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宝维特
壹
张小花是个声控妹，而我从来没被她正眼瞧过，因为我的声音比我的长相更差劲，这是她的原话。
张小花省了不少零花钱，玩上了直播软件。最后因为刷礼物，刷成了个穷逼，可每每看到男神的榜上她依旧是榜首，晚饭就不必再吃了。
张小花急性胃炎那天，我给她带了粥。她眼泪掉进碗里，说她没钱了，我支付宝给她转了500，这是我买棉袄御寒的钱呢！
张小花拿起手机，发现男神的CP榜被讨厌的女生秒了，于是她输密码，充值，刷礼物，一气呵成。
张小花转过头，让我再转200给她的时候，我起身骂了句傻逼，夺门而出！
贰
张小花搞起暧昧来很有一套，她仿佛能听到男人勃起时撑起内裤时的声音。但尽管如此，她从未想过和谁动心，毕竟，她有男友。
张小花沦陷在一句情话里，是一次偶然。小伙儿三言两语就撩得她浮想联翩，她也贪恋小伙儿的声音，语气恰到好处，呼吸均匀有力。
张小花工作的时候会收到小伙儿的语音申请，小伙儿点燃香烟，将烟雾吐进雾霾里时，张小花听着烟丝燃烧的声音发呆，一呆就是一上午。
小伙儿消失的那天，张小花捧着一杯热茶，在办公室里第63次翻看小伙儿的动态，而她全然不知小伙儿正在别人的直播间玩得热火朝天，说着一模一样的情话。
张小花办公室的窗外，男朋友抱着她的羽绒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天气冷，要她下班路上披上。
张小花的手机上有一条还没发送的信息，收信人是网络里的那个小伙儿。
“亲爱的，我想你了…”
叁
张小花选择赴约网络里的小伙儿，她将情趣内衣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以及她爱不释手的震动棒…这是第一次和陪我里的小伙儿见面，要坐16个小时的火车呢，站票！
张小花下车的时候被一个大爷揩了油，大爷将烟头扔在张小花的裙底，然后蹲下身去捡，顺便瞄了一眼她的裙底。
黑色的丁字裤让张小花不太舒服，不过为了取悦小伙儿，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张小花被小伙儿撕开裙子的时候，她觉得拼命的喘息，就像在网络语音里一样，床单上的褶皱越来越多，宾馆房间的屋顶漂浮着腥臊的荷尔蒙气息。隔壁房间的出差的单身业务员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扯不下来。
张小花躺在小伙儿的胸口，小伙儿烟蒂上的烟灰掉落在张小花褐色的头发上，情趣内衣被扔在地板上，七零八落。
小伙儿骑着雅迪电动车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昏暗的房间里张小花站在窗口…心里有些不对劲，小伙儿不是说他开宝马525的吗，定睛一瞧，小伙儿电动车后的车牌号尾数是525。
张小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另一个小伙儿的信息。
“到哪了？怎么才到浙江，我以为你已经到广东了，对了，情趣内衣带了吗，我的小宝贝儿？”
肆
回到家的张小花把手插进两腿之间，因为这里还逗留着小伙儿的体温，出门远行让她疲惫不堪。耳膜里火车压着铁轨的声音还在回荡，只是夜晚依旧冰凉。
张小花的手机里，小伙儿发了条动态，两张聊天截图，是一个姑娘的表白内容。
张小花从硬板床上一跃而起，震落了床板角落里的那条还未洗的丁字裤，灰尘扬了起来。
张小花飞快地召集了一群网络里的好友，告知情况后，编辑了一条恶俗的动态…，附上姑娘的信息截图，她手指敲击手机屏幕的力度让钢化膜出现了一隙微小的裂纹。
当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冲进姑娘的直播间时，姑娘淡定地放着暧昧的音乐，屏幕上一片咒骂，滚屏速度让人眼花缭乱。骚动的场面让看热闹的人不肯离去，直播间迅速成为人气榜第一名！
张小花上麦后便大骂开来，气势磅礴，连呼吸的间隔都没有。而姑娘只是依旧放着歌，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看你那副婊子的逼样，他是我的对象,还TMD表白，不要脸的东西！”
姑娘轻蔑的一笑说:“等一下哈！”
说完姑娘转身嗲声嗲气地对着卫生间叫了声“亲爱的，洗好了吗，我快等不及了！”
小伙儿的声音传来“小骚货，这就等不及啦？”
屏幕滚动的字幕停了下来，姑娘换了首歌，第一句歌词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伍
转眼到了除夕夜，张小花被凌晨的鞭炮声惊醒。她站在窗前，看着白色的烟雾弥漫进整个街道。她点一支烟，缓缓坐在床边，关上灯，把头发甩进黑暗里。
张小花觉得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所以她不喜欢“出息夜”，父母抛下她进天堂的那天后，这辈子就再没有任何团聚的节日了。
网络上的新年祝福令她心悸，索性也就不回了，但除了闪着光的手机屏幕，再没有什么能抚慰她孤独又炙热的灵魂。
张小花戴上耳机，下楼走入热闹的夜里，买了一沓烟花棒，停驻在湖边。零点了，四周鞭炮的轰鸣猛然剧烈起来。她点燃一根又点一根，冷风灌入领口，湖水将她的素面倒映出来。
一个小伙儿停在她的身边，盯着湖面，没有看她，暖声问:“一个人过年？”
“嗯…”
“有个叫软件我推荐给你，有个人写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叫张小花，我读给你听？”
张小花的脸缓缓转向他…说:“好………”
陆
张小花将面前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翘着二郎腿和夜店的男模摇骰子，男模有意无意地碰着她的腿。
张小花索性将腿翘在男模的大腿上，那一刹那小腿触碰到了一阵坚硬。男模竭尽全力地顶了她一下，以此证明他是个年轻有力的伴侣。
张小花笑着伸手拍了拍男模的脸颊，拍落了廉价的粉底，然后扭着屁股走开。
张小花怀孕了，孩子是网络里小伙儿的，但具体是哪一个，小花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包包里那支验孕棒上的两道红线，那么深刻且夺目，一如春节夜空里转瞬即逝的烟花。
张小花爬上了苏宁大厦的楼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掏出手机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们，附带着验孕棒的图片。半个小时过去了，小伙儿们从好友列表逐一消失不见，那么迅疾，那么绝然。
张小花打开相册里小伙儿们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看完毕，最终留在了那张还没玩直播时期的自己，笑腼如花，青春靓丽。
张小花自嘲地一笑，然后撕心裂肺地对着天空大吼“我去你大爷…”
张小花用尽全力将手机从三十二层摔了下去。
手机坠落的时候，屏幕上亮着那个青春靓丽，笑面如花的张小花。
柒
张小花在堕胎的路上，步伐轻盈。二月料峭的春寒里，小花的马尾辫随着步伐左右摆动，打碎了光影，惹乱了尘埃。
张小花笑着推门开妇产科的门，掂着小碎步，蹦到医生面前。医生笑着问是不是怀孕了，她点头。
“你走路可不能这样啊，会有流产的风险！”
“没关系，我就是来做人流的。”
医生的脸瞬间拉长，下巴砸碎了一块地板砖，然后正襟危坐，不停翻着白眼，要张小花填表，然后拿着表问：“你怎么不填手机号？”
“手机砸了。”张小花回答道。
医生又翻了个白眼，这一次黑眼珠都翻没了。
张小花躺在手术室的床上被刮宫的时候，心里想着原来总在网络里撕逼，这下是真的被“撕逼”了，她微微一笑，念叨着去TMD无痛人流，然后疼晕过去了。
张小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邻床是一直哼唧的孕妇，而她的老公坐在边上玩着手机。张小花一脚踢开被子，路过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瞥到他的微信界面上来了一条信息，内容是“亲爱的，你老婆生了吗，我想要你了。”
张小花被阳光照射得眩晕，脸色苍白，步伐不再轻盈，马尾也松散开来。
张小花被一个男人在街头抱住的时候，她还没缓过神来，索性瘫软在他的怀里。
“最近你一直在出差，而且手机又丢了…知道你心情不好…呐…你看！”
男友拿出未拆封的iphone7，粘着一朵红艳的玫瑰，递过来。
“知道你爱玩直播，你的手机也不好，我存了两个月的工资，给你买了！”
张小花拿过新手机，冲进商场，蹭着无线网，下了那个直播软件。
捌
张小花在商场的无线网中，将软件剩下的钱提现到支付宝里，一共16块钱，然后转身拉着男朋友，奔向隔壁的拉面馆。
张小花边吃边哭，哭得整个拉面馆里做拉面的师傅都停下来看热闹。男朋友在边上别扭得要命，一直说：“怎么啦，别哭啊，别哭啊...”一会站起来拍小花的后背，一会又坐在凳子愣神。
张小花哭够了，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将Iphone7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小腹的坠痛让她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她将手插进男朋友的口袋，任由男朋友牵着他，回了租的房子里。
张小花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看着男朋友收拾着她的情趣内衣，还有散落在床底的丁字裤。
男朋友说：“你看你，这屋子多久没收拾了？”
张小花问：“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男朋友笑了笑说：“你快眯一会儿吧。”
张小花在睡梦中被男朋友从背后抱住，她闻到浓郁的金纺的味道。男朋友的手伸进了小花的胸衣里，用力地握住她的胸，张小花闭着眼睛装作熟睡。
男朋友开始贴近，并用下体顶着张小花的屁股，手指勾住小花的内裤，用力地扯下去。在被进入的一瞬间，小花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在发抖，死死抓住床单。
一片混着男朋友的精液的血红，渗透进被褥，这是小花应该有的惩罚。
“你来月经啦，怎么不告诉我？”
“你爱我吗？”小花弱弱地问。
“我爱你，一直都爱着！”男朋友回答道。
张小花转过身，将自己塞进男朋友的臂弯，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沉沉睡过去。
夜里，张小花迷迷糊糊听到男朋友在阳台上与人说话，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窗口。
男朋友正拿着手机，屏幕上是直播的界面。
他正在对另一个女人说：“亲爱的，我今晚真的不能和你连麦睡了，我妹今天睡我家，不方便。”
玖
张小花拖着皮箱甩开男朋友的手，一个人走进路灯中。皮箱的轮子滚动在柏油马路上，发出悠长而又刺耳的声音。
小花攥着拉杆，大步流星。她要逃离，逃离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走得好快，好快，因为这个没有风的夜里，她的眼泪是从眼角滑出，掠过发梢，滴落在身后黑暗中。
皮箱的拉链，出门时被男朋友扯坏，一路走，一路有衣服掉落出来。小花停下的时候，发现皮箱里只剩一条黑色的丁字裤了，她把它平铺成一个T字型，拍了照片，发在网络动态圈，附上一个字，“疼”。
很快，收到了陪我上小伙儿的回复，“小花，这种内裤，不能穿太久，穿多了勒得疼。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骚呢，什么时候来广州啊？”
还有一条回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张小花，我前脚给你买了手机，你后脚就走，你这个拜金的婊子，把手机还给我！”
张小花把手机揣进兜里，使尽全身力气把皮箱踩得稀巴烂。她把头发扎起来，啐了口唾沫，念叨了一句，“傻逼，一群傻逼！”
半个月后，小花出现在手机卖场里，扎着精神的马尾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有恶心的客人开低俗的玩笑，或者有拜金女趾高气扬地对她吆三喝四，她都会趁领导不注意，偷偷地说：“我告诉你啊，有个叫直播平台，你们可以去下载，很有意思！”然后拿过客人的手机，顺手下载了一个。
一段时间后，直播用户群体接二连三地发圈吐槽软件用户整体水平下降时，小花躺在床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拾
张小花卖手机的工作戛然而止，她站在乐天玛特的招牌下面眩晕。她没想到人流涌动的超市，昨天还熙熙攘攘，今天就被查封了。小花去店里拿了工资，上个月的业绩不错，手里的钱够小花四个月的房租了。
张小花去给自己买了件漂亮的裙子，春天应该有春天的样子。一路上的韩国餐馆无人问津，日本料理倒是人满为患。小花走进一家理发店，玻璃门上贴着张字条。
“禁止韩国人入內！”
给小花洗头的小伙儿没留指甲，手指的力道恰到好处，挠得小花很舒服。
“我想染个颜色，推荐一下？”小花眯着眼睛问小伙儿。
“染个栗色吧，我们的染膏是韩国最新款，药水也是…”小伙儿不紧不慢地回答。
小花顶着黑发出门的时候，把玻璃门上的字条撕了下来，随手丢进垃圾桶。
下午的阳光在小花的白裙子上一晃一晃的，包里的手机在响，是手机卖场的同事。一个热心肠的妹子，小花落魄的时候，她帮了许多忙，知道小花需要人照顾，早就说要给小花介绍男友。
“喂，小花，约好了在小厨娘，晚上6点，不见不散。”手机那头妹子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小花摇了摇头，透过街边的落地窗打量自己，这一身白裙，黑长直的发，让她很满意。她冲着阳光自拍了一张，美极了，见一面又不是打仗，小花心里想。
到餐厅的时候，妹子已经到了，身边是个高大的年轻小伙儿，留着精神的短发，五官深邃，鼻梁很高，衣着打扮也很得体。
“没想倒你比照片漂亮地多。”小伙儿说。
“今天赶巧，平时丑得吓人。”小花应他。
小伙笑着招呼小花入座，特地和小花保持着一个座位的距离，席间小伙儿把小花和妹子照顾得很好，从音乐聊到书籍，都是小花热爱的东西，他做了功课，小花边吃边笑。
她是喜欢这个小伙儿的，因为临走时小伙儿特地把身上的针织衫披在她身上，上面有小伙儿的体温和淡淡的香味，他的手也很好看，修长白皙。
小花拒绝了小伙儿送她回家的请求，她决定散步回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小花决定，她要和小伙儿试着相处，毕竟他看起来像个好人。
她掏出手机，在动态里发了下午拍的那张自拍，她要与直播告别，就像她告别过去那个可怜可悲可恨的张小花一样。
直播间里拍卖会如火如荼，张小花顺手点进去一个。她想，走到家门口，就卸载了吧。麦上有个小伙儿在介绍自己，声音很好听，低沉性感。
“支持连麦睡觉，支持聊天，支持刷礼物，点歌，支持…”小伙儿的介绍很全面。
小花在公屏上打字，“我只要你陪5分钟，但我没有口粮，可以吗？”
小伙儿看了下小花的照片说：“可以，我5分钟就可以撩湿你，信不信？”
小花打趣地表示怀疑。语音刚接通，小伙儿就卖力地表现他舌头的技巧，口水在嘴里如同涨潮的浪，小花不做声，边走边乐。
路过一个路口时，一辆渣土车从小花的身子上碾了过去，白色的裙子瞬间染成红色，血流满地，小花脸上还带着笑容，但身体已经成了饼状。
iPhone7跌落在路边，被一个南方的大妈捡起来，大妈忍住干呕，看到手机正在通话，放在耳边，手机里传来小伙的询问…
“湿了吗，湿了吗？”
大妈平翘舌不分，声音哽咽地回答：“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