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国de鱼 (21)
<计中计>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前尘往事终成梦,一场梦来一场空。
离夕月进皇宫的日子只有几个时辰,月光皎皎,夜色朦胧,本是一个好夜。宋柏青却独坐在院子直到天明。隔壁一曲《浔阳夜月》琵琶曲,似是不知疲倦的循环弹奏着,伊人至此再不在东墙,那鲜许的慰藉也将远去。
(零)计上心头
本朝唯一首辅,宋廉,据传人如其名,为官清廉,品格圣洁。连唯一的嫡子也是靠着功名一举中地,才得圣上封赏入仕。宋家家训云,凡宋家子弟,必定寒窗苦读,金榜提名方得入朝为官。
宋家嫡子,其名柏青,出身不凡,且温文儒雅,气宇轩昂,系京城适龄名门闺秀的第一良人。元始二年,金榜题名,位列探花郎。是日,圣旨下,宋氏柏青被封为选亲钦差,不日启程前去江南,挑选资质极佳待选秀女入京城,以供陛下择选。
江南好风光,女子花容月貌,婀娜聘婷,有如弱柳扶风,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宫里的赵良嫔,受尽圣上宠爱,三年便从贵人提升为良嫔,据说便是苏州巡抚赵安之之女。想必,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安排如此,必是有其因由。
是日,安顿完毕,宋柏青便马不停蹄赶往秀女聚集地。此次秀女均是江南各地筛选出的名门淑女,最后定了16人选,并由钦差大臣亲自督促选定8人送往京城。据传,前宰相卫国相遗孤也在其列。宰相贪污一案终得昭雪,为彰显圣上仁德,特赐其女为淑娴县主。
宋柏青乘舟而下,不出两日便可到达苏州。沿途好风光,为不耽误正事,正阅览秀女相关轴卷。正瞥见苏夕月的画像,只见该女虽面纱遮蔽脸颊,可远黛细眉,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灿若繁星,偏偏气质清冷,似是不食人间烟火。
真是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正踌躇之际,身边的小厮开口了。“少爷您真有眼光,此女就是以前老爷心心念念说要给您说亲的卫小姐。”
柏青甚是困惑,问道,“哪个卫小姐?天之骄女,休的胡言。下次再敢造次,小心你的狗嘴。”
小厮撇撇嘴,献宝似的回道,“还有哪个卫小姐,就是现在的淑娴县主,前卫宰相的孤女,卫夕月啊。好几年前,她还去过咱府,您还逗弄过她呢!”
柏青回想以前发生的点滴,真是儿时不知愁何物。今时的她已然出尘,距离却有如星辰,看似一步之遥,实际千里万里,儿时的戏语早已当不得真。思至今时身系家门荣辱,身不由己,行为处事都得处处小心谨慎,一步错亦可祸及满门。
父亲虽身处高位,可时时都过的谨小慎微。宋家虽看是荣辱一时,可内里污糟,从内里烂透只欠时日。如若不早日培养势力,延续圣上信任,宋家全族必然危疑。联姻是为破解法门之一,可是仍不够万全。
已是入夜时分,春意盎然,江上灯火通明,真是不辜负苏州盛名。临近苏州码头还有一小段路程,苏柏青决定不急着上码头,叫来附近一艘船家,解决晚饭并游湖一番方不辜负此情此景。只见远方湖天一色,甚是宁静。天色虽夜幕低垂,可仍然依稀可见湖边杨柳依依,春风袭人,景色似江南朦胧中的美女,玲珑有致却看不真切,遐想之美更添加了几番神秘。
船家捕获的鲜虾鱼蚌,火上直接烹调,虾蚌添加鲜许烈酒在活水中养上几个时辰,于是吐尽泥沙,将醉未醉时,放到炭火烤熟,无需任何调味,便是一道美味。
宋伯青边吃河鲜,边品一杯黄酒,另河风徐徐,好不惬意。忽闻音乐由远及近,开始依稀断断续续,后慢慢清晰可闻,真可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河风渐起,有雾散开来,初月悬挂东方。乐声已趋稳定,一首《浔阳夜月》将琵琶的娴熟技法展现的淋漓尽致。
酒不醉人人自醉,离船不远处停了一舫秀船,一看装潢便知是官家女子。船头一女子半抱琵琶,轻纱半掩遮面,浅绿色的衣裙依稀可见玲珑有致的身段。她似乎遥望着远方,又好像在专注的弹奏,这淡雾下的朦胧夜色里有点看不真切。宋柏青想,自己真是醉了。
一曲毕,女子起身走之船舱,刚到舱门却不知何故停了脚步,忽转眸至柏青的方向眺望。柏青顿时呼吸一滞,那双明眸,总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美好的事物,虽明知不属于自己,可人心总是不足,霸道的想占为己有。哪怕只是一个回眸,一声珍重。
湖风骤起,吹落了面纱。正是一股春风,浓浓春意正酣。面纱吹到柏青脸上,少女幽香愈发让人沉醉,那匆匆一见的芳容也已然印入心底。有时候情爱之事只需一个眼眸,一个契机,便可擦出山崩地裂的火花。
如若知道以后,柏青也许不会那么轻易放松防线,情思有时如网,在最开始拔掉,虽一时疼痛,可不日便可痊愈;如若待丝丝成网,羽翼丰满,想要连根拔起,是要见血肉,鲜血淋漓,痛不欲生的。柏青年轻气盛,一身傲骨,自视甚高,自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宋柏青知道,此女子就是她了。虽未仔细凝望,可她通身的气度便知此女并非池中之物。于是计上心头,一张大网正悄然的拉开序幕。
(二)旧事
上岸安顿诸如种种,暂且不提。柏青身份特殊,决定暂且探探各大秀女家世,方好从长计议。
他叫来小厮,让收集其各大秀女详细资料,包括身家,各大氏族牵扯,种种细枝末节均不能放过。身在苏州,行事也还算便利,不出两日,厚厚的一叠信息已经放入书房,供宋查阅。连夜查阅资料,最后锁定两人,一为赵良嫔嫡妹,赵晨星,一为卫夕月。
为均衡家族势力,圣上近年来颇为器重赵家,当然也离不开赵婕妤坡得圣心的功劳。据父亲行前交代,赵家第二嫡女坡为娇气,虽一副好相貌,可是赵婕妤隐约透露了她的担忧,深怕其妹一招不慎触犯龙颜,给家族惹来祸端,同时,赵婕妤言语颇为欣赏柏青本人,似有结亲之意。而卫夕月身份虽然贵重,家族父辈也有不少入朝为官,可极少身居高位者。
宋柏青此时正翻开卫夕月的生辰介绍,其中详细记载,此女八岁随父母入京,三年后其父升迁为当朝宰相,因太后召见得见天颜,得太后皇上双双嘉奖,太后更是对其甚是喜爱,有意收为义女。
后面记载的就是名噪一时的卫相一案,据传牵连甚广,卫相锒铛入狱,未得昭雪便含恨而终。后查实乃受奸人栽赃嫁祸乃至酿成几乎灭门惨案,卫夕月县主之尊也是因此而来。
宋柏青突然联想到初次见到卫夕月的情景。记忆拉回到八年前,柏青十一二岁,仍是青葱一根,早晚向母亲请安,俨然是后花园的常客,因年岁小,也无男女之防。一日大早便被告知私塾告假一日,父亲好友携妻女来府里做客,告假一天,以尽礼数。
正雀跃途径桃李亭,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着浅绿衣裙的奶娃娃,坐于亭中奶声奶气的念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听着稚嫩的童音,柏青玩心渐起。边走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诗词倒是应景,女娃可知此诗出自何时何地,又意欲何为啊?”
说完便不客气的坐到女娃身旁,只见此女明眸皓齿,额间一朵粉嫩桃花妆,甚是应景。
女娃听罢一本正经的思索,苦思无果,一双脸颊浅浅泛起红晕,似是涨红了双颊,如亭中桃树枝头初生花蕊的点点粉嫩。后答曰,“大哥哥既然有此疑问,小女子愚钝,但求指点一二。”
小女娃七八岁年纪,奶娃娃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语气真是让人觉得更加有趣。于是回答道,“既自知愚钝,又何须在此卖弄?不过,知之为知之,但求甚解,方知并非朽木。这样,如果我告知于你,可有何报酬?要知道,你我非亲非故,要真心求教,必先显诚意。”
-“那么,大哥哥有何建议?”说罢眼角含笑,一副天真的模样像是点亮了天上的星辰。
“不如……”
“如何?”她急切的接过话头,孩童应有的天真无邪在此刻表露无遗。
“你让我捏下脸颊作为回报,如何?”说罢,宋柏青作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民间痞子样。
女娃听完,顿时脸颊红晕烧至耳根,字正腔圆的回答道,“放肆,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在此张狂,哼,本小姐定当告知宋夫人,让人惩治于你!”,说完便衣袖一挥,婀娜婷婷的向着宋夫人庭院走去。
宋柏青听罢,口中玩笑仍然不止,在她后面补充说道,“小女娃别走呀,等等本少爷啊,不然捏捏小手也是可以的!”小女娃听后,似是更加恼怒,小脚一蹬,甚是可爱。随后入了院门,消失在拐角处。
宋柏青收起玩笑嘴脸,整理衣襟,行至母亲院中。一本正经问母亲安,见过卫夫人。此时小女娃已然站在她母亲身边,端着架子,美目圆睁怒视于他。他见此,同卫夫人道,“身后可是卫夫人千金?真是天真浪漫,甚是可爱。”卫夫人谦虚的说:“公子谬赞了,小女顽劣,莫见笑了才是。夕月,快来见过宋公子。”
卫夕月磨磨蹭蹭来道宋前,微微欠身,不情不愿的道了一声好,便不再言语。宋便说道,“妹妹有礼了,不知妹妹可曾读诗,据传妹妹六岁便可文章,想必诗词歌赋必是样样精通了。”
卫夕月听后知道他暗有所指,很是羞愧,顿时羞红了脸颊。柏青见此,想到了前年春游见到的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真是花枝俏,不如此女腮间的一抹红晕,鲜活又明艳。如若有这样一个妹妹,生活必定更加灵动吧。
宋夫人见此,赶紧说道,“人家小小年纪就已经声名在外,就你顽劣,不堪重任,诗词歌赋还不及卫妹妹呢,真是虚长年岁,不长知识!”卫夫人见此,赶紧接过话头,一顿夸赞,嘴里心里都对宋伯青甚是褒奖,越看越欢喜。两位夫人多年未见,于是打发了孩子,关起门来说着悄悄话。
刚一退出房门,卫夕月便假装不小心,一脚蹬在宋的脚上,惹得宋嗷叫一声。卫故作姿态的说道,“哎呀,宋哥哥真是对不起,夕月不是故意的。您这么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小女子计较的吧。”说罢,左右张望了一下,对着宋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开了。唯独留下宋无奈的摇头和肿疼的脚趾。
卫在宋家呆了一月有余,两人之后也甚是熟络。孩童的友谊,真挚纯真不参任何杂质。有如皎皎明月,世间无双,复制不来。两人虽多数时间都在斗嘴,可是彼此均情真意切,两小无猜,好一段白莲花般的友谊。两人年岁均小,可是在大人眼里,却别有深意。两位夫人和大人都透露出结亲之意,可稚子仍年幼,于是都没有把话挑明。
可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当年卫相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忘提拔好友宋谦。殊不知,人心总是隔着肚皮,蛇与农夫的故事时时刻刻都在上演,至交也不及权益二字来的实在,后事被迫害殊不知都是遇人不淑的过错。
(三)撒网
宋柏青回忆至此,内心多有愧疚。回忆起卫夕月当年的天真浪漫,深知昨日之日不可留已。父亲行经虽不风光霁月,可是当朝宰相只有一人,卫相不除,父亲永远都不能有今日的成就。无奈感叹,真是造化弄人。他日父亲,今日轮到自己,历史的齿轮不知是否会再次轮回?
宋叫来小厮,吩咐准备名帖,要登门拜访卫府。当年卫相和父亲乃至交,今日初到苏州,必定是要略尽礼数的。名帖署名宋氏柏青,直接送到了卫夕月的手中。拿到帖子,夕月几度陷入沉思,今时境遇,有如那笼中的金丝雀,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一己之身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是日,宋一身白袍,腰间配一玉佩,简单儒雅,和八年前的青葱模样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多少名门淑女都拜倒在这一副好皮相下。
卫相之弟,苏州知府,官职不高,可为官还算清廉,名声不错,提拔之日必定指日可待。卫知府亲自出门相迎,一番寒暄自不多提。后引宋到一亭中,此亭位于湖中心,湖中种植了各种莲花,真可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虽莲花绽放只有零星几朵,可是含苞欲放之势早可预见。途径亭廊,苏知府早已告退,遥望亭中站立一女子,身姿挺拔,出尘不凡,是日一袭黄衫,在绿色的莲叶下显得耀眼无比。
柏青联想到了小时候,也是一抹黄衫,二人在假山下戏言,要以后一直一起,长相守,不分离。虽是兄妹情谊,可此时回想,似乎言谈举止中,多了一份暧昧的色彩。
不多时,便几乎行至亭中。此亭设计甚妙,亭中四周兼可为人所见,亭中人也可以察觉到观察之人,虽如此,可亭外人却听不到亭中人的言语,真是阴谋诡计诞生的好去处。
亭名却颇为直白,简简单单名为湖中亭,让人说不出好却又道不明为啥不好。宋笑着摇摇头,步入亭中。卫夕月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宋刚步入亭中,卫便回眸,眼眸含泪,楚楚可怜,却不显山露水,也并不哭诉衷肠,只一双眼眸含泪的望着宋,稍有片刻。
此番再次相见,稚嫩的双颊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清晰五官,美颜清秀美艳却不妖娆,一眼看去并不出挑,可再多看一眼,只觉得怎么看都挪不开双眼,外加上窈窕的身段,已然出落成绝色,宋内心暗自叫了一声好。
虽阅女无数,名门淑女,姿态各异,可卫夕月之姿,她人难望其项背。然而,此女眼里多清冷,望不见温度,宋心内不禁泛起涟漪,总想凭一己之力,温暖那一双眼眸。道不清是不是内心不干,想将这仙子之姿,拖入凡尘,沾染点点尘世,方不抱憾终身。
宋觉得,那双眼眸,藏着多少伤心事,他看不明白,不知不觉只想抬手,擦尽那眼里的忧伤。美人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就足以激发男子的荷尔蒙,萌生保护之意。
宋不知觉的抬手,似乎想要触及那一抹忧伤,卫退一步,不可察的躲避了那抬起的双手,微微欠身行礼。此番宋方觉察自己行为多轻佻,赶紧收手回礼。卫方朱唇开启,道:“承蒙宋夫人不弃,仍然记挂于心,小女甚是感激,母亲泉下有知,必然感激涕零。”
听罢,宋答道:“母亲多番记挂县主,无奈不能亲自登门,听闻府里发生的不幸,母亲甚是忧伤。父亲曾多方奔走,后卫相一案终得昭雪,卫相泉下有知,必定心稍有宽慰。望妹妹能宽心,逝者已逝,生者多保重才是。她日去京城,定多多走动,别疏远了。”一番寒暄,多有追忆。
女大十八变真是不假。在宋眼中,卫夕月如今天人之姿,非当年稚女。然而,此女出尘的气度,总觉得和自己似乎隔着一层面纱,自己每每想靠近瞧个真切,可面纱朦胧,阻隔着自己的视线。
这一种感觉,牵动着自己的心神,冥冥之中,自己的神识早被牵动,竟内心希冀着有一日,能揭开这面纱,将那隐藏的倩影拥入怀中,好好的疼惜一番。思至此,宋内心一顿,不觉自己竟然有此龌蹉的心境,赶紧凝神,不再受此干扰。
一番寒暄不提,为避嫌,二人闲谈片刻便要分道扬镳,卫夕月再次欠身行礼,眼神看至远处,口中说道:“前日小女偶然看到一篇诗文,不解其意,诗文道,蒲苇韧如丝,盘石是否无转移,不知宋哥哥改日是否赐教?今身份有别,可仍然有商榷之地,希望哥哥多念及过往情谊,护得月儿周全。”
言罢,羞得红晕一直到耳根。看罢,宋竟然有山崩塌之势,内心一片澎湃。如若他日腮红比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更出挑,那么今日这番红晕,便如春天绽放的第一朵牡丹,带动了满园春色。
不等宋回答,夕月便携婢女离开了湖中亭,在亭廊途中,微微驻足回望,那一眼,似乎穿透风霜,千帆过尽,道尽离肠。宋自允修养极盛,便不想,也让自己沉醉在这回眸一撇中。宋伫立良久,后亦启程回府。
行至府后,那一抹鲜明的嫩黄总是不期的出现在朦胧的梦中。一日,宋睡下,梦里终于挑开那一层面纱,将美人拥至怀中。美人眼中含泪,有如蚌里含珠,朱唇微启,让人情不自禁想将那抹朱砂含至口中,浅尝其中滋味。于是终于如愿,那一双朱唇,柔软细腻,近瞧那双丹凤眼羞得眼眸轻颤,长长的睫毛有如蝴蝶颤动的翅膀,甚是耀眼明亮。
正愈更进一步,忽闻父亲疾言厉色的言语,“大胆孽畜,竟敢玷污圣上秀女……”。于是惊醒,方觉原来只是梦中,可是身下的一股湿热,才知是一春梦。梦境虽假,可牵挂柔肠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没人分的清楚。
几日之后,宋刻意择日泛舟湖上,一身白衣通身气度自是不提,且又有潘安貌。屹立船头吹奏的一曲笛声,其意绵延,引得一首古筝为其和乐,传为佳话。
好巧不巧,当日各氏族名门淑女泛舟湖上,皆瞧见了这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收获芳心暗许不计其数。弹奏古筝的,不是她人,正是赵良嫔嫡妹,赵星辰。第二日,宋氏递上名帖拜访赵巡抚,署名钦差大臣宋柏青。身份不同,自是有着不同待遇。
赵巡抚初见宋柏青,出身不说,名列探花郎,且言谈举止兼温文有礼,并不轻佻自视甚高,心中甚是喜悦。且说赵二小姐正在园中游园,远远再见宋柏青,知其便是游湖和曲之人,又知晓其身份,早已芳心暗许,后其父隐约透露其姊结亲的意图,于是更是深信不疑,一心在闺房缝制嫁衣,只为嫁的如意郎君。
(四)镜花水月
期间,卫夕月书信一封,派丫鬟送与宋柏青。如此来来回回,有如鸿雁传书,往来的虽是书信,可内里游走的却是那一来一去的情丝,情丝来来往往,不知不觉早已结成网。后二人虽更加熟络,卫仍然刻意保持着距离,这让宋深觉不快。
多少名门淑女都想嫁与他,可偏偏卫夕月不为所动。殊不知,女子深思,经历过伤害之人,即使再唾手可得的幸福,都觉得不真切,于是才表现的越发分寸有礼,内心真正后怕的便是往事如过往云烟,其实都是一场梦。
回京复命前,卫夕月坦言,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且自身蒲柳资质,不足以伺候天颜。这一封信,让宋内心抓狂,且不知此男子是何人,想着卫夕月天人之姿,如若被其他男子玷污,岂不可惜?于是回信,应邀卫一同回京城,一来卫可面见天颜,感谢天恩浩荡,二来路途多有照应。
话说顺水行舟两日便可到达苏州,逆水而上需要双倍的路程。四五天的行程,因由男女有别,且二人也应避嫌。只是偶尔读书颂词,弹曲寥以遣怀。二人每日饭后均有弹奏的习惯,音色和弦,情谊绵绵,好一个良宵。第三日晚上,正是月圆夜。小厮来报,卫夕月独自在船头抹泪,似是哭的伤心。
宋听闻,赶紧前去。只见卫一袭薄纱裙,在月色下更是熠熠生辉。且哭的梨花带雨,让人甚是怜惜。宋靠近,只闻一袭幽香,让人沉醉,宋不自觉的走近,用手轻轻的触碰卫的脸颊,只触觉如凝脂,让人不知觉的酥麻。卫惊得抬头,见是宋柏青,更是泪如雨下。
浓浓月色,美人在侧,泪眼婆娑,宋真是内心百转柔肠。轻轻将卫拥至怀中,轻轻的说道:“月儿,何事如此神伤?可否告知于我,也好出谋划策?”夕月只是独自垂泪,也不言语。宋越发觉得一颗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七上八下。
只是轻轻的拥着怀中的人儿,闻着幽香,竟觉得沉沦。足有半个时辰,卫终消停,已然哭累了睡去。宋只见,夕月绝色的脸庞,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的出挑,今日也不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甚是欢喜。
饭后的黄酒此时正涌上头,什么君子行经,男女之防早已丢之脑后。抱起卫夕月,怀中美人稍微挣脱,后用双手拥着其脖颈,沉沉睡去。宋见状,心中更是怜惜。将卫夕月送至闺房秀床,将她安顿,不知何时,外衣薄纱褪至肩头,好一抹春光。
宋只觉鼻尖充血,内心汹涌澎湃。想是酒劲发作,竟不自觉的在床头坐下,用手抚摸那一抹香肩。卫夕月似是有所察觉,微抬眼眸,泪痕尚未全干,如晨叶上的一点点露水,晶莹剔透。卫并未有任何反抗,宋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竟低头含住了那一抹朱砂。卫似是突然完全醒了,秀目圆睁,直直的望着他。
见夕月转醒,宋蹭的起身,羞愧难当,途中绊倒了水壶,倾泄而出一洼清水,倒影着圆月,月色正好,却是一轮冷月。只见此时卫夕月凤眼圆睁,已然没有了半点醉意。她拿起手帕,似不经意的轻轻擦了擦朱唇。
(五)百转千回
此后,柏青便刻意回避卫夕月,有事也只派小厮前往。有时情事如酒,越久发酵越充分,越埋越香醇。
回到洛阳,柏青便将夕月安顿在自己相邻的院落。他不知自己作何感想,只知偶尔听听琴音聊以慰藉也是欣慰的。
不想,回京后的一年,诸多事情兼发展神速。
回京两月后,一道圣旨,夕月便被册封为婕妤,随后入主月辰宫。
八月后,便传怀有龙嗣,直接晋升成月嫔。如若一朝得子,晋升为妃也指日可待。
夕月进宫前夕,宋柏青独坐在院子直到天明。隔壁一曲《浔阳夜月》琵琶曲,似是不知疲倦的循环弹奏着,分不清愁别离还是言相思。只是花闻花欲泣,草木皆感伤。
破晓,宋柏青派人送书信一封。信中言道其进宫始末,述说衷肠,又言当日夜宴未曾料到圣上乔装亲临。自己曾几多周旋,也说服家母,希望可以和夕月有个结果。无奈天不不遂人愿,只希冀伊人珍重。念其亲人多在苏州,家母交代,只希望夕月不要生疏,把宋家当成娘家也有个依靠。如若有心,只盼来生。
那日正值良宵,宰相夫人贺寿,夕月亦应邀前往。夕月自言在府中多有叨扰,愿献曲一首,全当庆贺。然身份之别,遂表演时轻纱遮面。一曲白头吟,声声欲泣,让人听者落泪,闻者伤心。且不说一曲古筝引来箫声和曲,当日通身气度,在朦胧的月色下看不真切,有如仙子下凡尘,凡夫俗子兼恨不得能一睹真容。当日,简简单单的一笼雪白罩衫,腰间只配一个春花秋月香囊,头发一只白玉簪子,没有任何刻意装饰,便已经足够出尘。
后不曾想,陛下亲临,用箫声和曲,乐声丝丝入扣,期间情肠难以言表,没人能想到,为此,陛下竟黯生情絮。众人只猜测,要不就是那面纱下的绝色容颜,不然就是那晚的一曲白头吟,成就了一段佳话。据传宫中以雍容华贵为美,又推崇锦绣华衣,初见这清水芙蓉,闭月羞花之貌,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吧。殊不知,有一双手,无形的推动这局势,是贪念,也是欲望。
那是卫月嫔晋升后的一月,宋家亦张灯结彩,宋柏青不日将迎娶赵星晨。
然而,迎亲当晚,圣旨下,九年后本朝的第二个宰相锒铛入狱,探花郎意欲染指月辰妃之事败露。众人皆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狼子野心,其罪当诛。也罢,墙倒众人推,人算总不如天算。
(六)尾声
又是一个好春光,月辰妃今日入皇家园林,陪驾左右。皇上日理万机,今日不得闲暇。于是命人备船,泛舟湖上。身边的奴才细心的准备了琵琶和古筝在船上,以供娘娘消遣。
此情此景,夕月只觉早已物非人非。往事一幕幕,有如走马观花,在眼前不断游走。当年自己苏州湖上的一曲,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只盼得宋柏青能顾念旧情,不要将自己送进这牢笼之地,真正成了他人圈养的金丝雀。后几分真情所托非人,却不想一朝成为宠妃,为陛下所用。
后宠冠后宫,自有攀炎附势之辈。得知父亲入狱真相,真是痛心疾首。天网恢恢,就怕有心之人探寻真相,如今真正仇家就要正法,却心头空落,没有一丝温度。夕月叫来近身奴仆,问道,“叫你探寻的事,如何了?”
“启禀娘娘,宋廉遗言,当年是受了皇命,才...才...检举了卫相。”
听闻此,卫夕月一口气没上来,吐了一口鲜血。本以为大仇得报,却不曾想好戏才刚开始。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滔天权势面前总有前赴后继之辈,真心?假意?谁当真,谁就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