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暮色黄昏的高耸城墙,身后是猎猎的关中晚风,吹散了手中尚未来得及吸入的烟雾。云彩徐徐地吞落天边夕阳缓落的光,与水面映成了一般的红。有风从不远处荡过来,似是要扫除城市一日喧嚣的疲惫。一股寒流钻进我的围巾,也在我心中种下了百夜的梦寐。
我在低暗的黄昏里回想起来,阴沉的夏日午后,瘦小的肩膀扛住老式的大伞,踟蹰在广袤无边的滂沱大雨。清冷的秋夜,浴室明亮的白炽灯光下,眼中的愤怨混浊如同激流中的漩涡。后背的印痕烙下又除去,皆似呼啸着过境的台风,又仿佛一场缠绕的梦魇。
只是自我走后,我不得不明白,一切皆成了我来时路上的一抹浓重色彩。纵使接下来的旅途再无惊慌与恶毒,我依然难以轻易将之释怀。
岁月在彼时不得安然,我亦为自己拒绝掉所有值得记挂的东西。此时却好像又渐渐地都回到我心里,可我亦是知晓,我终究还是丢掉了少年人应有的些许东西。
何曾是少年时,都期冀能有一人,同我在明媚的春日,嗅一席熙攘的花市;在灼眼的海滩拾几只斑斓的遗贝。继而对望着,笑靥生花。如今却发觉这仅仅是虚无的幻想,更情愿独守炉边氤氲的茗香,听帘外的秋雨;于僻静的山野,赏一场绵绵的雪落。
我亦想起雨崩森林里温暖的清晨,敦煌的大漠中骆驼修长的睫毛。它们是如此令我着迷,而我也渐渐在归途中发觉,即是这简单如此的欢喜,然鲜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或许这就当是如人饮水。此之蜜糖,彼之砒霜,无奈却也令我惋惜不已。
有时也想,幸好我自己一直都在我心里。纵使这世界弃我如敝履,我依然如初。那些曾动荡不安的事情,早已遗落在昨日的风雨里了,于是我甚喜爱于午夜中绽放的烟火,以便了却我一直不可寄予和获得的温暖拥抱,足以缓释几许纠结的期望。
许凉薄之人更令人着迷,于周遭善良的人的遭遇,我亦感不幸。然不知我是否是本性如此,矛盾如此,受害着也加害着,却也不知如何释然。
有人尝对我说,任何错误都可被原谅,我始终是愿意相信的,可即便我知道那并非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却也隐隐不敢去相信。
那便罢了吧,终究还是要一人向前去的。当我抚平身上的伤痕,决心蓄起柔顺的长发,便真决定与过去的一切挥手作别。也或许马上就要好了吧,我再不可任性地总醉在从前的光景里。
但是年轻人总是没有资格回忆的,一切都被要求从当下向前看去。我想这便是世间之事,许多都大抵如此。但我若有朝一日能寻回来的东西,是否还是会失去?我不愿再作多想,只好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也亦怯怯然只敢期望,守下现有存在的一切,便是此刻最大的宏愿。
作于16年11月,以记长发始蓄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