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煤气的人

送煤气的人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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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和平路的白鹭花园有一套房子,2002年我买的时候,小区里并没有配套管道煤气,用的都是罐装气。有些能吃苦的人专门做这种生意,上门替人换气,肩扛一个大铁罐楼上楼下跑但丝毫气不喘,赚点脚力钱。

后来,我又在其它地方买了房子,就把这里的房子租了出去,等我2015年回来住的时候,才知道这里的几百户人家大都已经用上了管道煤气。我己经属于比较落伍的小众的人了,我用手掂了掂空空的铁罐,竟惆怅起不知要到哪里用何种方式才能把这个铁罐充满了。

后来在妻子的提示下,我想起了楼下娃娃井小店的老板,他以前就给人代罐煤气,我以前都是请他代劳的。于是就去问,老板娘说他家早就不做这样的生意了,但老板娘念邻居的旧情,热心地从手机里找出了一个号吗说,你打打看,不知人家送不送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电话过去,非常客气地问人家罐不罐煤气,没想到一个女同志非常干脆地问了我的地扯,说马上就到。我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有人做这种日惭衰落的生意啊。

半小时后,有人敲门,一个穿着兰工作服大褂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肩扛着大铁罐站在了门前。他国字脸,大眼睛,虽然岁月的风霜把他的脸打成了棕褐色,但是可以想像他在年轻时还是很英俊的。我心里有点纳闷,这样的人怎么会干这样的苦活。

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找到了答案。原来他说话口齿不清,每吐一个字,他的舌头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难以掀起来。越是说话不流利,他越是喜欢说,不像一些人放下东西拿钱就走人。

他扭着脖子,有点吃力地一字一句告诉我说,现在这个小区里用罐装气的就一家,加上你家一共两家,现在人都用天然气了,又干净又省钱。

我担心地问他,现在没多少人用罐装气,你们不是没什么生意,怎么还做啊?他笑着安慰我说,我们主要是给饭店还有一些民房送,附近小区里有人用,我们也还送。

从此,我过一段时间就会见到他。有时我一种想补贴他一点的心理,把一些旧纸箱和旧油烟机之类的东西送给他,可是每次,他并不是太肯要,都说他从不拿主家的东西,这东西要是有用你就留着(卖),我说这东西放在家里碍事,请你帮我带走吧,他才像帮了我的忙一样高高兴兴拿走了。

每次他来的时候,我都是直接把他引进厨房里,拆旧换新,一气呵成,每次他换好后,总会低下身去,把耳朵贴在刚才更换的阀门上,细细地听上几秒,然后直起身,用手在阀门上抺了抺,再听上几秒,确定不漏气后,就伸手啪地一声打着了煤气灶的火,然后问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好。满意。

于是他就像变戏法一样抖出了一块像绒子一样的红布,往油腻腻黑乎乎的铁罐上一铺,像是给它穿上了一件喜庆的新衣服,我看到他如此的隆重与讲究,就笑着问他,这个是专门用来铺在上面的呀!

他看我关注到了他的这块红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铁罐上都是油,一拎就粘一身,不像你们衣服脏了有人洗。说完他就抖起已经洗得发白的帆布一样的裤子给我看,以证明他所言非虚。

有时,我们一家四口人正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饭,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有点羡慕地张望着,我联系到他刚才的话,猜想他是不是单身,是不是这种温馨的小家庭的气氛感染了他,于是又试探着问,怎的,一个人过啊?

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啰哩啰嗦地说着“哪有人管你欧”之类的话,至于他究竟是一个人过,还是与父母一起过,还是有一个有妻有女的健全的家庭,我不得而知。

我要在屋里给他钱,他却并不接,而是拎着罐子退到了门外站下来,才开始接下我的钱,仿佛他只有站到了门外才会变得更舒服和坦然。剩他找钱的空,我关心地问他,你吃过饭没有?他抬起来,用一双有点呆木的目光看着我,颇有点自豪地说,吃过,是在饭店吃的,是朋友请吃的,刚吃过,人家都走了,我也刚要回家,你家打电话过来了,我本想明天送的,想想你家等着用,就送过来了。

我在空气中捕捉一种神秘的气味,想来证明他说的话的真伪,那就是酒味,我想朋友请他吃饭还能不喝酒吗,喝点酒才够意思啊。可是一点也没有,况且当时是晚上六点半左右,朋友清吃饭哪有这么早散场的?

也许,所谓的朋友就是和他同在一起卖苦力的工友,请吃的也就是稀饭和烧饼油条吧!而他对此却是那么的欣喜,那么高调地向我宣传。对此,我非但不讨厌,反而觉得他有点小可爱。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有时候就是要给自已备一块糖来感化一下自已的。否则,生活就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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