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天空
-----人艺话剧《司马迁》观后
12月第一天,我,风尘仆仆,出合肥南站直奔合肥大剧院,奔着心中的人艺,奔着冯远征……
一进大厅,就看到两个古装“司马迁”在跟观众互动摆拍,旁边各种剧情剧照演员介绍及韩城(司马迁的老家)的旅游推介,楼梯口是光盘销售点,商业气氛压倒一切。
当听说人艺将在合肥上演《司马迁》时,我毫不犹豫地当即购票,一是司马迁的感召力,二是觉得自己艺术素养太差,要补!
司马迁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无人撼动,《史记》更是彪炳千秋,鲁迅称之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为了能更好地融入剧情,我又重温了那段历史,再次走近了司马迁。此刻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无限期待地端坐在剧场二楼,另外两个小伙伴儿也戴上了眼镜,三个文化人顿时庄严状、神圣状地进入了状态。
“DUANG”一声锣响,古装戏特有的开场拉开了第一幕《廷谏》。
一开场,于洋饰演的汉武帝端坐威严的大殿,群臣面向观众整齐分列两旁,紧张肃穆。但汉武帝一句“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让我松弛了神情,莫非这是一出闹剧?否则金銮殿上我怎么听到了来自九五至尊的市井之言?而且我还听出了于洋的京味儿!
朝堂所议为李陵投降匈奴一事,群臣一致建议处死李陵并灭其九族,此时冯远征饰演的司马迁出场,他力排众议为李陵辩驳了几句,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触动逆鳞惹祸上身,被判死刑。这样自然就引出第二幕《宫刑》。
剧情是汉武帝为羞辱司马迁及奸佞小人的怂恿,死刑改为宫刑。似乎是格外开恩,因为享受此“待遇”的历史上仅有两人。初闻被改判宫刑的司马迁不肯接受,发疯似的怒而撞墙,继而满场跑场,“宫刑”的呐喊声不断响起。这不停地重复,似乎只为让观众特别是慕名前来的孩子们记住这残酷的淫刑。
司马迁是太史公,不是普通的市井犯人,他是饱读诗书的,他是伟岸的,他是厚重的…。他初听宫刑时的震怒,愧对祖先的无地自容,一死了之的一了百了,无法完成父亲遗愿的愧疚及太史令的责任感,让他左右为难、难以取舍、生死难断!这样矛盾、纠结、复杂的艰难抉择,这样激烈的内心挣扎,我完全没有看出来,而观众们都看出了司马迁妻女探监其实就是劝他去死,她们对司马迁接受宫刑感到相当失望。我对她们母女也相当失望,因为她们竟如此不了解自己的夫君自己的父亲。求死容易,可活着更难,“不惧死,何惧生”是勇气,是担当,更是英雄气概!
我困了,颈椎好疼,剧场二楼的座椅不合理,看得我脖子疼。
第三幕《返乡》应该是正面矛盾冲突最激烈的部分,也许能让我振奋一下。然鹅,我却闭目养神了。
惨遭宫刑,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都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在封建思想浓厚的古代,这样的人死后是不能进祖坟墓地的,这是有辱宗族的奇耻大辱,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人原谅的,即便有人理解也是有个逐渐接受的过程。剧中司马迁返乡不仅没有受到族人乡邻们的鄙视、责难、辱骂,反而受到了他们温暖热情的欢迎,只有县令的故意刁难、阻挠才让人想起还有乡俗族规,才让人感到真实,感同身受太史公当时的窘境。
如果这一幕改为开始的族人指责、侮辱、拒绝到沉默、理解、同情乃至剧中二伯承诺死后陪他一起不入祖坟,这样是否更合情合理,更符合事实、更感人更有戏剧性呢?
如果说戏剧讲究的是矛盾冲突,那么唯美则是它的情怀。第四幕的《大雪》让人眼前一亮。
司马迁选择大雪这天写《屈原列传》,寒窑伏案,忘我投入,神交古人,如痴如醉,此时屈原如梦如幻地出现同太史公隔空对话。这极具浪漫主义的神来之笔让我小激动一把,只是如果他们不一张嘴谈论屈原生前无论如何也无法预知的粽子,如果“屈原”的声音不那么沙哑粗犷似一介武夫,我会更容易领悟香草美人的境界,我会倍添上下求索的力量。
困乏至极,我又想到这个座椅,设计时能不能认真点儿?能不能人性化点儿?!我试图将座椅转向面对舞台,可它是固定的,好吧,就这样我拧着脖子熬到最后第五幕《殉道》。
海报广告上说第五幕是“司马迁同汉武帝思想上的巅峰对决”,我没有感受到他们思想上的对决,更别说巅峰。其实最让我感动的是司马迁十年寒窑终成《史记》后,当大业完成,理想实现,他突然嚎啕大哭,他那苟且偷生忍辱负重的委屈,他那心被掏空似的茫然,他那对未来的不知所措,全都杂糅在这响彻历史天空的恸哭里。我心伤悲,感同身受,眼泪一下子就蓄满眼眶,可我的眼泪终究没有滚落,被半路杀出的杜一刀活活憋回去了。真让我生气!他让我错过了为我敬佩的太史公掬一把英雄泪,他按捺了我想同司马迁一同大放悲声的冲动,我不明白眼看着就达到高潮为何却戛然而止?!让观众的情感没着没落,悬在半空,无法释怀。窃以为这正是考验编剧功底,演员演技的关键时刻,可偏偏他们点到为止绕道而行。
至于司马迁同汉武帝思想上的巅峰对决,我已经不记得剧情,一句台词都没记住,只记得一个场景,好像说着说着没台词儿了(也不知是演员忘词了,还是剧本的问题),司马迁很突兀地突然举箭跪地请求赐死,此时观众笑场。司马迁决意以死捍卫自己的操守,观众应该笑场吗?能怪观众笑场吗?!
整个五幕大剧,观众笑场数次。
我不懂在一部历史正剧里笑场是否正常,但我觉得这个《司马迁》更像是一部正剧+闹剧+穿越剧。
说它是闹剧是因为不严谨。整部剧里“死”这个字高频出现,不绝于耳。“按律当斩”是否比“要死”更妥?“死”在汉代有很多种表达方法,可在本剧就只有一个字,毫不隐讳地刺耳。其他的台词都相当接现代的地气,大量汉代以后的概念及当下的流行语句,如果不睁眼,你可能会认为这是一部现代剧,从台词,从演员的声音,还有诗朗诵般的语言表现。
另外我觉得演员举手投足的形体动作也是塑造人物的关键。比如最后一幕,于洋改坐着为站着,可他走起路来肩膀左右晃动,脚不扎根儿似的,完全没有帝王的霸气,总感觉他应该拎一鸟笼子更合适......冯远征的形体动作有点儿飘,时而轻盈翩跹满场飞舞,时而唯唯诺诺状几近猥琐,不大符合司马迁的人物特点。最后冯远征的返场谢幕,蹦跳扭捏着下去,我立马就想到了“茉莉”……
我不是编剧,更不懂话剧,只是一枚闲杂人等,囿于自己粗陋的认知作此观后感想,不是吹毛求疵,更无褒贬之意,其实剧本结构严谨,灯光舞美音效都可圈可点,只是觉得不是人艺的水平,人艺的金字招牌今后还能吸人眼球吗?
我打着哈欠走出剧场,旁边一极帅极帅的帅哥认真地盯了我三秒(别误会,不是为了我的美貌),从他忧国忧民的眼神我读懂了他的鄙视:素质真差,这么高大上的话剧居然......
好吧,新年音乐会走起,继续培养艺术细菌!
……
威-------武--------
退堂!
2017-12-07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