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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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请您想象有一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某种恍若月宫的建筑,这就是圆明园。请您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铜,用瓷器建造一个梦,用雪松做它的屋架,给它上上下下缀满宝石,披上绸缎,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造城楼,里面放上神像,放上异兽,饰以琉璃,饰以珐琅,饰以黄金,施以脂粉,请同是诗人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再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加上成群的天鹅、朱鹭和孔雀……那就是这座名园……”

这是法国大文学家雨果在1861年11月25日写给英国人、圆明园恶盗巴勒特上尉的复信中,对圆明园的描述,可谓传神之至。可惜他和我们一样,没有亲眼领略过“一切造园艺术的典范”。156年后的春天,我乘地铁4号线来到这里。

1707年,康熙大帝46岁,正是他本人和大清王朝的鼎盛时期,就寻思着“弄个园子玩儿”,召来建筑大师雷金玉担任总设计师,开启建设这个为期150年的浩大工程。这个园子占地5200亩,建筑面积20余万平米,在1860年之前堪称全世界最庞大、最奢华的房地产项目。那时候,拥有满园春色的不是我等草民,而是自以为是的“真龙天子”和他们的龙子龙孙,嫔妃太监们。他们想把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甚至“向天再借五百年”。可惜,正当他们沉醉在奉天承运江山永固的梦里之时,欧洲的蒸汽机已经培训出工业1.0版的强盗。一把大火,圆明园成为废墟,无数价值连城的珍宝被英法两国的文明人劫掠一空,爱新觉罗的江山从此风雨飘摇。据说那年中国的GDP是英法两国的总和,高居全球第一。

圆明园的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盛开的,从南口进去,一大片白玉兰开在红墙的背景上,这种映衬似乎意味深长。三面环水的凤麟洲,小岛上开满了杏花和樱花。几个漂亮的女孩,争相用手机留下青春的影子。三园交界处的山坡开成一片花海,鲜黄的连翘,艳丽的桃花,草地上是星星点点的白的、粉的和紫色的小野花。依依垂柳,翠色如烟,柳丝蘸水,荡一圈一圈的涟漪,湖面上落花点染,鸳鸯悠闲。我无法想象彼时惊天动地的火光,曾在脚下的石板上流淌。大火灭了,但战争没有走远。强盗走了,但后代还想再来。此去东北1400公里处,核动力航母战斗群虎视眈眈,第五代隐形战机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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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太大,我没有去西洋楼看大水法的遗址。不是很讽刺吗,中国皇帝仰慕西方建筑,在这里做了拷贝,结果被西方建筑的老家人烧个精光,还搭上祖宗八辈的奇珍异宝。更讽刺的是,给英法联军带路的竟是大儒龚自珍的孙子,哄抢废墟汉白玉的是咱大清顺民。其实好理解,这个园子不属于京城的老少爷们,烧与不烧和帝都那些贩夫走卒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一个称孤道寡的人统着一群奴才,独霸这方山水,穷尽人间奢侈,而99.9999%的人看都不敢看一眼,否则蚁命难保。所以,当皇亲国戚们哭天喊地悲痛欲绝的时候,正阳门的车夫们正就着半斤猪头肉,喝下三两二锅头。

一抹夕阳穿过柳林,斜照在朱红的围墙上,圆明园逐渐沉寂。风起大了,白玉兰花瓣纷纷坠落。门口处,一个南方口音的女人向我推销皇袍龙椅快照,只要20块钱。我说我很不喜欢皇帝,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自称是皇帝的人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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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上,回想涵秋馆附近的一组影展。其中有一幅,一丛碧绿的荷叶和盛开的荷花,簇拥着斑驳残缺的建筑遗址,名字叫《守望》。是遗址守望者年年盛开的花朵,还是莲花以不灭的花期陪伴远去的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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