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莲:你有多偏执,就有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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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电影里独特的圆形镜头,像一个万花筒。里面有悲欢离合,甘苦自知的人生。众生万象,这一生,你要试图证明些什么呢?

1

看《我不是潘金莲》,范冰冰饰演的李雪莲,一个用十年的时间执着于上访的农村妇女,在我眼中其实并不陌生。

几年前,我在乡镇工作。

当时的镇上有一个老信访户,姑且叫她陈香吧。15年前,她的小儿子在水库游泳溺水身亡,但陈香坚持认为是因为在场同伴的见死不救,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跟李雪莲一样,从此,这个极为普通的农村妇女,就放下了生活的其它方面,专注于要扯清这件事情。

我对她有很深的印象。枯长的头发抓成一把,穿着一双老旧发黄的布鞋,眼里总藏着一股说不清的孤苦和怨恨。每次到镇政府,从一楼就可以听见她哭诉的声音,然后拾级而上。该去哪间办公室找哪个领导,十几年来,她已经摸的非常透了。

北京的人大会,也是她必然要去上访的时候。以至于每年的那个时候,镇里总是要派干部去北京蹲点守候,再买好机票,将她客客气气的接回来。

如此周而复始,年复一年。但从她的家人到所有的镇村干部,不管是谁,依然没有一个人能说服她放弃。

在这个沿海的渔港小镇,62岁的陈香一直是一个孤独的存在。在小儿子和丈夫陆续过世后,她膝下还有两个儿子陪伴其左右。但因为她无休止的上访闹得整个家庭不得安生,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和支持。最终,她的大儿媳受不了流言蜚语选择离了婚,小儿子也一直单身结不了婚。

而事实上,如果愿意放下执念,她其实是有条件像所有历经沧桑的老人一样,过一种平静安稳的晚年生活的。

面对这种难以理解的偏执,我曾经问过我一位与她打了多年交道的老同事,至今还记得他当时沉重而无奈的回答:“对陈香来讲,为什么上访早己不重要,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因为不能接受儿子的死亡,那么到了后来,上访己经成了她活着的精神支柱了。我们让她拿掉支柱,她就不知道自己该靠什么活着了。“

想知道她的故事是以什么方式结束的吗?死亡。去年的一场晚期癌结束了她偏执奔忙的一生。

后来再有人讲起陈香,大家都只能沉默的摇摇头,然后发出一句深深的叹息。

不知道,如果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更轻松的活法?

2

不愿意接受残酷的现实。不愿意挥手告别过去。也不给自己任何重头再来的机会。这是电影里的李雪莲的一生。

为了前夫秦玉河的一场婚姻骗局和随口说出的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潘金莲呢”,她固执的和全世界较上了劲。是的,穷尽一生,她都要推翻这个结果,她要努力证明一个理:我不是潘金莲。

但是李雪莲却并不知道,对一个人紧抓不放的后果是,为此也要耗尽自己的一生。

在这个农村妇女身上,有一种即坚强又蛮横的处世哲学。

她懂得自做聪明的提出假结婚的主意,好让丈夫多分一套房,自己也能再生一个孩子;发现被欺骗后,她没有撒泼发横大吵大闹,而是选择了走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法院败诉后,虽一度心有不甘到想要杀人报仇,但最终还是理智的选择了放弃----

就连关于如何告状,她也很有自己的一套:知道去酒楼门口蹲点找到法院院长,想方法查得到县长的车牌号,甚至懂得该在关键时候拦住谁的车。

你甚至都忍不住要佩服起她的勇气与决心,为了证明自己,她可以毅然绝然地走出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山村,然后翻山越岭,走向未知。也可以以一介农妇出身周璇于官场生态,神色坦然,且无所畏惧。

但她又近似于无知地不懂。

不懂这个世界其实自有一套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每个人不过都是命运无意中下的一道棋子,每一步都可能充满着身不由己。她不知道因为她的较劲和拧巴,其实无意间也让别人承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像那些因为她的一次上访而一夕之间丢掉乌纱帽的市长、县长们,像她前夫那位被流言蜚语逼成了抑郁症的那位妻子。

她就是蛮横地认为,这个世界总应该有人要为她的不幸负责。而所有拒绝拯救她的人,都地被划为了站在对立面的敌人,是她所应该是控诉的对象。

她当然也绝对不愿意承认,这一切的不幸不是偶然,更多地来自于自我的无知,而非他人的罪过。因为一旦否定了这条路,那她就只能是那个他人口中的“无理之人”。所以才会有她站在家门口时,一脸无辜地对着想要劝她不去上访的县长所问出那句话:“不然我付出的一切,这么多年来,我都干了什么呢?”

如果说这个悲惨的世界给她仅有的一点温情,是来自赵大头的爱的话,那么到最后,她也用自己的偏执封锁了所有的再次得到幸福的可能,只给自己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

直到秦玉河死去,直到她要对抗的那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成灰。她一瞬间崩溃了,对着所有的人嚎陶大哭。绝望从未如此深刻,是因为耗尽半生,却忽然发现毫无意义。这是命运给予的最大的讽刺。

冯小刚把李雪莲寻死的那一幕拍得真是好。冬日的果园里,阳光在林荫下闪成光影,璀璨而耀眼。放下偏执与心结,抬起头仰望别处,才发现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

如此饱含希望。

3

电影的最后,李雪莲再次见到那个因她而被革职的县长。

在人来人往的饭馆里,饺子氲氤出的雾气升腾其上,像无数个缓慢流过、妥贴安生的日子。

此时的李雪莲己老去许多,正在淡然的照看自己的余生。她甚至己经认不出那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却因为她而改变了一生命运的男人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就是那个你举着个冤的牌子,一下子跳出来拦住我车子的那个县长啊。“

等故事再被提起时,面对往事,她终于感到了抱歉:“当年都是因为我,让你的县长被免----”

“没事,“没有怨恨与责骂,也没有追根究底,对方只是笑着轻轻地说道:”我早己经释然了。”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具备有坦然应对生活变故的能力。他们懂得适时的放下过去,然后调整好姿态,重新出发。

这是另一种生活的哲学与智慧。

沙拉雷纳在《一晨一刻》里有这样一段话:我愿意与世界握手言和,温柔的向世界妥协。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原则没那么重要,底线也没那么死板,妥协也不代表软弱。让自己松弛下来,才能从沉重的过往中解脱自己。

结局处,圆形镜头终于打开。从圆到方,是内心的格局所应衬的视野 。心变得柔软了,看待生活的目光自然也变得更加开阔与明朗。偶尔听别人再说起那个“我不是潘金莲”的笑话,那个用十年的时间偏执于理清一句话的女子,仿佛是故事里的人。

遥远得如烟尘散去。连同李雪莲曾有过的偏执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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