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简入奢易

举家迁出欧亚大陆在即，小姑子与男友从汉堡赶来，渡个周末。下次见面，不知何年。男友刚从南德搬到汉堡，好与小姑子相守，终于不必再夜夜煲电话，周末打飞旳。好在顺利找到了新工作。说起以前东家——小半个地球都知道的西门子，说是有一个曾派驻苏州的西门子同事，外派结束，回到德国，只能如实对小孩子解释，这边的玩具太贵，不能一如既往，想买就买。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变化，并不容易接受。说实在的，别说是前额叶才发育了不到十年二十年的未成年人，就说我自己，三十岁上，从“想买就买”的模式，进入“实在需要再买”的模式，也并不轻松。所赖者，还是本科时期一个来自德克萨斯州、说英语发音很“方”的老师，以他一贯的肃容，嘱咐我们的话：“做人最要紧就是分清欲望与需求。”手头宽松的时候，当然不会想起这句话。欲望不就是需求么，呵呵。

某日，老公冷不丁问我：“你知道人的前额叶，要发育个三十来年的样子，才称得上成熟吗？”我顿觉释然。发育这个事情，不是说时间流逝，自动就发育的。随便举个好理解点的例子。一位老妇人，先天性失明，家境还成，于是一辈子有人照顾。倒是听了很多录音书和真人朗读，思维活跃，开朗健谈。但是一双手，从未有做事的机会。六十岁入住纽约附近的 St Benedict 医院时，双手不能自控。她自己举起双手，说“这两坨没用的面团，根本觉不出来是我的肢体！”医生觉得她双手的神经查不出问题，大可以试试，还她自己一双手。就与护士“合谋”，给她创造机会，使用自己的双手。比如，餐点端到她桌前，但是不急着喂她。她自己实在饿了，等不及护士来，就用手去摸索、抓握面包圈。一发不可收拾，老妇人爱上了自己双手拿东西吃的成就感，爱上了用指尖探索不同质地、凹凸，最后还成了个雕塑爱好者，作品据说很不赖。六十岁起步的发育。脑神经的可塑性，很神奇。

西门子外派苏州的待遇优厚，除了薪资，有额外的奖励，或曰补偿。派驻三年，回到德国，够拿这笔钱买一栋德国的普通住宅。不知道派驻美国，可有这样的“补偿”？

外派有风险。要是三年满，又三年。满了又三年。如此两三期连上的，再回德国，有人没法适应德国自力更生的家庭生活——在苏州一切琐事都外包给家政人员啦。被人照顾惯了，自己的一双手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