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猫步旅人
【1】
不安小姐收拾完手里的资料,关闭了火力全开的模式,顿觉累成狗。她看了看空旷的办公室,晃眼的白炽灯让人有些头晕。
她捧起桌子上的多肉植物,给它添了点水,带上围巾和口罩,走出办公室。
北京的冬天,冰冷的夜晚夹杂着些许的湿润;远处的天桥上,喝醉的人躺在地上肆意地唱着《北京,北京》;呼啸而过的地铁里,人群像三文鱼一样逆流而上冲出。在地铁的衔接处,不安小姐面无表情的站着。伴随着铁皮车厢的摇晃,她跟着扭动起来。
“喂,您好,这里是首都国际航空。”
“你好,给我订一张飞往海南三亚的票,最早的一班,头等舱。”
“您好,凌晨3:00点您要订吗?”
“要!”
不安小姐好久没坐过这么久的飞机了,日夜颠倒,两颊双陷,双脚麻木到伸不进鞋子里......,机长欧巴将飞机开得像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她吓的喝了N杯奶茶压惊。不安小姐慵懒的躺着,盯着超级美的大月亮迎来震撼的日出。窗外的早晨,阳光正好,椰树成林,海水似琥珀般让人沉醉。
飞机落地,不安小姐走下飞机后喜极而泣,她只顾着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吸着,顶着醉氧的危险。
很快地,不安小姐开启了强大的御姐模式。找酒店入住,买地图导航,而且吃了一大份菠萝椰汁炒饭。北京太冷了,所以她反而觉得三亚太暖,随处可见的短裤比基尼随时提醒着她现在已远离首都十万八千里。
不安小姐打开手机,发现只有一条问候的短信,“尊敬的用户,您目前的话费余额不足。”
不安小姐痴笑了一下,索性将手机关掉。
蓝天,碧海,金沙滩,阳光充足的海景房。不安小姐推开门,房间的音乐便响起来了,银灰色落地窗帘和翠绿色的地毯顺带将房间装点的美丽万分。
不安小姐打开花洒,裸露着躺在浴缸里,泡泡球附在肌肤上,有些痒。阳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她裹上浴袍,身体仿佛处在云层里,她往后倒在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大床上。
放松,放松,还他妈是放松。
【2】
一切的冷暴力都是来自于对美好生活的熟视无睹。
其实不需要什么征兆,某个瞬间你一定感觉过异样,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不安小姐是典型的北京大妞,摩羯女,外表冰川、内心活火山,不安小姐说,她只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有房有车,却在30岁的尾巴上,成了一枚剩女。
不安小姐有句非著名的口头禅:“剩女不是剩饭,你可以不吃,但不可以埋怨没有卖相。你请便,我随意。”
不安小姐过30岁生日的那天,大喊大叫着告诉闺蜜:“我要作妖一百年,誓死将单身玩完。”
闺蜜一脸苦笑,虽然不大懂她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忙发动朋友圈帮她寻觅意中人。可是后来无论是帅逼吴彦祖还是忧郁似梁朝伟的男人都被不安小姐一个个轰走了。惹得一个个闺蜜尴尬不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个夏天,《董小姐》大火,“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不安小姐也会哼唱两句。
那天,不安小姐第一次喝多,事业受挫,内心惶恐。
她开不了车,与酒精奋力挣扎后,终于成功的叫了一辆专车。
五分钟后,一辆私家车停在她的面前。
她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
“姑娘,喝酒了吧?”
不安小姐迷瞪着双眼反问道:“喝酒跟你有关系吗,我喝酒没开车,你还能抓我?好好开你的车!”
一载客便被骂,主驾驶的男司机猫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打开CD,狭小的空间里立马飘荡着:“我在这里想起和你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的歌声。
不安小姐冷不丁温柔的问道:“额,这是谁唱的啊?真好听,真懂我。”
猫先生微笑道:“许巍唱的。”
“反胃唱的?没有啊,我觉得唱的挺好,不反胃啊。”
猫先生兀自笑出声来,这姑娘醉到连许巍都不认识啦,便一字一顿正经的说道:“是许巍唱的,那个著名摇滚歌手。”
”你以为我真傻啊,我知道许巍,他有一首歌说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我问你,你家里有没有草原,谁他妈家里能有草原啊,你以为你家是科尔沁草原啊。”
“小姐,你好。你到家了,车费五十。对了,顺便说一句,我叫猫先生,很高兴遇见你。“
“哦,到科尔沁大草原了,谢谢啊。”不安小姐酒醉未醒,迷糊的回道。
猫先生将不安小姐扶下车时,不安小姐摆了摆手。
“你不用客气,你车费还没给呢。”说着,猫先生帮不安小姐拉开车门。
“你,哇......."不安小姐吐了猫先生一身。
猫先生突然很安静的站在那里,认她吐个不停。不安小姐吐干净了,才发现全吐在猫先生身上。
“哦,不好意思啊。我,哇.....”
猫先生脱掉上衣,赶紧去拿车上的面纸帮她擦拭。
”你这是跟自己有多大愁啊,非要这样伤害自个身体。害的我也被吐了一身。”
不安小姐指着他说:“你将上衣脱了,我给你洗。”
“别了,我看你也到家了,我就先走了。”
“哎,我车费还没给呢。”不安小姐跑到车头前,挡着去路。
“姑娘,我不要了,你赶紧回家吧,我还要去接孩子呢。”说着,打着闪灯转了圈飞驰而去。
不安小姐将包落在了车上。
正当她走进家门,有个车飞驰而来。
“姑娘,你的包。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别忘了给我车费。”话毕,车子又潇洒的开走了。
不安小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囧到没朋友,好像当众被人扒了衣服。
【3】
不安小姐就这样和猫先生认识,借着中国移动的帮忙,一条条暖心的短信开始在他们之间传递。
原来猫先生是个自由职业者,开了一家小酒吧,闲暇时也是一个背包客。最重要的是,他对不安小姐有好感。他从没有遇见个这么个真性情,美丽大方的女人!
不安小姐运用自己强大的逻辑分析道:“30出头年纪,有孩子,又有一酒吧,经济无压力,做男友最好不过。可是,他有一孩子,有一孩子,一孩子,孩子....."
他有家室,不安小姐泄气的反问他说:“那你招惹我干嘛?”
自此,猫先生再来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你以为你是奥巴马呀,我就不接。
不安小姐那段时间,工作不顺心,与其在公司耗着,她索性提交了辞呈。送别晚宴上领导抚摸着不安小姐的光滑大腿根不怀好意的说道:“不安小姐啊,你就是不识时务,以后就跟了我吃香喝辣的啊!你每天就逛逛街、购购物怎么样?”
不安小姐面带微笑的说道:“我不喜欢逛街,更讨厌你的咸猪手。你再这样,我分分钟报警。”
欢送晚宴不欢而散,本来该她有的工资奖金,领导以各种理由克扣了不少。但不安小姐却认为取得了胜利。因为看着领导那油光焕发那丑陋的嘴脸,不安小姐只想到四个字:“卑鄙下流。”
不安小姐一气之下,订了一张飞往科尔沁的航班。
不安小姐在大草原上骑马驰骋,累了将马儿放在一旁吃草,自己躺在大草原上,听着风声穿过草尖。从来没感觉到内心如此平静和释怀!
只有一个问题,不安小姐对草原上的饮食很不习惯。早晨起来的酥油茶,手抓饼噎得她的小肠胃受不了。中午,手扒羊肉,那个腥臊味她也实在受不了,更不要提晚上再重复一遍腥臊味的难以下咽了。
一个星期,不安小姐整个精致的小脸都失去了光泽。缺少了水分和光泽的脸,让人看起来生活都是粗糙的。
确实,这段时间,手机信号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她只好过着这种原始的生活,面朝草原,满眼风沙。
在草原上待得第七天,草原上刮了沙尘暴,风夹杂着草的清香和沙砾吹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不安小姐生了一场大病,脸开始浮肿。
她挂着点滴坐在小毡房里,看着夜空中闪亮的星星,远处有风掠过毡房。满月挂在湛蓝的天空中,像个剪纸贴在上面。
她突然想起听到的一首歌,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
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
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不安小姐病好后打算立马回北京。这种生活她觉得已然过够,是时候回到现实生活中继续顽强奋斗了!不巧,她居住了7天的当地牧民家里的小孩犯了癫痫病,家人将他捆绑起来关在毡房里一整天。
不安小姐心疼的问:“他那么痛苦,你们为什么不给他医治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小孩的父亲抽着烟斗惆怅的说道,“今年草原水草不好,圈里的羊群卖不上好价钱,等到了秋季,我们打算全卖了,带小孩去北京看病。”
小孩母亲眼睛突然发着光问不安小姐:“姑娘,听说你是北京来的,那北京的医院能治好吗?住院费用贵吗?”
不安小姐嗓子有点哽咽,忙解释说:“你们放心,北京有最好的医疗,相信一定治好他的病。”
隔着毡房,小孩嚎叫的声音清晰可见。
临走那天,小孩母亲提着晒干的羊肉非要让不安小姐带上,不安小姐推搡着不肯收下。小孩母亲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姑娘,你可以留给我们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们去了北京,那么大的城市,我们人生地不熟,还好现在我们认识了你,到时候肯定有麻烦你的地方啊!你就收下这点羊肉吧,也让我们安心!“
不安小姐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这么被需要。她留了电话和地址后,拖着晒干的羊肉干趔趔趄趄的走向车的方向。
车子开动时,小孩父亲抽着烟斗,母亲招着手向她告别,他们带着对生活的逆来顺受就那么笔直地站在草原上。此时天边夕阳再次映上不安小姐的脸庞,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让人觉得一切还是那么美好,好像坏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4】
回到北京,猫先生开车接的她。一路上跟她开玩笑说道,“一周未见,你怎么变成村妇啦?”
突然,这句话像点燃了她敏感的神经,不安小姐“哇”地哭出声来,吼道:“我要下车,我要回草原去。”
猫先生赶忙停车,连忙道歉,安抚起不安小姐来。不安小姐望着高架上的城市,突然觉得充满了冰冷的姿态,人群到处穿梭,她第一次相信处在生活里,身不由己。
“猫先生,跟你商量个事,你有没有朋友是做医生的?”
“问这个干嘛?你生病了?还是在外一夜风流,种下种子了?”
“切,你真让人讨厌。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那你先回答,你袋子里的羊肉干怎么回事?”
“我朋友送的!”
“当地牧民送的吧,你跟人关系处的不错嘛。”
“有还是没有?”
“有啊,你先别急,我这朋友做什么医生的都有,兽医,精神病医生,心理医师,你要哪种?”
“那就来个治神经病的吧,先给你治治。”
后来猫先生知道不安小姐对牧民许下的承诺后,积极的帮不安小姐找了一家著名医院的外科医生,拖了很多关系跑了很多腿,但这些猫先生对不安小姐什么都没说。
不安小姐拨通来自远方的电话,听到那边传来的笑声和感激声,不免热泪盈眶。
不安小姐就这样被需要后,才发现爱上了猫先生。
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有时候会约会看场电影,但猫先生第一次约会就迟到了。
不安小姐有些不高兴,但没有表达出来。
【5】
第一次约会被猫先生安排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不安小姐中途去了洗手间,回到座位后看到周围的人都对着她咯咯地笑。
这时,猫先生站起来,轻声的说了声,就匆匆离开。不安小姐很疑惑,以为自己嘴巴上沾了什么异物。后来突然一想,不对啊,今天大姨妈突然造访,不会是裙子被染红了吧?她赶紧私下摸了一下后面,没有湿湿的,这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她下意识摸了一下包包里的卫生棉,结果那个卫生棉不见了。
她这才想到,她的包是两层的,大包里面套了个小包。她一般把贵重物品放在小包里,小包里放了车钥匙,钱包,纸巾,今天出门时为应付大姨妈造访,她顺手就把一个卫生棉放在小包里以备不时之需。她刚刚上厕所时从小包里掏纸巾的时候,是不是卫生棉也甩出来了。想到这,她羞红了脸。
整个餐厅都看到她甩出的卫生棉。
她全然无知的回过头来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卫生棉尴尬的躺在地上的踪迹。奇了怪了,难不成她的卫生棉长脚跑走了不成?可是看看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仍然是欲笑还休的样子,她顿时气到不行,猫先生他到底去了哪了呀,莫名的扔下她离开。
她正准备打电话询问猫先生,这时,猫先生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
不安小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手上多了两包苏菲!而且光秃秃的拿着两包苏菲走进来,边走边笑着,大大方方的把两包苏菲摆在桌上,大声说道:“对不起,亲爱的,昨天忘给你买了。”
这时,整个餐厅的食客安静了下来。原来,猫先生默默捡起她的卫生棉。不安小姐满眼感激的看着他,又感动又好笑又好气,她一拳头挥到猫先生的身上,轻声说道:“这回原谅你了,下回必须提前买好。!”
两个人心照不宣有说有笑的享受完这顿美食。吃完后,他们信步闲庭的离开了这家餐厅。出了餐厅,不安小姐才如释重负的说一句:“下次我再也不要来这家餐厅了,丢死人了!”
猫先生笑道:“是我比较丢脸吧,还你那片刚才被你甩出来的卫生棉。”
“这家餐厅我再也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说罢,两人会心的笑起来。
不安小姐不自觉的牵起了猫先生的手,紧紧的握住。十米后,不安小姐脸还是红红的,她咬着猫先生的耳朵说了两个字:“谢谢。”
猫先生猝不及防转过头来,吻在她的唇上,轻声说道:“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好吗?”
不安小姐害羞的说道:“要不下次,把你儿子带出来一起吃饭吧。”
猫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感激的捧着她的手哈着热气。
【6】
那天,北京的冬天特别冷,不安小姐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她再次收到来自远方的礼物,一大包羊肉干。
不安小姐下了班,开着车穿梭在高架上,拨通了猫先生的电话。
“听说,北京今晚要下大雪。”
电话那头传来:“哦,你多穿衣服。”
“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咱们出来见一面吧。”
猫先生重新点上一根烟,声音里有点颤抖:“我儿子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为此我还动手打了他,我知道打他是我不对,孩子还不理解我们,你现在愿意跟我吗?”
北京的冬天,此时开始飘起了雪花。雪花自由自在,义无反顾的扑向人群。
你下了车站在雪地里,白衣飘飘。江南漠北山河依旧,此时她感到无比大的压力。
“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她挂了电话。
海南三亚的早晨,不安小姐独自一人走在海边,天微亮,人不多,度假的人们总是贪睡,而她享受着难得的安静与自己共处,只听见阵阵海浪随着风轻柔的拍打着岸边,旋即褪去,也许它们也怕寂寞,也怕没人理睬。
她想明白一件事,既然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在乎得失;即使爱自己喜欢的人,就要去争取在一起。不望过去,不想未来,过好今天,只做今天欢喜的事,不留遗憾。她决定让他的孩子喜欢她。
远处的石头上铭刻着:“天涯海角。”
不安小姐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