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天堂没有歌唱

S小姐是一位歌手,非常著名的那种。

S小姐的成绩傲人。世界巡回演唱会办过六次,香港的红磡,台北的小巨蛋,北京的工人体育场,上海的八万人,新加坡的国家体育场,她是常客。八张双白金唱片,所有唱片全亚洲累积销量五千万,出过三本书,两本个人传记,歌迷会以她的名义成立公益基金……

这一切辉煌都静止在她去世的那一刻。43岁,肺痨。

S小姐的葬礼,几乎所有的娱乐界大佬都来参加了。那一天活跃的音乐试听网站都变成了灰色,手快的编辑连专题都挂上了。歌迷哭成一团,曾签约过的每家唱片公司都一边派人吊唁一边紧急集合开案纪念专辑。那一天的娱乐新闻只有她,那一天的亚太地区也只有她。

而S小姐在干什么呢?

活着的时候每天当焦点早已习惯,所以看着自己又成为焦点,也不以为然。S小姐倒是对于此刻她周围的一切兴奋不已。

这里,是天堂吗?

S小姐从来未如此光鲜亮丽的大步行走在非正式场合,平日里都是比素更素,口罩和黑超也必不可少。然而现在的S小姐正穿着葬礼的那身华服,行走在无人问津的大路上,非常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还未确定这是不是天堂但却有点到了天堂的意思。

来描述一下场景吧。道路两侧布满了金光闪闪的树,连树叶都是金色的,全金。S小姐的首次世界巡演有一个场景就被金色的树包围,但人造的哪里有这些天然的好看呀。头顶上空时不时会有水滴飘然而至,肯定不是雨了,因为水珠都是五颜六色的,像是被稀释掉的彩虹。S小姐步伐轻盈,踩在棉花糖上一般,这种滋味竟然能透过脚步渗透心灵,再穿过喉咙顶到舌尖,嗯,是甜的。

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礼帽,身着燕尾服的男士迎面走了过来。

“S小姐?”

“对的,你是?”

“喔,跟我来吧。”

“你长得跟我的经纪人倒是蛮像的。”

拐进金色丛林,很快就遇到一个大门,但建筑是什么样子竟被金色的树叶遮盖得无法断定。期间S小姐尝试问了几个问题,但燕尾服男并没有发声。推开大门,房间一派法庭式的格局,让S小姐不禁打了个冷颤。正前方高高的桌子后面藏了一个老头,不和蔼也不严肃,燕尾服男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退出了房间。

“S小姐,别紧张,收起你的怀疑吧,这里的确是天堂。”

“唔……难怪这么美丽,不过,也和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但是,你是谁?”

“因为你身份较为特殊,我是专门负责你的执行官。”

“唔……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已经死了这个你知道吧?”

“诶……好像是的。”

“嗯。普通人死掉之后,根据他生平过往来断定他是来天堂还是去地狱,那个程序很快,我们有一个大组来专门做这个。我是专门负责一些名人政要的,本来唱歌的明星也不是在我这里,但你的成绩太显赫,所以由我来亲自负责你。不然的话,只有国家行政内参以上的级别才可以到我这里来。”

“负责我……什么?我还可以干什么?”

“人死了之后,我们是不提倡他人来怀念的。因为死这件事实属很稀松平常,人们要学会去舍得。”

“那……我……知道一定会有人一直怀念我的,这么说也好尴尬。”

“是的。你看你的纪念专辑,他们正在熬夜加班,下周就能出货,你又能让唱片公司大赚一笔。每年的忌日,歌迷也会大批量的聚集在一起,给你献花。特别喜欢你的人可能每天都要听你的CD,你的歌曲点击率最近一定又在KTV夺冠,还会有一些对你不是特别感冒的人却因为你不在了而增加对你的关注。但这些都是不对的。”

“为什么,他们喜欢我的歌,这有什么不对吗?”

“因为你已经不在了。所以在天堂的设置就是,一旦有人听你的歌,买你的纪念专辑,因你而产生的怀念形式,你都要用你的劳动去偿还。”

“……”

“你推开门,你瞧,那几棵金色的树已经变成黑色了,一定是你的纪念专辑已经出货了,我们聊天的这一会人间刚好过了一周。门后面有一套工具,去把树重新漆成金色吧,这就是你在天堂应该做的事情。”

在天堂的日子,S小姐不断的漆着发黑的树。她恨死那些崇拜她的粉丝了,因为树变黑的速度明显要大于她漆金的速度。但是,不做这个她还能做什么呢?

几个月过去,老头出现在S小姐面前。

“我觉得你表现得不错,很卖力,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个做法的意义。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还愿意做你生前的职业吗?”

“不愿意了!我那天休息,去旁边的蓝色森林聊天,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漆的总是很快,感觉他要轻松很多的啊。”

“现在请你闭起眼睛,你将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你的所有记忆,将在你选择职业的那一刻消失。”

S小姐呱呱坠地,时光倒退回那一秒。世界上还没有S小姐这名歌手。

然而S小姐并没有遵守诺言去尝试其他的职业,她哪里有这个勇气呢?乌漆麻黑的大树最后还不是被她漆成了漂亮的金色?

她就是要当金色的大树的。

随着原来的人生轨迹,S小姐离唱歌越来越近。妈妈安排学习钢琴,从小就是合唱队的领唱,参加了新人歌唱大赛,崭露头角……

发了两张个人专辑后,唱片公司高层挖来一位业界知名经纪人,意在拓展S小姐的事业版图。经过几年的努力,S小姐的首次世界巡回演唱会将在香港红磡体育馆拉开帷幕。为了彰显S小姐的华贵,经纪人亲自操刀设计,开场的S小姐被一堆金色的大树包围着出来,开始浅唱第一个音符。

道路两侧布满了金光闪闪的树,连树叶都是金色的,全金。S小姐步伐轻盈,踩在棉花糖上一般,这种滋味竟然能透过脚步渗透心灵,再穿过喉咙顶到舌尖,嗯,是甜的。

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礼帽,身着燕尾服的男士迎面走了过来。

“S小姐?”

“对的,你是?”

“喔,跟我来吧。”

“你长得跟我的经纪人倒是蛮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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