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季 163｜叮嘱

记得一次统考时，校长在外地，临时委派一名女教师执行校长权利，开考前，那位女老师召开紧急会议，其内容是叮嘱各位监考老师，监考的时候放“机灵”点。我略带嘲讽地说：“哦！明白了，就是监考装装样子嘛，保证完成任务！”临了，那位老师还特意叮嘱其他老师们，一定也要如此“叮嘱”学生，不能让学生出去乱说。

那次考试，各班成绩明显比平时高出一大截，就连平时考几分的孩子也破天荒地达到了及格线，以后，这样的考试，我们总是如此。总之，这样做，校长、老师、学生、家长、教育局乃至全社会，似乎大家都皆大欢喜。

校长毕竟是校长，远在千里之外，竟然也掌握着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校长从外地回来后，第一时间把我叫到办公室“约谈”，严厉警告：“以后要好好说话，不然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后来，在会上常常谈起一些老师不会说话，情商太低的言辞。我明白校长的意思，在心里更加鄙视，要为自己“立牌坊”，不过那不关我的事！往后该说的，我一句也没少说。

不过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证明：不会说话，的确是要吃许多苦头的。以后无论在检查哪项工作中，我总是受批评的对象，我被“地头蛇”一样的中层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时不时被其他“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教训”。除了教书之外，我额外承担了比别人多出好几倍的工作，即便样样干得出类拔萃，也总是无缘评优树模，而且，还时常被警告：要站好路队，要说好话。为此，我学会了拍马屁，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后来，校长又多给我贴了一个标签“油嘴滑舌，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过，我始终是我自己。

在学校，每当有上级部门检查时，我们常常被要求“叮嘱”学生：课后作业是不多的，学习资料是不买的，我是无比快乐的，老师是从来不体罚学生的，每天运动是有一个小时的，音体美是按课表上的……当然，这只是其他老师的“特长”，我依然拒绝干这类无聊的事情。我也拒绝和其他老师在批阅试卷时，用相互“放水”的方式来提高成绩，在学校里，得罪了许多校领导，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成了那个最难打交道的人。即使寸步难行，我也没有动摇自己的原则。

某次，教育局进行大换血，为了摸清楚各所学校学生的真正底细，于是各学校换监考，严巡考，统一改试卷，总之，一切无弊可作。全县几乎没有教师能够接触到自己学生的考卷，几天后成绩出来了，学校的成绩令人大吃一惊：除我带的班级成绩没有大的波动外，其它班级的成绩几乎都出现了很大的下滑。开会的时候，校长无奈地看着成绩，说：“怎么跟平时差距这么大！”有老师说：“监考太严了。”也有老师说：“改卷太严了！”总之，各有言辞。

在教育中，我常常告诉孩子们：“不管在哪里都要学做真人，学说真话，没有谎言不被揭穿，真相在任何时候都是透明的。”在教学中，教给孩子们的是生命中最为本真的东西，我时常给孩子们创造出美好的蓝图，也常常把社会的真面目撕裂摆在孩子们面前。让他们从小懂得：生活的真相就是阴暗交错，努力的人生必然曲折前进。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中这样描述：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我知道，上文中描述的现象绝不仅仅是发生在一所学校，或者说，这是教育中再普遍不过的现象。那么，我想问：在这样的教育之下，我们摇动的另一棵树，另一朵云，另一个灵魂又将走向哪里呢？我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亚凌老师说：“成长中，大量的诸如此类无视规章想钻空子的叮嘱，让我们越来越远离美好，以至于成了连自己都生厌的糟糕的人。”的确如此，教育，最后的一片净土也将不复存在。

2019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