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目录)
声音持续不断,宋真瞠目。
这耐力到底得有多好!
她刚病发,磕了药,如今在听这种声音,心里又隐隐发紧。
宋真咽了几口唾沫,把身上剩的衣服都脱掉,下床去了浴室。
浴室的灯坏了,借着月光隐约可见花洒的开关,她凑合着洗了澡。
再出来时,那个声音停了!
她光着身子走到拉杆箱跟前,刚拉开箱子找衣服。
那个女人似乎又在低声啜泣。
宋真蹙眉,第一次?**了?疼?
她找到一条真丝内裤,套上。屋内太暗,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睡衣,她索性就上床裸睡。
宋真浅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几次,才勉强睡着。
但一晚上隔壁根本就不消停,几乎一两个小时那边就忘乎所以,浪的把宋真吵醒。
她发现,隔壁的女人很奇怪,每次完事都会啜泣。
黎明时分,月光黯淡,隔壁也消停了,宋真困得不行,沉沉睡去。
“咣……”
宋真的木板门被人一脚踹开。
她猛然惊醒,屋内没有月光更加昏暗。
但她感觉到,有人走进来。
来人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光直逼着宋真的眼。
走廊间也是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都有。
宋真联想到昨晚隔壁间的女人,瞬间明了。
她这是进了淫窝呢。
她用被子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裹紧。
拿手电筒照着她的人手抖了抖,轻声略带着兴奋对后进来的人说:“禹哥,又逮了一个。”
被叫禹哥的人扫视一眼房间,用眼神示意开灯。
拿着手电筒的人说:“灯坏了。”
禹哥接过他的手电筒,在宋真的房间审视一圈,拉杆箱被翻乱,他往前一步,脚下正好是宋真撕烂的针织裙和开衫,还有宋真脱下来的黑色蕾丝bra。
箱子周围到处都是宋真的衣服。
更甚者,还有她磕药用的包装纸。
果真像极了**现场。
禹哥见状,敲定事实,收回了视线。转脚出房间,沉声吩咐道:“穿好衣服,出来。”
宋真听到声音,一时间有些愣,这是……
钟禹的声音?
她的身子在被子里几不可见的发抖。
几分钟后,宋真以防万一,用被子裹着自己,摸黑找了几件衣服套上。
外面的人在催,宋真怕他们又踢门进来,索性迅速穿上衣服,出来了。
走廊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楼梯口被警察封锁,中间有便衣警察看守,几乎每扇门外都有人,披头散发的女人和狼狈污脏的男人。
宋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抱头,头发披散在脸上遮挡了情绪和长相,她中等个子,身材却很纤瘦,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她斜睨了一眼中间的便衣们,没看到钟禹。
便衣们分成两拨,一拨登记基本信息,一拨直接收网。
到宋真了,登记信息的是个瘦瘦高高的藏族小伙,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语气不善,例行公事问道:“头抬起来,”
宋真把头抬起来,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小伙子。
“姓名?”
“宋真。”
“哪里人?”
“……”
钟禹站在楼梯口,听到“宋真”二字,手里的对讲机突兀地从手里滑落,顺着木楼梯滚了下去。
便衣的感觉都很敏锐,均齐刷刷回过头看向钟禹。
之前拿手电筒照宋真的人(胡子)问:“禹哥,怎么了?”
钟禹低头晃神,随后摆摆手,说:“没事儿,手滑。”
宋真注意到楼梯口的声音,但那边说什么,她没听到。
她说不出她算哪里人,虽然是中国国籍,户口登记在南京,还是跟庄宇一个户头,但那都是为了能安心地在佛美读书,迫不得已。
宋真说:“中国人。”
便衣嘲讽似地瞪了一眼宋真,示意身后的人直接收监带走。
临走前,宋真对便衣嘱咐:“请妥善保管我的行李!”
便衣不以为然。
宋真双手被附上手铐,跟在押解的队伍中,低垂着头。
路过钟禹身边时,钟禹不自觉低下头,擦肩时,钟禹闻到宋真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还是跟以前一样。
人都押走了,留下几个便衣收拾赃物。
胡子要去收南边最里间,钟禹挡了,说:“里间那个我去吧。”
胡子惊奇地看了眼钟禹,笑笑地点头。
钟禹把门打开,拿手电筒四处晃了晃。
最终将手电筒蹲在电视机上,照明。
他把宋真散落在箱子周围的衣服捡起来放在床上,箱子里的所剩无几的衣物也被翻的乱糟糟,他一并拿出来。
最后箱底就只剩一堆整齐的工具:宋真的画笔和颜料。
那堆乱衣服里面夹着宋真的身份证和护照,还有一张从佛罗伦萨到北京的机票,到达时间是昨天早晨。
钟禹在心里盘算着,刚回来就往西藏跑,心里得多厌恶北京?或者说厌恶北京那些人?
他收起心思,把机票和护照抽出来,又把干净的衣服折叠好放回箱子里。
看到箱子里的工具,莫名停留了眼光。
临走前,他的余光扫到了地上的包装纸。
他的心里一阵忐忑,宋真走了十年,他根本就不知道宋真经历过什么。
要是去了南美,万一染上了……
钟禹拿出一个隔离袋,把包装纸装进袋子里,最终还是拗不过私心,揣在自己的口袋里。
第二天,宋真被释放。
来接她的是拉萨的画协委员。
宋真这人话本就不多,委员跟她叮咛了几件事。
将走之际,宋真沉吟道:“张姐,谢谢你啊!”
张姐尴尬地笑笑,推辞道:“我倒不打紧儿,你们吴老师操心了。”
第一件事:宋真得空了去画协报个到。
第二件事:宋真的住处,画协已经帮她换好了,就在公安局招待所。
第三件事:庄宇一直联系不到宋真,让宋真开个国际号码,给庄宇回个电话。
宋真全部照做。
说起庄宇,她才想起来,回国前庄宇嘱咐她的事一件都没完成。
从公安局出来前,委员说:宋真的行李会给她放在招待所里。
宋真不急着回招待所,她得先去趟寺庙。
庄宇说过:佛度众生,众生平等,众生安宁。
可宋真不信,不信庄宇的耶稣,也不信众生的佛。
她来寺庙,就是为了让庄宇安心,庄宇让她拜佛求平安,那她来就是了。
可这拜不拜,该怎么拜,天高皇帝远,她说了算。
拉萨的佛寺众多,宋真本想去个小寺庙,名不见经传的就行。可这个时节,寺庙再小,都挤满了虔诚的信徒。
她仔细盘算一番,最终还是选了大昭寺。小寺庙没有公信力,庄宇看了肯定得叨逼一阵子。
大昭寺位于八角街的顶头,据说八角街还有个名字叫:中转经道。沿着转经道,总能找到被拱卫的寺庙。
宋真一路走来,从中转经道开始,她就看到陆陆续续的转经者,在大昭寺外的青石板路上俯首帖耳,极度虔诚。
她本想拿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她不信神佛,但不能诋毁侮辱信徒。
宋真走着走着,前面从斜刺里插进来一队人,正好堵在宋真前面。
她静静地退后几步,想着要不要放弃今天的行走,忽然就听前面队伍里的人介绍大昭寺。
相传大昭寺之前是一片湖泊,文成公主入藏后用星算之术测出,惹萨城形似一个头东脚西的罗刹女。
为保藏民平安,保藏地安详,便设计建佛寺镇压罗刹女,而大昭寺所处的湖泊位置,正是罗刹女的心脏,所以便填湖建寺,并把文成公主入藏时带来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请入神殿,镇压魔女。
而惹萨城也因佛寺的陆续建立更名为拉萨(拉在藏语里即为佛的意思)。
宋真听了,觉得莫名其妙。
那这么说,魔女是镇住还是没镇住呢?
若是镇住了,藏民的贫苦灾难为何持续至今?
她好笑地摇摇头,故事就是故事。
听故事的时候,她也不自觉地跟着旅游团前进。
讲完正史,那导游又换了种语调讲野史,谈起藏王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情事。
“……据传泥婆罗(尺尊)公主最受藏王宠爱,因民俗与生活习性基本相同,泥婆罗公主相较文成公主,性格更加柔软,而血气方刚的藏王也因此更能从泥婆罗公主那里取得成就感……”
宋真就当听笑话一样,左耳进右耳出。
堂堂王侯,岂会如此小家子气?
她也特别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女性的柔软当成男人获得成就感的必要心理因素?
她觉得无趣,也不再跟着导游队,独自往“囊廓”方向走去。
她看到寺院门口有披着僧袍的喇嘛,举着金钵向前来拜祭的游客们唱经化缘。
宋真匆匆撇了一眼,别过了头。刚要进寺院的正门,她那只尾骨有小黑蛇的手指被一个软乎乎的小手握住摩挲。
宋真回头,江桥也仰头看着她。
“小洋葱头?”宋真有些惊奇。
江桥立马垮着脸,控诉道:“不准叫我小洋葱头!”
宋真眼带笑意,问:“江桥,要进去拜拜吗?”
江桥凝神思考一会儿,点点头。
宋真轻笑,一只脚就要跨过门槛。
江桥又吼道:“不能先迈左脚!”
宋真不懂,低头看江桥,用眼神示意。
江桥认真地解释道:“我妈妈说这是规矩,进佛寺得先迈右脚,是对神佛的敬意。”
宋真没想到还有这层讲究,也为了迎合江桥的嘱托,她好意地接受了。
进了寺内,宋真兴致泛泛。
江桥还牵着宋真的小指头。
宋真不想拜,索性就跟江桥聊天。
“江桥,你来这里拜佛是要求什么呢?”
“我妈妈说来给老钟求姻缘。”
宋真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你妈妈不来吗?”
江桥说:“我妈妈临时要拍片,就让我先过来了。”
拍片?
摄影师?
宋真又问:“你妈妈和老钟让你一个人过来,他们放心吗?”
江桥兴奋道:“肯定放心啦,老钟是警察,门口的巡警都认识我的。”
宋真的心扑腾扑腾,十年未见,那些故人……
她想再确定一些,遂又问道:“老钟是你的父亲吗?”
江桥的大眼睛骨碌转动,肯定地道:“对呀,老钟是我爸爸,我妈妈是著名摄影师,江思思。”
她忽然垂首,不开心地道:“我知道,老钟不喜欢我妈妈就是因为她不会画画。”
宋真握着手机的手攥的死紧,她转了一圈,还是转回这些人身边,瞬间,心就冰凉。
宋真把江桥的手轻轻地松开,看着江桥说:“小江桥,你在这等着妈妈,阿姨有点事儿,先走了。”
江桥似乎觉得不舍,还想再说什么,宋真已经匆匆离开。
她前脚刚走,江思思后脚就从侧门进来了。
“江桥,你怎么站在这里?”江思思依然跟以前一样的大嗓门。
江桥的头还流连于宋真离开的方向,听到江思思的声音,她头也不回的说:“妈妈,快把我抱起来。”
江思思不明所以,抱起江桥跟她一起看,问:“江桥,看什么呢?”
江桥有些失望地回:“妈妈,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讲的那个会画画的阿姨吗?我刚才看到她了,但是她听听我讲起你和老钟就走了。”
江思思心里有所顾虑,她把江桥放下来,蹲在江桥身前,问:“你告诉妈妈,你跟阿姨说什么了?那个阿姨长什么样子?”
江桥还没见过江思思这等样子,把她之前跟宋真的对话都给江思思模仿了一遍,末了,还强调道:“小阿姨右手上有一条小黑蛇呢。”
江思思心里咯噔,又问道:“那条小黑蛇长在哪里?”
江桥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表达,遂拿自己的手给江思思示范,正好是手背到小手指的尾骨上。
江思思几乎确信,宋真的手上曾因车祸划过一道长疤,正是江桥比划的位置。
江思思的内心一时间五味陈杂,恍惚地看了江桥很长时间,才起身往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