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牛肉

小的时候,家里孩子多,父母忙着上班,我和姐是家里排行最小的两个,都还没启蒙读书,很多时候就呆在乡下的舅舅家。

那还是土地没有包产到户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靠挣工分过日子。

那一年,村上一头大耕牛累死了。队长亮开嗓门吼了好一阵子,各家各户都派了人到大队晾晒的坝子上去分牛肉。

舅舅舅娘都去了,挎着一个竹篮。出门前吩咐我们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好煮牛肉吃,别睡了。

乡里的晚上,万籁俱寂,没有电,只有蛐蛐儿零零星星地鸣叫着。

我们就这样等啊等的,迷迷糊糊睡着了。很晚很晚了,才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舅舅挎着满满一竹篮的牛肉回来了。

然后就赶着生火煮,煮了很久很久,出锅了,每个人盛了一碗,我和姐是很大的碗,而且还装得打了尖儿,表妹表弟只端了个小碗。我们都小,不懂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那年头,一个月都难得见到肉腥的,人人都精瘦精瘦的,吃肉是打牙祭,可不像现在能天天吃上肉。可以想见这么香喷喷的牛肉是有多诱人了。

吃完了,我抬眼一看,才发现舅舅舅娘的碗里并没有牛肉,只是每人端了一大碗汤,笑眯眯地一边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吃肉,一边慢慢地喝汤,他们一直都笑着,看起来很知足。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读书,工作,都远离了家乡,常常要几年才能回老家一次。

每次看到舅舅舅娘,都感觉比上一次衰老了许多。他们那满头的花发和深深的皱纹,让我感到心疼。

岁月不饶人呀!他们都老了,好像一转眼间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精干的小伙子样的舅舅了。

他们是中国最最普通的勤劳的农民,至今依然在耕种、操劳着。他们不善言辞,只是用行动,注解着人性本善的大美大德。

不久前得知舅娘摔破破了髌骨,卧床都好几个月了,他们却不告诉我们。我赶紧打电话过去,是小侄女接的电话,说两位老人都在田地里干活去了,伤都没养好,稍微能下地,就想着地头的活儿,他们闲不住呀。

活到老,忙到老,他们好像一只不知道停息的陀螺。

而我们,回忆起以前的岁月,虽苦犹甜,满满的都是温暖、幸福。我曾经接舅舅来城里小住,没想到不到一周,就高烧持续不退,打针吃药全无效果。

舅舅固执地说,是水土不服,他必须马上回去,回去后就会好的。我拗不过他,只好送他回家,但他坚决地说:你做生意忙,不送。我只好送他到回家的长途车站,电话联系好了家里的人去接站。第二天,我打电话问舅舅的高烧退了没有,依然是小侄女接的电话,小侄女说:他已经出去忙地里的活儿了。

那碗牛肉的味儿我早已忘记,但是那份浓浓的亲情和无私的奉献,令我终生难忘。

两位老人是中国最最普通的农民,然而他们却是最最值得尊敬的长辈、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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