愤的说。

“啊?这么严啊,那最近的专家号是什么时候啊?”我自动忽略了陈水后面的气话问。

“怎么也得一俩月之后吧。”陈水拿我没办法,想了想说。

“我去,那没别的办法早一点了吗?”

“每周会有几个专家加号,不过没戏,基本挂号室一开门就没了。”陈水想了想说。

“恩,行,我知道了。”我一听有门,高兴的说。

“具体的你上网查查,我也不清楚,不是我妈那个科的。”陈水说。

“好,那先挂了。”

“哎,你真是,活该。”陈水说完,挂了电话。

我回到杜煦家,杜煦也没问我见面怎么样,好像不知道一样,做好了一桌饭等我。

“杜煦,你不想知道我见了谁吗?”我沉不住气问。

“你想说会告诉我的,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杜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霍北的时候有阴影了,压根不好奇我的事情。

“杜煦,你不好奇吗?”我又追问,他这样让我心里特别没底。

“我需要担心嘛?”杜煦反问。

“不需要。”我回答。

“那就好,那我就不好奇。你有你的生活,你过去的生活会影响你将来的生活,可我控制不了。我能走进你将来的生活,但是我无法插入你过去的生活,那我只能接受他给你带来的影响。所以我不好奇,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你还是不是我的姚远就好。”杜煦解释道。

听了他很难得的说了一大串话,我有些惊讶。我惊讶于我听到他不好奇我的生活的时候竟然也高兴不起来,自由是有了,可我觉得还是会介怀,他是不是不关心我,还是他怕知道太多又会伤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仔细听杜煦的每一句话,反复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他说话的意图,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见我不说话,杜煦笑了一下说:“别想那么多,明天去郊游吧,我已经叫了陈水和林星。”

“不了,明天我有事情”我说。

“什么事?”

“去医院,帮朋友挂号。”我说。

“恩,好的。”杜煦简单的答应一下,也确实没有再问。

陈水晚些时候还是把挂号的网址发给我,她了解我我一定会尽力去帮岳阳,因为我们都一样。真的那么喜欢过,甚至爱过,就算最后闹得怎么不堪,我们心里都不会希望他过得不好。在别人面前装的那么坚强,好像再见到旧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换得别人一句言不从心的“真坚强,真洒脱”,可只有我们知道,我们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在心里压制住那番波澜,才能不把自己的难过表现在脸上。就算我们嘴上如何不肯承认,可是我们总会为他们保留一片柔软,真心祝福他们。

周日下午我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情况。由于从我妈那里听来的挂号经历很恐怖,有很多人来北京求医,都是下了血本来的,所以很多人挂号排队都是前一天晚上就来的,在医院门口排一夜。

杜煦看我坐立不安的,给我热了一杯奶说:“怎么了?”

“杜煦,你说我挂周一的号,用不用现在就去排队啊?”我抱着杯子问。

“为什么现在就去啊?”杜煦一脸茫然的反问。

“你不知道现在挂号有多夸张。”我夸张的比划着说。

杜煦让我逗得直乐,说:“那你还不快去,你这一礼拜就一科就5个号,你还不去。”

我一听,一拍杜煦大腿,仰头干了一大杯热牛奶就跑去换衣服准备出门。杜煦要求陪我去,但是我觉得外面太冷了,为了岳阳折腾我一个人就算了,在加上杜煦就太不划算了。杜煦被我勒令留下看家,只好嘱咐我一堆之后目送我离开。

我来到医院门口,乖乖,我妈说的一点不夸张,很多人带了凳子甚至被子,准备一夜在这住下了。医院大厅已经满了,我只能找到队尾,哆哆嗦嗦的站在医院外面的院子里。挂号室要到早上6点才开始工作,现在才晚上点。我心里一边痛骂岳阳,一边无可奈何的等在那里。

过了一个小时,我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气温降了下来,我想买点热的喝的。一转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排了几个人。我陪着笑脸对我后面的大婶说:“大婶,我去买点喝的,您能不能帮我看着位子?”

“你去吧。”大婶不以为意的说。

“谢谢您。”我点头哈腰的连连道谢,然后跑去买了一杯热奶茶回来。

等我再要站回队伍的时候,大婶身后好几个老头指着我高声说:“你这个同志怎么插队啊!”

我忙解释:“我本来就在这里的,就是去买了个水而已,我跟这位大婶打过招呼的,她可以作证。”

“离开队伍就得在后面重排,那要是我也打个招呼回家睡觉去了,明天早上过来站回来,你干吗?”一个大爷气势汹汹的说。周围几个人都随声附和着。

我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大婶,丝毫没有要替我说话的打算,只好无可奈何的走到后面队尾。这一下,居然往后了十几个,真不知道排一夜能不能挂上明天的号。我无聊的排在哪里,一会儿鼓捣鼓捣手机,一会儿望着天发呆,时间好像慢的像蜗牛一样。

杜煦给我打电话,他到底没相信我跟他说的挂号的壮观场景,问我怎么还不回家。

“傻瓜,你以为我大半夜的逗你玩呢?我这排队呢,这样前面还排了三十多口子呢,都不一定能挂上。”我郁闷的说。

“那我替你排去。”杜煦说。

“别别,得了,明天你上班还有事呢,我答应的事情,我能做到,没事,就是熬一夜吗,没什么。”我安慰他说。

“那我去陪你。”杜煦说。

“不用,那咱们就亏了。”我细心地把我的逻辑讲给他听,他好笑的说:“那我陪你打电话。”

于是我们俩打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的手机就光荣没电了。风吹的时候有点凉,我坐在地上,蜷着身子,想睡觉,又怕被人插队。我总觉得排我后面的男的贼眉鼠眼的,俩眼珠子大晚上的贼亮,好像转瞪着钻空子一样。

我前面是个年纪跟我妈差不多的阿姨,她也无聊,转过来跟我聊天。

“小姑娘你排得哪个科啊?”阿姨问。

“呦,我也不知道哪个科,我得挂号时候问问。”我想了想,还真不知道。

“什么病啊?”

“不知道。”

“呦,”阿姨一听,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问:“那你?”我这来挂号又不知道什么病,确实说不过去,阿姨肯定是误会了,铁定当我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传染病呢。

“我没事,我没见过病人,是我一弟弟的媳妇,我帮他们挂的。”我忙摆摆手,表示我没有被传染。

阿姨一听,这才放心,又凑过来聊:“这病怎么得的你知道吗?什么症状?”

“这我不清楚,这事儿谁也不爱往外说啊,是吧。”

“那倒也是。”阿姨说完,又开始聊起她的家事,她的儿媳妇怎么对她不好吧,她怎么辛苦怎么不容易,这么大岁数还得在这熬夜给孙子排队。

我也没事干,倒是乐得听她念,一晚上过的也还可以。凌晨的时候,阿姨也年纪大了,是在说不动了,声音越来越小,坐在板凳上睡着了。我看着周围的人稀稀拉拉的倒了一地,各种姿势睡去了,我也困了起来,硬撑着眼皮开始做操提神。

不知不觉,我还是一边做操一边睡着了。还是阿姨拍拍我叫醒的我,说开门了。我忙道谢,还好没有被插队。等到我挂号的时候,被那个小护士好一顿白眼之后才告诉我那个专家的号已经没了。

我很无奈的撑着眼皮回到杜煦家,杜煦还没有起。我随便洗洗脸,化化妆,做了些早饭就匆忙上班去了。这一天的班上的艰难,好像一直在跟困意作斗争。领导看我脸色苍白,寒暄了几句,毫不留情的给我留下更多的工作。我因为太困了,大脑不怎么转,工作效率很低,只好加班。我一个人在写字楼里加班,天什么时候黑的,谁又帮我开的灯我都没有注意。

我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忽然想起乔宇的姐夫在一家合资医院。我毫不犹豫的给乔宇打电话,忘了自己遵守了4年的诺言不去打扰他。

“姚远?”乔宇接通电话问,“出什么事了?”

“乔宇,我想要你帮我拿个医院的专家号。”我直接说,跟乔宇我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因为他知道我既然跟他开口就是他一定可以办到的,他也知道凡是我跟他开口也一定是我没办法了才找他。

“好嘞,一会儿给你回复。”乔宇爽快的答应了。

“谢谢。”我很感激的说。

“嗯。”乔宇没有多说一句,他挂断电话。我长舒一口气,还好他没有追问给谁挂的,不然我又要解释半天。

乔宇很快给我发来一条信息,给我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说已经安排好了。我收到短信之后,欣喜的拨通岳阳的电话,他显然对于能接到我的电话感到意外。

“姚远?”

“我这有个专家号,一会儿给你发的电话,你跟他联系就行。”我简单地说。

“好,谢谢你。”岳阳欣喜若狂的说。

“我不在欠你,你不要再来找我。”我决绝的说完变卦了电话。

结束了吧,我默默地祈祷,这段孽缘不要再继续了。

我拖着疲累不堪的身躯回到家,看到杜煦,我没换鞋就走过去抱住他。杜煦安抚的拍拍我说:“好了,看你这么累,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晚上你泡个澡早点睡。”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点点头,不愿说一句话,跟岳阳的交流似乎用尽了我全部力气。

在大餐面前,我心里满满都是幸福,胸闷头疼去无踪。我很快忘记了纠结几天的不快,满足的大口嚼着。

杜煦看我一边吃还一边笑的样子好玩,停下筷子只是看着我吃。

“杜煦,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很开心的表扬他。

他又好气又好笑,“我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现在就撑死了。”

我眯起眼睛嘿嘿的笑,杜煦也笑起来说:“看到你笑了,我才觉得天晴了。”

“天天带我吃好吃的,我让你天天都阳光明媚。”我厚着脸皮说。

“我升职了。”杜煦淡淡的说,说得好像是他哪个老朋友升职了一样,高兴,但又有事不关己的平淡。

“哇,这么厉害?杜煦你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嘴里塞的满满的,充他竖着大拇指称赞道,“可以啊你。”

“还行吧,我想问你一件事。”杜煦浅笑一下说。

“什么?”我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坐直了瞪着他说。

“咱们结婚吧。”杜煦眼中带笑,一句话好像清风带过一样不着痕迹,吹到我耳朵里,却带给我晴天霹雳。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杜煦,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今天如此突然的跟我求婚,毫无预兆。

“为什么?”我很煞风景的问。

“你这是什么反应?没有为什么啊,我想请你吃一辈子饭,我想一辈子阳光明媚,不行吗?”杜煦没有生气,还是他的招牌笑容。看着他何须入春的微笑,我觉得后背一阵发冷,他这个微笑下面隐藏了他所有感情,他难过也是这张脸、生气也是这张脸、开心还是这张脸。

“行。”我木讷的点头说。

“哪个行啊?”杜煦笑着问。

“想请我吃一辈子饭,想一辈子阳光明媚,行。”我说。

“那结婚呢?”杜煦问。

“让我考虑考虑吧,有点太突然了。”我斟酌了一下,说。

“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杜煦依然笑着。

我在看眼前可口的一桌饭,举起筷子不知道往哪落。我没了胃口,胡乱巴拉着眼前盘子里的菜,机械的继续吃着。

杜煦跟我求婚了,这对我来说似乎不应该是个意外,我们不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吗,从一开始我们俩就没有耍流氓的打算。我以为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还在杜煦身边,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应该像所有女孩子一样,感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应景的在眼里打转,然后扑进他怀里边笑边挤出眼眶里的眼泪说我愿意。这时候周围会有很多人为我们鼓掌叫好,会有人祝福我们,没准还有服务员出来撒花瓣。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人硬塞进怀里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我扔掉炸弹,它就会爆炸,那到时候会殃及很多人;如果我不扔掉炸弹,我只能抱在手里,时时担心它什么时候会爆炸,提心吊胆到死。我想,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郁闷,脸应该是灰绿色的吧。

回到家,我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杜煦。我想逃,我不想看到杜煦看着我的期待的眼神。我开始失眠,虽然杜煦没有再提这个问题,但是我心里还是在催促自己做一个决定,我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抱着这个炸弹生活。

求婚之后,杜煦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升职让他的工作量大大增多,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下意识逃避他,我养成了早早上床睡觉的好习惯,可是失眠让我觉得睡觉是个太漫长的过程。每次听到杜煦回来的声音,我就立刻倒头装睡。杜煦会安静地抱着我,不问我也不拆穿我,很快他就睡着了。我看着他熟睡的脸,看着他睡梦中皱紧眉头的样子,闻着他身上越来越大的酒味,我心疼得很,可就是下不了决心。我不知道阻挡在我们之间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顾忌什么,我只知道,这是条鸿沟,是我逾越不了的鸿沟。

这天晚上,我实在睡不着,电视剧也全部看完了。正一个人闷头纠结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外国的号码,有些莫名其妙的接了起来。对方很礼貌的跟我问好,介绍了自己是美国某个很好的企业,然后问了我一堆没头没脑的问题,比如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自己在职业领域有什么优势等等。我听着对方不像什么诈骗电话,因为我再三核实了对方的信息和我的信息,对方极有耐心的一一为我解答,并且很热情地介绍了他们公司总裁助理的工作给我,说着丰厚的待遇和福利诱惑我。我听得一头雾水。对方很开心的要了我的邮箱,说会发给我详细资料,让我考虑好给他们回邮件。直到挂断电话,我都没明白过弯来。我拿着电话坐在床上发呆,看着窗外高楼丛立的尽头,天际发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了这个公司,上了他们的官网,与刚电话里说的信息一样,并且看到总经理助理一职却是悬空着,挂在网上招聘。这家公司有上千员工,看起来规模不小,按照主页新闻来看,是个势头正好的上市公司。虽不是世界五百强,但也发现前景一片大好。

由于对方并没有要我任何支付信息,也没有说会收钱等等,我暂时打消了这是诈骗电话的可能。正看着,我就收到了一封邮件,一核对,就是该公司HR发来的一封工作录取通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继续在这里纳闷,我也不好再发邮件问他们为什么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砸我头上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得到的我信息。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之前留学毕业之际,在自己海投简历的时候是不是也投了这家公司,因为一看这家公司的信息就是我一定会投得那种,符合我对我未来工作的一切幻想和计划。我也没有急着答复对方,只是回邮件解释说自己在国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这个事情。

也许是杜煦求婚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想要逃走,我竟没有想要拒绝这份工作的心情。我没有马上接受它,但是心里却踏实下来,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到一条后路一样,松了一口气。如果我答应结婚,就可以结婚;如果不答应结婚我也有了借口,哪怕没有想好要不要结婚也有了延迟的理由。我为自己精明的小算盘暗自得意,更是开心能够这么幸运,在最关键的时刻接受了这个电话面试。我关了电脑,睡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我不愿一个人在家自我摧残,干脆约出来陈水她们陪我一起打发时间。我还是约到后还那个酒吧。

“姐,你喝点什么?”调酒师热情的问。

“给我来杯烈的。”我说。

“烈的?”

“我也没怎么来过酒吧,我也不知道,你看着来吧,就是纯的,不兑饮料的那种。”我胡乱指着他身后的酒架说。

调酒师转身拿出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冰块进去,又挑了一瓶酒瓶很花哨的酒给我倒了一杯。我看这一杯样子一定很贵,不过也没管那么多,仰头干了下去。

调酒师惊讶的看我根本不会喝酒,一种要拼命的气势,忙拦着我说:“姐,这是洋酒,没你这个喝法。”

“管他呢,再来一杯。”我把空酒杯推给他说。

他看我是铁了心买醉,不在劝我,只是一杯一杯的给我续。

等陈水和林星到的时候,我已经吞下几杯威士忌了。陈水看我眼神有些飘,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酒杯,塞给被她粗暴行为怔住的调酒师,厉声说:“今晚她只能喝茶喝水,不能再喝酒了。”说完,她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拍在吧台上。林星把钱推倒调酒师面前说:“不好意思,麻烦了。”调酒师不置可否的收起钱,麻利的倒了三杯特调的果汁递给我们,之后远远躲开。

“行了,说说吧,怎么回事?”陈水和林星一左一右的坐在我两侧,问。

我的意识还很清晰,让陈水一吓也清醒了。我无奈地端着果汁说:“杜煦跟我求婚了。”

林星和陈水对视一眼说:“这是好事啊。”

“听起来是好事,听起来我很幸运。”我扁着嘴说。

“看你这样是没答应吧?”陈水问。

“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我趴在吧台上无力地说,“我以为是因为霍北,可是霍北已经走了,走得远远地,地球另一头。”

“听起来还是因为他。”陈水漫不经心的喝着果汁说。

“杜煦说过的,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从来没有第三个人的责任。如果真的因为放不下霍北让我犹豫,那么让我犹豫的是我不够爱杜煦,而不是霍北。如果我不够爱他,就算现在没有霍北,将来也不知道会有几个霍北来动摇我,干扰我。”我说。

“姚远,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别着急,慢慢来。”林星皱着眉头说。

“你说你这是心软还是贪心呢?”陈水也问。

“贪心。可是林星说的对,现在哪里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那都是在电视里的,是供人们向往追求的,不是现实,不是生活。我只是不想错过他,那样他也难过我也难过。如果我们在一起,无论日久生情还是日久了生情,都是感情越来越深的。”我心里有那么舍不得杜煦,不想跟他分开。

“你爱谁啊?”陈水冷不丁没头没脑地问。

“爱谁?”我反问。

“对,你爱谁?杜煦?霍北?岳阳?”陈水问。

“我不知道。我想我爱杜煦,只是爱的不深。可是霍北,我根本没有给自己机会去爱他,对于岳阳,是他没有给我机会去爱他。”我想了想说。

“既然爱杜煦,不要有所保留,你对他不公平。起码到现在为止,你爱的人只有他,你也不可能为了找什么真爱而从不给别人机会自己耽误自己,所以,给他一个机会。他从没有做错什么,他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幸运,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陈水想了想说,“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沉默着,很认真地在考虑陈水的话,思索来思索去,终于想明白了,拍拍她说:“你丫无耻的谈恋爱了吧?”

“滚蛋,怎么就无耻了?”陈水没好气地说。

“我也刚知道,正在暧昧阶段。”林星冲我挤眉弄眼的说。

“可以啊,动作蛮快啊。”我用身子拱拱陈水,因为我知道在陈水投入一段感情的时候她会有一堆大道理教育我们,在她单身的时候她会举一大堆事例来教育我们。陈水是个很精明的姑娘,对感情却是一根筋,她如果投入一段感情,一般时候都装不下千疮百孔的过去的。

“说特么你呢,别岔开话题好么。”陈水红着脸愤怒的说。

“姚远,记得那首歌吗?苏芮的《牵手》?每一次你唱的时候,我和陈水都会哭。”林星响应陈水的号召,立刻握着我的手柔声说,“去相信他吧,好好爱他,他值得你为他付出。”

我看着林星恳切的目光,脑海里回响着这首歌的旋律,每一句歌词。曾经我们三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怀揣着对爱情的向往,听到这首歌都感动了,每听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感动也随着我们经历的世事而加深。我听着她们一番苦口婆心的却说,笑了出来,是啊,是我想太多了,珍惜眼前的一切才对,没有理由我的爱情就该完美,而且我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

林星看我笑了,也笑起来,感觉她真心为我感到幸福。

“嘿,咱是不是得忙活起来了啊?”陈水仰头喝了杯中的果汁,扬起眉毛说。

“是我要结婚,你俩美什么?”我鄙夷的看着她们,嘴角始终擒着笑。

“哎呦,姚远这转眼要结婚了,我这还没转过弯来呢,咱们是不是得恭喜一下啊?”陈水笑着说。

我笑着,开心的看着她们。这么一想开,我倒觉得压在心底很久的一个大石头没了,感情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不知道多久了,这种报恩似的感情让我对于自己要求的太苛刻,逼得太紧,心底确实因此有些排斥它。可是我爱杜煦,我应该要感激我遇到了他,要感激他爱上了我。换了一个态度,心里轻松了起来,早上那个工作的事情,想着反正也不会去了,也就没有提。

“必须得恭喜啊,赶快让那个也提心吊胆的小可怜赶紧把心放肚子里吧,你这么让他天天提到嗓子眼,也不怕噎死他。”陈水挤兑我说。

“对啊,姚远,快告诉他吧。”林星也催促道。

“这我得当面跟他说啊。”我嘟囔一句说。我想到他今天本来要陪我的,应该在家里没事,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了过去:“喂,杜煦。”

“姚远,在哪呢?吃完告诉我我去接你吧。”杜煦温柔地说。

我看她们俩在旁边暧昧的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们在酒吧呢,你也过来吧。”

“好,我这就过去。”杜煦说完,挂了电话。

陈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林星也坏笑着。两个人表情很谄媚。

我终于赶走了心里萦绕多日的阴霾,有种重见光日的感觉。我们三个人就借着婚礼怎么折腾为话题,叽叽喳喳的闹起来。

正闹着,陈水突然看到什么,一下子不说话了,脸沉了下来。

我和林星顺着陈水的目光看过去,一愣,那不是高峰么,真是冤家路窄。我下意识的看了眼林星,林星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好像没看到他和依偎在他怀里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样,背过身。

酒吧并不大,虽然灯光昏暗,但是高峰很快就感受到了我们炙热的目光。他转过头,看向我们,似乎认了出来,却没做任何反应,搂着怀里的女人准备离开。一切发生的很自然,好像我们和他们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尴尬的气氛。我一直没有明白林星到底是怎么摆平了高峰的,可也碍着林星的情绪不敢问。我用眼神问陈水,陈水跟我对视一眼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我又看向高峰,发现高峰看到门口的什么,一瞬间好像见了鬼一样的恐惧,还有些憎恶,但是在佳人含情脉脉的对他搔首弄姿的时候,又瞬间掩饰了刚刚复杂的心情。我不太明白他看到了什么,他表情变得很快,我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我捅了捅同样盯着他们的陈水,“哎,你看见了吗,高峰刚才那表情?”

“看到了,什么叫活见鬼,就是这样吧。”陈水目不转睛的继续盯着他们说。

林星丝毫不理我们的茬,自顾自的喝着果汁,好像并不稀奇,也并不在乎我们讨论。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怡然自得。

“哎?杜煦?”陈水眼睛尖,一下看到门口进门的杜煦,却像断电的收音机一样嘎然而止。

“怎么了?”我又看过去,果然看到杜煦。杜煦很自然地看了眼高峰,接着又面无表情的继续穿越人群向我们走来。杜煦看到我们在看他,立刻换上招牌微笑冲我们挥挥手。他个子很高,酒吧人多我也可以越过无数头顶一眼找到他,冲他甜甜的微笑。

不经意间,高峰他们与杜煦擦肩而过,高峰像是沿着杜煦的目光再找,当他看到还挂着甜甜的笑容的我的时候,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好像明白什么,大步离开了酒吧。

这一切我都看到了,而且好奇的陈水也全看在眼里。等杜煦走近了,陈水直截了当的问杜煦:“你认识高峰?”杜煦一时没接话,而是看了眼林星。我第一次见杜煦犹豫,他虽然话少,但是说话很干脆,很少会一句话想很久。

我拉住林星的手,林星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和陈水更是一脑袋问号,我想着杜煦知道我在派出所,一定是林星告诉他的,那么是杜煦帮林星摆平高峰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我本没有多想,自动为他们选择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看他们俩支支吾吾的样子,我有些好奇杜煦是怎么摆平高峰的。我看杜煦双唇紧闭,转头问林星:“林星,你还没说过你是怎么摆脱那个狗皮膏药的呢。”

林星有些尴尬的看着我说,“是杜煦帮我的。”

“这个我能猜到啊,因为我在警局的时候应该就是你告诉杜煦的吧?那之前高峰离婚,我什么都没做,不会是你们吧?”我开玩笑地问。

林星有些慌张地说:“姚远你别生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杜煦帮我的,他也想你能早点抽身才这么做的。”

一句话好像晴天霹雳一样,我和陈水齐刷刷看着杜煦。杜煦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有看我。

我干咳一声说:“没事,杜煦为了我好,我知道的,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他。老婆惹了事情,老公去摆平很正常嘛。”

陈水看我不再追问,也不好说什么,很扫兴的喝着果汁不答腔。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杜煦有些不安的样子,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用力,关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我轻轻用手覆盖住他的手,安慰他。我真的没想再追究什么,就算杜煦用了什么不好的手段,他是为了我好,也确实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本着我的鸵鸟天性,我根本不愿意知道那么多。

杜煦看了我一眼,沉默一会儿说:“姚远,高峰的事情不是林星告诉我的,是你告诉我你的车被砸了之后我去查的。高峰、高珊珊我都知道他们的底细。”

我不能否认心里有一丝不舒服,可是想到他是担心我的安慰,也尽量不表现出来,微笑着点点头。

杜煦叹口气说:“是我找的高峰的老婆,还有他岳父。”我许久没有被这种雷击般的消息轰顶,一时僵住,脑子跟不上,反应不过来。杜煦以为我在听,继续说:“也是我没有处理妥当,让高峰把一切都怪在林星头上。高珊珊叫你去应酬也是我报的警,然后告诉的林星,没想到又害了林星。”

杜煦报的警,那他当时一定就在警察局不远,也就是说他毫无疑问的看到我跟霍北走了。如果那晚我接了杜煦的电话,也许我们那时候就会闹掰了把。

我觉得我的双手冰凉,我抽回握着他的手,淡定的问:“然后呢?”

“然后你被开除了,我跟林星商量,拍了林星和他在一起的照片去找了他。”杜煦说着,明显有所保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的问:“你用林星的照片?你知不知道这可能会带给她多大麻烦?”

他没有说话,我自嘲似的又问:“你也找过霍北吗?”

杜煦没有否认,我心一沉,从刚刚的愤怒瞬间变成深深地害怕起来,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杜煦人脉太广,加上他是警校毕业的,有很多朋友在公安机关工作,他想查得事情大体都能查到。所以他能及时知道我的动向,知道我在警局,知道我和高峰他们的梁子,知道我被开除了,知道我在马尔代夫。也许一开始他就知道霍北,也许他也知道乔宇和岳阳,也许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情甚至多过我自己。我好像是个透明人,在他面前我还自作聪明的隐瞒,还在狼狈的维护自己的形象,回想一下真是可笑。

杜煦显然看出我的心理变化,他有些沮丧的看了我一眼,沉默的开车。本来要答应嫁给他的话已经在嘴边了,没想到闹这么一档子,现在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说“我愿意”。我感觉自己在杜煦面前太过渺小,我的一切都在他掌握,可是他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得而知。我好像只能掌握杜煦想让我知道的信息,试图挖掘他的想法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甚至连他具体工作在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杜煦在我心里越来越神秘,越来越捉摸不透,越来越遥远,本来从他身上得到的安全感,忽然之间灰飞烟灭,我们的感情世界瞬间笼罩在一团不安和惶恐的阴云下。

到了家,我都没有说话,杜煦试探的拉住我的手,把我拉进怀里说:“姚远,不要这样,不要拒绝我,不要害怕我。”

我好像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杜煦在一起,总觉得差点什么,差的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了解他,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信息几乎可以从他的个人简历中得到,对于他这个人,完全不了解,又何谈爱上他呢?

我不声不响的搂住杜煦,好像想最后试试看我能不能真的“触摸到”这个人,能不能感到他跳动的心脏是坦率炙热的。从小我一直憧憬和追求的爱情,就是像歌里唱的,“因为爱著你的爱,因为梦著你的梦,所以悲伤著你的悲伤,幸福著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著你的快乐,追逐著你的追逐。”等我看清了我和杜煦之间的感情,它是一段与我的期望背道而驰的感情,它不是我想要的。

这一宿,我和杜煦都没有睡,我们的心情都太复杂。我们穿着背心和大裤衩,一人搬一个小板凳坐在他家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专心研究着自己的心事。我们都几次欲言又止,都因为没有想好措辞,或根本没有想好要表达什么,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我们面对面枯坐了一夜,满地的烟头还悠悠燃着,天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又会增加新的心事。

我有些疲惫的站起来,活动下胳膊腿,走进屋里倒头想睡。

杜煦看我烙饼一样在床上打滚,也灭了手里的烟,上了床抱着我。他在我耳边说:“姚远,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感觉到我有多爱你。”我大口吸着我们身上的烟味,蜷在杜煦怀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杜煦这样的爱。“杜煦,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我们的感觉变到以前那样单纯,我那么单纯的崇拜你,单纯的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哆啦A梦一样万能的老公,单纯的相信你,单纯的想展现最好的自己给你。怎么一夜之间,我们的感情变得这么不单纯了?怎么才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那么远?”我紧紧搂着杜煦说。

“给我时间让我证明我爱你。”杜煦沙哑的恳求。

“多久?”我问。

“一辈子。”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淡淡的说。

“姚远,你别这样。”杜煦绝望的说,并收紧搂着我的双臂,把我紧紧钳住,困在他怀里。

“杜煦,爱我这样的人不容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眨眨熬了一夜的干涩的双眼,动动嘴皮说出了一句最有分量的话。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想到话赶话,很自然的说了出来。

杜煦松开我,皱紧眉头看着我。我看着他微红的眼睛,有些心疼,可话已经说了,我只能很遗憾的宣布,这段感情进入尾声了。

当我们正处在用尖锐的指甲狠狠挠黑板一样让人浑身难受的情况下,杜煦的手机很适时宜的响了起来。

杜煦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用低沉的声音接通了电话。也许他的电话漏声,也许对方就是高声想让我听到,我一下就认出这是高珊珊的声音。

“哎呦,杜公子,听声音没睡好啊?”高珊珊嗲嗲的声音格外刺耳。

“什么事?”杜煦问。

“没什么,我这不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杜公子吗,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动了您的人。”高珊珊挑衅的说。

“没事我挂了。”杜煦的声音冷的像北极刺骨的寒风。

“别啊,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公司刚和另一家公司谈下一笔大生意,前提很简单,你马上就知道了。希望你们好好享受。”高珊珊尖声笑着挂了电话。

我正在想她什么意思的时候,我接到了新公司HR辞退我的电话。至于原因,我也没仔细听,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杜煦也一字不落的听了我被开除的电话,他双手攥拳,用力到指甲陷进手掌肉里。我无力的挂了电话,安抚的冲杜煦一笑说:“我得回公司收拾一下。”

杜煦点点头。我换好衣服。临出门,杜煦一把拉住我问:“姚远,你还会回来吗?”

我笑着说:“当然回来,我东西都在这呢。”

杜煦看到我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松开手任我离开了。

从公司办好离职手续,我抱着纸箱子,想起了上次离开公司的情景,还好这次离职比较痛快,没有半死不活的拖拉那么久。我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不想回家。我来到刘燕的咖啡厅,在窗边坐下。这个位置是我每次来都会坐的,这里的角度刚好,看到写字楼中间的小花园,还能晒到阳光。

刘燕见店里客人不多,坐在我对面问:“姚远,怎么样啊这几天?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我摇摇头。

刘燕笑着说:“嗨,不说都说生活就像被强奸一样吗,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我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逗得刘燕哈哈大笑。我每次听她不知道哪听来的一堆歪理邪说,都会仔细咂摸,还越想越有道理,让我受益匪浅,只不过过程有点受惊吓,口味颇重。

“哎,还说呢,上次你来的比较急,我看你那脸色也忘了告诉你,那个跟你们一起来的老外来了。”刘燕说。

“Jeff吗?”我问。

“恩,还问起你们呢,我告诉他霍北去美国了,他还挺高兴。老外还挺逗。”刘燕笑着说。

“恩,是啊,他去美国了。”许久没有提起霍北,冷不丁听到他的名字,我有些感慨。我突然想起那天接到的那个工作offer,那真是个及时雨。也许是因为刚提到霍北,我脑海中浮现出在美国大街的一个街角咖啡馆,我买完一杯咖啡出来,正好遇见要进咖啡馆的霍北。下午懒洋洋地阳光照在他身上,很温暖,我们相视一笑,轻轻互问一声“还好吗”。

“哎,笑什么呢那么甜,想霍北呢吧?思春了?”刘燕开着玩笑的问。

“嘿,我都多大了还思春。”我笑着反驳,“我就是想起这两年青春,有些感慨。”

“嘿呦,您可别糟蹋青春俩字儿了,您都快立秋了。”刘燕津津有味的说,“您这叫什么来着,对,后青春期。”

“什么玩意啊,后青春期?”我感兴趣的问。

刘燕笑着说,“所谓的后青春期呢,就是青春期过得忒怂,趁着廉颇还没老矣,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放纵一把,是吧?”

“这么说的话,也算把。”我听着刘燕的另类解释,好笑的说。

“那您这后青春期怎么放纵了?”刘燕暧昧的问。

“我?”我想了想说,“我青春期在荷尔蒙的驱使下都没能放纵一把呢,这年纪大了,哪还有那个闲心找这个刺激啊。”

“哎,看你这样也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真是看见怂人压不住火。”刘燕一听没故事可挖,鄙视我说。

“切,什么啊我就怂人。”我不满的说。

“那你说说,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想做了好久,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一直没做,不管是没工夫做还是没勇气,都算。”刘燕又来了兴致,关切的问。我看她也是没什么客人闲的,显然没打算放过我,我就认真的回想起来。

我能想到的就是刚才臆想出来温馨的那一幕。在美国工作,是我在没出国前就梦想着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够在美国工作,在异国他乡一个人独立生活,通过自己的独立养活自己,逐步改善自己的生活,好像这样才能真实的看到自己的成长。我那晚就觉得自己心底不排斥去美国工作,而且正好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我潜意识知道去美国工作的可能性要比我答应杜煦结婚的可能性大。我想,我是想去的,想去美国,想去独立起来,想去美国试着重新开始。可是一直纠结我的是我的家人和朋友,他们都在这里,让我割舍不下,不能潇洒的仰着头离开。就差一点,我就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一个借口,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然后我就会回家打包行李,直接飞去美国报道了吧。

刘燕见我很认真的回想着,也不说话,更是期待。她推推我说:“哎,说说嘛。”

我看着刘燕,问:“那你说,如果有个可以远走高飞的机会,你会走嘛?”

“必须啊,什么都不管,抛弃妻子我也得走啊。”刘燕一拍桌子,豪气冲天的说。

“我也想走。”我点点头说。

“想干嘛就干嘛,如果你有机会你就别犹豫。”刘燕撸起袖子,兴致勃勃的说,“你想想,人一辈子有80年吧,理想点算。你前20年都在学习,这是所有人几乎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你没时间,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呢,工作了,从你24岁硕士毕业,到退休60岁,整整36年。几乎你的一半人生啊,你就打算循规蹈矩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同样的生活吗?年纪大了你是顾虑会变多,父母也好,孩子也好,你会去追求稳定的生活,或者你不得不选择保险的生活,可是现在呢?趁你还年轻,趁你还没结婚,趁你还能自己做自己的主的时候,既有一定经济实力,也有雄心,也有那么一点点魄力的时候,你现在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难道七老八十了哆哆嗦嗦哆哆嗦嗦的再去谈理想抱负吗?”

刘燕这笔账算得慷慨激昂,我也听得心潮澎湃。她见我还在犹豫,拍拍我的肩膀说:“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再也不会做了。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是蛟龙遇浅滩,别让自己搁浅。人生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胸怀大志却虚度光阴。”

刘燕看着我双眼放光,顿了一下,试探的问:“您那青春期的理想抱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吧?比如炸飞机,拍片儿一类的?”

“你这是猪逻辑吧?这俩是一个档次的事么?”我好笑的说。

“那就好,看你那样我都后怕,别你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最后再逮住了说我怂恿你犯罪。”刘燕夸张的拍拍胸脯说,“不跟你说话了,跟你说话我心脏承受不了。”

我无奈的看着她装模作样的走回吧台后面,明明我没说几个字,她一顿长篇大论还嫌我让她心脏承受不了。我笑着,这个理由,再充足不过了。

当初还小的时候,抱着对美国无限美好的憧憬,投入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怀抱。在国外一个人饱受寂寞和孤独的摧残之后,找工作频频受打击之下,无奈和委屈的回到国内,投入了家庭的怀抱。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在离开北京了,不会离开家人朋友给我的温暖,生要在北京生活,死也要在北京上空游荡。

其实仔细想,我就像是个跟男朋友闹情绪的小女孩,故意不去想美国的事情,故意回避去美国工作这个话题,想都不让自己想,但是潜意识里觉得情绪早晚是会闹完的,我依然还是向往的。我真没想到,自己两年后,把日子过成这样无厘头了,反而能够鼓起勇气的迈向自己渴望的地方。我最终还是无法抵抗从小憧憬的生活对我的诱惑,抛下一堆烂摊子,再一次兴致满满的重回美利坚,实现我的美国梦。

我不知道要去美国的事情要怎么跟杜煦开口,怎么跟父母开口,怎么跟朋友开口。这件事情太突然,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我仿佛看到了即将面对的困难,可是我依然抑制不住的开心,并不怕面对这些困难。忽然我明白,我也许真的不爱杜煦,如果我爱他,我也应该会像现在这样,根本不怕任何困难的和他在一起,我本不是个磨叽的人。

我掏出手机,开始计划自己的离开,我不让自己有一丝空隙,我怕自己多想一点就走不了了。

我给美国的HR回了邮件,趁着此时冲动买了下周飞美国的机票。我一口气把一切事情都做好,断了自己的后路,这样才能把自己毫无顾忌的送上实现美国梦的坎坷道路。

我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模拟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情景,决定着自己是毅然决然的离开,还有慷慨激昂的离开,亦或是洒泪分别。想来想去,我还是先斩后奏,决定不告而别。等我到了美国,一切都安顿好了再一个接着一个的负荆请罪。

我叫来刘燕,幸福洋溢的说:“燕儿,我要去美国了,去美国工作。”

“啊?去找霍北啊?”刘燕毫不犹豫的问,“你们这是私奔啊?”

“什么啊。”我一听,撅着嘴说,不自觉的红了脸。我知道那只是个美好的幻想,自己安慰自己的,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

霍北在美国,是啊,这也是我想去的一部分原因吧,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不会主动联系他,但却难免期待着在哪里会出现电影里那样浪漫的偶遇桥段,背景音乐一定是悠扬的老歌,黑人大叔闭着眼睛打一束光在身上一边摇一边唱的那种。

“哎,又少了一个熟客,这买卖干不下去了。”刘燕自怨自艾的把我的账单拍在我面前,然后跑去吧台后面一个人伤感去了。

我把钱放在桌上,对刘燕说:“你应该为自己是第一个得知这一伟大消息的人而感激,切,走了。”

说完,我挥挥手,大步走出咖啡厅,向着我人生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春天又来了,路边的树上树叶还是嫩芽呢,花苞就已经长了出来,静待开放的时刻了。


尘埃落定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我下了飞机,打了辆车直接奔家里去了。

​今天是个周末,爸妈都应该在家,我没有打招呼就突然从美国回来,他们看到我一定会吓一跳的。

我轻装简行,只提了一个小箱子。这一次回国,是因为两个月前接到的请帖,陈水的结婚请帖。

因为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打算参加完她的婚礼,也就停留两三天。

​我心情紧张又忐忑,气喘吁吁的站在我家门前,运了好半天气才平息下来。我按了门铃,得意洋洋的等着我妈给我开门。

“谁啊?”我妈疑惑的声音传来。

“我。”我高声回答。

我妈不紧不慢的打开门,看到我,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我,好像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她女儿一样。

​“谁啊?”爸爸闻声过来看,一看我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口,也愣了一下,然后埋怨的对我妈说:“怎么,自己女儿不认识了?还不快让孩子进来,怪累的。”

​我妈才反应过来,瞪了我一眼说:“我那不是女儿,是白眼儿狼。”

说完我妈很不满的看我一眼,把我让进门说:“突然回来是因为陈水结婚吧?”

​“不是,是想你们了。”我赶忙赔笑道。

​“别废话,走得那么突然,一走就一年不回来,现在突然回来刚好赶上陈水结婚,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妈撅着嘴,一副吃醋的样子。

我爸在一边看我妈冲我撒娇,一溜嘴说:“你要结婚,她也回来。”

我被我爸一句话逗得笑了半天,我妈翻着白眼坐在沙发上不理我爸。看来我不在的两年,我妈倒是把我爸的嘴皮子练顺溜了,现在一句话就能给我妈噎住。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屋子还是跟我走的那天一样,就连床单被罩都是一样的,我很怀疑我妈是不是任由我屋里东西落灰来抗议我的不告而别。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床单,很干净,走近还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那是我妈最喜欢的柔顺剂的味道。再看我书柜上摆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勾勾角角都是一尘不染,看来我妈很勤快的收拾我的屋子。

我妈去厨房给我洗水果,嘴上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抱怨什么。我爸挺直腰板背着手走近我这屋,环顾一圈说:“你妈就是不让动你屋里东西,床单都是洗完了马上换上。她说这样跟你走那天一模一样,就好像你明天就回来一样。”

我心里知道我妈想我,被我爸这么一说更是难受,就默默的收拾东西,只是“嗯”了一声。

“孩子,你太不懂事,去美国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提前跟爸爸妈妈打招呼。”我爸柔声责怪我,生怕说重了我又转眼消失一样。

“爸,我之前也不是没去过美国,不用担心。”我回答。

“那能一样吗?你走的时候那是什么状态啊?你都不知道杜煦那孩子急成什么样了。”我爸还是没忍住脾气,厉声说道。

“哎哎,干嘛啊,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我妈一听我爸嚷起来,立刻端着水果跑过来打圆场。

我看看他们俩,俩人都老了不少,看来这一年也没少受罪。我就点点头说:“爸妈,是我太任性了,以后我去哪我都提前跟你们说。”

“你干嘛我们都不拦着你,但是你得让我们心里有数。”我爸也不想我一回来就骂我,叹口气苦口婆心的说。

“我知道了爸,放心吧。”我笑笑,从箱子里掏出两条中华烟塞给我爸,又拿出一盒化妆品塞进我妈怀里,立刻谄媚的说,“我这不是赔不是了吗,以后不会啦。”

我妈把水果放一边,三两下拆了包装,眯着眼睛仔细把玩起来。一下子气氛立刻就缓和了很多,我爸也没再说我,揣着烟扁扁嘴走了。

我端着水果,拉我妈到客厅来,一家人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我妈看够了化妆品,看着我说:“你什么时候结婚啊?这谈恋爱也谈了一年了,这次回来怎么一个人回来?还不带家来给爸妈看看?”

我一听,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们不是视频过很多次了吗。你倒是,滋是我男朋友你都对人家那么殷勤,你到底是多怕我嫁不出去啊,太不矜持。”

“那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着算矜持啊?”我妈问。

“你女儿这么优秀,你就应该拿出慈禧太后的范儿,端着,有多高端多高。”我夸张的比划。

“得了吧,你看你这德性,我可不得对人家好点吗。万一哪天人家一生气不要你了,那你不就又脾气不好,又年龄大了,那嫁出去的几率为零啊。回头我再一把年纪了,我跟你爸还得哆哆嗦嗦的出去工作养活你。”我妈丝毫不理会我的抱怨,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

​“哎,我打记事起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啊?我是捡来的把?”我装的一本正经的问。

“我也告诉你无数次了,我还真希望你是捡来的,那就能直接不待见你了,省的我操这么多心。”我妈说。

“嘿。”我抗议的瞪着我妈,我妈自己也被自己逗乐了,哈哈笑起来。

我爸也没理会我们俩不着边际的斗嘴,难得清闲的看着电视,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

“哎,你是不是亲爹啊,你女儿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结婚,你怎么不着急啊?”我妈看我爸舒服她就难受,她使劲戳了戳我爸说。

“是是是,这次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我爸不情愿的问,他平时就讨厌这种磨磨唧唧的事情。

“他今天有事,明天直接去婚礼。婚礼结束我们一起回来,到时候你们俩好好审查,行吧?”我回答,说完,我从包里掏出一沓信封,递给爸妈说:“呐,让你们放心。”

爸妈打开信封一看,精美的卡片里面用中英文写着我的婚礼的时间地点,附带了一张往返美国的机票。

“你这什么意思啊?结婚啊?”我妈一看瞪着惊讶的大眼睛问我。

“对啊,你不老催我么。”我点点头说。

“你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啊?对方家里也没见过呢,也没商量一下,怎么就办婚礼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怎么主意这么正啊?家里没大人了是吧?”我妈有些生气的说。

我看我妈脾气又上来了,忙搂着她说:“妈,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做主了。再说,这不都是你希望的吗,你不也天天催我结婚吗?”

“你这孩子……”我妈想反驳,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瞪着我张张嘴又闭上。

我耐心的解释:“你们跟他爸妈不是视频过吗,大家不都聊得挺好的吗?而且在美国办婚礼,您四位英语也不行,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直接没有麻烦你们。反正结婚是大家都做好的决定,还需要商量吗?怎么着,好不容易把我嫁出去了,这还打算反悔了?”

“那也得双方家长先见个面啊,这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就这么随随便便嫁了?”我爸也觉得很不妥,有些不满的说。

“怎么就随随便便嫁了啊?”我反驳,“这可是我千挑万选的人,嫁给他是我最清醒的时候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不管怎么说双方父母得坐下说说吧。”我妈见我爸已经生气的不愿意跟我说话了,赶忙缓解气氛说。

“那当然了,是这样的,明天陈水结婚,后天他父母请你们吃饭,双方算正式见面了。”我解释说。

“啊?这也太突然了啊。”我妈说。

“其实不突然,我们去年去拉斯维加斯玩的时候,在教堂里已经结过婚了。因为只是一个人主持,我们俩都说了我愿意,都没有第四个人在场,所以我也没当真。那时候拿到一份结婚证明,我也当好玩留作纪念。可是前阵子才知道,那是合法的,我们早就是受美国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了,说白了就是我们俩结婚快一年了我们都不知道。”我想起来有些好笑的说。

“啊?还有这样的呢?”我爸听完狐疑的问。

“真的。还好我们本就打算结婚的,不然我这不明不白的就变二婚了。反正已经结婚了,我们就趁着这次回来,跟你们把事情敲定了。婚礼的事情我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们就当去美国度假,好好享受一下吧。”我说着,心里抑制不住的幸福。

爸妈看我开心,也就没再计较什么,又去仔细研究我的请帖,啧啧夸着怎么这么精致。我看他们没有再追究我的自作主张,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过了这关。

“对了,这两天我送请帖会很忙,家里就爸妈帮我跑了吧。”我笑着把分好的给家里亲戚的请帖单拿出来,“就咱们家里人去吧,美国太远,机票太贵,我们也请不了太多人,爸妈的朋友可能没办法参加了。”

“没关系,只要你们好,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等你们下次回来的时候,请大家吃顿饭就行了。”妈妈眼睛不离请帖,反复的看,生怕是假的一样。

我看我爸也不说话,仔细看发现爸爸眼睛红了。我妈也发现了,鼻子一酸说:“我这老太太还没哭鼻子呢,你怎么先哭了,别招我啊。”

我爸不好意思,起身去了卫生间。这么一说,我妈也开始哭,带的我也眼眶酸胀,我安慰她说:“哎呦,妈,我们俩都打算着有机会就回国的,我们会回来的,很快就回来了,也就两三年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不走了,你赶我我都不走了,就是美国有金山银山我也不走了。”

“我知道,就是没想到心心念念的盼着你结婚,真的到了这时候自己这么难过。”我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闺女也不容易,看你现在过得好,我真是替你高兴。”

“别煽情,烦不烦啊。”我说着,握握我妈的手说:“我回屋睡会儿去了。”

我妈点点头,我就逃回屋里去了。躺在床上,我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想着自己的这段后青春期。不论怎么说,我也算是抓住青春的尾巴,冲动了一次。我很庆幸自己两年前决绝的离开,许是鲁莽的,许是草率的,但是真心的,是幸运的。还好我走了,我才能在正确的时间里遇到正确的人,我才能遇到自己的幸福,我才能真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没躺多久,我就起床开始梳妆打扮。婚礼9点开始,我作为伴娘,7点之前要到场。虽然陈水的婚礼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在美国远程遥控林星和陈水的表姐陆淼,按照我的要求去准备,并不惜斥重金从美国寄东西回去,但是婚礼当天很多细节还要我去完善。

我画好精美的妆,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在美国,作为总裁助理,出席很多正式场合,基本的礼仪课我是用心上过的。

我开车一路早早来到郊区的一座别墅,这是陈水的表姐夫找到的地方,周围风景很美,也并不在景区附近,比较安静。好地方自然价格不菲,好在陈水的老公,虽不是什么富二代,但还有这个经济实力能够负担起这场婚礼。

到了地方,林星和陆淼都已经到了。林星看我车过来,一路小跑到我车前。

“姚远,你可回来了。”刚打开车门,林星没等我下车,就把我一把抱住,姿势很奇怪。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拍拍林星的后背,让她松开我,我才能从车里下来。

“不错啊,看你漂亮了啊。看你这小脸,红润有光泽,就差把‘我谈恋爱了,我超级幸福’写脸上了。”林星毫不客气的取笑我。

“嘿,我也想你。”我白她一眼,从后座把三个大纸袋子拎了出来。

“这是礼服啊?”林星接过衣服问。

“对啊。”我把小礼服拿给她,她欢喜的捧在手里,连声道谢。陆淼也走过来,接过我递给她的礼服,立刻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笑眯眯的满眼欢喜。

“喜欢吧?喜欢就好。”我看她俩高兴的样子也开心的笑起来。

“这料子真舒服,特别贵吧?”林星问。

“你们拿去穿吧,这是我定做的,送你们的礼物。”我笑着说,“老板介绍的,打折了,还可以,我还能承受。”

林星兴奋地抱住了我,然后拉着我和陆淼跑去一个房间换衣服。换完衣服再打量镜子里这三个人儿,一点不比明星模特差。淡紫色的抹胸小礼服,没有闪亮的装饰,只是丝绸简单的褶皱装饰,又不失精致,让三个人看起来落落大方。这样既不会抢了新娘耀眼的风头,也不会失了新娘的面子,是我求了老板半天,他才介绍给我的定制店做的。

换好衣服,我们三个拿出手机各自一顿臭美的自拍,玩的不亦乐乎。正在嗨的时候,陆淼手机响了,她说新郎新娘就到了。我们三个聘聘婷婷的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特意摆了一个造型。

车门刚打开,就看陈水像只脱了缰的野狗一样飞奔下来,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根本没管我们的礼服、我们的pose和我们的魅力。

陈水开心的说:“姚远,你回来了,你真好。”

我嘿嘿的笑着说:“你也不夸夸我们,多美啊。”

“你们本来就很美。”陈水这才松开我,绕了一圈看看我们仨,然后诚恳的说。

陈水一说完,林星和陆淼才满意的笑了。

这时候陈水好像想起什么,开始四处打量,然后急切的问:“他在哪呢?”

林星一听,也开始找,可是怎么看都是只有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和咋咋呼呼的我们。

“他一会儿就到。”我笑着说。

“呦,瞧给你幸福的。”陈水挑挑眉毛暧昧的说。

“真好,我结婚了,姚远也结婚了,虽然乌龙了点吧,不过也算是结婚了。林星也有靠谱的男朋友了,果然幸福是可以传染的。”陈水说。

“林星有男朋友了?真的假的?”我一听,拉着林星上下打量,看的林星有点不好意思。

我搂着林星的肩膀,一副无赖的样子谄媚的说:“能勾搭上我们林星的,是哪家的少爷啊?”

林星刚要说话,陈水仰着小下巴说:“嘿,嘿,你注意点,今天我是主角。”

“哦,对哦,你老公呢?”我恍然大悟一样,往她身后探头找。

“他去取婚纱了,这就来。”陈水甜甜的笑着说。

“哎,后来李然那傻小子识破陈水的本来面目了吗?”我看她妩媚的样子,很不适应,赶紧问林星她们。陈水的男朋友叫李然,不出我所料,在我告诉陈水杜煦向我求婚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跟李然谈恋爱了。我去美国之后,林星跟我说陈水跟李然在一起的时候特别乖巧,说话都温柔了,让她很不适应。

“看她现在这样,估计没有。”林星嫌弃的说。

“我本来就这样。”陈水娇羞的笑着往马路上张望,正好看到一辆大奔开过来。她指指大奔,兴奋的说:“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陈水的老公,他说不上英俊但足够潇洒,小伙子站在那里也是精气神俱全。他抱着陈水的婚纱,笑着走过来。林星和陆淼显然跟他已经熟络了,热情的打了招呼。我很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说:“你好,终于见面了,我是姚远。”

“终于见面了啊。”李然友好的说。

我很喜欢李然,他很符合陈水的气质,很阳光的男孩。看着陈水挽着李然站在茵茵草坪上,沐浴在北京七月明媚的阳光下,好像真的会发光一样。回顾陈水的感情道路,曾经的委屈,曾经的痛彻心扉,能够换来今天愿意终其一生陪伴她的人,我为她感动,为她高兴。看他们站在一起,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喜极而泣。

工作有起伏,就算人在事业低谷也可以一步步爬上来,就算人在事业高峰也可以瞬间摔下来。爱情有得失,跟一个人交往了很久,也可能在一夜失去对他的全部信任;一个人单身久了,也可能突然就一见钟情遇到爱人。这些我都经历过,曾经的爱人,曾经的工作,它们好似抛弃了我。但是每当我往身边看去的时候,与我并肩的,让我从没有怀疑的,始终是我的朋友。

他们会毫不留情面的嘲笑我,斥责我,鄙视我,但是他们也会坚定不移的鼓励我,支持我,相信我,而唯一他们不会做的就是抛弃我。我也是这样全心全意的守护在他们身边,我会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也会固执的认为他们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因为他们也是如此待我,只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姚远,你别哭啊,好不容易化的妆,挺漂亮的。”陈水一看我撅着嘴,眼圈红红的,忙说,“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我妈都没哭。”

“恩,我替你高兴。我不哭,哈哈,你俩赶紧去打扮吧,今天你们俩的任务就是美美的站在那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就好,其他的交给我们吧。”我催促着二人去楼上说。陈水和李然手拉手的上了楼,我和林星对视一眼,我们都是那么打心底的为他们高兴。

看眼时间还早,我就跟林星和陆淼八卦了一会儿。去美国两年,明显跟国内的朋友有些脱节,各种匪夷所思的八卦听得我惊喜、惊吓和惊悚。

“那,杜煦怎么样了?”我听完了所有人的事情,问林星。

“啊?杜煦?”林星想了下说,“你刚走的时候,他来找过你。知道你去了美国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我有些失落,在我心里始终萦绕着我拿走行李时杜煦无助的样子。我希望听到他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女人,我希望听到没有我他过得很幸福,我希望听到我走之后他才发现他没有那么爱我,我希望听到能减轻我心中的愧疚的消息。可是没有,杜煦消失在大家的世界里,没人再见过他,联系过他。

聊了一会儿,我们三个各司其职,再次确认好了会场的所有设备、点心、酒水和午餐菜单,然后就和匆匆赶过来的三个伴郎会面,一起在门口准备迎宾。

亲朋好友陆陆续续都来了,我们几人好像金童玉女一样,与很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点头微笑、寒暄。宾客到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了,我却迟迟没有等到我的男朋友。林星和她男朋友安诺去招呼客人了,陆淼也被她老公扶到一边休息了,伴郎们都去和朋友聊天,我一个人在门口张望。

“姚远,要开始了。怎么,他还没来吗?”林星过来叫我说。

“恩,可能堵车吧,应该快到了。不等他了,咱们开始吧。”我看眼表,正事不能耽误。

我拉着林星正要往陈水的休息室走,背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果然他还是赶上了。我冲他绽放出加州阳光般灿烂的微笑,看着他满头大汗的跑到我面前。他大口喘着粗气说:“堵车,抱歉我来晚了。”

我拉着他,甜甜的说:“你赶到了,霍北。”

林星也笑着对霍北说:“没事,还有时间,别着急。呐,”林星指指花园里第一排的一个空位说,“特地给你留的位子,让你好好看着你们家姚远,她可是个招桃花的人啊,哈哈,伴娘福利。”

“你是林星吧,好嘞,我为什么来的啊,哈哈。”霍北顺了顺气,对林星说,脸上两个小酒窝看着很调皮。我一听,心里想笑,要是让陈水听到了,肯定要重申“我才是主角”了。

“还没恭喜你们结婚了呢。”林星好笑的说。

“嘿,谢谢,我们俩就俩大傻子。”霍北一听,搂着我说,嘴角扬起,笑得明朗。

我仔细看着他,这是我的老公,我要依赖一生的男人,他是那么帅,那么可爱,对我那么执着,那么疼爱。一身合身的西服,让平日里邋遢要命的他今天格外精神抖擞,怎么看怎么就那么顺眼。这是他陪我参加的第二场婚礼了,而这次他不再是被误认为的我男朋友,而是名真言顺的我老公。

霍北发现我看着他傻笑,也对我笑说:“怎么,没见过你老公这么帅啊,我不是天天都这么帅吗?”

我一听他臭屁,觉得他的笑容好像比头顶的艳阳更耀眼,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别看了,你看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赶紧去吧,别晚了,我就在那等你,你回头就能看到我。”霍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然后对林星耸耸肩说:“没办法,她迷我迷的要死,个人魅力,也烦。”

林星大笑起来,我白他一眼,和林星一起去寻这对新人去了。

仪式开始了,一切都按照我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期间,我设计了两个小高潮,致辞和回忆赚尽来宾的眼泪,还有小玩笑和游戏也让大家捧腹大笑。陈水和李然之前并不知道整个仪式流程,过程中他们多次感动得看着我,无声的向我致谢。我很满足自己能够安排好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婚礼,我也很感激她把这样一次珍贵的经历让我来完成。在公司我安排过大小的宴会不少,但是这次我加倍用心,希望每一个人能够融入,能够享受这场婚礼。

仪式结束,大家入席准备吃饭。一道一道精致的菜肴得到大家频频点头赞许。饭后在别墅花园里还有泳池派对。我在想,或许我还是比较适合Promotion的,应该尝试去一家专业的公司工作。

派对按部就班的进行,我作为婚礼的总导演,这才有功夫坐下来,吃口蛋糕喝口酒。霍北坐在我身边,搂着我说:“看你忙得,一天都跟你说不上一句话。”

“是啊,这可是陈水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马虎不得。”我嘴里塞满蛋糕说。

“吃完再说,都喷我脸上了,这么帅的脸都让你喷花了。”霍北宠溺的说,“慢点吃,好好歇会儿,辛苦了。”

我眯着眼睛笑,好像霍北的笑容总是那么耀眼,让我睁不开眼睛,每次看他也都是眯着眼睛笑。

“再过俩月,我们也要结婚了,终于要结婚了。”霍北感叹的说。

“我们已经结婚很久了。”我咽下蛋糕,结果他递过来的香槟说。

“我去,别提了,这绝对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霍北回想着,也被我们俩得知我们已经结婚很久的消息惊讶的表情逗笑了。

“嘿嘿,”我傻笑着,“真好,现在真好。”

“等你吃饱了咱俩也下水凉快凉快。”霍北谄媚的说。

“你又准备干吗?”我马上警觉的看着他,远离他的怀抱说,他不知道无厘头的整过我多少次。

“没什么,别紧张。”霍北看我的反应很满意的说。

“切,咱们送请帖去吧。”我干了杯子里的香槟,拉着霍北说。

“好啊,不过这样会不会喧宾夺主啊?”霍北问。

“不会,这叫喜上加喜。其实就是陈水和林星他们。自己人,没那么多事,哈哈。”我笑着说,“什么喧宾夺主,你高考语文才几分啊,去了美国倒开始拽成语了,会写这几个字么你?”

“必须会啊,你给我找笔,我写给你看。”霍北说完,拿过来一张餐巾纸打发我去找笔。

他看我在嘲笑他,反而更加得意。他放下餐巾纸,亲亲我的额头说:“你是不是特别爱我啊?”

“是啊,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这样我周围的人都可以被传染。”我搂着霍北脖子说。

“是感染,又不是非典,传染什么劲啊,文盲。哎,不过怪我没赚够钱多请一些人去。”霍北有些抱歉的摸摸我的头说。

“不啊,这样很好,这样幸福的时间,只要跟懂得它珍贵的人分享就好了,又不是新闻,不需要满城风雨的。”我安慰他说。

“好,他们都在那呢,咱们过去。”霍北轻吻了我的头顶,拉着我走向陈水他们。

正好此时,陈水一对和林星一对在一起聊天,我们走过去,陈水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姚远,这婚礼太完美了,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我温柔的回答,然后对李然摊开手掌,一副周扒皮的样子,恶狠狠地说:“份子钱拿来分我一半,那呢,我都看见了,你兜里。”

李然刚要说话,陈水一巴掌拍我手上说:“去,别欺负我老公。”

李然一脸得意的搂着陈水的肩膀对我说:“有人罩着我。”

林星和她男朋友在一边看好戏,我也笑着,刚要逗贫,霍北一把揪住我,说:“你傻啊,你现在抢了他们的红包,等咱们结婚的时候,咱的份子钱还安全吗?”

我一听也是,不再争辩,打发的挥挥手。

霍北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两个信封,递给陈水和林星说:“呐,给你们个惊喜。”

陈水和林星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是我和霍北的结婚请帖,还有他们的往返机票。

“哇,姚远,你也要结婚了!”陈水边跳边抱住我。我伸手也拉过惊讶的林星,三个人抱在一起。

李然拿过请帖一看,对霍北竖起大拇指说:“行啊,够浮夸的,还管机票。”

霍北腼腆的笑着说:“还可以吧,只管机票啊。”

“太阴了,还想不想要份子钱了?”李然跟霍北开着玩笑,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气氛十分融洽。

“我听林星说你俩这情路可走的够迂回的,你是怎么拿下姚远的?”林星的男朋友安诺跟我们还不很熟,好奇地问。

“有时候追女孩子不仅得有真心,还得有耐心。”霍北被捧,又开始臭屁起来。

“得了,一会儿他又美得找不着北了,还是我说吧。”我好笑又好气的看着霍北的得意地样子说。

两年前刚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必然联系的,果然天下没有掉馅饼的美事。

我知道霍北是为了我去的美国,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为了也让我去美国而那么努力。他记得我的美国梦,他并没有替我去实现美国梦,而是帮我去实现它。

霍北那时见我被开除很难过,他知道高珊珊背后的实力,他知道我只要在北京高珊珊就有能力不让我安生。对于他如此了解高珊珊的原因也让我瞠目结舌,高珊珊从高中到大学一直追着他去了同一所学校,就连他换工作高珊珊都会跟着过去,狗皮膏药已经无法形容她,她简直就成了霍北的尾巴。不过对于她的执着,我倒是有些佩服,但是也怀疑她是不是也太轴了。这么说来,高珊珊把我恨到骨子里,我也全然可以理解,她能干出什么事,这个后来我又被开除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所以霍北拼命学英语,去了美国,为了甩了高珊珊,为了我。

他在美国努力工作,同时还找了Jeff把原来我的简历从人事部调出来,复制给他。他帮我修改了简历,帮我投了几份很好的工作。他记得我跟他聊天时有意无意说的每一句话,他知道我想要什么,他也知道什么适合我。

所以后来他把回复给他的工作中,挑了最好的给我,留了我在国内的电话。这一切都是我到新公司报道的那天,HR一脸向往的告诉我的。她说她是那么羡慕我有个这么为我着想的男朋友,她说我是这么幸运有个这么爱我的人。

那天下班,我在写字楼门口毫不吃惊的见到霍北。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等着我,然后笑着对我说:“我让你看着我,想着你要的生活,你看清了吗?”

我那时,才有勇气面对自己喜欢霍北的感情。我走进了霍北的怀抱,走进了另一种生活,我想要的生活。后来我们俩的感情越来越好,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也走了美国不少地方。半年后我们搬到一起,开始同居生活。

刚开始,我为自己这样对杜煦感到内疚,霍北没有怪我,他很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你要一下子就放下杜煦了我才应该担心呢,那你得是个怎么绝情的女人啊。”

“你不要总是说风凉话,你是抱得美人归了,我这一直饱受自责。”我反驳。

“傻妞,感情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啊,你们不是一对,早晚是要分开的,你干嘛自责啊?”霍北看我愁眉苦脸的,搂过我说。

“杜煦那么爱我,我却这么对他。”我喃喃。

“我不爱你么?”霍北厉声问。

“爱,爱。你最爱我了,你是最懂我的人。”我搂着他说。

霍北亲亲我说:“那种被夹在中间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想了。不是你的,你怎么努力都不是你的。你过去一次一次选择回到杜煦身边,一次一次努力去爱他,最后还不是没有结果。我才是你的正解,所以我一直没有放弃,还好我没有放弃。”

“谢谢你。”我回应霍北说,突然想起杜煦说过的话,立刻挣脱出霍北的怀抱,严肃的问他:“杜煦找你到底说了什么?”

“重要吗?”霍北好笑的问。

“你怎么一点不在乎啊,他威胁你了?”我问。

“你看我怕了吗?”霍北反问。

我想着也是,他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是勇往直前的那个人,如果我有他那种信念也好,决心也好,勇气也好,恒心也好,我都会走上一条更近的路到达幸福。霍北看我不放心,撅着嘴坐在一边不说话,微笑着捧着我的脸 。

“那段日子就是手指上的倒刺,只要你不碰它你就想不起来它,可是一碰就疼。但是你如果狠心揪下它,也许会很疼,伤口却能很快愈合。然后你会发现,揪下它其实也没有多疼,而且很快就忘记了。”霍北拉着我的手,看着我手指上一个倒刺说,“一个道理。”

我正盯着自己的手想着他的话,他趁我不注意忽然揪下我手指的倒刺,我尖叫起来。

“看吧,不疼吧。”霍北笑着说。

“你真讨厌!”我说完,扑向霍北,和他闹起来。

原来,真的不疼。

简单叙述了这一年戏剧性的生活,故意漏过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的乌龙婚礼。陈水可不含糊,她立刻要求我补充在拉斯维加斯的事情。

“喂,新娘子,你现在不是应该去招呼客人吗,自己去,别再累我们姚远了。”霍北毫不客气的跟陈水说。

李然在陈水身边哈哈笑着,丝毫没有像帮她的样子,一看就是平日让陈水欺负惨了,好不容易有人替他出头了。

陈水扁扁嘴,拉着李然去招呼别人了。

我对林星说:“你俩也赶紧把,一把年纪了。”霍北也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安诺说:“你也是,捡这么一大美人,你还不得坐立不安的担心她跑了啊,还不赶紧娶回家把事坐实了?”

安诺听了是是是的点头,说:“这不她非得抻着吗。”

“我这还没考验完呢。”林星羞涩地说。

我看他俩要腻歪,拉着霍北识趣的去别处了。

整个婚礼进行了一天,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宾客大部分已经离开。陈水和李然也让我撵回家准备蜜月行李去了。我和伴娘伴郎们留到最后,把后面的事情打理好,等我离开时,已经快8点了。

“哎,媳妇儿,累坏了吧?”霍北一直陪着我,他也没怎么吃东西,总是在一边看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他:“你怎么不吃啊,这一天多累啊,飞机上也休息不好。”

“没事,看着你我就想不起来饿。”霍北捏捏我的脸说。

我搂着他,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一会儿,他脱下我的高跟鞋给我揉脚。就这么两分钟,好像时间停止一样,我心里的满满的快乐,似乎要膨胀到爆炸。我还是再一次忍不住说出那句经典台词:“真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就这样一直到老。”

“你要七老八十了还穿着高跟鞋出去浪去,我就把你所有鞋都扔大海里去。”霍北的反应却不想电影里的经典桥段那么浪漫。

我嫌弃的瞪他一眼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浪漫啊?”

“知道啊,就是慢慢的浪费。”霍北不以为然地说。

“服了,孺子不可教也。”我穿好鞋,和霍北打了一辆车,准备带他去我家。

“怎么了?”我看霍北在车上浑身僵硬也不说话,问他,“不会是紧张吧?”

“姚远,咱俩今晚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吗,我有点没做好准备,你让我缓缓。”霍北可怜兮兮的说。

“好啊,那明天直接饭店见吧。”我笑笑说。

“诶,好嘞,那我先给你送回家。”霍北眉开眼笑的说。

“傻样,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怕什么。”

“那我也紧张,那是你爸你妈啊,万一第一印象留的不好,那以后我这个模范女婿的形象可就不好扶正了。”霍北夸张地说。

“哎呦,得了吧,听说你收了我,别提我爸我妈多高兴了,就差出去敲锣打鼓,再请只秧歌队上你家门口扭去了。尤其是我妈,她还不得写篇传记对你歌功颂德啊。她没准还能给你立个牌坊,然后再给你带个大红花夸你为民除害呢。”我撇撇嘴说。

“是么?”霍北双眼放光的看着我问,“那我可是功臣啊。”

“嘿,说你胖你还喘了,别给脸不要脸啊,就保持刚才那种担惊受怕的样子挺好。”我看霍北来劲了,拍拍他的脸说。

“遵命。哎,媳妇,你说咱爸妈爱吃什么啊?咱明天定那个饭店合不合他们胃口啊?是不是太便宜了显不出我的诚意啊?”霍北果然态度大变,又开始低着头小媳妇似的攥着我的裙子问。

“你才是变脸跟翻书似的呢。那个饭店行,不然觉得你铺张浪费。”

“啊?那要不换家便宜点的?”

“你有没有诚意啊?”

“那怎么办啊?”霍北委屈的问。

“逗你玩呢,那家挺好。”我好笑的说。

“媳妇,你说你怎么就不担心见我爸妈啊?”霍北好奇的问。

“因为我有200%的自信当个好儿媳妇啊,没看视频的时候你爸妈多喜欢我吗?”我骄傲地说。

“那是,我媳妇吗,谁都喜欢,放哪都能阳光灿烂的。”霍北也跟着骄傲起来,“媳妇,能遇上你我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好,可不就是你捡一大便宜么,便宜大了去了。”我咧着嘴笑着说,说完自己觉得不对劲,一瞪眼说:“嘿,你才便宜呢!”

霍北哈哈大笑,我赌气转头不看他,幸福洋溢在脸上。

看他笑得起劲,我逗他说:“别跑题,你赶紧接着担心,还没见你怕什么怕成这样呢。”

“你是逮住机会就报复我是不是?”霍北立刻收敛笑容,愁云惨淡的问。

“是啊,你少欺负我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哪舍得欺负你啊。”

“你还说,上次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你拉着我去看猛男秀,你往人家裤子里塞钱非说是我塞的,你都什么爱好啊你。”我一步不让的说。

霍北一听,嘿嘿的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小人得志。”我白他一眼说。

我看出租车司机一直从后视镜里看我们笑,我也对他笑笑,觉得自己有点丢人现眼,就放人霍北在那一个人傻乐,怎么也不理他了。

晚上回家后,我给爸妈看了照片,爸妈直夸陈水更漂亮了,李然也挺帅得,两个人很登对。在感叹一番之后,他们果不其然开始扯到我头上。

我妈说:“哎,你那婚礼在室内还是室外啊?是在你上班的城市吗?”

“室外啊,是啊。”我回答。

“你瞧人家婚礼,宾客满座的,你这还得负担机票哪请的了那么多人啊,干嘛不回北京结婚啊?”我妈埋怨的说。

“没空,我很忙。”我瞧出我妈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赶紧找了个借口,“妈,我得睡美容觉了,累了一天了,明天要见公婆呢,可得好好打扮呢。你们也是,都早点睡,明天精神抖擞的啊。”

说完,我就逃回屋里,洗洗睡了。时差的原因,尽管身体疲惫到极限了,可还是怎么数数也睡不着。已经凌晨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起来喝水,打开门看到爸爸开着电视,无声地看着,好像在看电视,又好像注意力不在电视上面。

“爸,还没睡啊?”我走过去问。

“恩?吵醒你了?”我爸看我问。

“您这电视压根没开声音,怎么吵醒我啊,超声波啊?”我笑着问。

“你说你那嘴就没个门啊,跟你妈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连一块说。”我爸说。

“我妈睡了?”我问。

“睡了,说什么睡美容觉,说明天得给你争脸。”我爸指指他们卧室门。

“您怎么不睡美容觉啊?”

“你爸这皮糙肉厚的,就算没白天没黑夜的睡,也好看不了,不用睡。”

“嘿,您也不困。”

“不困,睡不着。”我爸又似有意似无意的看着电视。

我看了眼电视,分明是电视购物,卖的还是波力挺,女士贴在胸上撑内衣的东西。我尴尬的看眼我爸,他若无其事的继续瞧着电视,丝毫没有觉得一个个只穿了内衣内裤的欧美大妞很暴露一样。我爸最不爱看电视购物了,一直说这都是骗人的,可竟然盯着就盯了一宿,当然,说他看姑娘也太勉强了。我知道爸爸为什么睡不着,我也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我也没多问,只是嘱咐他早点休息,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换了个台才回屋去。

关上门,看着电视从门缝透进来的一点光,觉得爸爸会在外面守着,不知道在守着什么,反正他就是一直在外面,让我特别踏实,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如同原先一样,正在熟睡的时候,我妈一巴掌给我拍醒了,然后毫不客气的拎着我到卫生间说:“赶紧起来,今天什么日子啊,你怎么睡得着啊。”

“我怎么睡不着啊。”我揉揉眼睛,没好气地说。母女还真是奇怪的关系,经过青春期和更年期的碰撞之后,大部分母女都会到达一种状态就是不见时候想,一见面就吵。这是荷尔蒙给我们留下的后遗症,生理反应,无法克制。

“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见公公婆婆了,怎么着这个态度是要到的啊。”我妈看起来刚洗过澡,身上香香的。

我习惯性的探头往客厅看我爸,头一次他没有迷迷糊糊幸灾乐祸的沙发上嘲笑我,而是穿着大背心在衣柜前斟酌穿什么。

看我爸这个小老头和身边这位聒噪的小老太太如此重视今天的见面,我也打起精神,开始刷牙洗脸。

我洗漱完了,回屋看到霍北给我发的短信,“倒霉的时差,刚睡着就让我妈拉起来了,你说我一大老爷们打扮什么啊。”

我噗嗤笑出来,简单给他回了短信让他积极配合婆婆之后,心情愉悦的开始化妆。

在每个人都精心准备好之后,我把给霍北爸妈挑的礼物小心放好,然后跟爸妈驶向定好的饭店。

我们比定好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可是一进包厢,霍北和他爸妈俨然已经端坐在那里。见面后,我娴熟的向霍北父母问好,霍北见我爸妈打招呼之后一个劲傻笑。双方父母就好像两国元首见面一样,热情友好的握手交谈起来,其乐融融。一顿饭之后,四位老人聊得很投缘,我和霍北的婚事毫无异议的愉快地决定了。

因为双方家长都约了朋友或者亲戚递请柬,一顿便饭很快就吃完了。我和霍北也约了朋友,接着两天也行程安排得满满的。这次回国时间仓促,可是霍北还是坚持请柬要一一当面送到,所以大家都很忙。

下午我陪霍北见了他几个发小,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丝毫没把我当外人。看他们打得热闹,我也跟着开心。因为我跟他们还不熟悉,我就端庄的坐在霍北身边,保持微笑。

我们送走了霍北的发小,直接来到约好的饭店。晚上的时候,我们约了胡静吃饭,她可是我们俩的大媒人,是婚礼上少不了的重要人物。在等胡静的时候,我和霍北聊起来。

“哎,霍北,你请没请关海?”我想着胡静,很自然就想到关海。

“关海?他是跟我关系很好,可是他跟高珊珊结婚之后我们俩就没联系过。”霍北回忆着说,“也不知道他还活着么。”

“他这一辈子可憋屈了。”我感慨地说。

“也不一定,你不了解他。不过你想啊,高珊珊怎么高傲的人,虽然她很浮躁,可最终不还是乖乖嫁给关海了吗,你说关海没点本事,能降住她么。”霍北喝口茶悠哉的说。

“你说的我都慎得慌,关海我记得就是憨憨的一个小男孩啊。”

“那是你刚认识他的时候,跟高珊珊在一起,他会变啊。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的。”霍北说。

“那你呢?”我问。

“我什么?他变了,我们就疏远了啊。如果我要是能接受变了之后的关海,那我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接受高珊珊?她对我可是全力进攻过的。”霍北得意的笑着,两个小酒窝挂在嘴边,显得很欠。

“要不要脸啊你。”我白他一眼,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那么多自信。

“反正最后我不都被你拿下了么,高珊珊从来没赢过你。”霍北讨好的说。

“我也没跟她比过,没意义。”我说着,高傲的看着霍北。

“那必须的,咱俩这么好,跟谁都不用比,是吧?”霍北搂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

“别闹,一会儿胡静来了。”我脸颊绯红,推开他说。

“哈哈,每次看你脸红,我都有种特别大的满足感。”霍北放开我,捏捏我的脸戏谑的说。

“臭流氓。”我懒得理他。

逗了会儿贫,胡静就来了。看她现在再也没有当年喜庆的气息,穿着打扮都展现出了上流社会女人的味道,高端、大气、上档次。

“哎呦喂,胡总。”霍北看胡静走过来,夸张的起身迎接。

“滚蛋。”胡静笑着推开他,坐在我身边。她习惯性的翘着腿,指着我们对面的座位对霍北说:“对面去。”

我看着二人演戏似的,轻声笑出来。

“可以啊,胡静,你这属于成功人士了啊?”霍北乖乖坐到对面,阴阳怪气的说。

“少来,我怎么混到现在的你们还不知道么,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咱就心照不宣,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请柬呢,赶紧呈上来让我过目。”胡静很自然的说。看她压根不打算说自己的事情,我也就没问。

越大越发现人和人关系的脆弱,很多交情都是看起来结实,实际上不堪一击,一句话就可以粉碎所谓的情谊。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胡静,我知道我们是两条路的人,曾经的交集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渐行渐远,她已经从我人生的大巴上下车了。

“胡静,你这身材不错啊,可比你过去强太多了。”我羡慕地说。

“我跟你说,女人要想过得好,就得长得漂亮身材好,那对我来说就得脱胎换骨。”胡静经验老道的说,“你知道要想保持身材和皮肤,一个女人每天要花多大精力和多少金钱吗。”

霍北忙点头应着:“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女人辛苦了。”

“对,时刻记住端正自己的态度。你说我们女人在青春期就得开始忍受每个月一次的不便和痛苦。那时候你们还染着黄毛、咬着牙签装流氓呢,谁认识你们啊。可从那时候我们就得为了给你们这些陌生人生孩子做准备。你说你们男人怎么那么舒服啊,啥都不用干,爽完了还有人给你们生孩子,合着苦活都归女人了。”胡静愤愤不平地说。

“她这受什么刺激了?”霍北问我。

“你试试你受这么大苦,你也这样。”我对霍北说。

“是啊,我高估自己了。”胡静叹口气说。

上次我在西单撞见和胡静在一起的男人是她在酒吧认识的,本是一夜情,谁承想胡静怀孕了。胡静在这个时候出奇的镇定,她用肚子里的孩子跟那男人交换了一套房子,那男的家里很有钱,听说怀了儿子就爽快的答应下来。生完孩子,胡静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让那人给抱走了,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套房子和不少钱。她跟我说的时候只是很轻松地说就当自己是代孕了,就当自己做了笔买卖。可她声音里的无奈和苦涩却掩盖不了她的不舍,应该偷偷哭了不少吧。我也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当时已经身在美国,也不能做什么。

“对了,见过你儿子么?”我问。

“我没有儿子。”胡静冷冷的说。

我觉得一句话就卡在嗓子眼,不知道怎么说。我心疼的看着胡静,她是真不容易,而且这档子事情也注定她一辈子都不安生。我皱着眉头的样子让胡静看到,她冲我微微一笑,笑的那么惨淡。我想了想,舔舔嘴唇说:“胡静,每次见你都能让我颠覆世界观,我才发现,自己是个这么没有底线的人。”

“你是觉得我做的事情反社会,没道德?”胡静平静的问,就好像她告诉我关海跟她分手一样。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觉得不对。”我很直接的说,“可是我却不怪你,我更心疼你,甚至还想支持你。”

“你不是说过吗,朋友是最宽容的。”霍北安慰我说。

“姚远,我从来也不是个被束缚的人,没觉得吗?我自由惯了,这是我的生活态度,也是我对感情的态度。也许很多人看不顺眼,可这并不代表我是个坏人,你也不要为此遗憾。”胡静也安慰我说。

“恩,反正你是我的朋友,我支持你。不管对的错的,不管我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只要你高兴,我就支持你。”我顺着她说。

“好了,别这煽情了,请帖你们是准备给还是不给啊?”胡静催促道。

“给。”霍北从口袋里拿出请帖说。

“哎呦,真不容易哎,还管机票呢?”胡静夸张的举着请帖,在灯下仔细照。

“你这验钞呢么?”霍北好笑的问。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欺负姚远,你俩有多不容易我还不知道么。”胡静突然没有接霍北的玩笑,反而一本正经的说。

“我肯定啊,这还用说吗。”霍北搂着我说。

“怎么突然这么说啊,我都不适应了。”我很感激胡静想着我,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难受,说不上为什么。

“得了,请柬拿到了,我一定到位啊,给你们俩包一个大红包。”胡静对着请柬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起身把请柬胡乱塞进包里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回见。”

我和霍北起身送走胡静,看着她的背影满是孤独,一段不幸的感情葬送了一个女孩的笑容。此时我心里感慨颇多,可是我不想评价她,因为我并不能公正客观的说。她是我的朋友,她真心帮我,我也知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只怪当年,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怪缘分,怪命运。

“霍北,你说胡静会来吗?”我在霍北的臂弯里,看着胡静被夕阳拖得很长的背影。

“她不会来的,我们可能不会再联系了。”霍北也为她注目。

我们靠在一起看着形单影只的胡静,目送一段友谊的结束。

我和霍北牵着手走在北京的街头,北京的夏夜是最舒服的时候,吹着微凉的风,看着霓虹闪烁的街头,没有那么多人,没有那么多车,少了浮躁的喧嚣。宽阔的街道在没有车的时候显得特别空旷,站在马路中间就像站在一片广场上,当你四面都是路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霍北,想什么呢?”我侧头看着霍北。他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轮廓特别硬朗。

“在想最后一张请帖。”霍北下意识地攥住我的手说。

我低着头也没说话,最后一张请帖,是我们俩共同决定的,是要给杜煦的。

“姚远,其实我知道,他爱你不比我少。”霍北沉默很久说。

“我也知道,只不过我爱你要比爱他多。”我想了想说。

“我到现在还不确定,我们该不该请他去。”霍北拉我站在街边,抱着我说。

“我们应该请啊。既然我离开他了,我也应该要给他一个交代,我也要告诉他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希望我能把我此时的幸福也分享给他,并祝他能够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即便不能这样,我也希望他看到我们这么好,能够明白,我和他真的不属于彼此,没必要放不下,也没必要记恨,更没必要惦记。我承认我是个绝情的女人。”我紧紧抱着霍北说。

“是啊,请不请是我们的态度,去不去是他的决定。”霍北叹口气说。

可是最终,我没有联系上杜煦,包括我爸也没能找到他。我和霍北只好把杜煦的请帖留在我家里,让我爸能够见到他就转交给他。因为杜煦的不出现,倒是让我们俩心里都减轻了不少负担,人总是这样,明明不想面对,却总是因为一些道理之类的硬逼着自己面对,看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里却不停的期盼自己能够因为别的什么理由而逃避这件事情,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说,不是我怎样,而是他怎样,然后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不在亏欠什么。有的东西欠下了,就怎么都还不清,不论你是主动欠下的,还是迫不得已欠下的。

回想我的后青春期,我甚至没有发觉它真正开始的那天是什么时候。我想就是胡静叫我去三里屯联谊的那天,那天我见到了我后青春期里所有的人。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站在门口安静抽烟的杜煦,仿佛我还能被他的微笑感动,而如今,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样。明明是爱的轰轰烈烈的,如今却灰飞烟灭的彻底,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也是同一天,霍北第一次见到我,他说那天他就觉得我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然后他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好奇,想要了解我,还不要脸的觉得当初我那首《牵手》就是给他唱的。当我听到霍北红着脸说起第一次见我的情景的时候,我毫不客气的讥笑他:“你怎么那么自作多情啊,你以为拍电影呢?还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啊?”霍北一本正经的说他就是相信有一见钟情的时候,我狠狠在他脸上啃了一口。还好他有那么一丝天真,会偶尔没道理的固执的相信一件事情。在复杂喧嚣的世界里,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摘下面具,做最真实的自己,这是他爱我的方式。我爱他,爱着这样真实可爱的他,也爱上爱着他的自己。

几个月后,一席白色婚纱的我,挽着一身白色西装的霍北走到神圣的牧师面前,两人掷地有声的说出了誓言。看着他温柔的双眼,我才明白,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让我明白为什么我和别人都没有结果,而如今,这个人终于走进来了。

那一天,阳光真好。


后青春期_第2张图片
前方阳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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