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译寿氏脉学的皮科应用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皮肤科骆肖群
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
华山医院皮肤科在国内连续八年专科排名第一，年门诊量约一百五十万，数世界第一。在这样一个科室做大夫，不能说是件轻松愉快的事。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社会价值观的改变，心理疾病带来的身体疾病越来越多，很多患者动辄跑医院，各种现代化诊治手段疗效甚微；而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人群背后，仍然有着对几十块挂号费斤斤计较、甚至拒绝做任何昂贵检查的患者。如何处理好这样的患者群体，一直是棘手的难题。我学习寿氏脉法不到两年，而且由于门诊时间的限制，并不能每位患者都学以致用，但是在日常工作中牛刀小试，结果已经令人惊叹。由于学得远远不够深入，暂时先分享以下几个粗浅的病例：
（1）见到门诊的第二十五号病人，已经快十二点。这个今年二十三岁在英国读书的女孩近两年放假时都会来报到，看看她的青春痘该备些什么药。
女孩很秀美，也非常有教养，因此见到她总是很高兴。距离上次见面大概有四个多月了，知道英国的医生处方给她达英-35服用好一段时间了，脸上痘痘还发，心里有点奇怪，这孩子原来的内分泌检查并没有很大的问题，问了所学的专业是商科不应该太难啊；摸了她的脉，焦躁和压抑感扑面而来，左寸处隐隐摸到一条细线，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遇到心情不愉快的事啦？和男朋友分手吗？……女孩先微笑说家里有烦心的事，过了一会眼泪劈劈啪啪落下来，说妈妈没有了——脑动脉瘤，因为没有想到这么快，所以没有立即赶回来见最后一面……我不知道如何劝她，只能尽自己的心去劝慰她……生命的终结有两种比较极端的形式，一种病得折磨自己和周围所有的人，当然家属有充分时间准备，甚至准备到失去耐心；另一种是说走就走，自己很少痛苦，但是周围的人痛不欲生……我和她讲到我们抗生素的教授，讲到《西藏生死录》和《最好的告别》，讲到做医生如何理解生命和情感的无常……希望她不要用怕打扰人的教养压抑情绪，身边一定有很多人任何时候都愿意陪伴她……难以忍受的对镜一定会被时间冲淡，留下的应该是对拥有的一切的珍惜……女孩终于恢复常态离开，命运在她的人生轨迹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今天见到的她和过去那个内心已经完全不同了……圣诞过后，春假或者暑假，应该还会来吧？人的意念会有力量。
（2）来外宾门诊就诊这位三十七岁的中国女性，用的是英文名字，神色是冷冷倨傲的，就诊的目的是她生育后反复发作的痤疮。在问诊她例假情况时，顺便把了她的脉，在胃底部摸到细小颗粒感，她承认自己有胃病，而且正在服药；右尺和尺下一之间摸到右侧卵巢，询问之下原来体检的确发现过囊肿，但内分泌指标未查；在双尺内侧摸到清冷空虚的感觉，我说她身边缺乏亲情，她回答“怎么可能，我们家亲人不要太多奥”，继而又在她左寸摸到细的心痛刃……于是我说自己诊脉的水平不高，但的确感觉到有令她非常伤心的事和亲情无靠……她想了想，神色缓和下来，回答到“我是单亲家庭”。接下来的诊疗过程沟通变得柔和，再次深感寿氏脉法的神奇。
（3）这个三十出头的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女性患者来来往往我的门诊已经五六年。最初就诊，反复问诊之下发现她其实只是“皮肤划痕症”，并没有她所主诉的合并其他内科疾病和真正意义上的过敏症状，于是便开了简单的非激素外用药物和极少量的抗过敏药。
没几天她又来了，跑到诊室非得让加号，述说自己的症状如何严重到无法忍受，不加号便在诊室中赖着不走且痛哭流涕，直到保安来把她请出去。在其后几年，我也习惯了每隔两三月她跑来门诊，拿出手机里留存的每天各时间段的皮疹照片，当然都是皮肤搔抓后的红色划痕表现，我也习惯了听她诉说，然后开少量药物让她离开，并不争辩。她更应该看心理医生，以免激怒她而拖延整个门诊时间。
学习寿老师的脉法后，她又来门诊，于是我非常认真地把她左右手的脉都摸了，除了在寸关位摸到很强的浅表的刺手感和右关位薄薄的抑郁毯外，并无其他阳性发现，这样很大程度上排除了我误诊或开具太少治疗药物的错误，而让我把更多精力放在心理疏导和如何诱导她通过自身努力解决心理问题上。
（4）二十四岁的男孩，来自新疆克拉玛依，在当地被诊断为“自闭症，脑发育不良，脑部手术史”，近期因出现皮肤起疱破溃而被当地医生诊断为“大疱性类天疱疮”，并被告知是不治之症。
他母亲从网上查到我的特长中写有自身免疫性大疱病，于是买了高价黄牛票，千里迢迢带着儿子赶来。这孩子像军人似的目不斜视地走入诊室，当然我们做医生的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强直体位，手足和肘部摩擦部位有水疱，破溃和疤痕。当母亲蹲下帮他脱袜子时，他反应剧烈，大声囔囔要求自己脱，但是强制的体位又让他很难把袜子脱下来。
我用非常柔和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在他表现平静的情况下把了他的脉，头部的感觉略空，右寸外侧有凹陷感，一看手术后右侧颅骨凹陷；整个脉和脉周围组织宽宽的像雾蒙蒙的蒙着一层令人不舒服的异样信息；诊脉的同时我内心强烈地感受到孩子似乎非常想说又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问孩子的家里有没有请什么东西，孩子妈妈说，孩子的爸爸的确请了“仙”在家中供着。感受到这位母亲的不容易和孩子的状况，我设法帮他安排了次日的病理活检，并用我们从日本进口的试剂帮他排除了“类天疱疮”而确诊为“获得性大疱表皮松解症”，这两种病的预后和治疗完全不同，前者死亡率高，需要大量激素治疗；后者只需对症治疗避免外伤即可。而孩子的脉相并不是自闭症的清冷孤立脉，我给母亲提示，也许她可以去北京请我师傅寿老师做更深层的解析或者是请精神科的专家进一步会诊，而家中所供之物对孩子的影响还非我所能诠释。
（5）每周四下午的“大疱专病门诊”其实是为老年患者设置的，因大疱病大部分发生于中老年人。由于突如其来的全身的皮肤溃烂起疱，患者常常痛不欲生，很多患者来的时候合并感染，散发之味令亲人亦不肯近身。患者合并脑部病变、肺部病变和内脏肿瘤的不在少数。虽然门诊挂号费是最便宜的那种，仍然有很多的患者不愿意做相应疾病的排查——我们对来自全国各地的五百余名患者的调查显示这部分患者的平均收入远远低于社会平均水平。
某日一个三四十岁带着眼镜、形体略敦实的男性陪同他父亲来到诊室，老先生一看就是农村来的，肤色黝黑，但面相端正。因为口腔和外生殖器部位有糜烂破溃，在临床上我们需要常规检查肿瘤指标以排除“副肿瘤性大疱病”。
这位老者一直保持沉默，我摸了他的脉，立刻体会到寿老师上课时提到的目前社会已不多见的“生活艰辛”的脉相，患者的整个脉粗糙扭曲，如皮革样的感受……我问儿子“您父亲是不是一辈子很辛苦”。
儿子说“是的是的，医生您尽量想办法给他治”，而老人低下头更加沉默。老人左寸关的冠脉显形，心脏增大；左尺外肾脏略显形触及有硬点，应该有肾结石；右关下触及肝脏边缘略肿大，应该有脂肪肝……全程中没有那种肿瘤脉特有的粘腻涩滞波的感觉，因此根据患者的家庭状况，我们没有做过多的肿瘤排查。
一年后，患者激素已经逐步减少到每天三粒，每次复诊时也开始有了笑容。另我们感动的是，儿子每次都认真陪同，记下父亲应该配套的所有药物和检查，尽管父子间并无多少对白。寿氏脉法，如果真正掌握，可以避免非常多的已成为常规的不必要的检查，也同时会让应该有的检查更具体到位。
从医二十五年，越来越感受医学的细分带来的弊病，过度的检查治疗给患者造成的伤害，以及因为缺乏相应检查手段而对患者心理疾病的失判断。作为寿老师的弟子，尽管学得还很肤浅，已经让我找到了一条真正能中西结合的道路，相信随着学习的深入，能够实现正确地治已病和防未病的理想。
感恩我的恩师寿小云教授，也愿所有接触寿氏脉法的有缘人能让寿老师宝贵的财富得以传承光大。
作者简介：
骆肖群：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皮肤科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中日医学科技交流协会氢分子生物医学委员会主任委员
上海市变态反应协会副主任委员
中华医学会变态反应学分会食品药品组（筹）副组长
中华医学会皮肤病学分会免疫学组委员
中国医师协会皮肤科医师分会过敏与临床免疫亚专业委员
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皮肤性病委员会职业病组委员
上海市医学会皮肤病分会免疫学组副组长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皮肤科免疫实验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