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游走于闹市通衢,沉醉于樽边裙下。惊醒在逐风追电之夜,陋室灯光如豆,睡眼迷离,品咂余味,不尽扼腕浩叹。本意解脱桎梏可尽兴般叫嚣东西,隳突南北,怎奈生不如梦,竟是如今风僝雨僽。云收起触角,风屏住呼吸,天际由黛青渐白,倏然转成灿然金黄。院中母亲采摘豆角,父亲凝神吸烟;街道上晨跑的人们三五成群,嬉笑高谈;临街巷陌晨食叫卖声声声入耳,一切大经大法般进行着。镜中自己却一点点蜕化变质,荡检逾闲,怎样的晨钟暮鼓能觉醒终日浑浑噩噩?又怎般三刀六洞能赎少不更事之罪?
昨日重读《乡关何处》、《身边的江湖》和《1980年代的爱情》,泪下青襟,我不敢以我微薄的学识来赏读，也没资格去评价写得好与不好。我在凡尘中的妄断，只是对这亲情、友情和爱情的亵渎。
在两千多米的苍山之上,在骤雨过后的凄凉之夜,他写“不知暴尸在哪片月光下”的母亲;服刑29年后，“老得忘了自己的罪名，已失去了土地，也没有了房子，只好寄身于一个岩洞，放羊维持风烛残年直到死去”的二伯;一生闭口不谈家事的父亲内心的功罪;狱中被绑赴刑场的弑兄者……。
在辗转于风尘酒肆的江湖,不能以酒引睡的古野,笔下娓娓道出“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的乏力感。人世的遇合，有相逢的欣喜，也不免阔别的怅然。运如飘萍，命似转蓬，只是，原本恢廓的江河湖海，在现世的种种催逼之下，收束了空间，遮蔽了面容。以至多少营营役役，湮没了心间豪情，错把生活拉得无比庸碌绵长。在这个愁绪泛滥的年代，道一声江湖，寻几番侠踪，方能领略时间的美意：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在跳出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藩篱之后,用非常平淡的叙述展现了爱情不能承受的时代之重。是《庐山恋》中惊世骇俗的一吻；是在《牧马人》中故土难离的坚贞不渝；或许是在《芙蓉镇》里结伴扫街的不离不弃;抑或《平凡的世界》中少安和少平对自己爱情的决绝……我们怀着对那份被90年代后愈演愈烈的物欲所掩埋的最简单、最纯净的心之向往,有了属于我们年代的爱情。
人生就是一趟长途旅行。
谁不是怀揣着朦胧的期待和莫名的激动,踏上旅程的?一段漫长的旅途,其中有很多陌生的人与事物,有很多的不期而遇,不寻常的机缘,意外的收获。可随着旅途的延续,兴奋递减,无聊递增,我们不再沉醉于窗外的景物,这是我们告别童年的一个确切标志。我们开始不像童年那样不关心它开往何处,我们开始需要一个目的,或清晰,但多半是模糊的。我们相信它会带我们到达一个美妙的地方,一旦开始有了憧憬,无聊便接踵而至。庆幸的是你可以依偎在从你的始发站就开始陪伴你的父母身边卸下全部防备,憨实入睡——这关乎于情亲;你可以吆喝三五同行者一起打牌喝酒,沿山沿岭或有的放矢的谈论什么话题来打发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的无聊——这关乎于友情;你也可以与妙龄男女隔座顾盼,两情款款冷眉间秋波频送,并乐在其中——这关乎于爱情;你更可以凭窗凝思,思绪飘逸,笔下灵感如涌,成诗三两行——这关乎于情怀。
列车继续前行,我们或早或晚的悟到人生真相,“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人活一世,终究一死。死总不该是人生的目的,可又是逃避不开的终点。倘若我们去忽略这个消极的终点,人生原本是趟没有目的的旅行。鉴于人生本无目的,只是过程。我们就更应该保持孩子的童真和学会商人的精明,像孩子淡薄目的意识,随遇而安,即事起兴;像商人规划过程,让过程与每个经停小站上去留的人们丝丝相扣。
珍惜人生旅途上所遇的一切,不要等失去后,不可挽回之后再发出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的喟叹。
逐风追电之夜,陋室灯光如豆,睡眼迷离,天际黛青渐白,倏然金黄。院中母亲采摘豆角,父亲凝神吸烟。
一些事物倘若过于庞大
就会有害 比如寂寞——
比如爱——
我爱你,樱桃颤抖
我爱你,鸽子生锈
唯有疯狂
才可以把疯狂拯救
必须给你新的孤独
以便你的绝望
和我的绝望同步
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
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
我相信天地万物不会是一个揪心的玩笑,我相信眼见耳闻也不是一个漫长的白日梦。我相信我在路上。
杨信夫于2015年7月1日 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